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最先收到祁老太过世消息的是上次陪同乔芸樱他们下乡的律师，他有熟人在青镇，听说了白马村的事，就马上打电话告知了他。
律师把消息汇报给了于富知道，于富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太快了点……”
比他预想的时间还要短。
“哥，什么快不快的？难道你一早就知道这老太婆要死？”于贵惊愕不已。
于富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明白乔芸樱为什么指定要和这个老婆子签协议吗？她殴打卫生所的医生，只吃农村赤脚医生的草药，以及她那样的面色，都注定了她活不成，迟早要被她自己的愚昧折腾死。”
在兄长的引导下，于贵渐渐摸到了答案，“所以，和这种将死之人签协议是最划算的，因为只要她死了，这个协议就可以作废……”
“嗯。”于富看了看天，“已经作废了。”
大概还是老天有眼吧。
……
监护人转移的申请快要通过时，段菁华才找到乔芸樱，请她陪着自己，一起给祁初十做思想工作。
这天的黄昏特别漂亮，就是立冬之后，天黑得越来越早，乔芸樱只希望他们母子长话短说，好让她可以早点回去见到奶奶。
“你们聊吧，车里闷，
我在校门口走走。”看祁初十坐定，乔芸樱就下了车，把空间留给了他们母子。
段菁华坐在驾驶席，祁初十在副驾。
段菁华拿了准备好的苹果和水果刀，不急不慢的给祁初十削起了苹果。
“以前总爱幻想，想着会不会有一天能像我姐姐对她孩子那样，比如说削个水果，叠个衣服。”
“我又爱想，又不敢想，又觉得自己好像不配想。”
“如果命运怜悯我，给我回到当年重新来过的机会，或许我会做得比这辈子好。”
“可惜时间只管往前，从不后退，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弥补，但未来我还有很多能做的。”
“我之前想的是，如果你和维鸿处不来，我就跟他分开，我们俩找间你中意的房子，我学着如何当母亲，而你试试过有母亲的日子。”
“但维鸿他也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希望我们给他一个机会。”
“这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听听你的意思。”
祁初十在听说祁老太死的消息时，心里就有了猜想。
无风不起浪。
更何况，于富他们之前也和他打过招呼。
“我要搬去和你们住在一起吗？”在段菁华递过苹果的时候，祁初十粗浅的提出了第一
个问题。
段菁华微笑，“如果能住在一起当然最好，要是你觉得不适应，可以每隔一段时间来住一住。”
“我想住在乔叔叔家。”祁初十特意为了避嫌，没有说“乔芸樱家”。
他不想让其他人觉得，他像一只分分钟要把乔芸樱扒皮吃了的大灰狼。
“嗯，你住习惯了的话，也就维持原样吧。”段菁华觉得儿子的这个要求完全在自己的预料中。
他们感情那么好，也算是青梅竹马，强行要把他们分开，他思念小伙伴的时候，就会对他们组建起来的新家生怨。
这样当然不好。
所以得以他的意愿为主。
段菁华在心里将这个问题匆匆翻篇，但她等了半天，也没再等到祁初十的第二个提问。
他好像在专注吃苹果，不时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
大概是在思考？
段菁华继续等着。
然而，一个苹果吃得只剩下了核，祁初十也没再提出异议。
“初十，你觉得有什么不妥，都可以说出来，畅所欲言。”段菁华鼓励道。
祁初十摇头，“没有了。”
就，就这样吗？
“你，同意啦？”段菁华总觉得这事顺利得一点也不真实！
“嗯。”祁初十是看着她的眼睛回答的。
段菁华的心情一言难尽。
但她也能从儿子的眼神中感受到，自己再罗嗦，他就嫌烦了。
或许还是她太心急了吧，想让他一口气把问题都提出来。
明明很多问题就是切实经历才能体现出来的。
想到这里，段菁华释怀了，“那等周末了，我们再去看新家。我们会尽量挑选大点的房子，这样以后你的小伙伴们也可以来咱们家住，你们仍然和过去一样形影不离。”
“好。”祁初十答道。
段菁华惊喜万分。
祁初十多半时候都会用一个极简的“嗯”字来回答问题，可他刚刚说的是“好”！
这说明他认可这个做法！
段菁华开车回去的路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祁初十也确实是很满意段菁华说的那个词——形影不离。
他打心眼里希望，这辈子都能和乔芸樱形影不离。
他们骑车回白马村的路上，黑妞压不住好奇心，打听起祁初十是怎么回答段菁华的。
祁初十三句话就概括完毕，结果自然是被黑妞缠着追问：“就这样？你这么爽快就同意了？”
“嗯。”
“你这样，就不怕他们不珍惜你吗！”黑妞嚷道。
在认亲这个事情上，黑妞和林蓝的观点比较相似，她们
都认为，抛下孩子的父母是过失方，所以他们如果想要赢回孩子的心，应该花费很多心思，也必须经受一些严峻考验。
否则，太轻易得到了原谅，他们的愧疚之心就会消失，就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要端起家长架子约束孩子……
黑妞真替祁初十的未来捏把汗。
她把视线抛向乔芸樱，指望一向主意多的乔芸樱来点拨祁初十几句，可乔芸樱佯装打盹半天了，她才不想参与这些少年人的对话。
思念孩子的母亲，和缺失母爱的孩子，好不容易团聚，这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没必要刻意拿乔。
未来的日子还长远，不同环境里生活的几个人要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还需要时间磨合，何必互相折磨。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过好每一天，珍惜当下，那才是最重要的啊。
北风吹得面颊干燥，黔城的温度是一天比一天低。
乔芸樱闭着眼睛美滋滋的想，要是能来一锅白萝卜玉米汤，里头再加几块小排骨，那可真是太快乐啦。
一晃眼到了家，乔芸樱听秦豫吉说水缸里镇的有排骨，她顿时高兴坏了，挽手准备自己做汤。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乔老太“唉”的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