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桃酥啊。
再怎么不好吃，也是桃酥啊。
乔芸樱毫不客气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酥脆的味道马上在嘴里化开，她瞬间就重温了童年的快乐。
这是他们这一代人最喜欢新年的原因。
所有的好东西，只会在过年的时候才能拥有。
而这一天，不用怕吃胖，不用担心被家长训斥吃得太多，不用担心明天在哪里，和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
乔芸樱贪婪的吮吸手指，不知不觉，她已经吃掉了一整块桃酥饼。
其他人都不大好意思，尤其乔晶晶，她的心思还放在怎么劝说师父跟她一起过年的事上。
“婶婶你是不是不会打长牌？”乔芸樱擦了擦嘴角的桃酥残渣，一副吃得尽兴的模样，“我奶奶打得很好，而且她还很会教人。我伯娘就一直学不会长牌，所以她平常不怎么跟大家一起玩。可是奶奶最喜欢就是四个人一起打长牌了，比较好玩。婶婶你要不要学？”
“长牌有多难啊？”秦豫吉闲闲一笑，“我怎么可能不会。”
“那就太好啦！走吧师父，上我们家打牌去！”乔晶晶都快开心得在秦豫吉身边转圈了。
秦豫吉却往乔芸樱身边一坐，抬眼扫向黑妞，“小翔的爷爷见多识广，肯定也会打。你奶奶才不缺牌搭子。”
乔晶晶一愣，随后
又犯愁。
难道今天真的请不动师父了吗？
师父确实一向都很有主意，打定了心思的事情，谁都无法动摇。
哎……
乔芸樱耸耸鼻子，“打长牌肯定要轮替休息的，婶婶你想打总有机会啊。再说了，你要是不去我们家打牌，一个人在家看书守岁吗？”
“我又不过年，守什么岁呢？困了我就睡觉。”秦豫吉不以为意。
“不行啊，一定要守岁的！”乔芸樱忽然煞有介事的喊道，把在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乔芸樱正经八百的说：“守岁就是为了防年兽啊。而我爷爷说了，年兽就是坏念头和厄运的化身。别人家都热热闹闹的，婶婶你一个人在家，很容易被年兽盯上的。”
“噗……”秦豫吉忍俊不禁，“你这话拿去骗三岁小孩子就好了，骗我倒是会让你看起来像个小傻子。”
“我哪敢骗你这么聪明的婶婶啊，可是传说这种东西，代代相传，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的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嘛。”
乔芸樱一改平时的玩笑态度，“即便不怕厄运和灾祸，但婶婶往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过，如果有什么人要害你，过年这天按照惯例一定能将你逮到。婶婶不觉得危险吗？”
“个个都在和家里人一起过年，谁有空管我？再说了，我平常行得正、坐得端
，又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哪个砍脑壳的要来害我嘛。”
秦豫吉嘴上虽然这样说，脑海中却闪过好几张面孔。
那些男人……
他们平时对她可算客气，知道她冷漠，不近人情，所以送她东西，也都是放在门口就走了。
可是他们做这些事，终究不是无欲无求的。
秦豫吉很多年前第一次在家门口发现陌生的善意时，她以为是这世间还是好心人多。
但过了不久，村里很快就起了流言，谁家男人和她这个寡妇如何如何，谁家男人做梦都喊着她这个寡妇的名字……
流言如同刀子，就快要把她扎穿。
要不是村长夫妇护着她，她恐怕早就消陨在天地之间。
后来，她再看到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她只觉得害怕和恶心。
他们像是在用这些东西提醒她，这些东西不过是暂时借给她的，将来有一天，都是要还的。
可这一天是哪天？
谁也说不准。
也许，就是明天。
那为什么，就不能是大年三十这天呢？
就在秦豫吉沉心思考时，屋外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
他们叫嚣着什么，还嚷嚷着流痞话。
乔晶晶不知道他们是否冲师父而来，她透过门缝向外看，并没有看到人。
“也许是隔壁人家吵架呢。”乔晶晶看师父面色不断
，赶紧宽慰道。
乔芸樱也趁此机会，对姐姐说：“姐，看来咱们俩今晚守岁守到一半就要偷跑出来陪着豫吉婶子了，不然就算是她敢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敢放心啊。今年大过年的，大家肯定都会喝很多酒，到时候就算婶婶遇上什么事情，想喊人帮忙，也不一定有人听见。”
“到时候我们也一起来吧。”祁初十出言附和，“你们几个女孩子来了，真碰上什么事，也应付不——”
“你们这些小娃娃，一天心思怎么那么多？”秦豫吉用修长的手指隔空戳了戳乔芸樱的脑袋，“烦得很！”
乔芸樱一脸无辜，“我只是把想到的说出来了，哪里就心思多呢？明明是婶婶你平时太懒，不肯去想。”
“好了好了，怕了你们了。我跟你们去守岁！”秦豫吉说着别别扭扭地起身，回了自己房里换衣服。
“我妹妹最厉害！”乔晶晶一把抱住乔芸樱，“要不是你，师父哪里肯走！”
乔芸樱却摇摇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所以婶婶才会听。”
一个可怜的单身女人，茕茕孑立，不知道是多少人眼中的肥肉。
他们几个的出现，打破了秦家小院的平静，也让很多暗中紧盯着这里的人，不敢肆意妄为。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乔芸樱单手托腮，又开始
动起小脑瓜来。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拳头，奶凶奶凶的在她的额角叩了下。
“嗯？”乔芸樱看向拳头的主人黑妞。
黑妞鼓着圆溜溜的眼睛命令她：“放假的时候就要好好玩！不要动不动用脑子！等下你又晕过去了怎么办？”
乔芸樱摸着被叩过的地方，憨笑，“哪有那么容易晕。”
孩子们在秦家堂屋等着，暖暖的空气，衬得桃酥更香甜了。
他们实在禁不住桃酥的诱惑，乔晶晶带头掰碎了两块，和大家一起分掉。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等到秦豫吉换好衣服出来。
秦豫吉给自己套了一件宽大的旧棉袄，棉袄的下摆盖过了她的膝盖。
这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非常不合她的身材。
棉袄底下是旧得起了很多毛球的棉裤，脚上再配一双再普通不过的老式花朵厚底棉鞋。
乔晶晶不解，“师父，上次我无意间帮你翻出来的那件紫色棉袄呢？那件多好看啊，师父为什么不穿那件啊？”
“好看就送你啦。”秦豫吉笑道，没有任何不舍得的意思。
“我不要……”乔晶晶后退。
乔芸樱则大。大咧咧的拍掉受伤的桃酥残渣，拦住要回房间的秦豫吉，“婶婶，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稍微顿了下，随后才别有深意的笑笑：“以后总会有想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