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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你嘴怎麽腫了
黎菁這輩子從沒這麽動作迅速過。
推人, 應答,關門,迅速抹掉唇上的濕液, 一雙唇頓時火辣辣,她也顧不得,手忙腳亂扯了扯上爬的衣裳,扒拉扒拉不知道有沒有弄亂的頭發, 平穩呼吸用最快的速度轉身。
但似乎依然有些晚了, 申方瓊已經站在門口的走廊上。
“媽媽。”
黎菁不确定申方瓊有沒有看到什麽, 她硬着頭皮叫了聲。
申方瓊神色複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黎菁回來之前, 她其實已經出來看過她兩次了,晚上季臨來家裏一趟, 她和黎萬山吵了一架。
黎萬山中午和晚上在黎玲的訂婚宴喝多了酒,脾氣大,知道自己錯了也死不承認,還發火把幾個兒子媳婦都趕回了房。
家裏兒子媳婦怕他, 她可不怕,她搬了張凳子坐他面前和他吵, 她婦聯幹了幾十年的人, 什麽場面沒見過, 論嘴皮子誰比得過她,吵到最後糟老頭子煩了, 倒沙發上睡着了。
她看他打鼾沒勁, 見時間快九點了, 黎菁還沒回來,就出去家屬院轉了一圈, 順便去了趟廠門口,她看着陸訓車子停在路邊,看着人從車上下來送黎菁進廠子裏。
見兩人相處得好,她沒出現打擾,她從小路繞,比他們快幾分鐘到家,她想着他們就算道別一下,五分鐘總該進家門了吧。
為這個她還特地糟老頭弄醒了,把他趕去衛生間洗個澡清醒清醒,等下好和女兒講季臨的事,結果糟老頭子洗好澡都要出來了,人還沒進家門,她忍不住拉開家裏的窗簾往門口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什麽,她從小乖巧懂事,循規蹈矩的女兒,整個挂在人身上,在親吻。
院子裏沒開燈,算不得亮,甚至昏暗的,但那纏綿熱切的樣子,她隔老遠都能看出來。
女兒那一手撐門,一手圈人去吻人的模樣,她甚至有些分不清他們兩是誰先主動的。
大門口的,眼見糟老頭子出來,她是真擔心這場面被糟老頭子看到得氣厥過去,出聲喊了她,是想提醒她趕緊進來。
哪知道這傻閨女直接把人推開了,還當人面直接帶上了門。
弄出那麽個大動靜,她現在是問吧,擔心她羞哭,不問吧,又怕她膽子太大,現在敢家門口接吻,後面呢......
“這麽晚了,陸訓送你到門口的吧,已經走了?”
好半天,申方瓊看一眼寶貝女兒低埋着頭那忐忑可憐的模樣,她輕嘆口氣,只裝作不知的看了眼鐵大門,問了聲。
申方瓊看起來像是沒發現什麽,黎菁松口氣,接着又心裏發虛。
走了,吧?應該。
“嗯,走了.....他送我到門口就走了。”黎菁心裏發虛,她克制着自己不扭頭去看鐵大門,勉強扯唇笑了下回道。
“這樣啊。”
申方瓊應了聲,她都不想去問女兒在江邊怎麽樣了,都能在大門口接吻,江邊那邊林子還多,她不用腦子都能想到會發生什麽。
院子裏暗,她看不出清女兒那雙唇什麽樣子,但也能想象到了。
申方瓊不是多老派的人,當年她和黎萬山在一塊兒,還是她主動的,她倒不覺得女兒不該和人親吻,只是陸訓這個人,她得多審視一番了,他是一時情難自禁才沒顧忌場合,還是沒有把她女兒放在心上,覺得可以随時把玩。
不過在這之前,另外一件事更要緊。
申方瓊心裏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依然慈和的和女兒笑了笑:“進屋吧,你爸有事情給你講的。”
黎菁每次聽見有事情講都頭皮發麻,她尋思她今天也就晚回了,但她打過電話,不至于給她開會吧,還是說,先前被看見了?
“什麽事啊?爸怎麽還沒睡嗎?今天玲玲姐下定,他喝了不少酒吧?”黎菁忍不住問道。
申方瓊頓了頓:“嗯,喝了不少,這會兒酒醒了。”
“哦。”
申方瓊語氣有些不太對,黎菁預感不太好,她眼睛飛快瞥看一眼鐵大門,默默把肩頭挂着的包包取下來裹在一塊兒拿着了。
家裏今晚氛圍不對,黎菁一進正屋門就發覺了。
正屋裏,黎萬山一個人手撐着腿坐在沙發前,面前煙灰缸裏都是香煙蒂,屋子裏還有二手煙的味道。
家裏面申方瓊不喜歡煙味兒,黎萬山和黎家幾兄弟都是外面抽煙的多,除非黎萬山心情特別煩的時候,或者和申方瓊吵架了才會這樣。
黎菁不禁有些擔心出了什麽事了,看黎萬山臉通紅,眼裏也有紅血絲,她更擔心了,這下也顧不得她會不會挨批評的事,她看黎萬山面前一杯水都沒有,她趕緊去立櫃邊,拿了熱水壺給倒了一杯過來放到他桌面前:
“爸,你還沒睡?你中午喝了很多酒啊,晚上也喝了嗎?頭疼嗎?”
黎萬山當然頭痛,二弟黎萬鋒是個一杯倒,男方今天來的那幾個都能喝,還輩分大,只能他作陪,黎家其他人下午就回來了,他一個人在那邊喝到晚上七點才回來。
回來躺下休息還沒半小時,又碰見季臨上門,他還不得不出面處理,之後又和老妻生氣,把兒子媳婦全部趕回了房間,再被老妻湊在耳朵邊罵一通,煩得只能抽煙,裝睡。
後面被叫起來去衛生間洗澡,他去洗了,頭更痛了。
一晚上了,他心裏憋悶又難受,女兒的關心總算讓他好受一些,他捧起茶幾上的溫水喝一口,難得露出了個笑,聲音更溫和:
“頭不疼,你過來坐,我有個事情要和你講一下。”
“什麽事啊?明天講不行嗎?我覺得您現在該休息。”
黎菁捏着包包坐去了他側邊的沙發上,眼睛忍不住去看媽媽申方瓊,她感覺到老父親情況不對,但又說不出來發生了什麽。
申方瓊從進屋就沒說過話,她雙手抱臂坐去了另一面沙發坐下,注意到女兒詢問的眼神,她難得沒為她解惑,眼睛瞥着茶幾上黎菁倒的水,說一聲:“問你爸,他的事情不要我管的。”從茶幾下面抽了本小說看起來。
黎萬山抿抿嘴,也和黎菁道:“別看你媽,她現在是王母大人。”
......
老兩口這是吵架了。
“ 您和媽媽不要鬧脾氣,有事情說清楚就好了,都各自讓讓對方。”
兩個人都在場,黎菁也不好問他們為什麽吵起來,兩個都是倔脾氣,都不會說,就算說了,還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講着講着吵得更厲害,黎菁在對待父母吵架的問題上已經很有經驗,她看看申方瓊,又看看黎萬山,勸道。
黎萬山擺擺手,道:“沒事,我和你媽的事你不用管。”
“......那爸,您要說什麽事啊?”暫時不好勸,黎菁卷着自己的包包,又問道黎萬山。
“你和陸訓相處怎麽樣?”黎萬山斟酌片刻,先問了她和陸訓那邊。
就是問這個事?
黎菁輕輕抿了下唇,有些羞的小聲回道:“挺好的。”
遲疑一瞬,她把陸訓想上門的事講了:“爸,陸訓他想問您和媽媽大哥他們下周末有沒有空,他想和陸爺爺還有他阿姨一起上門來拜訪一下。”
“他和你提了這個事?”
黎萬山擡手按了按昏脹的腦仁,這事其實前兩天他和陸老頭碰頭,陸老頭也隐隐給他暗示過。
要是今晚季臨沒過來,黎菁提這事,他肯定一口答應了,但現在季臨這裏,卻和塊炸彈一樣,總要先解決了。
黎萬山默一瞬,沒先說有沒有空的事,他擡頭問道黎菁:
“你們今晚吃飯碰見季臨,他什麽反應?有沒有問你什麽?”
黎菁愣了下:“季臨他來過了?”
“來過了。”
黎萬山把水杯裏的水一口喝幹,看着黎菁道:
“有件事得說給你知道下。”
黎萬山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凝重,眉頭的山丘整個隆起,像是遇到不小的麻煩事。
自從黎萬山退休,他生氣都中氣十足,黎菁已經很久沒見他這樣過。
黎菁心裏打鼓起來,她聲音也含了幾分小心:“什麽事呀?”
黎萬山看着黎菁小心的模樣,更張不開嘴,好一會兒,他才抿直唇道:
“你和季臨,先前我們算是私下裏和他有過一個婚約約定。”
“婚約約定?”
黎菁唇微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爸,你說我和誰?季臨?”
“我們什麽時候有的約定,我怎麽不知道這個事情。”
黎菁驚訝難掩,黎萬山心裏更憋悶,兒子媳婦包括二孫子都回了房間,家裏面安靜得掉根針都可以聽見,但他就是覺得耳邊嗡嗡的,腦袋也脹。
“是他來找的我們,沒有告訴你這個事……”
黎萬山泛血絲的虎目微睜了睜,和黎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說。
三年前季臨從京市回來,當時他已經确定在京市秘書辦的工作,黎萬山知道他要留京工作,心裏失望,更可惜。
黎菁從小和季臨玩得好,對季臨依賴,季臨呢,也對黎菁好,各方面周到。
黎菁怕熱又怕冷,夏天貪涼容易感冒,冬天怕冷也容易感冒。
季臨夏天手上一把扇子不離手,都是給黎菁扇的,怕黎菁喝外面冷飲拉肚子,他學着給她煮綠豆湯,弄龜苓膏。
到冬天,他身上總會多穿一件衣服,因為黎菁愛美,明明怕冷,在人多的地方卻不願意多穿衣服,他身上多一件衣服,在人少的時候,就可以脫下來給她披上。
當初黎菁被人販子弄去,也是季臨第一時間發現,和黎承一起循着黎菁一路散落的随身物品追上去,最後黎菁要被人販子滅口,也是他撲上去擋了一刀。
黎菁十六歲那年踩空樓梯,也是他當肉盾護住了她,還因此骨碎了左手......
這樣對女兒好,相貌也俊秀的孩子,黎萬山不可能不喜歡,他很早的時候就把季臨當成了女婿在待。
他知道季臨想跳級,早點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他找人給他弄高考複習資料,讓他提前跳級參加高考。
大學的時候,季臨需要實習,一個好的實習單位太重要,黎家在京市沒什麽認識的人,他賣老臉去求了申方瓊二姐,從申家找人提前給季臨安排了機關部門的實習。
他做這些,都是為了将來的女婿。
但這個他看好的女婿畢業了,卻不準備回來了,他想留京。
黎萬山感覺到自己想要的女婿飛了,失望得不行,但他替季臨做的事,也不是人家求他的,他也不好說什麽。
這個時候,季臨卻主動找到他說,他很喜歡黎菁,從小就喜歡,他想要黎萬山給他三年時間,三年裏,黎家不要給黎菁安排親事,他會用三年時間成長起來,想辦法調回來,娶黎菁,讓黎菁過上好日子。
黎萬山年輕的時候歷經過太多事情,他知道時間最磨人,更不看好什麽三年,男女之間分開一年感情都會出問題,更何況三年。
他當時就和季臨說,要麽,他選擇立馬和黎菁領證結婚帶黎菁一起去京市。
要麽,不和黎菁表明心意,他在京市獨自奮鬥,到規定期限回來追求黎菁,黎家可以做到三年裏不給黎菁安排親事,但如果黎菁自己遇到喜歡的人談上了,就另當別論。
時間以他回來的時間,六月五號起算,到今年六月五號結束。
季臨當時幾乎沒有猶豫,選擇了第二種。
“事情就是這樣,三年前我答應了他這個事情,但是我沒想到,我答應他這事以後,他人就和失蹤了差不多,逢年過節不回來,也沒個電話,連節禮都斷斷續續的,時有時無,好像根本不上心咱們家了,我這邊找人打聽,才知道他不在京市了,和他領導一起去了津市。”
“那個地方我們家不熟悉,不好找人打聽,他也沒和我們說這個事情,我也就當他忘了當年的承諾。”
黎萬山說是這麽說,但他心裏依然把這個事情記着的,左右黎菁年紀不大,他們也想多留她兩年,所以一直沒着急過她親事,一直到今年年初,彭芳找上門來說,季臨心裏有人了,還給他們道歉,說這兩年耽誤他們菁菁了。
他本來不信的,但他輾轉找人從津市那邊打聽了,人告訴他,季臨已經回到京市,不過他确實和他們領導女兒走得很近,單位都說他們兩快結婚了。
他聽到這個事情很生氣,他不知道季臨那邊什麽情況,把他女兒當成什麽,如果要另外找,他至少得和他這邊說個清楚,把事情了結,這麽不明不白的,算什麽?
他氣不過,找人拿到季臨新辦公室的電話,打了過去,結果那天接電話的卻是一個女的,還問他是不是找季臨哥。
季臨哥,他女兒喊的稱呼。
黎萬山當時憋着一口氣問她是什麽人,她說她叫青青,對方反應很迅速,在下一秒,人家就問了他,是不是黎家伯父。
季臨的辦公室,陌生女人接的電話,還很親昵的喊了季臨,并且以未婚妻的身份告訴他:
“伯父,我知道你們家以前對季臨關照很多,有需要的時候,我們會報答你的,季臨那邊他對你們很抱歉,但是感情的事情是控制不住的,伯父,你說是這個道理吧?”
黎萬山這輩子沒有受過這樣的羞辱,他氣得眼都紅了,當場挂掉了電話,徹底死心聯系季臨的事,之後又在彭芳接連的刺激下開始琢磨給女兒找對象。
黎萬山并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問題,一直到今晚季臨找上門,所有的誤會解開,他們又逼他說出了當年三年之約的真相。
他才意識到自己當時怒極之下沒把事情處理妥當,當時哪怕是那個叫青青的那樣說,他也應該堅持聯系到季臨,把事情說清楚了結掉。
但那點不妥當并不能抵消掉他得知三年之約真相的怒火中燒。
黎萬山煩躁的從茶幾上摸了煙盒,卻被申方瓊一把搶了過去,眼睛瞪着他,要他趕緊說事情,不要磨磨唧唧。
他看她一眼,繼續說下去:
“他今晚過來,和我們解釋了這兩年為什麽沒和你還有咱們聯系,也和我們解釋了他當初為什麽沒有選擇第一種方案......”
黎萬山說到這裏有些說不下去,他現在一肚子火,當初他要是知道三年之約是這麽回事,他根本不會答應。
“怎麽可能呢?”
黎萬山不知道怎麽說下去,黎菁也再聽不下去,她腦子全亂了。
黎萬山說的內容,和她知道的版本完全對不上。
季臨三年前是回來過一次沒錯,那次他回來是勸她和他一起去京市,說會計的工作哪裏都好找,去京市他會給她安排工作。
當時她聽見,第一反應就是,他違背約定了。
當初她決定放棄專門走跳舞這條路,沒辦法再去京市以後,他不贊同和她鬧了一段冷戰,但到最後,他也沒再說什麽,還和她約定好了,等他大學畢業,他就回來,他們還是最好的。
但他反悔了,有了別的選擇,她心裏很失落。
京市,是她十六歲後就沒再想過要去的地方,有在滬市讀書的那段經歷,她也更想待在父母身邊,不想再去別的陌生地方了。
何況她和季臨什麽關系,她哪裏能和他這麽不明不白的去京市。
她拒絕了。
那天季臨發了很大脾氣,他問她為什麽拒絕,京市不好嗎?京市比寧城大,更繁華,她為什麽不肯去?
他質問她,為什麽那麽沒出息,為什麽有大好前程的地方她不肯去,為什麽每次都要他去遷就她。
還有當年跳舞也是,那麽有天賦,為什麽就無緣無故要放棄,都說好了,要進東方歌舞團,要去京市,要讓所有人看到她跳舞,他都為了她提前參加高考了,為什麽她要突然改變主意,問她為什麽那麽自私……
一句句的沒出息,一聲聲質問,和針一樣紮在她心上,她忍不住和他吵了起來,吵到最後,她問了季臨一個問題,怎麽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等了他好久,他才說,他們是最好的夥伴,朋友,兄妹.....
朋友,兄妹,夥伴.....唯獨,沒有戀人。
她當時表示知道了,之後她生了場病,高燒不退引發中耳炎,産生耳鳴,她去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出院後她去找季臨,被彭芳告知,他已經走了。
她住院一個星期,他知道,但那麽久的時間,他只去看了她一次,她甚至連他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因為他沒和她告別,也沒留下只言片語。
她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不一樣了,從她放棄走舞蹈那條路,還沒選擇京市的大學,和他分開四年,他們兩因為時間,距離,各自長大,已經有了隔閡,再回不到以前那種形影不離,她生病,他在病床前守着的時候。
他對她也沒有那個意思,或許,他把彭芳日夜和他說的話聽進去了,他瞧不上她一個只知道買東西花錢,還随時可能會再次耳聾的敗家女。
那以後,他們的聯系就很少了。
三年,他們一共通了三封信。
一次是他來信說他得了領導信任,已經隐形成為領導身邊的一秘,他說,如果她想去京市玩,他可以安排。
那時候她六百的工作還沒适應,每天事情特別多,她逛街時間都減少了,更別提出游,她回信給他,很高興他大展所為,盼他再接再厲,再托去京市出差的同事,給他帶了一點家裏他喜歡吃的大嫂做的嗆蟹。
只可惜同事到京市當天就給她打了電話,說火車上太悶,蟹沒放住,下車已經壞了,他問還要不要送。
壞了,自然沒辦法送了。
而他沒有收到蟹,也沒有寫封信或者打個電話回來問。
再一次,家裏換了電話,聯系不上他,爸爸要她給他寫封信去告訴他號碼,若是他有事情可以打電話回來。
他們一起長大,他小時候經常在黎家吃住,家裏人早把他當作家人,擔心他在京市遇到事情,找不到人幫忙。
黎家和申家在京市認識的人不算多,但關鍵時候還是能找到兩個人幫忙。
但那封信他沒回,他們家的電話,他也從來沒打過。
第三次是那年她生日,他托一個大學同學帶了一只半人高的熊貓玩偶給她,那次動靜弄得挺大,彭芳知道後還特地找過她。
話裏化外都是,她兒子如今深受領導看重,領導千金也喜歡她,還特地上門來拜訪了她,她這個百貨大樓的小會計就不要肖想了。
更提醒她不要再聯系季臨,免得被誤會,影響了兩人的感情。
彭芳和她說這個的時候,那個姑娘就在遠處等她們,模樣清秀,穿着素雅的套裙,看起來就很有氣質。彭芳要送她去火車站,她順路過來警告她的。
那次她東西收了,放在閣樓的箱子裏沒有打開,她也沒再回信。
他也沒再給她單獨寄過信或者寄東西。
黎菁一直以為,他們之間不可能再有什麽交集了,或許有一天,他結婚了會給她遞張請帖,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他和對象都兩年了,還沒和人結婚。
她沒想到在今天還會聽到另外一個版本,他喜歡她的版本。
黎菁感覺到不可置信,更荒唐。
他喜歡她,她從來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曾經形影不離的小夥伴,背棄了約定,三年沒有再和她聯系,甚至談對象了都沒告訴她。
她早已經單方面在心裏和他絕交了,所以再見面,看到他人回來,她卻不知道,她反應淡淡,無言,甚至用和普通朋友的社交招呼他。
對他,她只有不知道怎麽和陸訓解釋的煩惱,再沒了別的。
青春時他的身影,她的那些想頭,随着時間,彭芳對她的各種嫌棄,暗示警告,已經消失無影。
“他沒和我們常聯系,是因為彭嬸子吧?”
“她不喜歡我,我花錢厲害,也不是名牌大學畢業,還,還有耳朵的問題…她不同意,所以她逼季臨和她定下了三年之約,最好是和我沒什麽聯系的三年。”
“我們家的電話,當時就是季叔叔那邊提議換的吧,我記得。”
黎菁說到這兒,頓了頓,“可能,季臨還給我們寄過不少信和東西,但我們都不知道吧?”
“乖囡,你怎麽知道的?”
申方瓊和黎萬山面面相觑,好一會兒才問道。
黎菁全都說準了,季臨确實從沒斷過他們這邊的節禮,也寄了不少信單獨給黎菁,只是東西被彭芳扣了大半,信件也挑挑揀揀的扣了。
彭芳那邊還找人模仿黎菁筆跡寫了簡短回信。這事黎萬山申方瓊都無法忍受,所以今晚兩個怒不可遏的人才會吵得那麽厲害。
“你們碰到季臨的時候,他已經和你說了這個事情了?那你和陸訓……”
“不是,媽媽。”
黎菁搖了搖頭,“當時我們沒有說這個,他有同事找他,我們沒說兩句就走了,是我猜的。”
“季臨他有個遠房姑姑在郵局,還是個領導,幫忙代領下侄子寄的東西很容易。”
“還有彭嬸子不喜歡我,我也知道。”
黎菁說到這兒,握着的手指指節緊了緊,“當初家屬院那些我是結巴,會傳染人的謠言,就是她傳出去的……”
“你說什麽?那些謠言是彭芳傳的?”
申方瓊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黎菁:
“這事你從哪裏聽來的?誰告訴你的,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為什麽沒有告訴我們?”
邊上黎萬山握成拳頭的手背青筋鼓了起來,眼睛也緊盯向黎菁。
“十六歲那年,我聽到的……”黎菁緊抿着唇,回道。
知道彭芳做下的事情以後,她不是沒想過告訴家裏。
她從季家跑回家,沒多久季臨就來了,但那時候的她沒有辦法接受彭芳對她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願意看到季臨,她讓他走,他卻在猜她遇到什麽事情,非要和以前一樣在她房間門口陪她說話,還問她跳舞的事。
問她東方歌舞團團長又一次下來的事,問她去京市的可能性有多大。
問的都是些她沒辦法回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告訴他,她跳不了舞了,她被一起跳舞的隊員一次又一次的整,給她整出恐懼了,她現在看到舞臺就開始怕,怕衣裳繃開,怕她懸飛的綢子突然再斷裂。
她更怕看到老師那一次次失望的眼神。
怕聽到老師又在那裏說,怎麽回事呢,第一次你結巴不能被選上,這一次你結巴好了,老師好不容易賣老臉又推了你,你卻出這麽大醜,和你說過了呀,平時要注意團結隊員,跳舞重要,做人也很重要。
一切一切,都讓她恐懼,原來她那麽熱愛跳舞,現在卻看到舞蹈服都恐懼,她不知道怎麽告訴他。
他最喜歡的就是她跳舞了。
她煩不勝煩,打開房門準備躲出去,但因為當時她心不在焉,又太着急逃開季臨,下樓梯的時候她沒注意竟然踩空了,季臨在她身後看見,匆忙抱住她拿自己身體給她當了肉墊。
最後他們從二樓摔下來,她只是一點擦傷,季臨的左手卻出了問題。
他為了不讓她被彭芳怪罪,不叫她愧疚,第一次利用他副廠長公子的身份,威脅醫生隐瞞了他的傷情。
一直到被她發現,他的左手連端一杯水都在打顫……
“你就是因為知道了彭芳做的事情,那次才會着急下樓,才會踩空,季臨出事以後,你就瞞下了這事?”
黎菁一提十六歲,申方瓊就什麽都想起來了。
黎菁二十多年,歷經了三個大坎坷。
一次,是她六歲,傷了頭,耳聾了,造成障礙性結巴。
一次是她九歲被拐,險些遇害。
一次是她十六歲,跳舞團隊裏的人害她,萬幸她人沒事撿回一條命,卻讓她在東方歌舞團團長還有許多評委老師面前出了大醜,從此她看到舞臺就怕,絕望之下她只能決定放棄專門走跳舞這條路,之後又意外跌下樓梯。
“嗯,不管怎麽樣,季臨曾經救過我一命,手也是因為我弄成那樣。”
黎菁笑了下說道,又低下頭,“不過我以後不會再顧忌他了,這麽多年,已經夠了。”
屋裏突然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黎萬山眼睛充血的仰起了頭,申方瓊唇抿得緊緊的,以前她忽視掉的一些東西突然浮現在了她眼前。
為什麽這幾年女兒不再提及季家,年節不再主動提和他們送禮的話,為什麽她那麽喜歡熊貓,季臨托人送回來的那個會至今躺在閣樓上面沒有拆開,也沒再提給季臨那邊寫信寄東西的事。
不是單純的他們以為的,女兒長大了,她對季臨沒有多大意思,減少聯系後漸漸疏遠了,還有別的,比如,她知道了彭芳的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比如,彭芳私下裏一次又一次找過她……
她的女兒,在暗處承受了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許多委屈。
因為一個季臨,他們一家子被彭芳那個女人給耍了。
申方瓊這輩子從沒拿權勢壓過人,頭一回,她生出了心思,恨不得把彭芳兩口子撕碎,她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被人嫌棄,耍弄,糟踐成這樣。
十多年來,彭芳在他們面前一直表現得把黎菁當親女兒一樣待,很多時候季臨都得排在後面。
前幾年她和黎萬山沒退下來的時候,彭芳也明裏暗裏的暗示,她把黎菁當準兒媳婦在待,甚至年節都按照親家的年節禮在走動。
今年年初,彭芳上門來和他們道歉,說季臨心裏有人了,他們家不能娶菁菁了,她當時聽了這個事情很生氣,打電話給二姐找人去打聽,确定下來後,她怒季臨背信棄義,又慶幸女兒什麽都不知道,她讓家裏以後再不許提季臨,黎萬山不許再想當初答應季臨的那件事。
之後,彭芳男人季海翔當上了代廠長,她開始趾高氣昂,明裏暗裏表示要幫黎菁做媒。
彭芳勢利,她知道彭芳看不上他們家了,但看彭芳對女兒還算客氣,她沒和她計較,一直到這個月,彭芳上門說黎菁翻垃圾堆的事,提到了她的耳聾,結巴,她才惱了。
但這個事情,老大媳婦兒和老二媳婦那邊已經去找回了場子,前段彭芳才當衆丢了回臉,好些天沒出門。
原來這事在她看已經了結,現在,了結......哪裏能那麽輕易了結。
這些年,吃了他們家多少,拿了他們家多少好處,都得給她還回來!
“媽媽,爸,這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也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太多小夥伴朋友了,季臨他媽不喜歡我,我其實也不喜歡她,都沒什麽要緊,畢竟我也不和她過日子是不是?”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氣氛過分沉,黎菁竭力想緩和,她盡量笑着道,想到季臨那邊,她又說:
“還有季臨那邊,我們是不可能的,我......”
黎菁舔了舔唇,“我一直都只拿他當哥哥,和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一樣,就算沒有這三年的誤會,我們最後也不可能在一起。”
“要是他來找我的話,我會和他講清楚……”
“乖囡。”
申方瓊壓着心裏的愠怒,平緩聲音打斷了黎菁。
“別的事情我們先不提,季臨這個事,我們告訴你,不是叫你去和他解釋什麽,在這個事情上你不知情,沒有做錯什麽,不需要去做任何解釋說明,你也沒有任何對不起他季臨的地方。”
“媽媽和你爸讓你知道這個事,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不想有一天有誰來找你講這個事的時候,你一頭懵沒有個準備,覺得自己對不起人了。”
“季臨這次調回來,媽媽給你二姨那邊去了電話,托人問了問,也不全是因為你,他領導升了一級,需要培植幾個自己人,他是其中之一,咱們寧城作為開放的首要城市之一,是他最好的選擇。”
“所以,要是旁人說什麽他是為了你回來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不是那麽回事。”
“你不喜歡季臨,我們這邊仔細想想,實際也沒答應他什麽,三年之約你爸也守了,是季臨自己沒有做到,我們也和他說清楚了,這個事情到此了了,以後我們是我們,他們家是他們家,橋歸橋路歸路,各走一邊。”
“你不要為這個事情去在意,知道吧?”
黎菁聽明白了申方瓊的意思,她是不想她面對季臨有負疚感,覺得她耽擱了他三年。
要是以前的她,可能會鑽角尖那麽想,就像最開始半年,季臨不和她聯系的時候,她很難過,病了好幾次,有兩次中耳炎一直不好,她又聽不太清了,她都害怕自己會重新聾。
但後面她就适應了。
彭芳一次次暗地裏出現對她進行奚落,各方面言語打擊,反而讓她變得堅韌,學會了放下。
現在知道這些,她心情并沒有很大波動。
季臨的做法,她也難以理解,什麽都不和她講,不和她溝通,玩了三年消失,他憑什麽覺得她會等他呢。
“媽媽,我知道的,我不會那麽想,你別擔心,我不覺得我有什麽地方對不起人的,我問心無愧,不管誰站在我面前,我都能這麽說。”
“爸,你和媽媽晚上就是為這個事情吵架的嗎?”比起季臨,她更關心父母吵架的事情。
黎萬山這會兒只剩疲憊,他平時一副板着臉的樣子,但他對黎菁是最虧欠的一個,尤其涉及到她的耳朵和結巴問題,每次聽到那些話,他都要一個人去待很久。
聽見黎菁問起吵架,他勉強打起精神,回了句:“沒吵,你媽是有點生氣。”
黎萬山聲音啞得不成樣,申方瓊看他一眼,知道他也不好受,她沒有理他,她看着黎菁神色還好,沒有受季臨的事情影響很大,再看一眼黎菁嫣紅起痧的嘴唇,沉吟片刻,她說道:
“乖囡,陸訓那裏,既然他已經見過季臨,你還是和他把事情講一講。”
“談對象,咱們就坦蕩着談,他那邊要是能接受這個,你不是說他想和陸家一塊兒來咱們家吃個飯嗎,你爸和大哥他們會空出時間來的。”
這個事情申方瓊不提,黎菁也打算盡快和陸訓講季臨的事情,今晚之前她确實猶豫怎麽說,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想多了,沒有什麽不好說的,遮遮掩掩反而更說明問題。
可能先前才親近過,他也表明了不在意她以前,她有了那個勇氣和底氣去面對,已經沒了那麽多顧慮和擔心。
“嗯,媽媽,我知道,明天我見到他會和他講這個事情。”
黎菁回一聲,見黎萬山手支着腦袋明顯頭疼在隐忍,眼裏血絲濃重,她是真擔心他有事情,六十多的人了,這樣熬哪裏行,她忍不住又勸道:
“媽媽,你別和爸他生氣了,這事情不怪他,他今晚喝多了酒的。”
申方瓊這個時候,寧願黎菁沒有那麽懂事,她四個孩子,黎菁是她最疼的,也是她最擔心的,她壓着心裏的酸然,笑了下道:
“知道你心疼你爸,知道了,乖囡你也上樓歇歇,明天還要出去玩的話就早點洗洗睡,不然起不來。”
“嗯,好,你們也是,早些休息。”
黎菁輕點點頭軟聲應下,又和黎萬山講兩句,捏着包包上樓回了自己的小屋。
屋子裏下午暴曬過的熱氣還沒消,進屋後透着股窒悶氣。
黎菁拉亮屋裏的老式吊燈,脫掉鞋放一邊牆角,把踩得髒兮兮的帆布包挂牆上,過去床邊打開落地扇,拉開窗戶的橙花窗簾,外面夜晚的風灌進來總算緩了一些。
黎菁她拉過梳妝臺前的淺橘格子布藝靠椅雙膝蜷坐靠去上面兀自出了會兒神,好一會兒,她擡頭望一眼頭頂微微晃眼的老吊燈抿了抿唇。
“小姑,回來啦。”
房門口,黎何洋手指在她半掩的房門上彈一下,弄出點動靜後推開了門。
黎菁擡眼看他一眼,今晚發生的事情挺多,她都不太想理人,過了會兒才有氣無力出了聲:
“還沒睡?你明天不用去收廢品了?”
黎何洋現在還沒找到事情做,黎志國本來安排他去黎志軍那邊電廠當臨時工,以後學會了至少可以當個電工,但黎何洋去了兩天,最後核算下工資,太少了,他收破爛雖然一天也沒幾個錢,好歹自在,可以走街串巷到處看,他果斷不幹了,偷摸一個人在外面繼續折騰起來。
先前碰壁了一個多月,他也算有了一定經驗,被當小偷強盜追了兩趟,他臉皮也厚起來,學着那些人帶頂草帽,穿件汗衫褂子,騎着破三輪大街小巷的叫。
前些天叫喊到六百附近了,黎菁看着傻小子曬得黑梭梭滿頭汗還扯着嗓子吼的樣子,心酸得很,趕緊跑百貨裏給他買了一瓶汽水,又給買了一個喇叭。
有了工具,他幹勁更足了,早上七點就出門了,有時候晚上六七點才回來,和以前那個混樣子完全不一樣。
只是人也黑了瘦了一圈,幹瘦幹瘦的,像猴子。
“收呀。”
黎何洋嘴上回一聲,人進了屋,黎菁這兩天又買了不少搬進小屋,小屋擠了不少,就中間一條到床邊和梳妝臺的過道空着了。
屋子裏只放一張凳子,進來都沒坐的地方,黎何洋左右找找,去邊上抽了個鞋盒過來扔地上,屁股就要坐上去。
黎菁趕忙腳一伸攔住他:“鞋盒坐壞了怎麽辦,裏面還有我鞋呢!”
黎菁從座椅上起身,把鞋盒撈進了懷裏,她愛她買回來的每件寶貝,不然她屋子現在不會這麽擠。
“你過來什麽事了?”
黎菁把鞋盒放回去,座椅讓給黎何洋,去了床邊靠着床頭坐着:“你找我什麽事咯。”
黎何洋拉着歪頭看黎菁一眼,他拉過椅子跟着到床邊坐下,又看向黎菁:“剛才爺爺找你說季臨哥的事了吧?”
黎菁掀掀眼皮看他一眼:“嗯,找了,怎麽了?”
黎菁不意外黎何洋知道這件事,她知道,她回來前,家裏肯定因為這個事情起過不小的争執,不然客廳不會那麽安靜,照以往,大嫂要是知道她九點才回,肯定跟着媽媽一起坐客廳等着她。
她上樓前,大哥大嫂房間門的燈亮了一下。
黎何洋頓時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黎菁沒聽明白他意思:“什麽怎麽辦?”
“就是季臨哥啊,他不是講回來都是為了你嘛,爺爺還答應過他,你和他的事情。”
“可你不是和陸哥在一起了嗎?那現在怎麽辦咯?”
黎何洋頓時着急起來,“小姑,我給你講啊,雖然我和季臨哥感情還不錯,他以前對我也确實還蠻好,但他那個人要做你男人,我小姑父的話,我覺得你還是要想想,我是覺得,不太靠譜!”
“怎麽不靠譜了?”
季臨從小在大院就是顯眼優秀的存在,現在應該更加,京大畢業,還受領導重視,如今回來的身份也不低,黎何洋卻說出這樣的話,黎菁聽着下意識問了聲。
黎何洋立馬說:“這還用講的嗎?他要是靠譜,做得出來明明喜歡你卻三年不和你,不和咱們家聯系的事?”
“可別說什麽給咱們這邊寄了信和東西,他收到假信的事了,他那麽厲害一個人,和你相處又那麽多年,他對你還不夠了解?察覺不到這事?”
“察覺不到是他沒用,察覺到還不作為,更沒用,一個大男人,都當主任的人了,連喜歡個女人都不敢承認,偷偷摸摸的,哪裏靠譜了?”
黎何洋越說越氣憤,他從小跟在黎菁屁股後面長大,黎菁許多事情他都知道,他知道他小姑當初喜歡過季臨,也知道黎菁當初放棄走跳舞這條路,不能去京市了有多傷心,他更知道三年前季臨回來,黎菁生那一場病是為什麽。
因為知道,他一直反對黎菁找對象,怕她再受傷害,可現在這個讓她受過傷害的男人回來了,還打着喜歡她的名義,他就不能忍,早幹嘛去了!
黎何洋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走了兩步,兩手做茶壺樣的叉了叉腰。
“還有啊,他憑什麽就覺得小姑你會等他三年的?是吃定小姑你非他不可了?那他肯定是知道小姑你以前對他有意思的了,那他還這樣,不是更惡劣?哪怕他對我不錯,這點上我也鄙視他!不配做男人,給我們男人丢臉!”
黎何洋在家裏一直很混,黎菁每次看他都和天賜差不多,沒長大的孩子,他卻能說出這番話,黎菁不禁對他刮目相看,原先黎菁還有點郁悶的,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她以前也确實動過念頭。
聽了黎何洋的話,她感覺松快很多,她不禁揚了揚眉:
“行啊,黎何洋,長大了啊。”
“小姑,你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吧?”
黎何洋立馬喜滋滋的扭過身,過後他又正色:
“小姑,我知道你以前對季臨哥有意思,但他那個人是真不行,所以你把他忘了吧。”
“況且你已經有陸哥了不是嘛,咱們就不要再三心二意了,陸哥那個人,我現在瞅着還行,人長得确實不錯,也符合你想要的高,關鍵還對你大方。”
“人知道你喜歡吃葡萄,今天下午又叫人送來一箱,哦,對了,還送來兩臺落地扇,叫我們放客廳吃飯用。”
黎何洋頓了頓,看一眼黎菁:“蠻有心的,我就上次提了一嘴,你吃飯熱得出汗,他就記在了心上。”
“他下午又叫人送了東西來?”
黎菁心頭微動,他沒和她說這個事情。
“啊,送了......”
黎何洋看着黎菁說了句,看她唇角露出一點笑意,他下意識多看了一眼,忽然,他人朝黎菁湊近了一點,眼睛盯着她嘴:
“小姑,你嘴怎麽了?過敏了?晚上吃什麽了?怎麽這麽紅,嘴邊都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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