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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装病
    次日,金陵下起微雨,溶月因半宿未睡,困得难受,干脆窝在榻上,赖到午时。

    原想继续赖着,林缨进门回禀:“姑娘,冬卉来了。”

    “让她进来。”

    “是。”

    冬卉走进卧房:“奴婢给月姑娘请安。”

    “何事?”

    “家里事多,大夫人忙不过来,叫奴婢过来问问姑娘空不空,若空,还请姑娘去春泽亭帮帮忙。”

    “等用过膳,我便过去。”

    “回月姑娘,大夫人备了膳,姑娘只管过去吃。”

    “那你等会儿。”

    “是。”

    溶月匆匆洗漱,赶往春泽亭,才进院门,她就看到了廊下立着一排管事,管事的脸上挂满焦急。

    大厨房的管事尹杉一看见她,急不可待地说:“月姑娘,厨房缺油少盐,亟需采买,可账房——”

    “慢,等我进去见个礼。”

    花厅暗沉,墙角烧着三个火炉子,暖得似五月天,可如此暖和,王夫人却裹着条褥子,蜷在榻上。

    “月儿见过大舅母。”

    王夫人懒懒抬眉:“来了?”

    “大舅母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吹了风,头疼地厉害。”说王夫人拢着袖子,作势发出两声难耐的咳嗽,“咳咳……”

    “冬卉,请郎中了吗?”

    “回月姑娘,夫人不让请,说是家里的事情没忙完,她不得空看郎中。”

    “那怎么行?!速去请。”

    “是。”

    眼看冬卉头也不回地奔出花厅,王夫人急忙坐起身,大喊:“冬卉,谁让你去——咳咳咳——”

    “大舅母莫急,家里的事有我。”溶月转头,吩咐林缨,“快扶大舅母回房。”

    “是。”

    等王夫人被扶走,溶月才招呼婢子,放管事们进们。

    “奴婢给月姑娘请安。”

    “谁先说?”

    厨房管事尹杉立刻张嘴:“月姑娘,奴婢早上去账房支银子,账房不给,没银子,家里就要断粮了!”

    他的话刚说完,庭院管事华强立刻接道:“月姑娘,庭院的树苗该翻新了,可账房不拨银子,奴婢没法开工。”

    绣房的翠娘哭道:“月姑娘,公子的春衣,姑娘的绢花,全等着料子做活,账房不拨银,奴婢没法采买料子,没有料子,奴婢只能日日干瞪眼!”

    “月姑娘——”

    “停。”溶月抬袖,打断管事们的七嘴八舌,“我这就去账房支取银子,取来后,命人送去各处。”

    “谢月姑娘。”

    管事们退走的时候,林缨正好回来,她走到她身边,附耳低言:“姑娘,奴婢瞧着,大夫人不像病了。”

    王夫人十年不管过后宅事,难免力不从心,加之近来事多,她越发无从下手,想要装病逃脱,情有可原。

    她不想管,她便试着管一管。

    “先去账房。”

    “是。”

    出去的时候,微雨变作了小雨,等穿过月亮门,走到账房的时候,溶月的鞋袜、衣摆湿了大半。

    账房一片安静,廊下置着一张坐榻,管帐房的赵九一边闭眼横在榻上,一边惬意地哼着勾栏艳曲。

    “赵管事倒是逍遥。”

    “左右无事,不逍遥作甚?”赵管事眼睛不睁,笑眯眯地回答,答完片刻,才猝然睁开眼,“谁?”

    “宁溶月。”

    赵九慌忙起身:“奴婢见过月姑娘。”

    “为何不拨银子?”

    “回月姑娘,不是奴婢不拨,是账上没银子。”

    “为何没银子?”

    “本来是有的,可年前事多,二夫人让田庄和铺子的管事晚几日来见礼,管事不来,银钱自然没入账。”

    “照你的意思是,田庄和铺子的银钱不入账,江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月姑娘,江家虽然家大业大,可各院的用度加在一块儿,是笔不小的银子,年前为了翻修庭院,早把库房耗空了。”

    “既是如此,把账本拿来。”

    “……”赵九的面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惊慌,“月姑娘,不是奴婢不肯给,只是照规矩,您看不得。”

    “行,我去正院问外祖母讨银子。”

    “别——”赵九急忙拦人,“月姑娘,账上真没多少银子,奴婢最多支给姑娘五百银,若还不够,便是老夫人来了,也没辙。”

    “行。”

    “请月姑娘稍等,奴婢去取银子。”赵九返身进房,不多时,他去而复返,“请姑娘点查银子,签字画押。”

    “林缨,点。”

    林缨数银子的时候,赵九命小厮端来一盏茶:“月姑娘,喝茶。”

    “恩。”

    “不瞒月姑娘,奴婢前日、昨日都去过春泽亭,想求大夫人把管事们喊来见礼,可大夫人太忙,没空见奴婢。

    正好,今日月姑娘来,求姑娘回去春泽亭,帮奴婢提一嘴,不然,账上空了,奴婢也讨不到好。”

    “知道了。”

    “多谢月姑娘。”

    说话间,林缨点好银子:“姑娘,没错,是五百两。”

    “好。”

    溶月抿了一口茶,签字画押,带着银子出了账房。

    “姑娘,赵管事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说急吧,他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廊下,说不急吧,他又去过春泽亭两次。”

    “江家为主,管事再能耐,是奴婢,奴婢非受命,不来主家见礼,按律,可斩杀,他们不来,是有人授意。”

    “二夫人这是不想交出掌家权?”

    赵夫人执掌后宅十余年,田庄和铺子的掌事必全是她的心腹,她不让管事来入账,管事不敢来。

    江相宜让赵夫人交出管家权的时候,赵夫人面上伤心,心里不伤心,便是笃定王夫人拿不住掌家权。

    “账房不交账本,便是这个意思。”

    “那姑娘要不要点一点大夫人?”

    “自然是要的。”溶月顿步,“你先带着人,把五百两银子送往各处,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定夺。”

    “是。”

    溶月和林缨在春泽亭前分道扬镳,她独自走上回廊,去见王夫人,到了门前,却见冬卉杵在外头。

    “大舅母还好吗?”

    “回月姑娘,夫人没大碍。”

    “我有事,要和大舅母说,你去禀一声。”

    “夫人的娘家人来了,不便见月姑娘,不过夫人交待了,说家里的事您尽管做主,不必事事问过她。”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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