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幽王回府,姜殊暖已带着嬷嬷和帛书,往东宫而去。
东宫门外,姜殊暖取出太后赐下的宫牌,堂而皇之地入了东宫,小太监引着她往书房去。
书房里,太子正在询问少詹事林平,“年弟可有消息了?”
林平摇头,“尚未,幽王正在全力搜寻。”
“是本宫的错!本宫太顾着面子,当日该狠狠地阻止周葵。”
“太子殿下,年儿失踪了?”姜殊暖焦急无比的声音传来,惊得太子与林平浑身一震。
林平懊恼无比,幽王早已下令,年少爷失踪之事,须得瞒住护国夫人,她如今有了身子,急不得。
可偏偏是东宫走漏了消息,幽王还不知会不会迁怒东宫。
东宫的守值怎的如此不济事,竟叫护国夫人闯了进来?
看来,得好好整顿一番了。
他急急迎了上来,道,“夫人,宫人无状,照顾不周,臣与太子说的不是年少爷,而是……”
姜殊暖冷哼,“少詹事当妾身是傻子不成?你也不必指桑骂槐,是妾身令王府侍卫,堵了东宫值守的嘴。”
林平还想说话,太子已上前一步拦住他,又向着姜殊暖深深地揖了一礼,“夫人,是本宫的不是,没有护住年弟。”
既然消息已走漏,就不必再掩饰了,还不如诚恳地致歉,求得夫人的谅解。
姜殊暖美目浮上泪珠,“太子殿下宽和仁慈,本是心怀天下之相。只是,仁慈也得看人,若对所有人仁慈,那仁慈的意义又是什么?
对该仁慈的人仁慈,对该用上雷霆手段的人,用上雷霆手段,这才是君王之道。
一味仁慈,岂不是成了妇人之仁?”
姜殊暖的话说得太子一愣。
从未有人同他这么说过。
太师教他心怀天下,太傅教他如何厚待百姓,太保教他礼仪规范,他们却从未同他说过,仁慈还得看人,方是真正的仁慈。
太子的眸子亮得如同黑幕上的星星,再次深深一揖,“谢夫人教导!本宫铭记于心。”
经此一事,倒是改了太子的风格,从一味的宽和大气,增加了金刚手段,终成一代明君。
日后数十年的岁月中,已继位成帝的太子,每每说起护国夫人,都要感慨一番。
“若非夫人的一番话,朕还拘泥于规矩中,捉襟见肘,畏首畏尾,不敢前行。
她的话看似显浅,甚至略显粗鄙,可却那么鲜活,朕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清醒,明白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既要有怀柔之策,更需要金刚手段。”
姜殊暖不过有感而发,哪是要教导太子?
她当务之急是找到年儿,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她焦急万分地问道,“殿下,年儿在何处失踪,有何线索?妾身要亲自去寻他。”
“不可!”三道声音同时响起,分别是太子、少詹事,和幽王。
幽王赶到了,他急步上前,一把扶住姜殊暖的双肩,从上至下细细地打量她,见她毫发未伤,这才长舒口气,放软声音道,“暖暖,你怎的出了府?本王不是让你安心待在府中吗?”
姜殊暖狠狠地挣脱他,冷冷道,“安心?年儿都失踪了,妾身怎么安心?王爷倒是安心啊,噢,对了,年儿毕竟不是您的亲子,不过是个义子,哪里值得您大动干戈呢?”
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一紧。
幽王眼底爬满血丝,胡子拉碴的,衣衫虽已不是夏至祭地时那身,但满身褶皱,显然很久没有更衣梳洗了。
她的心不是不疼,可她就是憋着股气,想要发泄。
幽王苦笑,他已整整三日未曾合眼。
他心疼她,她却误会他,心里不是没有委屈。
“年儿就是本王的儿子,本王怎么可能弃他不顾?御林军都出动了,已经有了线索……”
蓦地,一道声音闯了进来,“殿下,年少爷有了新的消息,有人看见他被人带入了宫。”
禀报的是詹事府录事,他负责收集每日的讯息,今日一得到新的消息,立刻来禀报太子。
他知道太子与年少爷的感情非比寻常,一有了这个消息,急急忙忙赶来,一边往里进,一边高声禀报。
可当他跨入殿后,见到满满当当的人,尤其见到护国夫人后,彻底傻了眼?
夫人怎的在此?他,是不是激动过了头,反倒弄巧成拙了?
姜殊暖一听年儿入了宫,恨得牙痒痒,除了丽婕妤,她想不到旁人。
她双手握拳,往漱芳宫冲去,“丽婕妤,你绑我儿子,别想有好日子过。”
幽王几步追上去,一把拦住她。
可姜殊暖早就急不可耐,整个人像是疯魔了般,非得去漱芳宫不可。
幽王叹了口气,她想去便去吧。不过一个婕妤,闹了也就闹了,最多自己给她收尾,索性陪着她一起前往。
丽婕妤神志已有些不清,她虽绑来了年儿,但隔日便忘得一干二净。
她依稀记得自己有个孩子,可往贵妃榻上看去,却是空无一物。
她问喜儿,“喜儿,本宫的孩儿呢?他昨儿个还躺在贵妃榻上,怎的今儿不见了?”
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香香的、软软的,抱在手上却沉甸甸的。
“娘娘,您的孩子还在肚子里呢,如今才刚刚七个月。”
丽婕妤低头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一个大大的肚子,她的孩子还未出生?
蓦地,宫门口传来异动,等到丽婕妤听到声音的时候,姜殊暖已经杀到了眼前。
丽婕妤见是姜殊暖,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和小妹都被她害惨了,她竟还有脸到漱芳宫来?
脑子有些不清楚的丽婕妤,谁都可能不认识,唯独姜殊暖,却到死都不会忘记。
姜殊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丽婕妤,心中大为震惊。
旁的孕妇越养越好,丽婕妤却是日渐消瘦,整个人死气沉沉的,看着瘆人。
幽王站在姜殊暖身边,一言不发。
丽婕妤嗤笑出声,“好一对男盗女娼,竟还有脸到漱芳宫来耀武扬威?”
喜儿大惊,扑上去拦她,焦急万分地说,“娘娘慎言!来人是护国夫人和幽王。”
她还特意在【幽王】上加重了语气。
丽婕妤一把推开喜儿,撑着贵妃榻扶手站起身,“本宫骂的就是护国夫人和幽王!怎么,就许他们做下不要脸的事,还不许本宫说道说道?”
丽婕妤走近姜殊暖,“护国夫人?你这么厉害,怎么连儿子都护不住?还妄想护国?简直不自量力,尽想屁.吃!”
姜殊暖闻言色变,一把攥住丽婕妤的衣襟,质问她年儿的下落。
幽王眯眼盯着丽婕妤,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喜儿急得火上冒泡,跪地不断磕头,“王爷,夫人,恕罪啊!丽婕妤神志不清,说话颠三倒四,求两位高抬贵手,饶丽婕妤一回。”
可怜的喜儿,忠心可表,砰砰砰地磕着头。
没几下,额头便渗出血珠。
丽婕妤还在狰狞地叫嚣,“别求他们,他们害得你家主子被贬为婕妤,害侯府再无生路,举家流放。
他们就是本宫不共戴天的仇人。
你却再敢求,本宫将你一并赶了出去。”
喜儿一听,顿时吓傻,怔怔地匍匐在地,一动也不敢再动,更不敢说话。
见喜儿终于老实了,丽婕妤这才开怀,露出瘆人的笑,“瞧,人都是蜡烛,不点不亮。你儿子被人绑了吧,桐柳巷的暗道可还舒服?
你对侯府下手可真狠啊,轮到自己的骨血,也晓得害怕了吧!
可惜啊,晚了,此生你休想再见儿子一面!!!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丽婕妤形同疯魔,大笑不止。
在场之人都看出了她的不正常。
正在这时,宫人禀报,“皇上驾到,汪都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