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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死而复生3.
    常海青从沙滩边的蕨树丛中走出来,踩到硬化地面上,以备梁时雨飞奔过来,自己能从容接住她,而不是两个人都摔倒在沙子里。

    然而,齐锐往自己这个方向指了指之后,梁时雨毫不犹豫地奔向邘剑,甚至看都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回望茫茫大海,常海青忽然也想抽一支烟。

    梁时雨拉着邘剑躲进房间里,小声问他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邘剑把椅子反过来坐,手在自己脸上空抓了一把,问梁时雨:“有发现吗?”

    反正齐锐是全身上下都检查过了,肯定是原装本人。至于常海青,确实没脱他衣服,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但检查面部,确实是没看到整容痕迹。

    “我从八岁就认识他,厮混十几年,如果有谁能骗过我,那我干脆不要挣扎,躺平任宰割吧。”

    邘剑不说话。

    既然是原装本人,那这件事是彻底的好事啊,他没死,还这么有能量,以后自己和邘剑就不必像两个孤儿似的相依为命了。

    “你们俩聊什么了?”

    “聊工作呗,还能聊什么?”邘剑摸出烟来,看梁时雨鼻头红红的,只是抽出一支在鼻子底下嗅嗅。

    不对,这个情绪明显不对。当年也不是没机会跟他聊感情问题,一聊他就打岔。后来正式聊起来的时候,常海青已经不在了,邘剑也脑部受伤,什么记忆都错乱了。

    好不容易帮他理顺逻辑,现在终于见到了本人,怎么又不高兴又不难过,反而眼神空空的?

    “你从前经常偷偷摸摸来北京,他也经常半夜从家里溜出去,有没有可能是你俩约着见面?我不相信你俩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是那种人吗?”

    “对,他不是那种人,我就是!我是专门勾引人家好孩子的小妖精。”

    梁时雨别过头。

    “我没这么说,你有气别冲着我撒。”

    邘剑下巴搭在椅背上,像一只被洗衣机转了上百圈甩得丝绵和外套分离的毛绒玩具熊。

    “就算见面,也是聊工作,你真的不要过度联想,我刚才和他确认过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只是短暂地做过一段时间搭档。常将军是我的恩人,他和覃教授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勾搭着他去做任务,已经是很过分了。将军不说什么,覃教授做母亲的,怎能不生气?怎么可能容许他出生入死地冒险?当年年纪小,是我无德,不知道轻重,现在可算知道后果了。都是我的罪过,如果不是覃教授想要除掉我,她也不会掉入段景兰的陷阱中。”

    梁时雨瞬间大怒:“你这话说的!你是哪头的?”

    邘剑哽了一下,稍微坐正了些。

    “大致的真相就是如此,你不爱听也是真相。覃教授恼我,但她不至于想让我死,至多就是把我远远地调走。段景兰正好借这个机会探听到我们卧底的一系列事情。覃教授这个行为属于严重的泄露机密,可不就此被段景兰拿捏住了嘛。”

    “嘁!”梁时雨猛踹凳子腿:“我放火还是杀人,有什么罪责我自己担着,我们师徒间的恩怨,用得着你充好人啊?你把人救了,人家也不感激你!你倒在急着立起贤德牌坊来了!”

    邘剑声音也高了些:“我不为别人,我也是为你啊。难道我还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放火杀人?那成什么了?”

    “那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

    邘剑躲了躲,懒洋洋地活人微死,撞上桌角也不吭气,只是反手扯了扯夹克外套,遮住后腰。

    就在这一闪而过的瞬间,梁时雨看到他腰上有个什么痕迹,上前不由分说扯着他的衣服拽起来,果然在他腰后贴近胯骨的位置有青紫的一小块。

    梁时雨手比了好几个方向,最终和邘剑面对面,虎口按上去,严丝合缝。

    她一把推开邘剑。

    “你蒙我呢?这是鬼掐的啊?”

    邘剑一副被糟蹋的良家妇女的样子,丧眉搭眼的,低着头把衣服扯扯好,内搭掖进裤腰里。

    哪里想到常海青上一秒种还端方君子名将之风,下一秒就突然兽性大发动手动脚了?

    他拇指抿了抿嘴唇,愁云满面。

    “鬼,可不是鬼嘛。”

    他是没有完全忘记,是有一点记忆的,虽然只有浮光掠影的片段,但见到一个会说会动的大活人,残缺的部分就自动补全起来。

    “从前我俩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但我敢对天发誓,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时雨嫌他没用。

    “那你怪谁?你今天这个姐姐明天那个弟弟的,好人家的孩子谁敢打你的主意?要防备被你盯上了才是真的。”

    “我呸!”邘剑气得猛然起身,腰又撞到桌边。

    “咣当”一声巨响,就连窗子都震了震。

    门外白七七喊起来。

    “梁姐,有事吗?”

    “没事没事。”

    梁时雨答应一声,给邘剑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被我说中了?”

    “我怎么不激动?我凭什么不能激动啊?”

    邘剑气得要命:“外头传我多难听我不在意,你也这么觉得,你看见我跟谁了?就算是……出去玩举止亲密了些,我敢干什么呀?我都不如何一晓,人家自由自在的,看上谁直接带走,我呢?我简直比圣母玛利亚还纯洁,比清水煮白菜还素,简直过得就是个寡妇的日子!人家可是无所谓,柏拉图进行到底!那柏拉图还跟漂亮小学生搞搞运动呢。某些人清新脱俗,那是连碰都不带让你碰一下的,眼神多看半秒钟就人间蒸发,下次再见全凭心情,我就……”

    他气得血冲头顶!

    “现在是怎样?人家大爷有充分必要的理由重现人间,又想起我这糟糠了,是吗?我算什么?白月光还是红玫瑰啊?我就是一碗剩饭!”

    邘剑哭笑不得,把椅子摆正,瘫倒上去,两条腿伸出老长。

    “真不怕你笑话,我憋着一路想说辞,生怕打扰了他。等来到了海岛,确认你安全了,我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人家,我们之间是不是曾经有过什么关系。你猜人家怎么说?”

    梁时雨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的,内心也是非常震惊。她仍然难以摆脱邘剑游戏人间的印象,但要说实质,自己又确实没有任何的证据。

    “他……怎么说?”

    邘剑扯着嗓子大喊:“他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梁时雨有点觉得胸口堵得慌。

    邘剑像斗败了的公牛,两个鼻孔喘粗气。

    “我真是服了,这不是在情场上摸爬滚打年的人,绝说不出这种话来,我自愧不如啊……”

    梁时雨站在床角,眼睛正对着邘剑,也对着邘剑身后的玻璃窗,看到邘剑气得三魂出窍的一张脸,同时也看到窗外有个抱胸的人影,似乎静静聆听了很久了。

    一滴冷汗无声从她的鬓角流下。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抬脚踢踢邘剑的鞋底:“你先别生气了。我总结一下,是因为他不让碰,所以你才生气?”

    但是,看刚才证据,不让碰的不像是他啊。

    “谁敢打他的主意?”邘剑冷哼一声:“就没发生什么,已经连累那么多人了,严姐是丢了孩子又丢了命,你也是……我真的有点理解顾璇了,看我不顺眼直接冲我来。她老人家要是直接找到我,说给你五块钱离开我儿子,我绝对二话不说,立马消失。”

    梁时雨有点想笑,我哥就值五块钱?

    “你这么说,是气老师呗?你不跟个好人比,你跟顾璇比什么?他精神有问题,你也有啊?”

    “我脑子不健全,行了吧!”

    “师姐的事是商业竞争,没有你这个引子,光熙也不会放过我们几个的。实际上,是我们连累了你。”

    “说这些片儿汤话……”邘剑扭过头去,集中爆发式的宣泄掏空了他的精神:“用不着你在这儿给我做思想工作。”

    “我一向是劝分不劝和的,你这么忿忿不平,直接分了算了。依你说法,从前你有心想跟他好,他却吊着你,这远方的白天鹅吃不到,眼前的红烧肉又不敢吃,挨饿的日子不好过。他不在这三年,你也终于体会到自由的感觉了,就别再束缚着自己了吧?”

    “我没有!我玩得可好了!”

    梁时雨咳嗽一声,声音拔高了些。

    “听说了,你专门留意长得有点像他的人,但他这一款男子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种,市面上多得是,看上谁就认真追呗,谁还管的了你?比如何一晓就不错啊,此时此刻他说不定已经分了,现在你趁热打铁、趁虚而入,机会多好啊?人家谈了十三年,说放下就放下,无缝衔接小狼狗,小狼狗不妥,我相信他也有气魄说扔就扔的。你怎么不跟他学学?”

    “我知道他那是怎么回事,他已经把dna报告发给我了!张冲比我还命歹……”邘剑没好气:“做卧底的,爹不疼娘不爱,好不容易看上个人,还是亲戚,这……”

    梁时雨喃喃。

    “小狼狗心里有数着呢,是亲戚照样下手,你还可怜人家?”

    邘剑眼睛一瞪。

    “我的意思是……”梁时雨正色,双手托举,示意上方。

    这酒店里住着的男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就可着劲儿的扒拉,难道选不出一个看着顺眼的?

    “我在执行任务!”邘剑霍然起身,一摆手:“不跟你说了,没半句正经。”

    房门“咣当”一声关闭。

    梁时雨看一眼窗外,那个影子同时退去。

    她心说,真是什么种子开什么花。

    当年,常将军从灾区领回孤儿,不肯送福利院,一定要带回家亲手抚养。老师气得跳脚在厨房里摔摔打打大骂,他也是抱着膀子在客厅静静地听,脸上还是平平静静的,老师扭头一看这模样,更生气了!

    梁时雨抚抚心口,心说自己这性格也有像老师的部分。

    北京光熙。

    病房里,顾璇和杨舟同样在吵。

    是关于突然冒出来的顾圻的另一个私生子。

    在此之前,杨舟特地联络何一晓,希望能帮把手,甚至不惜去机场把人拦截回来。

    就在张冲摸出病房找咖啡机的那天晚上。

    顾璇无法主事的那几天,杨舟站出来担当大任,谁干事谁烦,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居然还得纡尊降贵送一个保镖回病房,真是世风日下。

    他的行事风格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何一晓没提出什么意见,只是回家喂了猫、打了针,又回来办公室批oa流程。

    办公室里没有点灯,何一晓和杨舟分别坐在办公桌前和沙发边角,两个人就像在举行什么秘密仪式似的,声音含在嗓子里。

    顾璇曾经问过他顾圻二十七年前的行踪,而今天晚上顾璇的应酬就是为了这件事,顾圻可能有另外一个私生子。

    何一晓不太清楚顾家的纠纷,也不关心。

    “我只负责业务。”

    “不止是余仁,我也认为这是个骗局,但明知道有可能被骗,也不能不理会。如果有万一,顾璇没能抗住压力,彻底疯癫或者走向死亡,那么另外一个私生子就是新的继承人,可以确保光熙这艘大船不在顷刻间沉没。这当然与你有关。”

    何一晓沉默了瞬间。

    “毕竟从未见过面,即便是亲生血缘,那个人也未必可靠。”

    杨舟缓缓点头。

    “这也是我的顾虑,但不能因为有顾虑就不去做,有备无患啊。”

    他轻声起身,走到办公桌后。

    何一晓推着桌面转过来,翘起的脚尖几乎碰触杨舟的小腿,他反而借此维持住彼此的距离,抬首看着杨舟的脸,无声催促他快说。

    杨舟转头看了看门口,手扶着转椅靠背,稍稍弯下腰来。

    “你帮帮我,劝劝顾璇。”

    何一晓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强行拉着他更低一些。

    “你既如此说,可见顾璇不同意,我为什么要忤逆老板的意见?”

    杨舟整个人几乎扑到他身上,只好抬手抵了抵他的肩膀。

    “顾璇给了你光熙地产的股份,而光熙地产的老板是我。”

    为了这份尚未兑现的股权,何一晓勉强跟来,听了半天,耳朵要爆炸了。

    而张冲可怜巴巴地躲在床边,几次试图去拉他的手。

    何一晓固然不会松动态度,以防一发不可收拾,但也看不过去。

    “这里有病人,要吵出去吵!”

    两人同时一静。

    杨舟看向何一晓。

    何一晓故意躲开目光。

    顾璇大怒,抬手指着杨舟的鼻子,再说话声音压低了很多。

    “我把话放在这儿,那个人最好别出现,要出现,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现身,他想干什么?他想从我手中得到什么?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做梦!

    “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我不给,谁想抢,我哪怕一把火烧了,也绝不便宜他!”

    杨舟气得拂袖而去。

    顾璇还不依不饶,推门追出去。

    “你别跟我耍大少爷脾气!我哥是什么好人吗?他去山西绝对不是去做慈善的,真要是抛妻弃子,人家百分百恨他!”

    “恨不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个人。你能不能理智一些?”杨舟道:“有这个人就比没有要好得多,至于他是以什么方式存在,那不是你说了算的吗?”

    “要怎么着?我哥病房里多添一张床?”顾璇语带讥讽:“你醒醒吧大少爷,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算年龄他也二十六七了,我就是他亲哥哥,我对他也已经没有法律义务了。哦,今天有人说是顾圻的私生子,我就得去验证dna。那明天还有人说是顾长河的私生子呢,我也得送上一管血吗?我就算不是稀有血型,我血管里流的也不是自来水吧?”

    门外的争吵声渐渐远去。

    何一晓叹了一口气,在群里发信息,让所有人离开住院楼10层,如果见到老板,尽量躲开些,别听不该听的。

    随即,他把群聊设置了禁言。

    忙完这些,他放下手机,看见张冲整个人跪坐在床边,抬头,用蒙着纱布的眼睛看向自己。

    山西,二十六岁……

    何一晓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

    张冲试探着摸索,摸到了医师服的一颗扣子,紧紧攥住。

    此时此刻,他终于开窍了,何一晓那句:“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仍然是亲人”的含金量蹭蹭往上涨。

    是啊,是亲人啊。

    这可是验证过的。

    他紧紧抓住那颗扣子,整个人凑过去。

    何一晓躲了躲,却险些把他整个人拽下床,只好站住不动。

    张冲吸吸鼻子,肩膀垂下去,手也松了。

    “舅舅。”

    他叫了这么一句。

    何一晓瞬间抬手按住胃部,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胃疼,是心脏疼。

    他上前,环住张冲的肩膀。

    张冲像一只落水的小狗,无助地靠在他身上,终于得到了碰触的机会,他本以为自己会非常高兴。

    可是,命运弄人啊。

    “你从没说过我父亲姓什么。”

    何一晓捂住了张冲的耳朵。

    张冲喃喃道:“难道他姓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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