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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新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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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來了

    已經是傍晚, 外面天色也暗了下來,只天邊餘留一抹浮白,舞蹈間裏也暗了下來, 牆角的幹冰不知道什麽時候耗完了,白煙散去,只四周粉白綢帶還在晃飛。

    黎菁被親得七葷八素,身子顫了不知道多少回, 水汽盈滿的眸子濕紅一片, 看着外面的屋子裏綢子都快瞧不清具體顏色了, 她才恍恍惚惚想起回家的事,推攘了下還叼着她在吃的人。

    “好晚了, 我該回去了。”

    上方的人沒動,又深吮了口。

    黎菁身子又一縮顫, 她不由往他身前傾靠了下,有些惱道:“不給了,我要回去了。”

    吃不到了,腦袋還被推了把。

    陸訓總算擡起頭, 在她頸窩輕蹭了蹭,輕緩呼吸, 再轉眸看了眼外面。

    确實很晚了, 他還沒把電話拿上來, 也不知道她家裏打電話來沒有,要是沒接到, 等下家裏人只怕要找過來了。

    “好, 送你回去。”他頭湊過去親了口她粉軟的腮邊, 慢慢把她撈抱到肩頭,啞聲。

    說話間, 他又沉了沉息。

    一下午了,火沒下去,反而越燒越旺的感覺。出口氣都帶着火星一般,喉嚨更幹得不像話。

    慢頓片刻,他擡起手,修長手指替她扯了扯衣裳帶子,另一只大手繞過她後背,要幫她。

    她卻擋住他手,把他推了出去,水眸睇他一眼:“我自己來。”

    黎菁可不敢讓他幫忙了,先前就是,幫着幫着,又是一聲軟語輕哄的“菁菁,再一會兒.....”

    都哄人的。

    總是再一會兒,一會兒又一會兒,都天黑了。

    “你自己方便嗎?”

    她一雙眼含春帶水,哪裏是在睇瞪人,陸訓眼眸又暗了暗,他倒沒再伸手,只微低眸盯着她問。

    “你閉上眼睛!”

    天色晚了,黎菁有些着急起來,注意到他視線落向的地方,她顧不得理衣裳,伸手捂住了他眼。

    小貓惱得要露爪子的一聲。

    陸訓不敢再鬧她了,他兩手舉起來投降的姿勢,順從的閉上眼:“好,不看,我不看。”

    他眼睛在她手心一眨一眨的,長睫輕掃,黎菁手心一癢,趕緊縮回了手,理衣裳。

    旗袍穿着好看,卻不是那麽好弄。

    像衣裳帶子扯出來容易,重新扣回去卻麻煩。

    黎菁手軟綿綿的,心裏又着急,老是弄錯搭扣,好半天才弄好。

    只是弄好了又發現新的問題,她旗袍的盤扣壞了!

    更糟糕的是,綢子的衣裳,坐站都得注意,這一下午已經弄得皺巴巴的不成樣。

    這還怎麽穿回去?

    黎菁懵了懵。

    頭頂始作俑者還在問:“好了嗎?”

    他這下倒是老實了,半天沒睜開眼,跟和尚似的端坐着。

    道貌岸然。

    “怎麽了?”

    黎菁半天沒回,陸訓不由睜開眼,便見黎菁氣鼓鼓的小模樣,他不由問道,視線下意識落向她揪着盤扣的手上,他神色微頓,某些記憶回籠。

    “衣裳要不要換一件?你上次好像還買了兩身旗袍放在這邊卧室?”

    陸訓尴尬得不行,兩人在一塊兒的時候他習慣用嘴了,前些天替她清了好幾件不要的衣裳。

    但先前都沒事,她每天都要逛街,換一身新衣裳回去完全正常,今天卻有些不行,他們下午出來,說好了到這邊,換一身衣裳回去,還那麽晚......

    “等下回去,就說澆花的時候衣裳弄濕了?”遲疑着,陸訓又試着開口道。

    “......”

    黎菁都不想理他了,真是只惱人的大狗,但現在先回去更緊要,沒空和他計較,主要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惱他前還得惱一把自己,是她音先軟的......

    腳上細高跟早蹬一邊了,她也沒管,起身爬起來,腿有些軟,差點重新跌下去。

    陸訓忙扶了她一把,跟着起身打橫抱起她,低眸盯着她說:

    “我去找,你先在房間等我?”

    陸訓說的房間,是他臨時落腳的客房。

    自從老洋樓這邊裝好,兩人天天來這邊,陸訓為了圖方便,很少在回楊柳街那邊,每回送完黎菁都回的這邊客房住。

    先前兩個人在這邊,基本也待他那間屋,兩個人的默契,都想把卧房留到新婚當晚再一起住。

    “那你快些,好晚了。”

    黎菁脾氣來得快消得也快,一會兒功夫,她已經自己整理好了情緒,聲音還是微微惱,但軟了很多。

    陸訓眼裏眸色更溫柔,他應聲:“好。”彎腰撿起地上她蹭掉的細高跟,抱着她往客房去了。

    買回來的衣裳每一件都是陸訓幫着過水整理的,找出來倒是快。

    很快給她拿了一件白底印染水墨的旗袍進去,等她換好,又進去梳頭。

    弄好拿着玫瑰花下樓已經晚上六點多,小洋樓那邊都到吃完飯時間了,剛到車邊就聽到了電話聲響。

    黎菁趕緊上車拿過電話接了,是黎何洋,大嗓門很快傳出聽筒:“小姑,你幹嘛呢?一直不接電話,我還說騎車過來找你了。”

    “吃晚飯啦!”

    “回來了,回來了,澆花呢!”黎菁臉熱的回一聲,挂了電話。

    “喊你回去吃飯了?”陸訓關上車門,問道。

    黎菁哀怨的瞥了他一眼,“你說呢?我先前都說該回去了,你非說還早,再等一會兒。”

    陸訓心裏微哂,沒法辯駁,他本來帶她過來,打算只待一兩個小時就把她送回去,但一沾上她,她嗓子軟綿綿的一叫,他根本克制不住。

    她今天還穿的旗袍。

    半遮半掩,欲語還羞.....

    他巴不得翻來覆去的吃才好,身體爆掉也要。

    “确實是我的問題,下次我注意。”陸訓誠懇認錯,趕緊挂下檔位發動了車子。

    這回車開得快,感覺還不到五分鐘,車子停在了小洋樓花壇邊。

    “我陪你一起進去?”

    往常不是沒有晚回過,但那都提前打過電話外面吃飯,今天讓黎家人等還是頭一遭,哪怕兩人已經定下,他也擔心她被說,他進去做下解釋會好些。

    “算了,二叔應該還在我家呢,他酒量不好,喝多了還喜歡找人聊天,和你聊到半夜都可能。”

    “你明天不是還要去滬市那邊一趟?今天也忙了一天,你早些回去休息。”

    陸訓手裏事情多,滬市外貿公司那邊暫時沒人能應付,沒幾天就要結婚,他需要提前把事情處理完,給自己空出一段時間婚假,明天必須過去一趟,這事早兩天就和黎菁說過了。

    他是打算今晚就開車過去,這樣明天就可以趕回來。

    但晚上趕夜路,她不會放心,他就沒說這事。

    聞言,他看一眼她,她發型變了,衣裳也變了,下午那身帶一點柔甜,這一身更清妩,都好看,她很适合旗袍,滬市那邊有幾個做旗袍厲害的師傅,這次過去可以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你進去吧,黎叔他們還等着,我應該明晚能趕回來,不能的話就後天。”

    “嗯,知道,你別着急趕,注意休息。”

    黎菁點頭應下,想到明天不能見面,有點不舍的,但她花錢厲害,他要賺錢,也沒法子,又看他一眼,家門口她也不好意思做什麽,丢下一句:“我進去啦。”兩步一回頭,進院子了。

    黎家這會兒就等黎菁開飯了,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各自的飯都盛了上,黎家人已經全做上了桌,一張大圓桌,只黎菁的位置空着。

    沒有半點意外,黎菁抱着玫瑰花進門,就接受了黎家人齊刷刷看向她的視線。

    挨着他位置的天賜實在餓了,手裏正捏着個雞腿在啃,看到她先一個說:

    “小姑姑,你可回來了,你下回不要自己去老洋樓那邊呀,喊上我啊,那邊好玩的,我喜歡去。”

    老洋樓那邊裝修好,家具進去後,天賜和何洋都去過兩回,兩人已經理所當然把那邊當成自己第二個家了。

    先前小兩只還說騎着車過去找他們,家裏人沒讓。

    “好啊,那下次喊你啊。”

    黎菁回一聲,又硬着頭皮和家裏人打招呼:“爸,媽媽,二叔......”

    “菁菁回來啦,快坐過來吃飯了。”黎萬鋒喜歡黎菁,黎萬山申方瓊還沒出聲,他先喊了黎菁。

    “嗯,好,二叔,我就來。”

    黎菁說着,過去立櫃邊把玫瑰花放下,黎何洋端着碗注意到了,不由問道她:“花是陸哥送的?”

    “他把你喊出去就為了送一束花啊?”

    這話說出來,桌上的人都頓了頓,申方瓊瞥了眼女兒換過的衣裳,梳過的頭,再看她一張紅豔豔的嘴,那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不過兩個人還有一個星期就婚禮了,她也就不管了。

    她不管,黎萬山卻忍不住,下午還說很快回來了,結果又是晚上。他捏着筷子,眼睛瞟着黎菁:“他找你去老洋樓那邊又做什麽?”

    “不是什麽都已經布置好了?給花澆個水他自己不會?”

    “不是只澆花啦。”

    黎菁有些不好意思,但這事不解釋更不好過關,她也不想讓黎萬山對陸訓意見更深,她走到桌邊忍着羞,把手伸出去樣了樣。

    “他來送戒指的,範老板和他講,港城那邊男女結婚都先求婚,他就把那邊布置了下,再送了花和戒指。”

    “求婚?他還給你求婚了?就像你拿回來的那些小說書裏那樣?”邊上何麗娟驚訝一聲。

    “他這麽浪漫啊?”

    何麗娟平時就喜歡看電視,黎菁那些小說看了不看的,她也拿去翻,整個黎家知道求婚怎麽回事的,除了受過洋教育的申方瓊,也就何麗娟知道了,她忍不住起了身去看黎菁手上的戒指,然後驚嘆:

    “哦喲,鑽石的哦,還這麽大顆,不便宜,更漂亮。”

    申方瓊待兩個媳婦不算差,改開以後,政策好了,她原來深埋地底下的一些東西能見光以後,給兩個媳婦一人拿了些首飾。

    何麗娟和常慶美也算是見過世面,一眼看出黎菁手裏的戒指珍貴。

    常慶美也看了一眼笑着說:“是很漂亮,菁菁手好看,戴上更好看。”

    申方瓊沒說話,對陸訓這一做法倒是滿意的,瞥一眼女兒手上的戒指,她盛了碗甜湯喝。

    桌上幾個女人都對陸訓滿意得不得了,黎家幾個男人就是有意見也不好說什麽了,左右也馬上要結婚了,許多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他們現在就慶幸婚期早,不然按陸訓那一刻也離不得的樣子,他們都不願意去想會發生什麽。

    現在看還是快些結婚好。

    黎萬山鼓着眼,半晌說了句:

    “你們快結婚了,按照老規矩,結婚前最好不要多見面,後面幾天還是忍忍吧,就算要出去也不要出去這麽晚,說出去影響不好。”

    黎菁從來不當着很多人面反駁老父親,況且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便乖乖應道:“爸,我知道了。”

    黎菁答應下來,接下來幾天,她還真沒怎麽和陸訓見面了,先是陸訓去滬市耽擱了兩天,等他回來,在電影學院上學的黎何年為了小姑姑結婚的事回來了,緊跟着後面一天,三哥黎承也回來了。

    他們兩一回來,黎菁的時間整個被占用,完全分不出一丁點時間給陸訓了。

    黎何年從小長着一張娃娃臉,讨喜,不像黎何洋那麽鬧嘈,還會撒嬌,也是全家最會争寵的一個,只是人家争爹媽的寵,他争的是小姑的。

    幾乎一回到家,他就挨着小姑不離腳了,走哪兒都跟着,黎菁端碗,他拿筷子,坐着看電視他坐邊上給扇扇子,出去他負責拎包。

    黎菁許久沒見着大侄子,難免偏疼由着,她幹脆班都沒去上了,每天陪小侄子這裏去采風,那裏去看景。

    等黎承回來,叔姑侄三個更熱鬧了。

    黎承弄了一輛吉普,每天開着車帶着他們滿城轉悠。

    陸訓這時候要忙着婚禮事宜,還要負責派發請柬各種,好不容易騰出一點時間找黎菁,電話打到黎家,永遠都是臉上挂着笑的黎何年接電話:

    “小姑父啊,你找小姑?她樓上洗漱呢,今天?今天怕是沒空,我們和三叔約好了要去東邊走一走,我去采風呢,這次我帶了不少膠卷回來,給小姑拍照,她喜歡我拍的照片。”

    “小姑父,我難得回來一趟,這幾天我借用一下小姑,還謝謝小姑父理解,到時候多洗一份照片給你啊。”

    話說得快卻溫馴有禮無可挑剔。

    陸訓自從滬市出差回來就沒見過黎菁,去家裏找人,沒找着,說是和大侄子一起出去了,打電話偶爾接到沒說兩句,那邊黎何年找她有事又匆匆挂了,今天他特地挑一大早打電話,沒想到還是碰着個軟釘子。

    看着挂掉的電話,陸訓臉上無奈。

    他先前聽黎菁說起過這個大侄子,各種誇,聽話,乖。

    但只這麽一通電話,他就聽出來,這個侄子乖只對他小姑,別的人,那都裝的。

    有這個侄子在,他估計是婚禮前難見她一面了。

    修長手指扣住電話上輕點兩下,陸訓轉頭看了眼牆上日歷,十月八號,還有三天……

    還有三天就是婚禮,這三天除了黎菁和兩個侄子還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只想好好陪妹妹的黎承,黎家上下都忙起來。

    忙着給黎菁準備嫁妝,陸訓聘禮大手筆,看直所有人的眼,但實際申方瓊給女兒準備的嫁妝真要拿出來更會看直人眼。

    申家當初能捐的都捐了,但申方瓊這個家裏最小的小女兒卻是受厚待和偏疼的一個。

    不管是大哥二姐還是沒掉的老母親都給申方瓊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錢財。

    這筆錢申方瓊哪怕最艱難時也沒拿出來用過。

    當初黎家幾兄弟結婚,申方瓊就和他們說好了,她埋在地裏的東西将來都是黎菁的,他們幾兄弟誰也甭惦記。

    黎志國黎志軍幾個确實也沒惦記過,甚至都當老母親兩袖空空什麽也沒有,想要什麽都自己掙。

    如今黎菁結婚,申方瓊才把這筆錢財拿出來。

    一整箱的大黃魚,一箱子達到珍藏級別的珍寶,裏面鑽石,祖母綠寶石,翡翠占多數。

    這是給黎菁放保險櫃的東西,申方瓊還另外給女兒準備了一張存折,也不是一筆小錢。

    除了申方瓊這裏,黎萬山那裏也有一張給女兒準備的存折嫁妝,當了三十多年廠長,他每年的獎金都單開一本存折,就為了給女兒攢嫁妝。

    這是兩個老的準備的,另外黎志國黎志軍黎承幾個哥哥也有表示。

    黎承每個月津貼郵寄給妹妹花,但他之前有受老母親提醒,出任務的獎金都自己留着給妹妹攢嫁妝了,這次回來,黎承把存折給了申方瓊,老兩口看到小兒子存的錢都吓了一跳。

    黎承在部隊十幾年,任務沒少出,軍功無數,攢下的錢都快趕上老兩口的總和了。

    有了小兒子這張存折,黎志國黎志軍送來的存折他們直接沒收了,只讓他們給黎菁準備外面能看到的嫁妝。

    外面的嫁妝無非是家具家電縫紉機這些。

    陸訓拉來的那些彩電空調,雖然他強調留在黎家給黎菁後面回來住用,但黎家沒真這麽打算,除了一張給黎菁的床他們留下了,另外的他們都給陪嫁了回去,又再配了縫紉機自行車一類老三大件,黎志軍還去給妹妹買了一臺現在市面上正流行的vcd,再一對腕表。

    何麗娟從黎菁相看就開始在給黎菁準備各種布料顏色的床單被套,再棉絮不管是墊的蓋的,她都直接給準備了近十床,好幾年不用買被子。

    另外窗簾布,沙發套這些常慶美那邊也弄來布料親自給她弄了幾套。

    其餘的像喜盆,對碗,紅木箱櫃,子孫桶,火铳,這類東西,何麗娟和常慶美也給早早準備好了。

    除了家裏準備的,何珍何老那邊也有表示。

    當初說好黎菁結婚他們要送一份嫁妝,何珍送的是一套她從港城拍賣行拍得的一套珍藏紅寶,價值遠超當初黎菁拒絕的那張支票數倍,何老送的看着要低調很多,只送來一張老舊的房契紙,卻是上面還給他的一處鋪面,面積不算大,地段卻在寧城商業街上,如今一個月收租能收不少錢。

    因為早先講明了這是給妹妹侄女的嫁妝,黎家人連推都不好推。

    而一應嫁妝準備好,另外就是邀請參加喜宴的人。

    黎菁結婚,黎萬山申方瓊有心想讓黎菁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夫妻兩一改往日低調,把他們能請的親朋好友都給請了一遍。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申方瓊大哥二姐那邊,作為家裏唯一小女兒的老來女,黎菁一直是舅舅二姨那邊最看重的一個小輩,她要結婚,他們不可能不來。

    黎菁大舅申懋勳和二姨申方華哪怕退下來也依然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們要出行都有專人陪着,再最小的表妹也是唯一一個小表妹結婚,兩家的表哥表姐們不可能不表示,他們如今所在的位置不好輕易離開,就各家派一個代表跟着兩老過來。

    申方華那邊兩個孫子一個外孫跟着,申懋勳那邊人就多了,他五個兒子,五個兒子又各自生了好幾個孫子孫女,每家一個代表都是五個孫子跟着,還有想湊熱鬧看小姑姑婚禮的三個孫女,浩浩蕩蕩一群人,黎家外面院子搭上涼棚都坐滿了。

    也幸好黎志軍提前給家裏裝了空調,不然這些人來還要受翻熱。

    申方瓊幾兄妹多年來各處一方,這一回也算難得齊聚在一起,都是提前一天過來,還給黎菁準備了添妝。

    申懋勳實際,直接給了最小的外甥女一盒子小金珠,申方華則是給的滬市如今只在黃牛手上才能買到的真空電子股股票。

    兩個人的大手筆再加上何家的和申方瓊準備的,黎菁一躍成為寧城嫁妝最厚的姑娘。

    別說旁人驚呆,就是黎菁自己都驚呆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捧着媽媽和大舅給的大黃魚小金珠還有那些珠寶首飾店鋪房契股票,做夢都在笑。

    農歷九月二十三,新歷十月十一。

    這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黎菁房門就被媽媽申方瓊敲響了。

    黎菁睡着迷迷糊糊的,爬起來甩開身上一只毛茸茸,睡眼惺忪回了聲:“嗯?媽媽,怎麽了?”

    申方瓊站在門外,一聽就知道女兒這是還沒睡醒呢,估計都快忘了今天她結婚了,她好笑道:

    “你說怎麽啦乖囡,你忘記今天什麽日子啦?”

    “好起來洗漱了,你大嫂給做了桂圓羹,還有小籠包,等下何年給你送上來,媽媽還給請了個全福奶奶,等下人就要過來了。”

    什麽日子,她今天結婚哦。

    黎菁腦子一下清醒了,這麽些天被三哥大侄子帶着各處玩,再昨天那些大黃魚金珠子珠寶首飾一晃眼,不知不覺就到結婚這天了,到這會兒,她後知後覺的有些緊張起來了。

    “哦,好,知道了媽媽,就起來了。”

    黎菁習慣性乖乖應一聲,等外面申方瓊放下心響起離開的腳步,她抱着頭又倒回床上一躺,随手抓過一只毛茸茸,想到晚上就不睡這邊了,她心裏忽然空空落落的。

    不過很快她想到老洋房那邊就在這邊不遠,那邊屋子也是她親手布置,那邊的床是特別定制,比現在睡的這張大一倍,還軟,床上也有很多毛茸茸,再伸手在頭頂摸開一個箱子,摸過一根大黃魚到眼前看一眼,她又覺得可以了。

    這些嫁妝是她的,結婚後她刷陸訓給的卡,這些可以存起來,今後她也是有存款的人了。

    黎菁把大黃魚擱眼睛上一會兒,很快她把金條放回黃花梨雕花箱子,上好鎖,再放進陸訓昨天讓人送過來的保險箱裏,起床去旁邊衛生間洗漱了。

    習慣性早上簡單沖澡洗頭,拿吹風把頭吹個半幹出來,黎何年給她把甜羹端上來了,看到她,大小夥子白淨的娃娃臉上便綻出了溫煦的笑:

    “小姑,吃甜羹了。”

    “放這兒吧,你吃了嘛?還有大舅舅二姨他們呢?”

    黎菁一頭羊毛卷剛吹好,這會兒蓬蓬的,她抓了兩把,拉過邊上的小桌子和小墊子給黎何年放甜羹,又問道他。

    和曬成黑猴的黎何洋不一樣,黎何年今天特別收拾過,羊毛卷後抓,白襯衫黑褲子,俊朗陽光,在小姑面前笑得更乖:

    “我還沒,你吃好了我再下去,大舅舅二姨在樓下吃着,申荥他們還在招待所沒過來,黎何洋騎車去喊他們了。”

    申懋勳申方華兩家過來人多,家裏住不開,就他們兩個住在黎家,其餘在邊上招待所裏住着,吃飯還是和大家一起,不過那群小輩都和黎何洋黎何年差不多年紀,起不來也正常。

    黎菁聞言點了點頭,把裙子一掖,兩腿盤坐在墊子上,又和黎何年說:“那何年你先下去吃吧,我這裏還有會兒。”

    黎何年不想走,他也去拿了塊墊子學着小姑在她對面坐下,兩手擱在膝上看着她:“沒事,我等會兒去吃,你先吃你的,我等着,不着急。”

    黎何年現在就後悔,當初不該報勞什子的電影學院學導演,離家遠,耗錢,他半年沒回來,小姑要嫁人了。

    想起等會兒要來接親的男人,黎何年眼睑微垂,雖然三叔那邊已經點過頭,有些晚,他也還是要會會他,看他對小姑是不是真那麽在意,有過季臨那個僞君子的經驗教訓,他現在不太相信靠近她小姑的男人。

    黎菁不知道大侄子心裏想的,他不想走,她也随他,捏着勺子小口吃起來。

    甜羹吃好,再吃了兩個小籠包,喝兩口水漱口,那邊申方瓊申方華和全福奶奶也上來了。

    九十年代了,一些人家已經不講究開面梳頭那一套,但申方瓊想要女兒一生順遂,還是請了寧城最有名的全福奶奶過來給黎菁開面梳頭。

    黎菁從來沒開過面,棉線一點點絞過,出來一張臉面如桃花,白裏透粉,這樣一張臉,只需要稍微一點顏色便是芳華絕色。

    申方瓊和二姐申方華年輕時候也是好打扮的人,還懂得化洋妝,等全福奶奶那邊弄好,讓黎菁把陸訓送來的婚紗換上,姐妹兩進屋,齊力上陣給黎菁妝補。

    沒一會兒,一張芳菲妩媚的臉便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結婚當天,新娘子最大,大家最想看的也是新娘子。

    這個時候,黎菁房裏已經圍滿了人,何麗娟,常慶美,還有黎菁幾個十七八歲的小侄女,以及家屬院大着膽子過來湊熱鬧的小姑娘。

    看到黎菁的模樣,黎菁大舅家五表哥最小的十五歲女兒秀秀先張大嘴驚嘆了聲:

    “哇撒,我們小表姑也太漂亮了吧,比那些電影明星還好看!小表姑父可太福氣了!”

    邊上何麗娟聽到這話接過話笑說道:“可不是,我們菁菁一直漂亮,不過今天當新娘子,那更好看了。”

    黎菁被這一番贊說得臉上紅霞泛起,微垂頭沒好意思回。

    對面二姨申方華把自己帶來添妝的一頂鑽石皇冠戴去外甥女頭上,又盯着她小臉細細看了看,臉上露出滿意又慈和的笑來,又和申方瓊感嘆:

    “确實漂亮,小妹你年輕的時候是周圍最漂亮一個,我看着菁菁比你還要更甚些。”

    申方華比申方瓊大五歲,今年六十八,她注重養生,吃喝各方面都有注意,看起來不算顯老,和申方瓊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眼能看出來兩人是姐妹。

    姐姐這麽說,申方瓊看着女兒也笑,笑着笑着又微微紅了眼,精心養了二十多年,今天就要嫁人,不管那個人多好,做媽媽的心裏總是不放心的。

    “我女兒不止漂亮,更乖,也有福氣,今後一定和和美美的。”

    申方瓊輕吸口氣,用力笑着說一下,又拿了先前早挑選好的蘋果遞給黎菁:

    “乖囡,你大嫂二嫂還有你娟娟侄女她們幾個在這兒陪你啊,樓下開始來客人了,媽媽得下去招呼。”

    申方瓊當婦聯主任這麽些年,寧城認識不少人,關系往來好的這回她都請了,加上申家還回來了兩位重量級人物,聞風來的更多,客人超出她們預估。

    黎萬山那邊同樣,還有家屬院聽到消息的,和黎萬山黎志國何麗娟有往來的也要來,今天小洋樓這邊準備了整四十桌,外面院子再黎家外圍一圈都擺滿了桌,只留下一條供小車進來的道。

    這麽多客人,黎家人只招呼接待客人這一塊兒都有得忙。

    這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多,陸訓那邊定好了差不多十點多點過來接人,十一點到十一點半這邊開始午宴,客人差不多也在這時候來了。

    黎菁昨天聽過一耳朵家裏談這個事,知道情況,她接過媽媽給的蘋果忙道:“嗯,媽媽你去忙吧,我這裏也沒什麽事情。”

    申方瓊又叮囑了兩句,和二姐申方華一起下樓了。

    長輩們走了,房間裏熱鬧非但沒下去,反而沒了拘束顧忌更放得開了,一群姑娘過來仔細盯着黎菁的模樣看了又看,忍不住說:

    “真的好漂亮啊,睫毛好長,皮膚那麽白那麽細,跟畫裏的人兒一樣,小姑姑你可真的太漂亮了!我們就離得太遠了,不然早過來找你,陪你玩了!”

    黎菁幾個表侄女娟娟,雅琴,秀秀昨天剛來,她們和黎菁多少年沒見過,有些還是小時候見過黎菁一面,模樣都不記得了,經過昨晚一晚上聊天今天總算熟悉了,十七八的年紀,有說不完的話,又對還沒見過面的小表姑父好奇,各種問黎菁:

    “小姑姑,小姑父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你們相看認識的哦?剛開始不會尴尬嗎?”

    黎菁先前還不太适應,被她們圍着,臉都是熱的,後面慢慢也習慣了,她一個個問題回着這幾個侄女們,偶爾幫着何麗娟常慶美招呼下家屬院的小姑娘們。

    就在這樣熱鬧的聊天氛圍裏,不知過去多久,黎菁忽然聽到樓下傳來侄子們粗嗓門的喧鬧聲:“快!快!新郎來了!新郎來了!攔住他!”

    “快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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