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屋内传出陈老头惊恐万状的惨叫声。
“进去看看。”招财错愕,挽着李授衣的胳膊往里走,老妇人跟随其后。
屋内有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
入到最里屋,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逐渐浓烈,与方才的香味合在一起犯冲,令人难以招架,招财以衣袖捂住鼻子,一眼看到陈老头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她顺着他的视线挪去,心惊肉跳。
地上躺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有白色的蛆虫自衣服里爬出来,不停蠕动着。
尸体皮肤上呈现出颜色稍深的尸斑,面部七窍流血,如今血迹干了,呈现黑红色,眼睛凸现,像是流着血泪在瞪人,要将眼中所看之人拖入炼狱。他的胸口仍插着一把匕首,脸部轮廓与鼻眼与刘老头极其相像,整体长相极年轻,并不是刘老头。
刘老伯去哪儿了?
招财正想着,一只宽大的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招财,别看!”李授衣反应过来,将她护在怀里,伸手去蒙住她的眼睛,对着陈老头命令,“你去通知衙门的人过来。”
“是,是。”陈老头立即收敛瞠目结舌的表情,转过头去不看方才那番毛骨悚然的场面,直直向外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慌张起身继续跑。
老妇人被吓得坐到了地上,活见鬼了,扫把星上门,倒了八辈子霉!
招财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刺激的场景,惊吓过后,好死不死的狗胆子吊了起来。
看!得看。研究!得研究。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初水各方论坛,而出现过的有关尸体变化的详细资料。
但是怕啊!不,她财财得挑战一下心理极限。
她伸手挡掉李授衣护在自己眼前的手,细细望去,目光由地上的死人到周遭的摆设扫过,看到摆着一封像是信封的纸。
招财出了李授衣的怀,把压着信封的空茶杯撤开,取出里头的信来。
瞧那更为丑陋难看的字体,仿佛见到了亲戚,这怎么能跟自己的字一样?
让我情何以堪?我完全怀疑这是我梦游时候写的。
这字知道她的字是它的亲戚,可招财却不大认识它。
“你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她将信递给李授衣。
他接过一看,眉头一皱,看了下去,转述:“此人说,他是刘家的儿子,在遗书中认下一切罪责,声称陈久是他杀的,与颜姑娘无关。他杀了陈久之后,每晚梦魇缠身,鬼魂前来寻仇,心里绝望恐惧,做了十足准备,喝了毒药,再以匕首插入胸口自尽。起因是下定决心要痛改前非,原本拿着自己父亲给的钱去还债,却被陈久引诱带去了赌场,因输钱之事,被债主与父亲逼到绝路,他去找陈久借钱,两人发生争执,识得陈久为赚牵线搭桥引客的钱,是故意带他去赌场,害得他落入如此境地,故起杀心。”
“他真的是自杀?是他杀了陈久?我怎么觉得他的死因倒像是他杀?”一切都来得过于及时,且顺理成章,某些逻辑明面上说得通,却也有一些经不起推敲的疑点,招财半信半疑死者的遗书内容。
心里也希望颜输棠能早点出来。
她指着遗书,思忖半天仍不确定,问:“李益舟那个老狐狸会相信吗?”
“你信吗?”李授衣心中疑点颇多,反问她。
“如果不来陈家,没看见陈家儿子的尸体,我应该会信!”招财想到一进屋子就闻到的那种浓郁的熏香味道,感觉像是在掩盖尸体臭味。
他有了些把握:“这便足矣。”
*
许仵作与一队捕快在陈老头的带领之下赶来,勘察现场,李授衣将遗书交予他们一一看过。
许仵作验过尸体,因牵连甚广,向上层层叠报,最终必定经手李益舟。
招财与李授衣心照不宣疑点之事,在场之事虽明眼人都可看出,但深究的人恐怕没几个。
待那一行官府的人带走了尸体,李授衣与招财,还有陈家老夫妇俩去做了证词。
傍晚时分,回返途中,他们几人一同走在小巷间。
招财好奇,既然陈母知道当日刘家儿子去过自己家,大可看出是刘老头的儿子杀了陈久,那为何他们一家人当初那般笃定是颜输棠毒害了陈久?
她目光精锐地望向那可疑的夫妇俩,试探性问道:“原来陈久是姓刘的人杀的,你们知道现在的事实,恨姓刘的吗?”
“不,又不是他杀……”老妇人眼球转向左上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异样。
“我那老婆子吓傻了,王爷莫怪,她的意思是,不恨是不可能的,他刘家害了我儿一条性命,我们一家人恨得骨头痒痒的,巴不得他刘家偿命。”陈老头忙截住自家老婆子的话,生怕她脑子不灵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招财丝毫不觉这对夫妇对刘家儿子有什么愤怒或是憎恨的情绪,顺着陈老头的话下去,故意诓他们:“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你们一家人很早之前就知道陈久是刘家儿子杀的,某日一家人密谋亲手杀了刘家儿子,又弄好现场假装刘家儿子是自杀的,今天恰好我们来,就带着我们去见证这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案……”
“姑奶奶,可别敢这样说,你就是借我们家十个胆子,也不敢做杀人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老妇人打断她,经她一提醒,心里慌张了起来,目光不自然地瞟向四处。
陈老头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了,却不敢多做声张,深觉眼前的小丫头片子绝非善类,不好对付。
招财严肃的表情崩坏,转由笑容:“我是逗你们玩的,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啊!”
“阿弥陀佛,姑奶奶,吓死我了。”老妇人的心绪转危为安。
快到授王府门口时,李授衣揽过招财的肩,提醒道:“招财,回府。”
“好。”
今天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招财心里的谜团尚未解开,她想与李授衣单独商量。
一个人想如何自尽,会事无巨细写在遗书上?既然毒药这样猛,为何还怕死不透,下狠手“自己”用匕首往胸膛上刺进去?不知道毒药效力,不可能吧!
还有掩盖臭味的熏香,刘家儿子自己想死,难道还怕别人早点发现尸体?
最重要的是,刘老头如今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