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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平安州事
“你說的也是。”福嬸點了點頭,忽然嘆道,“只是你才剛回來,過不了幾天就要走了,我這裏心裏……”
見妻子紅了眼眶,福伯心裏也不好受。
他伸手接過藥碗,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碗都喝了,安撫道:“這不是咱們家如今落難了嘛,二爺正是需要人手支撐家業的時候。咱們作為徐家的老人,自然要多辛苦辛苦。
等二爺起來了,咱們家兩個小子,甚至老大媳婦肚子裏懷的這個,也都跟着沾光不是?好了,好了,別難過了。”
福嬸擦了擦眼淚,說:“我不是難過,是擔心你的身子骨。你的歲數也不小了,若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福伯捂住了嘴,“快別說這些喪氣話。我還要看着二爺金榜題名、步步高升、位極人臣呢。不到那一天,我可舍不得閉眼。”
見他這麽有心氣,福嬸心下一松,扒拉着他的手“噗嗤”就笑了起來。
見妻子高興了,福伯又問起了大兒子:“祿兒還沒回來嗎?”
福嬸道:“算算日子,明日就該到了,你不用擔心他。”
話雖這麽說,她自己心裏卻一直牽挂着呢。
當天晚上明月高懸,可第二天一早竟洋洋灑灑飄起小雪來。
想到還在路上的徐祿,不但福伯一家子擔心,就連徐茂行夫妻也不免跟着操心起來。
本來路上積雪厚重就不好走,如今又風雪交加,萬一人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好在徐祿是個謹慎的人,特意多花了些錢,雇了個經驗豐富的車把式,等到傍晚時分,總算是晃晃悠悠地回來了。
一家子上上下下都長舒了一口氣,黛玉特意讓人把那車把式請了進來,好茶好飯地管待了一頓,又多給了兩錢銀子才把人送走。
徐茂行則是帶着徐祿去了書房,仔細詢問了一番平安州那邊的父母兄嫂如何。
得知他們生活雖然清貧,卻也還算安定,徐甘夫婦這幾個月來都沒有生病,嫂子甄氏倒是犯了咳疾。
但有徐茂行送過去的藥材和銀子,吃了大半個月的藥,甄氏的病已經好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徐茂行滿心慶幸。
這時黛玉也打發走了車把式,提了一壺熱茶進來,給兩人都倒了一杯。
“多謝奶奶。”徐祿謝了賞,喝了半杯熱茶,臉上才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徐茂行微微皺眉,“有話直說就是,莫不是遇上了什麽難處?”
“小人倒沒什麽難處,這是大爺和大奶奶那邊……”徐祿覺得這件事十分讓人為難,但又不好瞞着主子,不免有些踟蹰。
黛玉溫和地說:“不管什麽事,你只管先說出來,我和二爺自有計較。”
徐祿這才道:“這話頭原是大奶奶先挑起的,說是平安州那邊苦寒,想等到明年開春之後,把樗哥兒和桂姐兒送回京城,叫二爺和二奶奶養着。”
卻是徐家出事之前,大奶奶甄氏就有了身孕。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命大,從京城一路奔波到了平安州,依舊平安生産了。
生出來的是一對龍鳳胎,兩個孩子都是徐甘取的名,男孩兒叫徐樗,女孩兒叫徐桂。
按照時下人的算法,兩個孩子翻過年去就兩歲了。可實際上,他們滿打滿算還不滿一周歲。
徐祿之所以覺得這事叫人為難,就是因為孩子們太小了,平安州離京城又遠,一路風餐露宿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徐茂行這邊不好跟兄嫂交代。
不但他覺得為難,徐茂行和林黛玉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事不但棘手,還頗有蹊跷。
徐茂行問:“大哥怎麽說?爹娘又怎麽說?”
徐祿回想了一番,答道:“一開始老爺太太和大爺都不同意,可後來不知道大奶奶是怎麽跟他們說的,竟叫三位都改了主意。”
聽了這話,徐茂行越發覺得不對。
兩個孩子可是甄氏親生的,按照常理來說,這世上最疼愛他們,最不希望他們出意外的,就是甄氏這個親娘。
抛開血脈相連不談,只說這世上允許男人三妻四妾,每個妻妾各有子女。母親和親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體,丈夫(父親)卻還有其他的妻妾兒女。
那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讓甄氏忍心讓兩個不滿周歲的孩子長途跋涉?
他還在疑惑,黛玉卻心細,問道:“大嫂的身體如何?”
徐祿道:“小的只知道前些日子大奶奶染了風寒,最近已大好了。至于再多的,小的就不知道了。”
畢竟他是個男仆人,甄氏是女主子,兩人不可能有過多接觸的機會。就算是有,徐祿也不敢擡頭直視女主子呀。
黛玉又問:“那邊食物短缺嗎?藥材足夠嗎?冬日的炭火還夠嗎?”
“夠,夠,都夠的。”徐祿道,“不單是咱們家一直往那邊送東西,安王府也一直都派人照應着呢。”
也就是物資充足,這個原因可以排除了。
黛玉沉吟了片刻,又問道:“家裏可有人照顧?”
徐祿答道:“太太花錢雇了兩個寡婦,平日幫着家裏洗衣做飯。她和大奶奶只是負責一家子的衣裳鞋襪。”
這不算重活,也不耽誤照顧孩子。
那真相就只有一個了。
黛玉讓徐祿先回家去,就和徐茂行一起把帶回來的信拆開了。
先前徐祿說的那件事,徐甘也特意寫在信裏了。只是原因卻沒有點明,只是說平安州苦寒,孩子養在這裏容易生病,偏又沒什麽好大夫,一家子都不放心。
可是按照徐祿的轉述,分明是在甄氏堅持的情況下,徐甘夫婦和徐景行才同意把兩個孩子送回京城的。
問題還是出在甄氏身上。
黛玉猜測道:“大嫂的身子可能不好了。那邊不缺吃穿也不缺炭火和藥材,爹娘年紀那麽大都沒事,卻偏偏是她染了風寒。”
分明是青春年少,體質卻比兩個老人家還差。
再聯想甄氏是懷着孩子走的流放路,就算有安王暗地裏照應,也只是不被官差欺辱而已。該走的路,還得是她自己走完。
本來就沒功夫養身子,偏甄氏懷的還是雙胎,兩個孩子還都挺健康。
黛玉低聲道:“論理這些我不該說,可我曾聽外祖母說過,有些孩子天生不知道疼親娘,不管親娘身子如何,他們在肚子裏只管汲取娘身上的精華,補養他們自己。
那些懂得心疼母親的孩子,感知到母親身體受不住,就會自動落胎,以自己的命來換母親活命。”
好些婦人懷孕的時候,分明什麽都吃不下,整個人瘦得脫了形,偏偏肚子卻很大,孩子也養得白白胖胖的。
還有些婦人吃不下身體不好,沒有任何外力作用,孩子自己就落了。
聽了她的話,徐茂行才猛然想起前世學過的生理知識,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賈母不愧是見多識廣。
雖然她不懂得胎兒和母體真正的關系,但告訴黛玉的這兩種情況,卻都是典型案例。
從某種意義來說,胎兒本來就是母體的寄生蟲。不管受精卵落到母體的哪一處,都不耽誤吸收母體養分壯大自身。
可唯有落在子宮裏,母親才能活。
子宮保護的從來都不是胎兒,而是母體。
一旦母體營養嚴重不足,指令信息傳達到了子宮,子宮就會和胎兒剝離,将這個寄生物排除母體,以保證母體的安全。
這就是賈母眼中懂得心疼母親的孩子。
胎兒在母體中會分泌一種信息素,擾亂母體的激素,讓母體對胎兒生出強烈的愛意。不到萬不得已,母體是絕對不會抛棄胎兒的。
這就是賈母眼中不心親娘的孩子。
徐茂行把這些跟黛玉說了,黛玉聽得新奇不已,不由問道:“這些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難不成,娘還告訴你這些?”
“當然不是。是系統告訴我的,說這在後世也是一門學問。”
對此,徐茂新早有準備,系統不就是個現成背鍋的嗎?
黛玉感嘆道:“後世竟然還有專門研究女人生孩子的學問,真好。”
既然有這麽一門學問,肯定就有不少人學。學會的人多了,世間受生育之苦的婦人,自然就受益多了。
徐茂行道:“除了這些之外,系統還說了婦人懷胎時或生産後,會間歇性的心情不好,悲傷抑郁,甚至會輕生。且會對孩子産生厭惡心裏,不願意接觸。”
他認真地說:“這些母親不是故意的,他們自己也不想,他們只是病了,得了心病,叫做‘産前抑郁’或‘産後抑郁’。”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大嫂懷這兩個孩子時,受了那麽多苦,生完之後身體還不大好了,很可能會得抑郁症。”
偏偏這個時代,所有人都覺得女人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對于甄氏因生産而得的抑郁症,無論是公婆還是丈夫,都只會覺得她矯情,不會理解的。
在這中環境下,甄氏的抑郁症不會有任何好轉,只會更加嚴重。
黛玉聽完,心裏對甄氏生出了濃濃的同情之意,和徐茂行商議道:“等到來年三四月,天氣暖和了,咱們就找兩個有經驗的奶娘,和徐祿一起,把兩個孩子接回來吧。”
徐茂行點了點頭,嘆息道:“不管大嫂是身體不好了,還是得了抑郁症,先讓她和孩子分開,對她和孩子都好。”
如今銀耳種成了,又有安王府占着股份,不怕旁人觊觎。家裏收入增多,再養兩個孩子也不會有什麽經濟壓力。
只是養別人的孩子,最要緊的還是得多操心。
徐茂行道:“等來年開春,兩個孩子差不多也能斷奶了。到時候咱們養兩只下奶的母羊,有奶的奶媽一個孩子找一個就行。
另外再找兩個手腳麻利,人品也過得去的寡婦,專門管孩子身邊的瑣事。你只需要盯着就行,不必事事操心。”
他可沒忘記,黛玉自己的身體也不好。所以寧願多花錢多請兩個人,也不能把大部分事都壓在黛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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