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是破籠
她想, 她應該是很困難才勉強沉入了這個短暫的夢裏,讓疲憊的精神得到短暫放松。
面前書桌上攤開着一本書,是安德烈·紀德的《窄門》, 才翻了寥寥幾頁。
上面的文字大部分都是模糊的, 唯一清晰的那句寫着:
“我俯下.身去吻她, 看見她淚流滿面。
這一剎那便決定了我的一生, 至今回想起來仍然惶惶。”
那時候芙洛拉讀到這句話,只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微妙感。似乎是心底裏的某個地方忽然被氣球碰到,從裏面怦然散落出無數搖曳不定的花。
懵懂的觸感一直漂浮着, 是她心裏一只落不到地的小鳥, 沒有實處可以承載,也讓她并不是特別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而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體會到那種感覺,是在她二年級的那個秋天。
也是她第一次完整領域展開的那天。
就像許多生物, 會對即将到來的危險産生提前預警反應一樣。芙洛拉當初在接到要去海上鑽井平臺祓除咒胎的特殊任務時, 心裏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預感。
那種體會說不上來是好是壞,但卻真實無比地盤踞在她心裏, 讓她惴惴不安。
可能是因為自己不會游泳吧。因為小時候經歷的緣故,她真的很怕水。
原本按照她這種情況, 以往高專都不會把這種和海洋有關的任務交給她。
但是這次,五條悟和夏油傑都被突發任務纏在了奈良,乙骨憂太在熊本市回不來。而這個已經開始進入活動狀态的咒胎,也每分每秒都在威脅着整個海上鑽井平臺人員的安全,必須立刻派咒術師去解決。
否則那個平臺上的一百多個人就死定了。
而且一旦鑽井平臺被破壞, 洩露出去的污染物與石油也會直接毀掉附近的海洋環境。
聽完輔助監督的描述, 芙洛拉沒有太多猶豫便答應下來,表情凝重:“我知道這個任務只有我能接了, 現在就出發吧。”
由于事發地點距離東京很遠,而且遠離陸地,水上交通工具效率太慢,所以他們這次是搭乘的直升飛機過去。
螺旋槳在頭頂轟鳴出巨大的噪音,帶動着整個機艙都在輕微顫動。芙洛拉坐在窗邊擡頭凝視着外面烏雲密布的天空,直升機正勻速劃入這片霧蒙蒙、陰沉的灰霾海霧,像是正在某種不成形的怪物身體裏飛快穿行。
隔着厚實的金屬板與玻璃,她幾乎能觸摸到這些冰冷潮濕的霧氣,聞到那種海邊獨有的,充滿鹹腥味的氣息。
很快,她看到了那個東西。
整個海上鑽井平臺正伫立在藍黑色的波瀾海面上,仿佛一座鋼鐵鑄就的不規則孤島。延伸出的管道正在不斷冒出大量火焰燃燒,以消耗掉石油開采時産生的天然氣和其他有害氣體。
而那個咒胎,正牢牢黏附在鑽井設備的龐大鑽頭上,完全卡住了機器的所有動作。不斷有紅光在裏面閃動,讓它看起來很是一顆詭異而畸形的心髒,外面裹着一堆堆粗糙皮革似的海藻。
不過緊接着,芙洛拉就發現那應該不是海藻那麽簡單。
因為她清楚看到有無數細小的,像是肉色蠕蟲般的觸須正時不時從裏面伸出來,縮進去。不斷有黏液從那些東西裏分泌出來,滴滴答答掉進海裏,砸在鑽井平臺的外側安全梯上。
偶爾會有一團灰白色的東西被裹在黏液裏,從那些反複翕張的外殼裏被一起吐出來。
它在試探外界環境的安全與否。
意識到這點,芙洛拉知道這個東西應該是馬上就要孵化出來,于是頭也不回就對旁邊的輔助監督和護衛人員說:“一會兒我下去以後,你們就立刻離開,去調集救生艇到安全海裏線集合。等我祓除完這個咒胎,救生艇就馬上過來接人。”
“沒問題。”
“等一下!”輔助監督拿着手機跑過來,聲音在直升機的噪音下顯得非常微弱,“是五條先生的電話!他已經在趕過來找你的路上了,馬上就到港口。”
“知道了!告訴老師,我們這邊也馬上到鑽井平臺。”
到達指定地點上空後,芙洛拉将安全繩系在自己腰間,直接從打開的飛機艙門邊跳了下去。
伸手解開安全扣讓直升機離開。
她喚醒蒼星淚縛化為白蛇守護在身邊,充滿戒備地走向那些粘連得到處都是的黏液團。
這時候,她終于看清,裏面原來是一具具人類的骸骨。
有些看起來還非常令人作嘔的非常新鮮,濃烈的血腥氣和海洋的鹹腥味混合在一起,已經接近到近乎嗆人的程度。
對于咒術師而言,祓除咒靈永遠是第一要務,然後才有足夠安全的時間去拯救受害者。
但是這個咒胎孵化的速度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這種靠周圍環境裏的咒力為食,不斷進化自身的東西,在感應到星之彩的出現後立刻加速了自身的誕生。
在這個矗立于洶湧大海中,面積不到八百平方米的鑽井平臺上,和一個瘋狂搞破壞的特級咒靈打鬥本身就是非常危險的事。
再加上為了阻止它破壞鑽井平臺,害死所有還在這裏的人,芙洛拉不得不被對方牽着戰鬥節奏走。一旦發現它開始毀壞那些支撐平臺用的立柱,她就必須放棄大好攻勢,先去阻止它的行動。
海洋自古以來就承載着人類的無數恐懼與向往,再加上這麽多人,長期被隔絕在這個狹小又危險的環境裏,情緒催生出密密麻麻的低級咒靈從海水裏爬出來。
面目可憎的魚人們攀附在立柱上肆意撕咬,被席卷而來的星輝蝴蝶群重新撕碎,按進海洋裏。
逼着她拿出幾乎所有咒力,孤注一擲,抱着必死決心也要祓除對方,救下這裏所有人的絕境,是那個特級咒靈先一步将整個海上鑽井平臺拖入它的生得領域。
【萬象終焉】呼喚出無盡宇宙星海包圍,将所有咒靈鎮殺絕跡的同時,也将芙洛拉的體力耗盡到幾乎極限。
破爛不堪的鑽井平臺在大型海浪的沖擊下開始産生劇烈搖晃,也讓芙洛拉整個人站立不穩。
眼看有接二連三的人正慘叫着,即将從傾斜的平臺上滑進海裏,她想都沒想就撲過去,用蒼星淚縛纏住他們,一點點朝回拉。
最後一次海浪拍打上來,将平臺震動得快要塌陷的時候,她用盡全力将那幾個人甩抛回來,自己卻直接越過斷裂的護欄掉落下去。
蒼白浪花怒吼着吞沒了她,沉重的撞擊與鋪天蓋地的海水像是發瘋的怪物,将她不斷朝底下壓去。
視線裏最後唯一清晰的,是莫名其妙亮起來的,類似極光一樣的東西。像是神明射出的箭矢,将整個海洋都分劈開。
冰藍咒力混融着兩種術式相撞産生的光輝不斷流轉,強大的吸力将無下限包圍圈內的海水全部吸卷上去,形成一道逆龍卷一樣的反重力水流,由下往上不斷流動着,接天連地。
她感覺自己身體一輕,被【蒼】帶動着懸浮上飄,穩穩落回五條悟懷裏。
緊接着是叫她名字的聲音。
海洋永恒不滅的咆哮聲。
心肺複蘇帶來的強烈擠壓,與肋骨近乎被按到斷裂的劇痛。
期間,五條悟伸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張嘴,低頭下去嘴對嘴給她渡氣,然後繼續心肺複蘇。反複幾次以後,直到她終于痛苦咳嗽着,吐出幾口帶着血色的海水,身體因為劇痛與窒息感蜷縮成一團。
她聽到五條悟和其他人在叫她的聲音,可缺氧的大腦還是處于意識不清的狀态,只能模糊看到五條悟的臉。
扭曲的視線讓他看起來好像格外緊張,但她只覺得那應該是自己的錯覺。
世界上不存在能讓五條悟感覺到緊張的東西,這是咒術界常識。
除此之外,還有那雙藍色的眼睛。
旁邊是剛才被五條悟單手拎着,直接無措施跳下直升機的急救醫生,滿臉慘白渾身顫抖,看起來也很需要急救的樣子。
強大的職業精神讓他堅持着,手忙腳亂為芙洛拉止血和清理傷口。
時不時還會斷片的大腦努力試圖保持清醒來自救,不管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外放。
于是她想起了那句話。
那句一直很觸動她,卻又始終如無腳之鳥,無聲徘徊在她心裏許久的話。
失去咒力控制後,所有被反卷上天的海水全都被地心引力控制着垮塌下來,化作一場急促的灰色暴雨,瞬間籠罩住整個海上鑽井平臺。
而無下限似乎出了某種問題,只籠罩着芙洛拉,沒有将五條悟也保護在內。
她看到那些海水沾濕在他身上,頭發上,臉上,像是眼淚一樣。
過于混亂的大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完全是被一種非理性的奇怪本能驅使着,擡頭吻上五條悟的唇角,看到他驟然睜大的眼睛,嘗到了他臉上潮濕水漬的味道。
白色扇子似的睫毛劇烈抖動着,不斷有水珠從上面掉下來,融化在芙洛拉吻着他唇角的動作裏。
很鹹。
和眼淚一個味道。
“我俯下.身去吻她,看見她淚流滿面……
這一剎那便決定了我的一生,至今回想起來仍然惶惶。”
徘徊在她心裏的無腳之鳥,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栖息地。
她終于徹底斷片過去,缺氧的大腦罷工到後來回到高專,被家入硝子用反轉術式治愈蘇醒,中間一概記憶全無。
現在,她也要從這裏醒來,從這個困住她的幻境裏醒來。
再次睜開眼睛時,芙洛拉發現自己還在那個寬敞舒适的房間裏,床邊放着一本最近她用來重看解悶的書,《窄門》。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望着天花板,懷疑自己剛剛到底是做的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那個海上的任務她還記得,的确有這回事,但是後來……那個糊裏糊塗毫無印象的吻?
是她太想念五條悟所以夢裏編制出來的幻覺嗎?
這麽想着,芙洛拉伸手抹了把臉。
此時窗外還是白天,沒有太陽,只有涼風和烏雲。天光流動在雲層的縫隙裏,鑲嵌出一條條發亮的銀邊。
這種有些陰郁的天氣是芙洛拉最喜歡的。
自從她來到這裏以後,天氣十有八九都是這個樣子,因為都是由那個記憶體在控制着。
他在的時候,會帶着芙洛拉一起到外面去散步。
不只是這個虛構出的五條本家附近,甚至還有外面的龐大城市,街上都是人來人往的熱鬧模樣。看起來就和真實世界沒有區別。
芙洛拉很詫異他怎麽能做到這種程度。
而少年「五條悟」則告訴她,這些都是他從吞生半界裏所有吞噬過的情緒中找到,并用咒力逐一複現出來的。
他在這裏簡直就是整個世界的主宰。
所有人,所有東西,天上飛的一只鳥,地上跑的一只貓,都是他的眼線。
芙洛拉曾經嘗試過在這座城市裏獨自行走。
但結果就是,一旦她離開少年「五條悟」的身邊,所有生物都會突然停下來,直勾勾盯着她。
那種世界一剎那安靜下來,無數視線聚集在她身上的感覺實在非常恐怖,過于沉重的視線感覺能把她壓死。
短暫的僵硬後,芙洛拉意識到,這應該是因為她不見了,所以「五條悟」正在通過這些人的視線尋找她。
“我就在河邊這裏,沒有走遠。”她說,“不要讓這麽多人看着我,太奇怪了。”
話音剛落,周圍那些人很快又恢複了僞裝出來的正常,不再看她。街道重新變得喧嚣,世界在短暫的bug以後如常運行。
芙洛拉松口氣,剛想朝前走,忽然被一個比她高大許多的人從身後緊緊抱住。冰冷的體溫讓芙洛拉不小心打了個抖,旋即被對方抱得更緊。
他有點嘟囔地說:“那也好歹把老子……把我帶上吧。一回頭突然看到人不見了,搞得我真的頭都大了,所以才……總之,想去哪裏把我一起帶上不就好了。”
說得她好像這就要直接一拳砸穿吞生半界的天花板,獨自激情跑路了似的。
她倒是想。
芙洛拉嘆口氣,不太認真地回應了一句,擡腳朝前走……不動,被對方抱得動彈不得,好像有那個分離焦慮症似的。
除此之外,他還非常熱衷于複刻一些芙洛拉在真實世界裏和五條悟一起做過的事,逛街,拍照,一起吃飯等等。
恨不得把所有五條悟在她記憶裏留下的痕跡,全都替換成他自己。
偏偏他還長着一張和五條悟完全一樣的臉。
就是因為他有一張和五條悟完全一樣的臉。
像是條充滿耐心又野心勃勃的蛇,正在千方百計用盡自己的一切去試圖标記,覆蓋,占有她的一切。
而且看得出來,不管做什麽事,他的興致其實都不在事情本身上,全在于芙洛拉。不管手裏在忙什麽,嘴上有沒有說話,那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
芙洛拉被他看到後背都豎起起一層寒毛,那種黏糊又沉重的目光,讓人感覺非常神經質。
到目前為止,默算一下時間,她已經被困在這裏好幾天,也不知道外面的真實世界裏到底過去了多久。
但那個少年「五條悟」離開的時間的确越來越長了。
現實世界裏一定發生了什麽非常難纏的事,否則他能像蛇孵蛋那樣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不休息地纏着她。
已經将這裏的所有地方都翻了個遍,包括……那個充滿她照片與私人物品的黑暗房間,芙洛拉也硬着頭皮,強行逼着自己進去找過好幾次,卻依舊找不到能夠打破這個幻境的支撐點。
她開始思考,以五條悟的個性,要是想要藏一個東西,會用什麽樣的辦法。
雖然一直以來,芙洛拉都堅持認為,真正的五條悟只有一個,所以也總是避免将這個少年「五條悟」與她真正的戀人聯想在一起,但現在這是她唯一能尋找到線索的方式。
如果是五條悟的話……
他應該會用一種戲劇性的辦法,就像他在對待那些任務目标時,總是帶着種訓狗一樣的惡劣與傲慢,順便給自己找點趣味。
他會知道自己想要去拼命尋找這個支撐點,會想要看到自己不停做無用功,反複提起希望又陷入絕望。
就像被關進透明罐子裏的青蛙。在一次次的嘗試失敗以後,即使将頭頂的玻璃蓋子移開,青蛙也再也不想嘗試能否跳出去,那才是真正的馴服。
從精神和心理上,徹底擰碎對方的骨頭,讓人再也無法在五條悟面前站起來。
并且為了讓他自己覺得好玩,增添僅他這個掌控者才能看到的樂趣,他會把這樣東西放在離對方非常近,非常近,但是就是看不到的地方。
“超好笑的對吧?明明那個東西就在他旁邊啊,這都看不到,還要一直找個不停,最後都和自己生起氣來了诶。”芙洛拉甚至能模拟出五條悟的反應,并且肯定在說這話時,他一定會是笑着的。
這種笑是因為真的被戳中了笑點,不加任何的刻意嘲諷,是一種骨子裏覺得完全無所謂的傲慢冷淡,也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中。
純粹只是為了好玩而已。
等到他失去興趣,他就會動手結果那個可憐蟲。
芙洛拉不知道這個誕生成分過于複雜的少年「五條悟」,到底什麽時候才會對她失去興趣,但看樣子短時間內估計是不行。
那麽按照他這種行事風格,最後可能藏着幻境支撐點的地方……
她默默片刻,擡起手,看着自己左手無名指上那枚無論如何都摘不下來的戒指。
冰藍色的煙花切寶石正閃動着格外璀璨的光,像是一只眼睛那樣注視着她。
最後一次嘗試想要摘下來也失敗後,芙洛拉面無表情盯着這枚戒指看了許久,最終沒有再有多少猶豫便下定決心。
手腕上的蒼星淚縛在感應到咒力波動後,迅速化為尖刺武器被她握在手裏。
戴着戒指的左手放在桌面上,寶石戒面折射出刺眼的亮光。她右手舉起蒼星淚縛,鋒利銀亮的尖端對準那枚戒指,用足力氣力氣猛刺下去,咒力瞬間溢散開。
霎時,一陣可怕的震動感從四面八方傳來,窗外剛才還陰郁平和的天空瞬間波瀾出無盡黑雲逼仄,仿佛世界末日就要到來。
意料之外地沒有一次就将這枚戒指毀掉,劇烈搖晃的地面與房屋讓芙洛拉有些坐立不穩。
蒼星淚縛的尖刺滑歪到她手背上,頓時刺出一個汩汩流血的洞。紅豔溫熱的血液瞬間爬滿她的手背,在桌面上彙聚。
沒去管這點忍忍就能當做沒發生的傷勢,芙洛拉看到戒指似乎是預感到什麽,越發纏緊在她無名指上。明滅的光芒像是一顆受驚的心髒,一只慌亂的眼睛。
要離開這裏。
她再次舉起手,聽到外面已經傳來熟悉聲音叫自己名字的動靜,以及明顯不同尋常的淩亂腳步聲。
“芙洛拉!”和五條悟完全一致的聲音在喊着她,聽上去甚至是驚慌的,“芙洛拉——!停下來!”
她閉上眼睛,手背上的深刻傷口帶來強烈刺痛與清醒。
那個不是他。不是真正的五條悟。
而且他回來得太快了。
想到這裏,芙洛拉咬住牙,轉而将蒼星淚縛拔出來,重新朝戒指狠狠刺下去。
龐大咒力轟然爆發的瞬間,她看到周圍一切事物似乎都被震碎了。細小的裂紋遍布所有東西,似乎下一秒就會立刻徹底瓦解開。
狠下心繼續朝下刺進去。
她聽到自己手骨斷裂,血液噴濺的聲音,鑽心劇痛跟着爆發開。包裹着她的幻境終于支撐不住,像是被重擊後的玻璃,眨眼間便濺開成了無數碎片,每一片上都是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最熟悉也最不熟悉的眼睛。
想是為了徹底确認,這個幻境已經完全破碎,芙洛拉心髒狂跳着還想再補一刀,卻被一只手從身側猛地攥住。
他阻止她的力氣很大,大到芙洛拉以為他打算就這麽把她的腕骨直接捏碎在手裏,嘴唇都疼得發白。
可緊接着,她又意識到,相比起那點施加在她手上的力度,他拿來克制自己的力氣似乎更多,僵硬到她難以置信的地步。
“所以說。”
他看着芙洛拉,藍色的眼睛裏第一次隐隐泛出種類似快要失控的血紅。來自非人類的驚悚感受,第一次這麽清晰地展現在他身上。
“你寧願廢掉一只手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嗎?”
斷掉的手骨還在慘痛,血流如注地發抖,撕裂的痛楚讓芙洛拉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從那個血肉模糊的窟窿裏跳出去。
“因為這裏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所以不管怎麽樣,她都會離開這裏,回到她真正的世界去,回到真正的五條悟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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