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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吃狗糧和磕到了
林如海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只是接下來就沒再提什麽讓他入官場的話了。
但對于兩人今日的話題,林如海明顯是做了個巨大調整,硬生生從廟堂之高調到了江湖之遠。
他說起了自己宦游多年的所見所聞,有山水明月,也有風土人情,更有自己拜讀過的美詩妙文。
好在徐茂行是認真跟着先生學過的,沒入學前也背了許多書,上輩子更是做過不少美文賞析。要不然,還真不一定能接得上他的話頭。
他慢慢的他就發現,林如海的話音從一開始的讨論,慢慢變成了溫和的指導。
徐茂行這才意識到,一開始那些話題,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考教。考教完了之後,摸清了他的進度,就開始變着法地教他了。
虧他方才還挺感動,覺得林如海不是封建古板大家長,對他一個晚輩也能平等以待呢。
合着人家就是手段更高而已。
“怎麽了?”察覺到他走神,林如海笑眯眯地問。
“沒什麽。”徐茂行搖了搖頭,沒對他說實話,“也不知道姐姐這會兒幹嘛呢?”
林如海笑嘆道:“果然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呀!”
徐茂行表示不敢茍同,反駁道:“比起這一句,我更喜歡另一句: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林如海又笑:“倒還有幾分急智。”
徐茂行全當沒聽出他的調侃,得意道:“姐姐說了,我聰明着呢。”
作為老父親,林如海難免升起幾分酸葡萄心理,稍微板了臉問道:“你既然不想做官,那以後想做什麽?做個大儒?”
——我女兒跟着你,總不能一輩子平平無奇吧?
徐茂行不滿道:“您為什麽只問我要做什麽?就不能是我和姐姐一起做什麽?”
林如海一怔,忽然對他刮目相看,坐直了身子又問:“那好,你和玉兒以後準備做什麽?”
徐茂行這才高興了,用一種又得意又向往的語氣說:“我們早就商量好了,以後要做旅行家,要游遍大夏的所有山川、河流、密林,寫一本最全面的游記流傳後世。”
他還和林如海分享:“我們的筆名都已經想好了……哦,筆名就是別號。林姐姐就號‘潇湘妃子’,我就號‘小虞公子’,一聽就是兩口子。”
潇湘妃子是指娥皇女英,他們都是虞舜的妃子。
取這麽兩個筆名,可不就是兩口子?秀恩愛都秀到老丈人臉上了,林如海忽然覺得有點撐。
他咳嗽了一聲,說:“年輕人嘛,想玩就出去玩吧。等将來有了孩子,可以送到我這兒來,我們幫你們帶着。”
這也算是變相表達了對女兒女婿志向的支持。
徐茂行本來想說不必,他們可以帶着孩子一起。
可轉念又想到,這個時代的醫療條件太低,小孩子體質又弱,風餐露宿實在容易生病,便點了點頭,笑嘻嘻道:“那就有勞您和岳母大人了。”
林如海失笑道:“行了,你好好說話吧。”
——還岳母大人。今天剛進門的時候,喊爹喊娘不是挺順溜的嗎?
這時,來生家的奉了賈敏的命令,來請他們翁婿兩人去花廳赴宴。
“太太準備了上好的金華酒,還有姑娘家時親手釀的梨花白,說是姑爺成婚的人了,也該學着喝兩杯了。”
徐茂行就苦笑了起來,拉着林如海的袖子期期艾艾道:“爹,您可得幫我。我今年才十四,喝什麽酒呀?”
林如海存着幾分矜持,把他從自己袖子上扒拉了下來,咳嗽了一聲忍笑道:“如今家裏都是你娘做主,她若說一句讓你喝,我可不敢說半個不字。”
說完就揮一揮衣袖,步履游仙一般走了,顯然是沒有替他說項的意思。
徐茂行沒拉到外援,不由得哀嘆了兩聲,對來生家的說:“走吧,勞煩來生嫂子帶路了。”
來生家的笑道:“姑爺說笑了,都是應該的。”
出了林如海的書房,一路往後走,從這院子裏的後門出去,又往西走過一片假山。待聽見潺潺流水時,一座兩間的小花廳便近在眼前了。
花廳周圍種着許多茉莉,使得蚊蟲不近。隔着茉莉花欄,有幾株寒梅與花廳雕刻精美的窗閣子遙遙相對。
若是從裏面往外面望,窗格子就像是畫框,那些寒梅如在畫中,又有流水潺潺,更襯得整個院子都像呂洞兵畫筆描繪的仙境一般。
若站在院子裏,順着閣子朝裏望,則又是另一幅畫面。
就比如此時此刻,賈敏和林黛玉一人占了八仙桌的一邊,握着團扇說笑,宛然便是一副娴靜俏雅的仕女圖。
徐茂行沿着牆壁走過去,仕女圖在他眼中不斷變化的角度,直到再也看不見畫面時,正門就到了。
仕女圖中的人物執纨扇起身,神情更加甜美鮮活。
林黛玉上前給林如海行禮,徐茂行也上前去拜見賈敏。而後兩對夫妻又相對着見了禮,由大家長林如海面門而坐,餘人也各自落座。
而後賈敏拍了拍手,便有婢女捧着食盒魚貫而入,擺上了一桌的宴席。
林家人的口味都比較清淡,是典型的南方人口味。徐茂行祖上雖也是南方人,奈何他是個魂穿的異類,上輩子是個地地道道的北方人。
雖然穿越之後,口味難免被迫受環境影響,但他還是比較喜歡重油重鹽的食物。
這一點林黛玉知道,林如海夫婦自然也都知道了。
今日這一桌宴席明顯是照顧了他的口味,有一半都色彩鮮豔,氣味鮮香濃郁。
等長輩先動了筷子之後,兩個小輩兒便沒了拘束。
林黛玉用帕子墊着手,拿起調羹給他盛了勺一品豆腐,笑道:“快嘗嘗,新請的魯菜廚子手藝正不正宗?”
徐茂行就着她的手吃了,直接入口鮮香甘美,不由連連點頭,“好吃,你也嘗嘗。”
說着他也拿起自己手邊的骨瓷調羹,撇開醬汁舀了一勺,同樣喂到她嘴邊。
林如海夾菜的手一頓,那種還沒吃就發撐的感覺又來了。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卻見賈敏正滿臉欣慰地看着兩個孩子互相投喂,仿佛看到天荒地老也看不膩。
如果他在後世混過互聯網,就能知道他和賈敏之間的不同,正是“吃狗糧”和“磕到了”的區別。
林如海覺得他吃不下了,勉強把筷子上夾的筍丁送進了嘴裏,往日裏覺得剛剛好的火腿味,今天卻覺得煨得有些過了。
——膩歪得慌。
他本要盛一碗甜湯壓壓胃,一眼看見甜湯碗旁邊放着的酸湯,覺得還是喝點酸的吧,說不定就能吃下了呢。
分明是四人圍坐的八仙桌,林如海卻覺得自己孤寡一個,孤零零地吃菜,孤零零地喝湯,再孤零零地看着另外三個人成一體的熱鬧。
原本女兒今日回門,他心裏是十分激動的。
可此時此刻,他卻忽然覺得時間過于漫長了些。等到吃完了席,轉到正院小客廳消完了食,徐茂行攜着林黛玉告辭的時候,對女兒不舍的賈敏,明顯聽到了身邊人長出了口氣。
她暗暗瞪了丈夫一眼,撐着笑臉把女兒送走,回過身來就質問:“老爺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又要講什麽臭規矩,覺得出嫁的女兒就不該在娘家多待?”
“我沒這個意思!”林如海冤枉死了,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說,“你就不覺得……我覺得他們倆太膩歪了些?”
賈敏笑着用團扇拍了他一下,嗔道:“這是什麽話?他們新婚燕爾的,正該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若是冷冷淡淡相敬如賓,咱們做爹娘的才要着急呢。”
畢竟他們家是把女兒嫁了出去,不能在身邊時刻守着。若是女婿對女兒冷淡,只怕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女兒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林如海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些,聽了這話不由一怔,随即便笑了起來,捋着胡須笑道:“夫人說得很是,是我想岔了。”
夫妻二人相攜着回了內室,林如海扶着妻子坐下,回身坐在了另一張椅子上。
他正要和妻子說說徐茂行的“志向”,卻不想賈敏先開口道:“有件事我得跟你說說,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別事到臨頭了卻冤枉女婿,沒的壞了好好的情誼。”
“什麽事?”林如海随口問。
賈敏道:“你是知道的,二郎上輩子深受皇恩,想辭官都辭不掉。玉兒只好陪着他在京城蹉跎,兩人到死都沒離了京城。”
林如海點了點頭,說:“這些玉兒早就跟你說過,你也跟我說過了。”
他大約已經猜出賈敏要說什麽了,再想到徐茂行和自己說的話,臉上不由露出笑意來。
——出去游歷山川,必然是玉兒的主意。二郎分明能和我直說,卻還是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果然是個有擔當的好男兒,玉兒眼光真好!
果然,就聽賈敏道:“玉兒和二郎說了,将來的志向是游遍三山四海,做一個像……徐霞客?老爺可聽過這個人?
玉兒只說要做一個像徐霞客那樣的旅行家,還要寫一部游記呢。二郎也是由着她,說是考完舉人之後就不準備再考了,攜着玉兒一起外出,領略山川之險秀。”
“徐霞客?”林如海眯着眼仔細回想了一番,卻沒從記憶裏搜尋出關于這個人的半點影子。
他不禁自我懷疑道:“莫不是我孤陋寡聞了?又或者說這徐霞客的詩文比較冷門,而我剛好又沒翻到?”
“大概我也孤陋寡聞吧。”賈敏也茫然道,“只聽玉兒提起他的語氣,那人的游記一定寫得極好。姥爺知道,我是最愛看游記的,卻沒看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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