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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荒野求生1.
    两个人在一起时日不短,但张冲从来没吃过何一晓亲手做的饭,要说有遗憾,这算是一件吧。

    何一晓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厨艺不太能拿得出手,但人家开口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厨房。

    她切了一碗小葱,放在温油里慢慢炸,配了生抽、老抽、白糖一比一的酱料,在小葱炸得将焦未焦的时候倒进去,迅速关火,用锅里余温融合酱料。

    另一边的锅子在煮着挂面,已经煮好了,捞出来过凉水。

    何一晓从柜子里挑了个荷叶边的青花瓷盘子,用筷子将面条夹了一坨放在盘中央,小心翼翼淋酱汁在上面。

    太寡淡了,还应该再加一点配菜。

    何一晓拧着眉毛思量了一阵,把盘纸放在洗手池边,去厨房另一边翻冰箱。

    冰箱里从上到下满满当当的,新鲜蔬菜水果和牛奶分类整齐排列,一时让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她关上冰箱门,找手机想查查葱油拌面的配料,抬头就看见张冲拧开了水龙头,拿着一个盘子在底下冲。

    而原本放在水池边上的那一盘葱油面不见了。

    何一晓过去找了找。

    “我记得我放在这里了呀。”

    张冲把手里的盘子迅速洗净,放回原位,双手一比。

    “就那么点东西,我一口就吃完了。不如我直接在锅里吃,还可以少洗一个盘子。”

    何一晓:……

    她上前一步,掰开张冲的嘴,看看他的牙齿。

    “等你到八十岁,牙齿还是全新的吧?”

    “吃面还用嚼吗?”张冲埋怨:“分手饭给我吃挂面也就算了,还嫌我吃得快。”

    何一晓简直哭笑不得,把人推出去。

    她也终于有一次机会嫌对方碍事。

    “出去出去,不做饭就别多话。”

    “行,您终于掌握一回厨房话语权。”张冲陀螺一样原地转了个圈,西装外套搭在客厅餐椅上,一边挽着衬衫袖子,一边回到厨房,拧了抹布擦灶台。

    围着酱汁的平底锅一圈的台面都是崩出来的深色酱料,墙砖上,甚至抽油烟机底部也都是星星点点。

    张冲仔仔细细擦干净,又去洗抹布。

    “以后这些就要你自己收拾啦,轻点造。”

    何一晓心中一抽,忍着难过,给沸腾的汤锅里

    “我请家政。”

    张冲拧干抹布,搭在沥水架边缘,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走出去,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

    一盘葱油拌面重新上桌,何一晓故意挨着张冲左手边坐下,牵起了他的手。

    张冲凑过来。

    “啥意思?”

    何一晓往后躲了躲。

    “你吃饭呀。”

    张冲不明所以,你先放手,不然我怎么吃呢?

    “不要端着盘子吃饭,像个做苦力的。”

    张冲本来就是端着盘子往嘴里扒拉,这下只能慢条斯理一筷子一筷子夹面条,又怕酱汁甩到身上,确实是放慢了速度。

    “我就是苦力呀,有饭抓紧吃,不一定什么时候老板发话就得赶紧动起来,哪里顾得上细嚼慢咽?”

    他嘀咕一句,左手在人家手心里开始疯狂冒汗。

    何一晓扯了纸巾,给他擦手,擦着擦着别开目光,眼眶发疼。

    “慢慢吃吧,不着急。”

    毕竟只是一盘面,吃得再慢,五分钟也吃完了。

    张冲站好最后一班岗,把厨房收拾干净,又拖了地,洗了手来客厅。

    何一晓已经配好给核桃的针剂。

    依旧是张冲用薄毯按住核桃的头颈,何一晓从核桃身上揪一块完好的皮肤注射。

    核桃今天没有很用力挣扎,也没咒骂,眼睛看着张冲,湿润润的鼻子碰碰他的下巴。

    “核桃好样的,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必受苦了。”

    张冲亲亲核桃的脑门,又伸手拍拍何一晓的腿:“你也很棒,终于成功了!”

    何一晓“嗯”了一声,赶紧起身,把核桃剩下的药整理好,装进一个干净的箱子里。

    “我想把这些寄给甘孜野生动物保护中心。”

    “可以啊,分一些给张阿姨,她可能也用得着。”

    何一晓站在原地,心里太多情绪涌上来,有那么一句话在她的喉咙。

    她忽然转身,大步走向沙发,一把拉住张冲的手,把他拽起来。

    “你要干什么?你别打我啊。”张冲哇哇怪叫,却没挣扎。

    何一晓对他这些虚张声势的怪话充耳不闻,拉着人就去卧室。

    张冲死命抵住门框,这次真的惊讶了,你干什么?你用美色迷惑我?我不吃这套的。

    何一晓一手掐着他,一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清清淡淡一抬眼。

    “你是不是不行?”

    张冲:……

    接下来三个小时,他用多种方法证明自己行,并且同步做满意度调查。

    ”喜欢吗?喜欢吗?喜欢吗?”

    何一晓有问必答。

    “喜欢。”

    “你有多喜欢?”

    何一晓终于有合理的理由流眼泪,哭了个痛快,努力翻身,面对面搂住人的脖子,紧紧用力。

    “愿如梁上燕。”

    张冲猛地咬住下唇。

    现在想让我留下了?早干什么去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就算自己留下,与何一晓也是见不得光的关系,过不了几天何一晓就会内疚自责,偷偷摸摸的欢爱犹如饮鸩止渴,过后是无尽的自我折磨。

    何一晓的执拗不亚于他,死死地拽着人,要一个答案。

    突然,怀抱落空!

    张冲毫不犹豫退出,翻下床,几秒之后再回来,拿了何一晓的手机。

    何一晓被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一只手在张冲手里抓着,指头点开微信,通讯录,【aaa昌平战神】,删除联系人。

    “你别……”

    “既然分手,就分个彻底!”

    张冲紧紧抓着她的手,继续删除电话本联系人,接着是手机银行,注销副卡用户。

    最后点开相册。

    许许多多以这套房子为背景的照片出现在眼前,基本都是张冲和核桃,竟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

    很多照片不讲究构图,也不考虑光线,甚至是明显拍糊了的也还保留着。有的是侧脸,有的是忙碌的背影,灶台蒸腾白雾,张冲握着锅铲尝滋味。或者核桃睡着了,张冲小心蹲在沙发边,分开他的背毛,用棉签给发炎的针孔上药……

    镜头就是你的眼睛,你拍的照片,就是我在你心目中的样子。

    挺好的。

    但是不必了。

    “做你该做的事,爱值得你爱的人,忘了我吧……”

    何一晓的眼泪模糊双眼,她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麻木地任由张冲按着她的手,删除她一张张记录下的生活片段,美好而短暂的一切,清空回收站。

    夜已深,何一晓疲惫地睡着了,脸颊有干涸的泪痕,而眼尾仍有水光。

    张冲撑着手臂,痴痴地看着,看了很久。

    他轻轻在何一晓脸颊落下一个吻。

    “我走了。”

    客厅有猫叫的声音,有轻声的安慰和告别,接着行李箱万向轮滚动,门开了。

    智能门锁被连按了好几下,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管理员模式开启。”

    “删除指纹用户。”

    “确认。”

    “已成功删除。”

    房门关闭,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沿着走廊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见……

    黑暗中,何一晓睁开了眼睛。

    光熙的大部队开进山里,整整颠簸了一夜,天明之际,群山仍旧看不到边。

    顾璇全身快散架了,趴在车窗上干呕。

    “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说什么呢?”张冲拍着他的背,递水给他漱口:“咱们是越走越深,目的地还在更深的深山里。”

    “祖先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来这里安居?”

    张冲帮顾璇把头发扎起来,递了湿纸巾让他自己擦脸。

    “祖先的问题,你祭祖的时候再问吧。现在的问题是,你到那儿以后可不能说自己是老板呀,最好编个身份,所以说,你也不能太享受了,得吃苦了。”

    “这地方有什么可享受的?有无星级酒店还是有私人会所?最豪华的建筑恐怕就是村委会办公室了吧?”

    “想多了。”张冲苦笑:“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一家一个山头,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村庄,村委会还在别处呢。”

    车子又颠簸了三个多小时,总算到达目的地。

    好消息是,见到村委会领导班子了。

    坏消息是挚友onlyone,一个女大学生村官,叫做穆瑾。

    付成华带队,自然由他上前接洽,早先就沟通过,是来做项目的,要在村里借住几天,请领导行个方便。

    如今人来了,穆瑾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以及虽然旅途疲惫但显然装扮不俗的上百号人,着实犯了难。

    “咱们村庄只有十来户人家,就是都腾空了也住不下这许多人,您看……”

    付成华直接指向顾璇和张冲。

    “不用全部安排,你只要给他们两位找个住宿的地方就可以了。”

    顾璇笑笑点头,张冲也跟着摆手问好。

    但是所有人的站位很清晰,这二位显然是被保护在中间的。

    穆瑾自然加倍重视。

    “是领导吧?哎呀,咱们这里都是农户,条件可差,没得热水器、抽水马桶,有线电视和网络也不是家家都有的,恐怕招待不周啊。”

    “不是领导。”顾璇咬着牙笑:“我是医生,他是护士,我俩是后勤支援的。”

    穆瑾张了张嘴。

    “哦,哦这样子……那好的,我们招待过医生的。”

    村里的人家大多集中在一个叫山高头的地方,就是目前所处的这座大山腰部往上的一个相对比较平缓的斜坡,余下几户散落山中。

    这山是石头山,覆盖原始森林,藤蔓滋生,瘴气迷蒙,早几天下过雨,最近虽然天晴,可也没有彻底干透。加之村里的路面没有经过硬化处理,车子上不去,只能全体下车徒步走。

    人多了,道路表面一层硬壳被踩得稀烂,彻底变成稀碎的巧克力布朗尼。

    顾璇换上了到膝盖的雨靴,但仍然走得一步一陷,一手抓着张冲的手,由他发力,再由身后一个保镖推动,这样才能前进。

    他呼哧带喘的,看着队伍前方的穆瑾,分明是个才一米五几的小姑娘,可是健步如飞的,真心佩服,能来这地方做村官,还是个女孩子,真是勇气可嘉。

    “什么叫勇气啊?那是扶贫攻坚的决心。”张冲眼睛闪闪亮。

    “知道知道,你别在这儿给我篝火教育了。”顾璇心烦不已:“要干的活儿多着呢,省点力气吧你。”

    付成华停了几步,等到顾璇跟上,乐呵呵地过来拉他一把。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工地挖泥巴,现在总算实现愿望了,我想申请一台挖掘机!”

    顾璇大怒。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可以啊。”付成华故意原地跺脚,把泥巴地踩出泡泡:“我滚一身,然后就抱你。”

    顾璇:……

    “这村子里肯定有牛羊马匹。”张冲突然开口。

    付成华不乐意张冲插嘴,说怎么着,你要耕田犁地吗?

    张冲笑眯眯的:“我是想提醒你,这条路的牛粪含量应该是不低的。老天落雨,山坡高高头水漫过人家,冲刷下来,有人类排泄物也不是不可能。”

    付成华顿时石化,僵硬原地。

    顾璇被安排在一家姓高的人家,房子是一个反过来的凹字,两边凸出的小屋,一个是厨房,另一个粉刷过,进门有个玻璃柜台,左手墙边立着货架,是个杂货铺子,既有挂面酱油,也有止疼药片咳嗽水。

    右墙边有个单人木床,床角有小门,通往堂屋。

    墙上挂着很大的一张照片,没有相框,只是贴在一个木头板上,上面是医疗队和本地村民的合影,就在这房子的院子里。

    顾璇绕过柜台去看,果然梁时雨就在其中,穿着医师服和雨靴,素面朝天一张脸,很有精神。

    照片下边有姓名标注,是她的本名。

    郑蓝这个名字从此消失了?

    也说不好什么心情,顾璇只觉得有点不舒服,好像一个人前半段的人生被删除了似的。

    罢了罢了,我自己的事都搞不定,凭什么对你的人生指指点点?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娃娃音响起。

    “你是哪个?”

    顾璇猛然低头,看见一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女娃娃,穿着和黝黑肤色完全不搭的蓝布碎花背带裙,头发扎了两个低马尾,显然是仓促之间被抓去洗了脸,睫毛鬓角仍然是湿的。

    张冲靠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摘的八月瓜,一边吃一边豌豆射手似的吐种子。

    “是这家的孩子,叫菜籽,四岁半了。这家还有一个哥哥,叫高山。”

    顾璇“啊”了一声,低头问这女孩:“凭什么你哥叫高大山,你就得叫菜籽儿呢?”

    “哦,这边的说法,男孩子是山,顶天立地。女孩是菜籽,落在哪个山头,就在哪个山头扎根。”张冲道。

    顾璇又“啊”了一声,眉头紧了紧。

    他点点照片里的梁时雨。

    “这个人你认得不?”

    女娃娃不回答,只是盯着顾璇看,看了好久。

    “哦,我晓得啦,你是梁嬢嬢屋头的。”

    “梁嬢嬢就是梁阿姨的意思,屋头就是屋里人,她是问你是不是梁阿姨的男人。”

    顾璇大怒,指着张冲。

    “你别抢话,你让她说!”

    门口有搬物资的人过来,张冲走出去两步,给他们指挥。

    顾璇蹲下来,又问菜籽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菜籽小嘴一张,叽里哇啦一大串。

    顾璇:……

    “打工去了?种地去了?还是串亲戚去了?”

    菜籽眨巴眨巴黑豆眼睛,“哎呀”一声,出去扯张冲回来。

    “死啦!”张冲不耐烦地嚷嚷:“就埋在屋后头山坡上,菜籽问你想不想去看看。”

    顾璇倒吸一口冷气,满脸假笑:“那还是……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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