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怒斥道。
言语很是难听！
“皇考若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我老朱家的皇帝，竟然去做了和尚，呵！”
一声嗤笑，满是鄙夷。
朱高希愣神。
朱棣你这有些大不敬啊！
朱重八同志当年不也是做过和尚撞过钟？
你敢瞧不起和尚，质疑皇帝当和尚，信不信朱重八掀开棺材板打你屁屁？
朱允炆闻言一怔。
“那四叔可曾想过，皇考若在天有灵，见四叔坐在这龙椅之上，又会作何感想？”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可笑！”朱棣冷喝道:“你这无知小儿，难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此话一出，气氛愈发凝重，颇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朱高希都想开溜了。
毕竟在场的就他一个……外人。
我还是个孩子啊！
你们两大帝王交锋，把我扯进来算什么意思？
朱允炆沉默片刻，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静。
“四叔，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真正的建文皇帝朱允炆，早已随丧命在了那场大火里面。”
“如今的我，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空壳，一具行尸走肉罢了，杀与不杀尽在四叔一念之间，贫僧没有任何异议！”
朱棣听到朱允炆这话，同样有些神情恍惚。
他这副模样，看起来真像是个和尚。
超凡脱俗，置生死于度外。
良久之后，朱棣才幽幽开口道:“朕一直很不解，当年你是怎么逃出去的，这是不是……”
朱允炆笑道:“紫禁城虽大，但要逃走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战乱的时候。”
“以你当年的脾气秉性，靠着剃发为僧然后逃出生天，也真是难为你了！”
朱棣再次出言讥讽。
要是这朱允炆有如此心性和心机，当年靖难之役中就不会被自己打得节节败退，以致于最后葬送大好河山了。
“罢了，朕懒得追究此事。”
“朕还想问你一句，当年削藩之时，可曾想到过今日下场？”
朱允炆罕见失态，不复先前从容模样。
“削藩……有什么不对？”
“四叔这两年不也是在削藩吗？”
朱棣闻言一怔。
“你说的对，削藩的确没错。”
“皇考太过顾念宗室亲情，给予了他们太多福利，一旦不加以限制，不到百年大明就会被宗室成员给拖垮，朝廷将无力供养。”
听到这话，朱允炆突然觉得面前之人，没有那般面目可憎了。
对朱允炆而言，他既然甘愿入宫面见朱棣，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只想趁着今夜这个机会，把所有话都说清楚说明白。
比如，削藩没有错！
任何人坐上他当年那个位置，面对一个个实力强横又嚣张跋扈的实权藩王，只怕都会要削藩！
这一点，无可争议！
可接下来朱棣这番话，却让朱允炆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你所谓的削藩，难道就是逼死你十二叔全家，逼得他受辱于伧徒之手后举家自焚？”
“你所谓的削藩，就是将你一个个王叔扣上罪名废为庶人，甚至还要将他们缉拿到这金陵帝都来圈禁到死吗？”
“你这个心狠手辣愚不可及的蠢货！现在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丝毫不因此而羞愧！”
“朕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你，告慰湘王柏的在天之灵！”
湘王柏，这是唯一死在建文削藩过程中的太祖亲子。
这位太祖十二子文武双全，就藩荆州后还曾多次率军出征荆楚蛮夷。
可惜建文即位后锐意削藩，当即就有人诬告湘王朱柏有意图谋反、伪造宝钞及擅虐杀人等罪名，建文帝立刻抓住机会派遣军队把兵器藏在装满木材堆的车子里并伪装成商队，直到抵达荆州后直接包围了朱柏的王府。
嗯，这个领兵的，就是李景隆。
朱柏闻讯既惊且怒，感慨新帝的冷血无情，也不愿受辱于伧徒之手，于是亲手放火焚其宫室妃妾，并穿戴好亲王的衣冠，手执弓箭骑着白马跃入火中自尽，阖宫皆从朱柏而死，堪称一大惨案。
湘王柏之惨死，一直都是朱棣最无法接受的事情，也是他对朱允炆恨之入骨的原因！
你可以削藩，但你不能心狠手辣，非要置你的血脉宗亲于死地！
而朱允炆听到朱柏这个名字，也是一阵心神失守，难以回答。
他本不愿逼死十二叔的啊！
朱棣和朱允炆就这么僵持着，一个怒目，一个沉默。
与此同时，紫禁城外出现一道人影。
魏国公徐辉祖看着这座森严宫廷，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听到宫中传唤，而且还是在深夜，徐辉祖心中很难不多想。
大明礼法森严，宫中夜间传唤，一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
可除了徐皇后外，还能是谁呢！
再一联想到，妹子自前段时间就一直在养病，卧床不起。
十之八九，妹子可能……
一想到这儿，徐辉祖就难免有些哽咽。
他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哪里真个不在意自家妹子？
他们一家兄弟姐妹，现在就只剩下了自己跟妹子两个人，可是现在连妹子也……
想到这儿，徐辉祖就不禁红了眼眶。
当初燕王朱棣杀入了金陵帝都，他徐辉祖多次忤逆犯上，始终不肯向朱棣低头俯首，要不是自家妹子多次苦苦哀求，只怕他徐辉祖早就身首异处，尸体现在都凉了。
这之后，妹子也多次冒着触怒皇帝的危险，给魏国公府降下赏赐，据说都是她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她自己一个人在宫里面，徐家人帮不上她也就算了，还要她省吃俭用地反哺徐家。
现在妹子病了，他徐辉祖却被禁锢在家，不得入宫探望，妹子该有多伤心多绝望啊！
这一路走来，徐辉祖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就因为自己的倔强，就因为自己不肯向朱棣低头，结果酿成了这些祸事，不但整个魏国公府跟着受苦受难，连身为皇后的妹子也不得好过！
每每想到这些，徐辉祖就伤心欲绝，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不等郑和出来通传，徐辉祖就跌跌撞撞地径直入殿。
一众禁军甲士见状，也是没有阻拦，毕竟他们都明白魏国公这个爵位的分量！
一走进大殿，徐辉祖终是再也忍不住，口里呜咽着，发出锥心一般的嘶吼:“妹子，大哥来了，大哥对不起你啊妹子！”
这悲恸的呼喊，倒是给殿内众人整不会了。
徐皇后无奈地以手抚额，朱棣和朱允炆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了个激灵。
等徐辉祖擦拭了眼泪，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
嗯……这是怎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