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臣坚持。
怀中的檀溪高热不退,之前一直在胡言乱语,进了南山地界却突然安静下来。
这说明他之前的猜想和谋划都是对的。
相传了无大师有呼风唤雨的本事,霍骁臣原先不信这么一看恐怕是有蹊跷。
“打不开,霍董!”
云深拼命扭着车把手,他并未锁车,感觉外界有一股巨大的阻力推着车门。
路西决偏不信邪,试了半天也没有动静。
霍骁臣单手将檀溪搂紧,这是了无大师在阻止他上南山,那他偏不!
本以为要顶着巨大的阻力,没想到门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说完便抱着檀溪下车。
衬得前座上的两个人像是二傻子一样费力地扒着车门。
“怎么回事?邪门啊!!”
路西决惊得缩回手,再试一次。
依旧纹丝不动。
“西决少爷,别折腾了,我觉得可能是不想我们上去!”
云深望着车窗前有些清晰的山路,突然想起上一次完全没有信号的事。
“老秃驴!不想见老子就直说嘛,整这些糊了吧唧的东西干什么?”
路西决愤愤地坐回椅子上,“那咱们也不能回去,你试试车子能不能发动,我们跟着臣哥,万一不行……”我们就把他两绑回车里……
话还未说完,外面冰雹的冰雹就停了,天空中飘起了洁白的雪花。
霍骁臣用衣服裹着檀溪,小心地将人压进怀里,“别怕,卿卿,南山守着你的神魂,只要我不死,谁都收不了你!”
这话像是安抚檀溪,又像是给自己心理暗示。
云雾中的檀溪清晰地听见了所有的对话,她好想阻止霍骁臣,但怎么都醒不过来,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囚笼里。
风雪掩盖的山路上,高大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但脚下的步子从未停歇。
路西决扒着车门骂骂咧咧,“臣哥这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我真想上南山问问老秃驴,人家好好的小情侣,干嘛非要拆散人家,他自己四大皆空就见不得别人好了啊?”
车子跟在他们身后慢悠悠地挪动着,原来看不见的山路突然出现在面前。
霍骁臣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放弃。
抬眼望去,不远处就是南山寺的台阶,足足1448级,望不到寺庙的大门,据说已经是千年古寺,只不过后来战乱四起被炸毁了。
到了民国年间才得以重建,香火不算鼎盛,每一代的主持都有自己的脾气,少见外人。
这也是南山寺格外神秘的缘由。
路西决坐直身子,激动得跟一只发狂的猹,“我去,牛逼s啊,臣哥神了,快看,出现了!”
本来两人想下车帮忙,奈何了无大师估计不想见他们,车门都不给下,车子停在山阶下。
霍骁臣抱着檀溪的脚步顿在第一级台阶下怎么也挪不动腿,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样。
“霍骁臣求了无大师一见。”
空荡荡的漆黑台阶上方没有回应。
檀溪体温逐渐降下来,霍骁臣清晰地察觉到她的体温已经逐渐低于常人。
“霍骁臣,求了无大师一见。”
拼命地想要抬腿,他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心急如焚。
“霍骁臣,求了无大师一见!”
清冷的声线一声声响起,逐渐嘶哑,望着漆黑的长阶,霍骁臣将檀溪放下来,“卿卿,别害怕!”
若是今天檀溪活不下来,他也不打算独活。
千年之期已近,他们没有下一世了。
檀溪在迷雾里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他的一声声呼唤紧紧牵动着她的心。
“骁臣,霍骁臣,你别做傻事!你要做什么?”
拼命想要突破白雾的包裹,眼眶里蓄不住豆大的泪珠子,睫毛湿成了一缕一缕的。
她呜咽着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无助地寻求庇护。
在这段感情里她守着自己的心,小心翼翼地害怕被伤害。
但他总是把自己剖开了摊在她的面前,任由她摆布。
这一刻她真的好想抬手抱抱他。
“哥哥……”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想起上次霍骁臣告白的时候,温情脉脉地吻过她的额头,鼻尖,唇瓣……
她早该告诉他,檀溪已经爱上霍骁臣了。
将檀溪背在背上,霍骁臣挺直的脊梁弯得很低,用他温暖的外套将她捆在身上,生怕檀溪不稳会滚下来。
准备好一切,他背着檀溪,直直地跪在了身前的台阶上,“霍骁臣……求了无大师一见!!”
他的声音沙哑又坚定!
霍骁臣穿着单薄的衬衫,嘴唇微微发青,雪花落了他满头,连睫毛上都是晶莹的雪花。
衣袖已经湿透了,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暴起青筋,强行扭动他的双脚,他绝对不会放弃檀溪!
就在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脚上的力道轻了,霍骁臣身形有些不稳,差点往前扑到台阶上。
但很快他稳住身体,双手撑在台阶上慢慢站起来。
手心已经磨破,沁出了鲜血,但他已经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只知道一定要上去!
上了三级台阶他再次屈膝跪在了台阶上,“霍骁臣……求了无大师一见!”
他知道即便是靠着执念拼了命上山了无大师也不一定会出手相救。
了无大师有真神通,不然他也不会有转世的机会。
今天就算是以命换命他也在所不惜。
“臣哥……”
路西决不免有些震惊,上一次檀溪昏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求得了机缘。
但哪怕是一个人想要跪上南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背着一个人!
他莫不是不想活了!
但霍骁臣丝毫没有停歇,三步一叩苦求,他只知道檀溪的生命正在逐渐消逝。
他们身上有双生蛊,牵绊着两人,他自然能察觉得出来。
难道是因为他对霍家人下手坏了机缘?
这些人跟外人联合干的不法勾当不少,他也是为民除害,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祸害却能留千年。
这不公平!
霍骁臣秉着一口气,“既然上天不会善待你,那我今天偏要与天争!”
一百六十九级!
……
三百二十八级!
……
六百四十一级!
……
到了九百多级台阶的时候霍骁臣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风雪的阻力越来越大,饶是他体力再好也熬不过寒冷刺骨的霜雪。
此时他的脸已经有些发青,睫毛上湿漉漉的沾着雪花。
手上的血已经凝固发黑,指尖冻得发紫。
他抿了抿唇瓣,干涸的喉咙灌进冷风,发出嘶哑的喊声,“霍……骁臣,跪求……了无大师……救命……”
坐在车里的两人逐渐看不见台阶上的人影,急得团团转。
“这天气要是从台阶上滚下来怕是直接要殉情了!”
路西决直接砸了后座车窗,还好车上有防身的枪可用。
两人站在雪地里的时候正好望见圆月高悬在寺门上方。
月光中,霍骁臣的身影缩成了很小一个,缓缓站起来,沐浴在月光下,宛若战损的神祇。
一瞬间,整个台阶两侧的长灯亮起,煤油灯闪烁的微光照亮了整条长阶。
深深浅浅地留着他的足迹,混着干涸的鲜血,直上山门。
触目惊心!
“臣哥……”
路西决喃喃地望着长阶。
这世上真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