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祖愣住了。
“妹子？”
“你没事儿吗？”
见到正主儿来了，朱棣叉着腰走到徐辉祖身前，怒骂道:“你这头倔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这和尚是谁？！”
徐辉祖闻言一愣，朝着朱棣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是一个和尚，而且还颇为年轻，蓄起了胡须，面容很是沧桑……
再定睛一看，徐辉祖却是猛地身躯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
怎么可能？！
“陛下？！”
“您还活着？陛下！”
听闻“陛下”二字，朱棣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后索性扭过了头去，看也不看徐辉祖。
这天杀的倔驴，果然还心心念念他的建文皇帝！
真是混账至极！
听得“陛下”二字，朱允炆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反而竟是羞愧难当。
眼见徐辉祖就要跪倒在地上叩拜，他急忙是侧身避让，叹道：“切莫如此，我现在只是个僧人罢了。”
“允恭，我当年如此对你，你何故还要这般？”
徐辉祖原名徐允恭，正是避朱允炆的讳，所以该名徐辉祖。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说实话，朱允炆这一年多的时间，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想。
至少他自认为，最对不起之人，就是眼前这位魏国公，徐辉祖。
人家对他朱允炆一片赤胆忠心，哪怕到了最后，还在为他朱允炆拼死搏杀，可是他朱允炆呢？
从一开始，就对徐辉祖充满了怀疑，不肯重用他，哪怕到了最后也没给过徐辉祖发挥才华的机会！
忌惮，猜疑，从没有有过信任！
一想到这儿，朱允炆就愈发羞愧，没脸再见徐辉祖。
徐辉祖同样百感交集，哽咽道：“陛下……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朱允炆一怔，眼眶都有些发红。
李景隆和徐辉祖，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都是大明顶尖开国名将的儿子，一个华而不实，一个沉默内敛；一个对他忠心耿耿，哪怕到现在还心心念念，另一个却临阵叛变打开金川门，做了永乐朝的第一功勋！
偏偏，朱允炆他自己有眼无珠，对华而不实的李景隆极其信任，却对能力卓著的徐辉祖忌惮猜疑，平白丢掉了自己的大好河山。
但凡当年南军主帅是这徐辉祖，而不是李景隆那个草包，哪里还有燕王朱棣什么事情呢？
或者说，当年他朱允炆就不该听信谗言，继续任用善守的耿炳文为主帅，采取铁桶战术慢慢围困燕军，大好河山也不会倾覆！
朱允炆有太多赢下靖难之役的机会，偏偏他都成功地避开了，选择了一条自取灭亡的道路。
每每想到这里，朱允炆都是悔恨交加，更是无颜面见徐辉祖这位忠臣。
朱棣看着二人“卿卿我我”，忍不住怒骂道:“徐辉祖，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朕亲口告诉过你，没有杀他朱允炆，你偏偏就是不信，现在你信了吗？”
面对皇帝陛下的指责，徐辉祖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沉默不吭声。
没办法，确实是他想岔了。
毕竟那种局势下，是人都会认为，紫禁城这把火是燕王朱棣放的，为了扫清他即位称帝的障碍。
结果，还真不是，是建文皇帝自己放的！
朱棣先扫了一眼徐辉祖，后者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这才看向朱允炆，幽幽开了口。
“当年你即位称帝的时候，朕赶赴金陵奔丧，见到高高在上的你，和你身边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些腐儒秀才，朕就知道你朱允炆是个弱主昏君！”
“只是朕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如此昏庸，尽皆听信这些腐儒秀才的谗言！”
“到现在，你还没有想明白，你究竟输在哪里了吗？”
朱允炆无言以对。
但他是真的不服气。
直到现在他都难以接受。
坐拥天下之地，还有百万大军，竟然就这么败给了只有一隅之地的藩王，恐怕是谁都难以心服！
看着这个家伙，朱棣满眼都是痛心与失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太子大哥朱标，那般英明神武，那般杀伐果决，说是天生的帝王都丝毫不为过，结果生出来的儿子却是个这般货色！
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优柔寡断，毫无主见，偏偏将他的狠辣用在了自己的亲叔叔身上！
这就是朱允炆！
“朱允炆，你难道还没看透吗？”
“真正害得你丢了江山的人，不是朕这个燕王，也不是那李景隆，而恰恰是你朱允炆言听计从的齐黄方这些腐儒秀才啊！”
朱允炆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毕竟朱棣现在可是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面，摆出一副高傲姿态，朱允炆能够听进去能够服气才怪！
见此情形，朱棣冷笑道:“好，你还不服是不是？”
“爔儿，你告诉他，他为什么会败！”
朱高爔傻眼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奈何皇帝陛下开了金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一，是建文皇帝自身的问题，他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从小锦衣玉食，自幼荣华富贵，所以并未经历过什么挫折，也缺少对民间常识的认知，更不了解人性的阴暗面，就是一个很单纯的……皇帝！”
单纯。
这算是好话了。
毕竟正主儿就在面前。
朱高希道:“简单来说，就是建文皇帝言行都太过于理想化了，在他的知识范围内，在这位书生皇帝的认知里面，所谓盛世就应该是儒家思想描绘的世界，圣君贤相就能治理好一切。”
“所以他甫一即位称帝，就把太祖高皇帝晚年留下的痹症全都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比如太祖时期留下的严刑峻法，建文即位之后，将《大明律》中多条内容进行修改……这些措施，过犹不及，物极必反。”
听到这话，朱允炆很是不服。
“皇考以猛治国称，大力打击贪污，这原本无可厚非。”
“但所用严刑峻法实在太过严苛，如若还不进行改变，朝廷将会失去民心。”
“失去民心？”朱高爔笑了，“这些是谁告诉你的？是齐泰？还是黄子澄？还是方孝孺？”
“他们没有告诉你，这严刑峻法，失去的不是民心，而应该是失去士绅之心吧？”
朱允炆闻言一怔，愣住了。
“你看，你还是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所以说你行事太过理想化，也太容易上当受骗了！”
朱允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