晚膳过后,身上沾满酒气的李授衣被三两个儒生送回宅子。
招财看着他烂醉如泥的模样,大为震惊,是演的吗?太敬业了!
但,又会不会是李授衣真的出去花天酒地,去找她信口胡诌的“小红”了。
她架着李授衣沉重威武的身体往自己和他同居的房间里送。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李授衣放到床榻上。
“衣哥、衣哥!”招财俯身在睡得死沉的李授衣耳边呼唤。
真的睡着了!
她唏嘘几声,待对方醒来,估摸着得审犯人似的审清楚。
招财欲出门打水时,宽大温暖的手掌突然攥住她的手。她木然回眸,目光对接上他如星子般璀璨夺目的双眸,不识对方是清醒还是迷糊,感到惊心动魄。
“财财。”他意识清明,轻声唤她,起身瞧见周遭无谁在外偷听,将她一把扯入怀中。
“没醉啊!”招财坐在他腿上,心花怒放凝视着离自己极近的李授衣。
他玉指轻上,挑起她的下巴,见她眉毛被修得细长,脸上施了一层薄薄的粉,两颊染了微红的胭脂,唇上轻注些个儿沈檀,感到惊奇:“你脸上上了红妆!”
“怎么了?像妖怪?”她脱口而出,自己将最坏的话说出来,若是这话被对方抢先说了,她会郁闷死的。
“像妖怪,怎会?”李授衣嗤笑一声,这丫头有趣至极,他俊朗的脸贴近她妩媚的脸,声音极具魅惑,“你真美。”
他的话字字如金贵的玉珠子,滚落于她心坎里,那笑容似微风拂柳,温和且撩人。
她红唇欲滴,水灵的双眸媚眼如丝,模样我见犹怜,李授衣深深被吸引,情不自禁靠近她,温热的唇瓣吻上她的唇。
招财心跳加速,感受着周遭蔓延而来的暧昧气息,好奇:就化了个妆,魅力这么大?化妆有魔力?
良久后,二人分开。
“我是不是没化妆是路人脸,化了妆以后就吸引人了?”她郁闷问身侧的李授衣。
他凝眸细细看她,她依稀是自己喜欢的人,自问自己待她的感情并无什么变化,一本正经道:“于本王而言,你一直是矜贵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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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财会心一笑,眉眼弯成月牙,可爱迷人。
她与他洗漱完,吹了蜡烛,躺在床榻上,在他耳畔依然轻声说话:“你演得也忒真了,说去花天酒地就真的喝酒去了。”
“去军营难免会与底下将士同饮。”李授衣并不掩饰,与她直言。
原来是这样,庆幸小红不存在,不然得鸡飞狗跳。
招财想着,心里也欢喜,李授衣对自己自曝行踪,如此信任自己。
“你今日为何想起来点红妆?”他侧躺着,炯炯有神的双眸凝视着她,感觉破天荒。
她靠着他的肩膀,有一种舒心感:“还不都是因为你,为了帮忙拖住施凝蕊,我被硬生生拉去买胭脂水粉,又被化了个妆,不过也好,这辈子第一次化妆。”
李授衣勾唇一笑,模样甚是撩人:“看来本王有不是,也有对的地方。”
“对啊,但是明天也要接着在施凝蕊面前演戏吗?”
他“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今日奔波忙碌,疲惫不堪,把她搂在怀中搂得更紧,闭上眼睛休憩。
招财靠着他,心渐渐安定下来,阖眸缓缓入眠。
*
次日清晨。
招财与李授衣出门时,遇到同样出门的施凝蕊。
招财立时扯下腰间钱袋,递于李授衣手中,他面带不解地望着她后续动作。
招财掐了掐自己,瘫坐在地上,酝酿酝酿情绪,悲愤交加地盯着他,声音拔高几度:“你个万恶的赌棍!一赌毁所有,这下子把我们所有的钱抢走,让我们怎么活?你个败类!”她扎着心骂他败类,悄悄送去“我错了”的眼神。
一时诧异的李授衣看懂其意,眉头一皱,脸色一沉,佯装愤怒,冷“哼”一声:“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本王如今断了俸禄,两袖清风,若再不想法子去赢钱,你拿什么存活!”
“赢钱,老娘看你是去输钱吧!”招财怒道,与他一唱一和,默默赞对方机灵。
“闭嘴,休得无礼!”李授衣甩了一记冰冷眼神过去,震慑到招财,对方这演技,收下她的膝盖吧!
他不舍出言无辜伤她,点到即止,甩袖离去,留假装破口大骂的招财在地。
施凝蕊莲步微移前来,招财余光窥见她来,起劲对着门口李授衣逐渐模糊的背影继续骂:“你个大脑进水,小脑养鱼的赌棍,有本事再别回来,输光了钱算什么,大不了老娘陪你一起饿死……”
“姐姐,你没事吧?”柔媚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招财转眸看向施凝蕊,她纤细白皙的手掌覆在自己手臂上,欲拉自己起身。
“我真是,气死我了!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样一个染上赌瘾的人,他还不如去青楼,让那些大姐倒贴他来得好。”她边抱怨,也觉自己的话有道理,凭借李授衣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确实吃得开。
不,不可妄想,李授衣是她的。
施凝蕊美眸流转于她身上,观察她的表情,半信半疑:“姐姐莫急,万一王爷赌赢了回来,岂不是好事一桩。”
“哈?”招财发懵,愣是没料到对方会冒出这种话,调整好心绪步入锻炼奥斯卡演技的状态,“这一次如果是赢了,那么下次,下下次呢?总不会时时顺利,由着他来,钱全败光了,我们怎么活?”
“姐姐说的是,但愿王爷早日迷途知返。”施凝蕊咬重“迷途知返”四个字,别有意味,自是不信他李授衣突兀转了性子,变得醉生梦死,不务正业。
“希望吧,”招财连连叹气,拉着施凝蕊又往厨房去,“我们去做早饭。”
施凝蕊撤开她的手,此次不打算顺着她:“姐姐,今日由你来,我……”
“那么你来帮沈姑娘煎药,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一起去给沈姑娘送药送早饭。”招财及时堵住施凝蕊的话,猜度对方稍后会找借口出去,跟踪李授衣。
施凝蕊黛眉微蹙,张橘如甚是可疑,屡屡阻挠自己,定是与李授衣同心欺瞒自己,于今之计,得离间这二人才是。
*
施凝蕊先熬好药,先一步给沈水兮送去时,恰好碰见李袁之。
“参见世子。”
“免礼,”李袁之指着施凝蕊木盘上的药碗,问“这是沈姑娘的?”
“是。”她美眸盯着这位与李授衣关系甚好的摄政王府世子,阙疑授王爷若谋反,李袁之也有参与。
“由我送去,你下去吧。”李袁之吩咐道,伸出手端起药碗。
“奴家遵命。”
施凝蕊顾盼他最后一眼,乖巧往后走。
李袁之扫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美人,疑心她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另有企图,却不似有杀意,他边沉思,边阔步前行。
“砰砰砰——”他站在沈水兮门前,敲了敲门,大声问:“沈姑娘,你可醒了?”
“世子请进。”如百灵鸟鸣声般动听的声音甜进他心坎里去。
这几日,李袁之对自己多有照拂,沈水兮识得他对自己并无危险,放下戒备之心。
李袁之伸出右手推门而入。
“你今日身子可还无力?喝药吧,若暂时不愿回家,在此地,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他语气温和,坐在塌前,拿起羹勺喂沈水兮喝药。
她喝了第一口极苦的药下去,眉毛拧巴伸手去接药碗,说道:“我来吧!”
李袁之递去,沈水兮接过时,手无意碰触到他的手,心中慌乱,立时撤开。
她目光规避,只顾喝下碗中难闻的苦药。
他接过空碗,放置于身侧木凳上。
采纳招财先前意见,他愿站在沈水兮位置上体验她的感受,开口打破二人间尴尬的气氛:“沈姑娘,昨日是我莽撞了,你还能对我说说心里话吗?我愿洗耳恭听姑娘前时遭遇。”
“这……谢谢世子愿意听,”沈水兮看他诚挚的模样,放下心中顾虑,缓缓道,“我此前以为家中有母亲,有父亲,兄长和我,我出生在大户人家是极幸运的事,可十四岁那年,母亲的侄女来到家中,我突兀发现,父亲、母亲、兄长,都不再是水兮的亲人,我在家中只是个外人。我原是以为那位表姐真心待我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故沉浸在抑郁中,一次又一次想走出,却次次被抓了回去,塞入更加灰暗的深渊中。”
李袁之一一听来沈水兮这位无耻表姐的恶行,喟叹世间竟有如此唯利是图的女人,愤恨难平:“姑娘这位表姐委实可恶!我以为你只是闲在闺中,大小姐脾性,多愁善感,却不曾想,你也是为恶人所累,姑娘若愿意离府,逃出恶人之手,我愿帮你!”
“多谢世子理解!”见李袁之如此维护自己,沈水兮心有宽慰,抬眸望向他,眼前少年如阳光般,温暖她的心,是真实的感觉,这是廉哥所不能及……
二人相谈,浑然不觉窗外耳目。
施凝蕊监听这位世子行为举止,看不出端倪,且风平浪静。
“咕咕咕——”她与李益舟通讯的鸽子飞来,不敢有怠慢,立时前去抓鸽子,想知晓那位远在京都的益王爷有何新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