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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賞畫
小夫妻二人可不知那老夫妻二人的糾結,回家之後拜見過了父母,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把出門的大衣裳脫了下來。
那一層一層的禮服疊加起來也是很重的,把衣裳脫了之後換了家常的,徐茂行只覺得卸下了什麽重擔一般,大大松了口氣。
林黛玉一邊坐在銅鏡前讓雪雁給她拆發髻,一邊從鏡子裏看着他笑:“知道的你是陪我回門了,有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穿着鐵甲上戰場了呢。”
“姐姐可別這麽說。”徐茂行劫後餘生般,“雖然往日裏就很親近,但今日畢竟不同。我可是新女婿頭一遭上門,是去做嬌客的,心理壓力不可謂不大。”
一句話把主仆二人都逗笑了,雪雁一邊把拆下來的頭面收進妝盒,一邊笑道:“我可沒看出來姑爺有什麽壓力,只看見那府的老爺太太把你當眼珠子捧呢。”
說着她又舉實例:“就說那滿桌子濃油赤醬的好菜,哪一樣不是照顧姑爺的口味?若單叫老爺太太和奶奶,只怕一年也吃不上那麽些重口的菜色。”
徐茂行笑得歪倒在榻上,拍手調侃道:“可了不得了!往日裏有姐姐一個伶牙俐齒的就夠我受了,不想她又調—教出你這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然後在這屋裏,再沒我說話的地方了!”
說得雪雁臉都紅了起來,拉着黛玉的衣袖頓足道:“哎呀,姑娘你看他。人家說句實話,他就不依了。”
林黛玉笑着把她摟進懷裏,“好丫頭,有我疼你呢,你怕什麽?”
心裏卻不期然想到:這就牙尖嘴利了?若是紫鵑在這裏,早把二郎說得還不起嘴了。
說來也是巧,他去賈家拜見賈母也不止一回了,卻并沒有碰見過紫鵑一回。
不過想來也是,紫鵑這時候還叫“鹦哥”,只是賈母身邊的二等丫頭。老太太身邊光是一等的大丫頭就有八個,八個人把老太太把得密不透風,哪裏有紫鵑出頭的餘地?
想到前世兩人情同姐妹,紫鵑是家生子,家裏幾代都在賈府經營。她在賈家寄居那些年,之所以有幾天安穩日子過,除了上頭有老太太護持,也少不了紫鵑借着自家的人脈疏通。
徐茂行看出她有些神思不屬,便起身擺了擺手,示意雪雁出去,坐在她身邊柔聲問道:“怎麽了姐姐?”
“沒什麽,只是忽然想到了紫鵑。”林黛玉也沒瞞他,“這輩子我的日子是好了,賈家敗落成那樣,紫鵑身為家生子,必然也跟着受了牽連。”
作為看過原著的人,徐茂行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笑道:“我只說你是個聰明人,怎麽忽然也糊塗起來了?”
林黛玉歪頭看向他,“這話怎麽說?我怎麽就糊塗了?”
徐茂行笑道:“那位琏二奶奶可是個聰明人,又最識時務。你只要悄悄告訴她,說是偶然見過老太太院裏的一個二等丫鬟,看着挺機靈的。琏二奶奶必然不會多問,直接就把人拉到你面前了。”
黛玉聽的連連點頭,掩唇而笑,睨着他的明眸流光溢彩,煜煜生輝。
“的确是我糊塗了。”林黛玉笑道,“我一時倒是沒想到琏二嫂子身上去。”
上輩子王熙鳳照顧她,全因老太太的緣故。但今生她父母雙全,夫家也頗有勢力,以王熙鳳的為人,絕對不會為了一個丫鬟得罪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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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月後,榮國府那邊下帖子請她,林黛玉欣然而應。
現如今迎春已經被送入了寧王府中,邢夫人雖然去看過幾回,但也沒帶回來什麽音信,誰也不知道她在王府裏過得是好還是不好。
探春心裏擔憂姐姐,卻又不好在長輩們面前表現出來,只好每日裝作無事,在老太太面前承歡說笑,哄老人家開心。
至于嫡母王夫人,自從她被定給了鄭家四郎之後,王夫人就覺得這個女兒沒了價值,對她日漸忽視,簡直把她看得跟賈環差不多了。
面對她的冷落,探春也心寒過。可心寒之餘,仔細想想從前嫡母為何對自己上心,又覺得被她忽視也沒什麽不好的。
好容易黛玉來了,探春總算有個能傾訴的人,姐妹兩個陪着賈母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她便說有好東西給林姐姐看,要拉着黛玉去她的閨房。
黛玉今日前來,原是有事要找王熙鳳。恰好王熙鳳也在這裏,林黛玉也懶得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對王熙鳳說:“等會兒琏二嫂子也來一趟,我有一句話要對你說。”
聽聞此言,王熙鳳便知道她是有事,嘴裏卻還笑道:“有什麽話不能當面現說,還得勞煩我親自跑一趟?你們是知道我的,素來笨嘴拙舌,又不會弄勢。光老太太這裏,我還伺候不過來呢。”
一席話說的衆人都笑了起來。
若是王熙鳳還笨嘴拙舌,還不會借勢弄巧,這世上的人便都是木頭雕的、石頭啄的,個個都是實心的傻子了。
林黛玉揶揄道:“別的不說,單論這貧嘴貧舌的本事,二嫂子說認第二,怕是沒人敢認第一。”
探春挽着黛玉,側身被王熙鳳笑道:“我知道二嫂子素日裏是最疼我們這些妹妹的,如今我急着拉林姐姐去看好東西,少不得要勞煩二嫂子再多疼疼我們了。”
“去吧,去吧。”王熙鳳笑容爽朗,促狹道,“你們都是水晶心肝琉璃人,我這燒糊了的卷子,不比你們在老祖宗面前得臉,少不得要放下身段,多奉承奉承了。”
“那就多謝二嫂子了。”探春又答應了一聲,便拉着林黛玉跑了。
因家裏只剩這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定下的婚事又不得父母的意,賈母怕她受委屈,就把她從原來的抱廈裏挪到了榮慶堂旁邊的小院子裏。
那院子曾經做過賈敏的閨房,上輩子寶玉從賈母屋裏挪出來之後,也在那院子裏住過一陣子,直到他們奉命一起住進了大觀園。
今生寶玉一直在前院教導,黛玉也有自己的父母親人,這院子沒人占據,賈母要安置探春時,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這裏。
進了院子之後,探春先叫侍書拿了幾百塊錢,把守門的婆子打發住,特意叮囑了:別叫人闖進來,以免耽誤了他們姐妹說話。
探春拉着黛玉在窗下棋盤處坐了下來,輕輕撫摸着冰冷的棋盤,嘆息道:“這是二姐姐離家前送給我的,可家裏少了她,四妹妹又不常來,我也只好自己和自己對弈了。”
對弈兩奁飛黑白,雠書千卷雜朱黃。
在山巒、碧水、清風、明月中是何等的怡然自得;獨自困在這深宅大院裏,就是何等的孤獨寂寥。
黛玉上前攔着她,輕輕在她背上拍撫,柔聲道:“很多時候,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一入侯門深似海,王府比侯門更甚。
以迎春的性情是不會主動惹事的,只要沒人去害她,沒傳出不好的消息來,那她多半就是安穩的。
若是哪一天忽然傳來的喜訊,比如說迎春有孕了,那時候才是真正要擔心呢。
以迎春的性情手段,若無外力護持,有了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
探春仍舊愁眉難展,說:“我也明白這個道理,只一直見不到人,也沒個具體的消息,到底是放心不下。”
但她也明白,這件事不但她沒辦法,林黛玉也沒辦法。無論是林家還是徐家,都和寧王府沒有交情,且看樣子都不打算在幾位皇子中站隊,自然也沒有途徑得到寧王府後宅的消息。
傾吐完了之後,探春自己先轉移了話題,“說好了帶你來看好東西的,哪只光顧着說話了。”
她起身自己走的內飾,不多時捧出一個窄長的匣子來,看樣子裏邊裝的是一幅畫卷。
等匣子打開,果然是一軸一尺多寬的卷幅,被兩圈紅繩纏着。
“這是誰的畫?”黛玉湊過去問。
探春輕輕把卷軸拿出來,又細致地解開紅繩,讓黛玉接着一端,兩人慢慢展開來看。
卷軸很長,展開來将近一丈。黛玉一眼就看出來,這該是宋朝以前的山水,是數幅豎卷拼成的山水大圖其中的一卷。
“這畫的風格,像是南北朝的,像是宗炳的筆觸。我賞過他的《颍川先賢圖》。”黛玉一邊欣賞,便在山林木石間尋找畫家的落款,果然在一處白石上,看見了篆體的“宗炳”二字。
南北朝是山水畫形成的初期,還不流行留白,也沒有專門給畫家提字用印的地方。
畫家往往把自己的名號隐沒在畫作之中,就比如這“宗炳”二字,不細看就是白石上斑駁的紋路。
探春有些得意,說:“這是定親之後,鄭家送過來的,據說是已經失傳的《嵇中散白圖》中的一幅。雖不知是真是假,單只這畫功,也足以稱道了。”
姐妹二人正賞着畫,忽然侍書進來禀報:“姑娘,二奶奶來了。”
探春忙道:“快請進來。”
林黛玉立刻無心賞玩畫作了,又和探春一起,小心翼翼把畫卷了起來,重新纏好裝在匣子裏。
這時候,王熙鳳爽朗的笑聲已經傳了進來。
“你們姐妹兩個說什麽悄悄話呢?門守得這麽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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