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坐着步辇,被人抬了进来,喘得比轿夫更厉害。
幽王大惊,几日不见,皇兄怎的如此虚弱?
“咳咳,皇弟,朕已传令下去,阖宫搜寻。既能确定年儿在宫中,定能寻到。”
康宗说完,瞥了眼姜殊暖,眼里有谴责之意。
丽婕妤再不是,也是他的嫔妾,姜氏仅凭一丝怀疑与积怨,便贸然上门吵闹,将皇权置于何地?
幽王也陪着她一起疯,简直不可理喻。
姜殊暖怎么会不知道皇上的心思?
但她此刻心里只有年儿,管你是康宗还是啥宗,惹到她,非得把顶掀了不可。
“陛下,丽婕妤思路清晰得很。您知道她刚才说什么吗?
她问臣妾,儿子是否被绑了?桐柳巷的暗道待着还舒服吗?
身处深宫的丽婕妤,怎么可能连桐柳巷有暗道的事都知道?
她这样的若是疯癫的,那世上岂非再无疯癫之人?”
她一边回话,手依旧牢牢地抓住丽婕妤的衣襟,后者的喘气粗重了起来,明显呼吸困难。
汪逸舟目光沉沉,视线胶着在姜殊暖攀着衣襟的手上,微微欠身道,“护国夫人请放手,娘娘便是有天大的罪责,也该由皇上处置。”
康宗听了姜殊暖的话,先是狐疑,继而腹诽,最后微微皱起了眉,丽婕妤怎么知道桐柳巷的事?
但汪逸舟的话提醒了他,当着他的面姜氏还在行凶,这是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啊!
他的语气不免冷了下来,“姜氏,朕命你放手。”
姜殊暖眯了眯眼,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她刚一松开手,丽婕妤便大口喘息地倒在地上。
汪逸舟赶紧上前扶住,姜殊暖的眼睛再度眯了起来。
每次见到汪逸舟和丽婕妤,她都有一种违和感,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
“汪都督有心了,得亏你一直关心丽婕妤,每次丽婕妤不舒服,都能得你眷顾。”
姜殊暖试探地说了一句赞美的话,用【有心】【得亏】【眷顾】等词,暗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不出意外地,她果然看到汪逸舟的后背一僵。
汪逸舟没有生气,他一板一眼地回答,“夫人过誉了,本都督不过是替皇上办事。”
姜殊暖不依不饶,“替皇上办事还要看忠心程度,像汪都督这般尽心尽责,丽婕妤一有不妥,立刻搀扶的,也是不多见的。”
汪逸舟背对着姜殊暖的眼里冒出了寒冰,但待他将丽婕妤扶上贵妃榻坐好,回过身来时,嘴角又噙着一抹平静的笑意。
“夫人说笑了,为君办事,自当竭尽所能。”
康宗再度开口,声音里透着不耐烦,“好了,皇弟,你和护国夫人出宫去吧。
宫里的事,交给汪都督,他会将事情办妥的。只要找到年儿,立刻让他亲自送回王府。”
康宗下了逐客令,但姜殊暖心里百般不愿离开,她总觉得丽婕妤同年儿的失踪有关。
可遗憾的是,她没有任何证据。
仅凭直觉,如何取信于康宗?
她咬了咬牙,向着康宗微一行礼,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幽王,一步一步往外挪去。
“慢着!”原本坐在贵妃榻上的丽婕妤呼地一声站了起来,“道歉!漱芳宫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丽婕妤似是突然清醒般,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殊暖,气哼哼地道。
康宗气得又是一阵猛咳,这女人真是不识相,自己强压着幽王离开,她偏生还在扯后腿,她难道不知道,朕这是在帮她?
汪逸舟原本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他好不容易请来康宗,只差一步,便能送走两个瘟神,丽婕妤竟还不让人走?
丽婕妤不断叫嚣,坚持要姜殊暖道歉。
姜殊暖立刻停下脚步,她还真不想走,既然是丽婕妤强留她,就别怪她不遵圣旨。
她腾腾腾几步走了回来,速度比之离开,快了不知多少倍,底气十足地道,“陛下,是丽婕妤娘娘不让臣妾离开。”
康宗见姜氏一脸狡黠,顿时气得倒仰。
天下太平时,姜氏深居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有风吹草动,她立刻出现,恨不得搅动风云,令事情更为复杂。
康宗彻底失了耐性,刚想呵斥,突的,珠子落地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际。
姜殊暖脸色一变,寻着声音找去……汪逸舟脸色亦不好看,他上前一步拦住姜殊暖,“夫人,陛下有旨意,请你和幽王速速离宫。”
汪逸舟一脚踩在落地的珠子上。
姜殊暖蹲在地上,头也不抬道,“麻烦汪都督高抬贵脚,你把珠子踩在脚底下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脸色皆变。
这护国夫人怎的如此夹缠不清?
皇上都下旨了,她还在找什么珠子?当真可笑,怕是存心来找茬的吧!就不怕砍头吗?
康宗没好气地瞪了瞪幽王。
打从他入殿至今,幽王除了向他行了一礼外,自始至终都像个木头人般,随姜氏胡闹,任凭她作妖,一声不吭。
这个皇弟,简直没救了。
他刚想开口让幽王带人离开。
姜殊暖又在众人头上震响一道惊雷,“汪都督,请抬贵脚,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让我离开,可丽婕妤不让我走啊,非逼着我向娘娘道歉呢。
要我道歉可以,须得让我看看,刚刚掉的珠子是什么?你老不抬脚,是想抗旨吗?”
得!胡搅蛮缠的本事,姜氏若论第二,无人敢论第一。
分明是她自己抗旨不遵,竟全怪到汪逸舟的身上。
汪逸舟气得俊脸通红,“本都督抬了脚,夫人便离开?”
“当然!”
汪逸舟终于走开几步,姜殊暖定睛一看,眸子猛然缩起,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拾起那颗珍珠,眼睛顿时潮湿了起来。
是珍珠!夏至日时,她亲自将坠着珍珠的驱蚊香囊,挂到年儿的腰际。
“王爷,是珍珠,是妾缝在香囊上的珍珠,是年儿,年儿到过漱芳宫。
珍珠是从丽婕妤衣衫上掉落的,绑了年儿的就是丽婕妤。”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色变。
幽王上前几步,拿起珍珠一看,亦变了脸色。
他取下腰际的香囊,同珍珠一起递给了康宗。
康宗低头一看,眸色顿暗。
果然,那颗掉落的珍珠,同幽王挂着的珍珠,不论色泽、大小、等级,都相差无几,分明是同一批料。
康宗长叹一口气,看着丽婕妤的眼神,满是失望。
“丽婕妤,朕对你的容忍已至极限,朕要你安分守己,你却绑了幽王的儿子,这是何道理?
你自己也怀有孩儿,却为何伤害旁人的孩子?”
康宗连连逼问,但丽婕妤的脑子又不清楚了,光站着呵呵呵地傻笑,什么话也不说。
趴在地上的喜儿晓得,娘娘怕是又犯病了,但她根本不敢起身解释,一屋子的主子,哪里轮得到她发话?
“逸舟,从漱芳宫开始搜寻,定要将年儿找出来。”
“是!”
话音刚落,肖达满是喜悦的声音传来,“王爷,年少爷找到了。”
汪逸舟猛地看向幽王,好一招围魏救赵,他,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