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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采买
    溶月在春泽亭忙了两个时辰,见雨势转小,才准备打道回府,才出院门,林缨领着人匆匆奔过来。

    “姑娘,各处的银子都送去了,只有绣房的银子送不出去。”

    “为什么?”

    “往年,铺子的掌柜们会带着料子上门,让各房的主子挑选,但昨日,老爷下令,不许外头的人进来,掌柜们来不了。

    绣房的翠娘说,制衣的事耽误不得,还说老夫人让大夫人去铺子选,可大夫人病着,这事儿,只怕得姑娘去办了。”

    “行。”溶月长叹,“你回趟兰雪台,叫冰娘陪我同去。”

    “是。”

    黄昏,溶月带着冰娘,乘马车出了江家,车上到南宁大街,她开口问:“冰姑姑,大夫人的娘家是谁?”

    “三公之一的王家。”

    昔年,她随母亲到江家,从未遇见过王夫人的娘家人,便以为她的娘家人全都不在了,不成想,她的娘家竟是王家。

    若江王两家是姻亲,王御史为何要借着舞弊案,整死江家?

    冰娘看出她的疑虑,笑着解释:

    “早年,王家在朝的势力不及江家,两家关系还好,但后来,随着王家权势渐大,能和江家分庭抗礼,两家的关系就变差了许多。

    前几年,大夫人的生母突然没了,大夫人要王家给个说法,王家不肯给,两家的关系就越发地差了。”

    “差到什么地步?”

    “几乎断了往来。”

    难怪她不曾见过王家人。

    可王夫人和王家的关系若是差到老死不相往来,今日,王家人又为何来了春泽亭?

    寻思中,车顶传来一阵猛烈的“滴滴答答”,声色之重,彷佛要撞破车顶,车夫急急扣响车门:

    “姑娘,雨太大了,咱们得寻个地方避避。”

    “那就避避。”

    车夫把马车赶到一间酒肆,因暴雨突至,酒肆里尽是避雨的人,冰娘用二两银子,叫小二腾出一张桌子。

    “姑娘,您喝什么?”

    “金陵春。”

    “好嘞。”

    酒没送上来,暴雨先转小,急于归家的行人纷纷踏出酒肆,这时,路一头传来几声嘹亮的锣鼓声:

    “咚——咚——”

    百姓正觉奇怪,一行衣衫尽湿的衙役推着辆囚车,缓缓经过酒肆,街边的人瞧见囚车里的人,不由地惊呼:

    “这不是方御史吗?”

    溶月侧首一看,发现囚车的人真是御史方元青。

    为首的衙役拎起锣鼓,猛敲一声:

    “咚——

    前御史方元青,身为谏臣,在私,豢养外室,宠妾灭妻,在朝,谄媚上官,构陷忠良,所作所为,罪大恶极!

    经大理寺庞廷尉提审,方元青之罪,罪证确凿,天子圣裁,判处方元青五马分尸,刑行前,游街三日!”

    “判得好!”

    百姓纷纷怒吼,冲向囚车,他们或揪方元青的头发,或捶他的身躯,须臾功夫,方元青被打得鼻青脸肿。

    没一会儿,小二送来金陵春:“姑娘,您的酒。”

    “小二,大理寺的廷尉不是姓关吗?”

    “回姑娘,关大人犯事被贬,有生之年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说完,小二又补了一句,“还是别回来得好,省得再祸害金陵百姓。”

    朝堂之势,真是变幻莫测。

    “你可知道方大人构陷得是哪一位忠良吗?”

    “还能是谁?自然是南唐第一大儒,江太尉江大人。”

    “那他谄媚的上官又是谁?”

    “御史大夫,王大人。”

    难怪几乎和江家断了往来的王家人,会着冒雨,突然来探望王夫人。

    “冰娘,走了。”

    “是。”

    到了成衣铺子,溶月不耐烦挑料子,便把事情丢给冰娘,冰娘倒也不推拒,只用半刻钟,就挑完了。

    “大舅母若晓得你这般能干,只怕要和我死乞白赖地要人。”

    “姑娘谬赞。”

    虽说冰娘挑得快,但她们出铺子的时候,天色还是黑透了。

    江家的马车停在对街,车前不见车夫,车后停着另一辆马车,车前亦不见车夫,但车里坐着人。

    “姑娘,有些不对劲。”

    冰娘的话将说完,后车内传出一声轻咳,冰娘急忙奔到车窗外,屈身行礼:“奴婢给主子请安。”

    “恩。”

    “主子怎么来了?”

    秦长风不答,用折扇挑开窗子,然后眼神掠向对街,冰娘会意,奔回到溶月身旁:“姑娘,是主子来了。”

    “哦。”

    溶月颔首,隔着对街,朝马车里的秦长风浅浅屈身。

    “姑娘不过去吗?”

    “不去。”

    “……”

    “你去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

    冰娘只得又奔到对街的马车外:“主子,姑娘让奴婢问一声,主子是不是有事交待,若有,不妨告诉奴婢。”

    秦长风静默片刻,折断手里的扇子。

    他打算冷溶月几日,好叫她知道,恃宠而骄是不对的,他想着,只要丁夫人在他手里,她总得找他。

    可一日过去了,他没收到她半点消息,本以为她是递不出消息,谁知,她是根本没准备递消息!

    “主子,您和姑娘闹别扭了?”

    “怎么可能?”秦长风拢上车窗,“告诉她,在江明谦入土前,丁夫人不会出现在江家,更不会被江家找到。”

    “是。”

    “怎么还不去?”

    冰娘埋首,掩着笑意,冲回铺子前:“姑娘,主子让奴婢告诉姑娘,四夫人很安全,江家找不到她。”

    “替我问你家主子,四舅母何时归家?”

    冰娘人不动,反问:“姑娘,您不肯过去,莫非是在和主子置气?”

    “谁气了?”溶月略略扬声,“你家主子身份尊贵,我怎敢和他置气?我不过去,是怕损及了他的尊贵。”

    溶月的声色不响,但这会儿街上寂静,她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秦长风耳朵,气得他恨不能立刻扬长而去。

    说什么她不敢和他置气?这是不敢吗?这分明是敢得很!可偏偏他被气得要死,却又不能拿她怎样!

    “冰娘,你过来!”

    “是。”冰娘又奔到对街,“主子,您说。”

    “告诉她,再过七日,金陵刺史会出城剿匪,到时候,刺史会寻到丁夫人,然后把她送回江家。”

    “是。”

    冰娘跑回溶月面前,把秦长风的话讲了一遍,接着,溶月又问:“去问你家主子,丁夫人知道多少?”

    “……”可怜冰娘一把年纪,全不敢喊一声累,提着下裳又奔到马车外,“主子,姑娘问四夫人——”

    “告诉她,那一日,丁夫人一直在。”说罢,秦长风轻叩车壁三下,影赤飞身落到车前,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等车走远,车夫从一条曲巷,慌慌张张窜出:“月姑娘恕罪,奴婢去解手,不知怎么就迷了路。”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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