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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30章 第 30 章
    第030章 第 30 章

    崔循與謝昭算不得知交, 但這些年來關系和睦,也算好友。

    換而言之,崔循從沒什麽知交。

    在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中, 如謝昭這樣能偶爾一聚, 品茶對弈的,已經算得上親近。

    但這些時日,他回避蕭窈,也連帶着不大想見謝昭。

    建邺世家子弟繁多,謝昭已是其中佼佼者。

    重光帝向來看重他的才能,有意扶持;而陽羨長公主與謝家有故交, 看在她的份上,謝氏也不會苛待蕭窈。

    若無意外, 謝昭會是蕭窈将來的夫婿。

    當日在栖霞學宮, 他親眼所見,兩人有說有笑, 同去賞花。

    那如今又算什麽?

    在崔循一貫的認知中,此舉已稱得上“輕浮”。

    他對着蕭窈說不出什麽難聽的話,卻也無法順水推舟、裝聾作啞,這才将謝昭拖出來問她。

    蕭窈并未因此慌張, 只怔了下,悶聲笑道:“背後議論旁人,怕是不好。”

    崔循神色寡淡, 欲起身離開。

    蕭窈幽幽嘆了口氣:“少卿又當不得贅婿,還不準我肖想旁人嗎?”

    “公主既明白, 如今是在做什麽?”崔循頓了頓, “你當真想要效仿陽羨長公主?”

    陽羨長公主是宣帝嫡出公主,母親孝惠皇後出自河東裴氏, 她的出身不可謂不尊貴。

    這些年受诟病,全然是因她離經叛道的行事。

    雖說崔夫人與長公主算是故交,但崔循對這位實在談不上了解,也并不在意她如何。

    只是見蕭窈似有此意,忍不住皺眉。

    蕭窈道:“那又如何?我終歸年少,便是輕狂些,也不足為奇吧。”

    崔循沒想到自己昔日那句“年少輕狂”,能被她這樣輕佻地拆解開,噎了下。

    “我本就是這樣的人。王四娘子惹我不高興,就潑她酒;想看綠梅,就答應謝昭的邀約;你方才為我解圍,罰了王旸,我心中便歡喜……”

    蕭窈纖細的手指撫過他腕上的血脈,感受着脈搏劇烈的跳動,又看向崔循那張隐忍克制的臉,慢悠悠問:“你呢?你如今在想什麽呢?”

    崔循無法宣之于口。

    肌膚相接之處,有難以言喻的酥麻蔓延開,通身的血仿佛都熱了些。他只覺嗓子啞得厲害,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她嫣紅的唇上。

    如果先前那場荒唐的夢還能刻意回避,眼下卻不得不承認,他被蕭窈勾起了隐秘的、本不該有的欲|望。

    可只有毫無自制力的人,才會被欲|望所操控。

    崔循向來鄙夷這等人,也不會放任自己如此。

    他閉了閉眼,拂開蕭窈的手,冷聲提醒:“臣在想,公主若是再在此耗下去,與你有約的人是否會等得着急。”

    原本旖旎的氣氛蕩然無存。

    蕭窈為免過猶不及,也怕蕭棠等久了擔憂,到底還是站直了身子。

    正欲出門,卻又被崔循叫住。

    崔循點了點方才被她随手撂在小幾上的面具,言簡意赅道:“戴上。”

    王旸雖不認得她,可今日華燈宴,總有曾見過她的人。若是被看到,怕是不好解釋。

    蕭窈反應過來,将那半張狐貍面具扣在臉上,邊系系帶邊向崔循道:“那就勞煩‘阿兄’送我下船了。”

    崔循眼皮一跳。

    在蕭窈再次喚他“阿兄”之時,生硬地打斷了她:“莫要如此稱呼。”

    “我只是想,做戲應當做全套才好。”蕭窈嘀咕了句。

    雖不明白他為何這般介意這個稱呼,但下船之時,瞥見幾乎是被仆役擡到轎上的王旸,便顧不得計較這點反常。

    蕭窈幸災樂禍:“他這樣,不會是出事了吧?”

    崔循瞥了眼,不言不語。

    船下等候的青禾見蕭窈終于露面,也顧不得什麽儀态,連忙跑到她面前,腳下還磕絆了下:“女郎可還好?”

    “不是都說了嗎?不必擔憂。”蕭窈扶了她一把,偏過頭看向崔循,“那我便走啦。”

    崔循垂了眼,吩咐候在一側的松風:“你走一趟,送她赴約。”

    因蕭窈帶着面具,松風起初并沒意識到這是哪位,是聽了她的聲音才反應過來的,大為震驚。

    明明前幾日在學宮,自家公子仿佛已經放下。

    怎麽轉眼間就又攪在一處?

    但震驚歸震驚,他并不敢置喙,只得諾諾應下。

    到約定的地點時,畫舫停駐許久,蕭棠已經快坐不住,将要遣人去問她的消息。

    “阿姐可算是來了,”蕭棠由衷地松了口氣,“可是路上出什麽事耽擱了?”

    蕭窈已然餓的饑腸辘辘,咬了口糕點咽下,才面不改色地扯謊:“沒什麽要緊的。路上貪看熱鬧誤了時辰,叫你這般擔憂,是我不好。”

    王旸的糾纏,說了只會令蕭棠擔憂後怕;至于崔循,她說不明白,也沒必要講這些。

    索性一句帶過。

    蕭棠不疑有他,笑道:“阿姐無礙就好。”

    畫舫徐徐,水聲潺潺,兩岸燈火如繁星,有婉轉悠揚的蕭聲散在風中。

    蕭窈起起伏伏的情緒逐漸安定,酒飲得多了些,索性裹着大氅仰面躺倒。腦子空空的,什麽都不想。

    蕭棠也不再顧忌儀态,學着蕭窈的模樣,在她身側躺下。片刻後,忽而嘆了口氣:“阿父說,此番回去便要為我定親了。”

    蕭窈一聽,便知道她八成醉了。

    她臉皮薄,若還清醒,必定無法這樣自若地提及自己的親事。

    蕭窈側身看向她,笑問:“阿棠有喜歡的郎君嗎?”

    蕭棠愣了好一會兒,搖搖頭:“他出身寒微,阿父不會允準。”

    蕭棠已是東陽王的兒女中極受疼愛的,若非如此,東陽王此番來建邺,也不會允她跟來。

    但這種寬縱僅限于此。

    婚姻大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蕭窈并沒追問,只無聲嘆了口氣,擡手摸了摸她的鬓發。

    “阿姐呢?”蕭棠小聲問道,“你有心儀之人嗎?”

    蕭窈道:“沒有。”

    蕭窈若有喜歡的人,必定藏不住。

    因她實在算不得是個矜持的女郎,會時常找借口去尋他,一來二去,怕是早就人盡皆知。

    她也不會藏。

    待事情傳到重光帝耳中,便順理成章要告訴他,自己已經挑好夫婿,不用他老人家費心了。

    可并沒有這樣的人。

    而她的親事,也應當拿來換取些切實的利益才是。

    -

    王旸好好地來赴自家的宴,最後卻這般狼狽地被擡回去,崔循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令松風送蕭窈離開後,便又遣了人去王家,向他那位姑母講明原委。

    但崔循也清楚,這事并沒那麽容易翻篇。

    第二日,最先遭殃的是崔夫人。

    她昨夜觀燈受寒,晨起只覺身體不适,及至見了抹淚的小姑子,聽她哭了幾句,就更覺頭昏腦漲。

    “雲舒,你且先別着急着哭,将事情說明白才好。琢玉若當真有什麽不是,待他回來,我自當訓斥他。”

    她含了片薄荷,勉強打起精神,從崔雲舒的哭訴中理出些頭緒後,面露驚訝:“當真如此?”

    “千真萬确!”崔雲舒拈着手帕,按了按眼角,“阿旸縱有錯處,到底是我的兒子,也是他的表弟,琢玉怎能為着個不知哪來的野丫頭這般罰他!”

    “阿旸昨夜吐了一宿,醫師看過,說是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只怕命都去了半條,若是留下什麽病根,今後要我怎麽辦……”

    崔夫人撫着心口,吩咐道:“去請公子回來。”

    她實在受不住這架勢,只安撫,未曾與崔雲舒争辯,心中卻覺着古怪。

    她知道崔循心中未必喜歡這個表弟,但他無論何時總能将事情做得周全,面子上的事情從不出錯,以免落人口舌。

    這樣吃力不讨好的舉動,實在不像他會做的。

    仆役未曾去多久,便折返回話:“長公子已經回來了。”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崔雲舒又開始落淚,崔夫人扶了扶額,問他:“阿旸被灌酒,是你令人做的?”

    崔循颔首:“是。”

    崔夫人噎了下,疑惑道:“究竟為何?”

    “我昨夜應當已經遣人到王家,将事情原委同姑母說清楚了。”

    “王旸行事無狀,口出惡語,我既為兄長,理應約束。”崔循波瀾不驚道,“何況喝酒一事,也是他自己選的。”

    “琢玉,你豈可聽信一面之詞,寧肯信一個外人,也不信你表弟。”崔雲舒哭訴,“分明是那賤婢蓄意勾引阿旸在前,又信口雌黃污蔑……”

    一直以來,崔循待她都算敬重。

    若遇着什麽事,夫家那邊不便料理的,她只需回崔氏抹抹眼淚,崔循都會辦得妥當周全。

    可這回,她對上的只有冰冷的目光。

    崔循淡淡道:“姑母以為,我是個分不清是非的蠢人?”

    崔雲舒頭回在他這裏碰釘子,愣了愣,求助似的看向崔夫人。

    崔夫人喘了口氣,只得打圓場:“琢玉……”

    “母親身體不适,應當歇息,姑母還是改日再來探望為好。”崔循吩咐,“送客。”

    衆人齊齊愣了一瞬。

    南雁就沒見過這架勢,一時間沒敢動。

    還是崔夫人身邊老資歷的傅母最先反應過來,上前扶了崔雲舒,賠笑道:“正是如此。夫人昨夜受了風寒,如今須得靜靜休息才好,您想必也哭累了,也先回去歇歇吧……”

    崔雲舒走到一半,終于反應過來,漲紅了臉。

    甩開傅母的手,怒氣沖沖地出了門。

    崔夫人無奈:“怕是要去找你阿翁告狀了。”

    崔循只道:“不該令此事擾了母親清淨,是我的疏忽。”

    “你,”崔夫人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八成也問不出什麽,便嘆道,“阿旸平素行事是混賬,但他身上到底也流着崔家的血,如此折騰他,還是過了些。”

    崔循道:“祖父若要訓斥,我領受就是。”

    “你姑母先前總念叨着,阿旸只是年紀輕,心性不定,待他日成親便漸漸改了……”崔夫人頭昏腦脹,随口道,“可方才,又為親事同我訴苦許久。”

    崔循聽出端倪,問道:“我怎不知,王家要為九郎定親。”

    崔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怔了下,面露遲疑。

    崔循并未催促,只靜靜地看着她。

    “我亦是方才得知,”崔夫人揉搓着指間那片薄荷,嘆了口氣,“罷了,你遲早總會知曉。”

    “王家有意為九郎聘公主為妻。”

    若蕭窈未曾與王氏有過結,這倒也不算什麽稀罕事,可年前才鬧得沸沸揚揚,這親事怎麽看都透着股怪異。

    崔夫人觑着他的反應,随即道:“你姑母倒是并不情願……”

    崔循面色沉靜如水:“他原也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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