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知道我家奶奶病了啊。”乔芸樱突然带着哭腔的这一嗓子,把于富到了嘴边的话又给逼了回去。
“我奶奶那么好的人,说病就病了,我爸爸带她看了好多医生,钱都花出去了,家里还欠着债呢……为了初十,我爸把给我买书的钱都拿出来了,才凑了这80块。你觉得不够,那我拿回去!等我爸哪年赚够了,祁初十再当个有家的孩子吧!”
乔芸樱红着眼睛就跑了出去,余下村委办公室众人面面相觑。
祁大顺没有女儿,一直也很想盼着女儿。
可惜,盼到妻子被二房害死了,他也还是只有四个儿子。
看着乔芸樱泫然欲泣的跑了出去,他深深感觉到母亲真是掉在了钱眼子里。
80块对他们这个家已经够用好久的了!
更何况,哪怕他们坚持不签协议,祁初十仍然不会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他将来的好,绝对和祁家无关。
而他将来要是出了事,反倒是牵连祁家……
所以,怎么看都是他们家赚了,妈又何必贪得无厌!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祁初十不由他们祁家人监护了,可他身上还不是流淌着祁家的血?
将来等他们祁家拿着这些补贴的钱,慢慢改善了日子,也走出了白马村,他就能去羊倌村探望祁
初十,再顺道看看秦豫吉近期过得好不好……
自从她随乔家人一起搬出了白马村,祁大顺尝尝觉得,村里的花不香了,果子也不甜了,总盼着能和她再见上一面。
或许,祁初十就是他们重逢最好的理由和纽带?
“我同意签协议,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祁大顺拿起笔,迫不及待地想要签下自己的名字。
为了这一刻的表现,他昨晚还特意找了祁飞翔他们留下的作业本纸,把自己那几笔鬼画符似的签名反反复复练习了好久。
祁老太和昨天一样,又要阻止他,可这一次,祁老头拉住了她。
“你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祁老头已经想好要用那80块钱买点什么了,昨晚别家老头跟他说,用水兑草药汁确实难喝,用酒喝就最好,飘飘欲仙啊。
所以祁老头就想着弄点钱,买点好酒,既能喝药,又能喝酒,就算是迷醉了,也比之前要美妙啊……
都是病人,祁老头却到底是个男人,力气比祁老太要大,被他拦着,祁老太就没法阻止祁大顺了。
眼看着这件事要让乔芸樱完全得逞,祁老太悲从中来,坐在村委办公室就开始大哭。
“没王法啦,没天理啦,你们要卖我的孙孙都不问我啊……以后谁家不知道乔家是花80块
买走我的初十的啊……老三啊,你要是地下有知,你托梦给你大哥,托梦给你老爹,骂骂他们吧……”
祁老太这一嚎怪瘆人的,律师确认了祁大顺的签名,赶紧把协议收走放好,只想马上离开有这刁妇的地方。
“祁老奶。”乔芸樱这时又重回了办公室,不过她就站在门口,不舍得多往里走一步,“以后每年我爸都会汇50块钱给你,你要是信不过口头协议,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立字据。”
每年50块?
一年是50,十年就是500……
听起来还挺不错的……
“这份协议,就我跟祁老奶签。”乔芸樱还故意给祁老太甩了一顶高帽子,“你才是祁家真正当家作主的人,跟你签了,以后你负责收钱,大家也放心。”
“那可不!”祁老太终于舒展眉眼,不哭不闹,还用眼神示意村委干部一个都别走,都留下来做个见证。
最终,乔芸樱和祁老太在律师起草的手写协议上,签下了双方各自的名字,还用红印泥盖上了手印。
手写协议一式两份,祁老太捧着自己那份,就仿佛它是一张藏宝图,又仿佛是自己的晚年幸福,蜡黄的老脸上挂着被皱纹堆积的笑容。
了解了此事,孔国庆等人逐个向村委干部道谢,然后,大家便
一起准备离开白马村。
在乔芸樱和黑妞去乔昌盛家道别时,于贵拉着于富到一边说悄悄话。
“她这也太省钱了!……东家要是知道她这么厉害,又该说我们蠢了吧?”于贵哭丧着脸。
于富微微踮起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次的事她确实办得不错,换我们来,可能就要栽大跟头。”
“那可不是嘛……少东家准备了一千块,她就花了130而已,其他的钱还存在银行涨利息,每年匀出一点给那个老太婆就行了……”于贵光是看着乔芸樱的后脑勺,都觉得这小姑娘真狠。
于富仰头看着于贵,“你是真的不开窍。最关键的是她把钱放在银行钱钱生钱吗?”
“那不然是什么?”于贵茫然。
于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懒得给他解释。
加上乔芸樱她们也已经过来了,不便再继续进行这个话题,众人便打起精神,快步赶山路回城。
……
祁初十的监护人变更手续还在办理中,祁家又传噩耗——祁老太走了。
这下,再怎么不信邪的人都在怀疑:
究竟祁初十是判官,还是乔芸樱是阎王。
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祁老头也算是彻底被老伴猝死的事情吓破了胆。
那日,乔芸樱他们当场给了钱之后,祁老太就自作主
张的要拿钱去买肉吃。
病了这么些日子,她觉得自己难得的感觉一身轻松,脚下生风!
想到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嗷嗷待哺呢,祁老太就大方了一回,买了整整三斤猪肉带回家,给全家人炖白菜肉汤。
哪知道,久违的一顿饱餐,把祁老太着实给撑着了。
当天晚上睡觉,她就一直哼哼唧唧的,祁老头嫌她烦,就往耳朵里塞了棉花。
再加上他打了小酒配草药汁喝,那一晚睡得尤其踏实香甜。
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身边的人已经没了温度,枕头上还残留着她离世前呕吐的白沫残余。
祁老头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他出门找人,结果撞见的第一个是祁平安。
这孩子阴冷的目光把他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再苏醒,祁老头就噩梦频发。
有时候梦见老三对自己哭,怪他把自己唯一的血脉转手给了别人。
有时候梦见老二面色青白,骂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有时候梦见祁老太伸长舌头,全身浮肿的要来抓他,怪他没有及时发现自己发病,眼睁睁看着她在他身边死去。
自此之后,祁老头的精神开始变得不大正常,时常哭喊,偶尔打人,最终被祁飞翔和祁平安合力关进了祁三宝原来住的屋子,吃喝拉撒都在里头,过得人不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