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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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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6章 第 56 章

    梅雪征走了。

    謝清崖等他離開, 便也起身往外走去。

    門打開。

    昌豐和令吉都守在外面。

    見他要走,昌豐立刻跟了上去,準備跟他一起過去。

    謝清崖卻頭也不回, 與他說了一句:“不用跟來。”

    昌豐目露擔憂。

    他怕王爺單獨和三郎見面, 三郎那邊,不會給王爺好臉色看。

    但見王爺已大步離開,他終究不敢忤逆王爺的意思,只能停下步子,目送王爺走出院子。

    看不見人了, 昌豐嘆了口氣, 收回視線。

    本想先去裏頭收拾一番, 卻見身側令吉不知何故, 竟抱着他的刀,在出神。

    “怎麽了?”

    從小一起長大,自己這位兄弟是個什麽性子, 昌豐最是清楚不過。

    一向大大咧咧的人, 這會突然變成這副深沉的模樣。

    昌豐還真的從未見過。

    問完, 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昌豐不由拍了下他的肩膀。

    眼見令吉一驚一乍擡起頭, 昌豐的眉心也因此擰得更深了, 他皺眉看着人:“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令吉這才回過神。

    “沒、沒什麽。”他下意識否認。

    就像是為了掩蓋什麽似的,說完, 令吉因不敢看人,眼睛亂瞟,還沒話找話地問道:“王爺呢?”

    昌豐看着他這副模樣, 挑了挑眉:“王爺去找三郎了,你剛沒聽到?”

    令吉回頭看他, 張大嘴巴,啊了一聲。

    他剛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确沒注意到。

    昌豐看他這樣,自是更加覺得古怪了。

    “你這副樣子,到底怎麽了?”他又問了令吉一遍,“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想想也只可能,是這段時間的事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剛剛他走的時候,令吉還好好的,難道是梅大人和王爺說了什麽嗎?

    昌豐看着令吉,擰眉思索。

    可令吉哪裏敢說出這樣的大秘密?即便對方是昌豐,他亦是支支吾吾,不肯說。

    昌豐看了他一會。

    冷靜下來想了下,要是真有什麽事,令吉也不可能瞞他。

    估計并不是什麽大事。

    這樣想着,昌豐便也作罷,沒有非逼着人回答。

    人生在世,有些秘密,很正常。

    只要不會影響王爺就好。

    他看着根本不敢直視他的令吉,沒再搭理他,自己先去裏面收拾東西。

    反倒是令吉。

    他自己守着這麽大一個秘密,本就震驚不已,偏又不敢直接問王爺。

    糾結來,糾結去的。

    令吉最後還是沒忍住,跟着昌豐進去,一邊看人收拾,一邊沒話找話地跟人說道:“昌豐,你知道王爺……”

    “王爺怎麽了?”

    眼見事關王爺,昌豐忙轉頭問。

    “啊,沒,沒什麽。”令吉看他這副緊張的樣子,頓時又不敢說了。

    他低着頭。

    手指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彎刀。

    餘光卻能瞥見昌豐一直在看他,一副思索模樣,令吉知道自己的情況瞞不過他。

    何況他也的确,需要跟自己的好兄弟,說下這個大秘密。

    不然他怕是,今夜都別想好好睡覺了。

    咬了咬牙,令吉最後還是擡起了頭。

    他先是看了一眼外面。

    确保無人之後,這才壓着聲音,問昌豐:“……你知不知道,王爺以前有喜歡的人?”

    他沒敢直接說。

    而是用一種迂回的方式,跟昌豐開了口。

    “什麽?”

    昌豐本來還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于讓令吉變成這樣,此時聽到這話,卻不禁愣住了。

    他自然不是因為這番話。

    而是在想,令吉是怎麽知道的?

    但令吉哪知道這麽多?

    他只當昌豐跟他一樣,什麽都不知道。

    便繼續壓着嗓音,與人說道:“你也不知道吧?我剛才知道,都吓了一跳,王爺他,他居然……”

    後面的話,他卻是,怎麽都不敢說了。

    畢竟涉及王爺的私事,即便是昌豐,他也不敢随便透露。

    若此時他面前的人,不是昌豐。

    他恐怕連剛才那些話,都不敢同人說。

    他還滿腦子想着。

    王爺竟然喜歡王妃?

    甚至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上了?

    什麽時候啊?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怪不得那夜王妃沒回來,王爺這麽着急呢。

    他就說,那天王爺看着怪怪的。

    原來王爺喜歡王妃啊……

    腦中思緒不斷。

    令吉只覺得自己的大腦,被各種東西充斥着,脹得慌。

    “你怎麽知道的?”

    聽到昌豐問他,令吉最開始并未多想,他挑揀着能回答的跟人悄聲說了:“剛不小心,聽王爺和梅大人說起的……”

    他還在想,要是昌豐刨根問底,他怎麽回答比較好。

    沒想到,昌豐只是點了點頭,跟他說了句:“知道了。”過後,便轉過頭繼續收拾東西,還囑咐他,“這事別亂說,王爺不想讓別人知道。”

    令吉本能點頭。

    “我知道,要不是你,我都不會開這個口。”

    這話是真的。

    他性子是莽撞,但只要涉及王爺的事,他很清楚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又能對誰說。

    令吉說完之後,還松了口氣。

    幸好昌豐沒刨根問底,不然,他是真不知道怎麽說。

    秘密說出去了,雖然只說出去一半,但令吉的心情,還是變得輕松了很多。

    他抱着刀,靠着桌子,感慨了一句:“我是真沒想到,咱們王爺,竟然還有喜歡的人。”

    喜歡的對象,竟然還是那一位……

    他居然從未發現過!

    感慨了一番之後,令吉餘光瞥見,昌豐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還在默默收拾東西。

    他先時覺得,昌豐性子沉穩,不似他這樣一驚一乍,沒反應,倒也是正常的。

    但仔細想了下,剛才昌豐說的話。

    令吉還是覺得,他這看着也太冷靜了些。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他突然聰明了一回,看着昌豐,遲疑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除了這個可能,他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昌豐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

    他倒是沒想到令吉會猜到,不過,這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

    昌豐沒猶豫,跟人點了點頭。

    眼見令吉一點點瞪大雙眼,不等人說話,昌豐就先他一步,開了口:“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王爺跟王妃,各自經歷了那麽多事,我以為王爺早就放下了。”

    不過現在看來,王爺并沒有放下。

    這倒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既然王爺都跟梅大人說了,想來,也是已經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不過有一點,他很想知道。

    他問令吉:“王爺跟梅大人提起這個,可還說了什麽?”

    令吉還在吃驚。

    不過神智還在,聽昌豐詢問,他也沒隐瞞,一五一十跟人說了:“王爺讓梅大人別傷害王妃。”

    說完又沒忍住,說了句:“怎麽你也知道,就我不知道,我還以為……”

    昌豐沒理會他的碎碎念,在一旁思考着這件事情。

    看來王爺,并沒有打算,跟王妃說自己的心意。

    跟梅大人說這事,也只不過是怕日後傷害到王妃。

    昌豐嘆了口氣。

    見令吉還在那嘟囔,他沉聲跟人交待道:“這事,別跟任何人說,知道沒?王妃那邊,更是不能透露。”

    令吉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

    “知道了。”他拖拉着嗓音,答應下來。

    心裏還有些不高興,為自己竟然最後一個才發現。

    昌豐看着他,又補充了一句:“王爺那,你也別多問。”

    “為什麽?”

    令吉聽到這話,擡起頭。

    他不明白。

    他本以為,這是什麽秘密,才不敢問。

    但既然昌豐都知道,那還有什麽不能問的?

    昌豐沒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這張書桌,過了會,才說:“讓你別問就別問,你要是問了,回頭被王爺責罰,可別想我幫你。”

    這話果然還是管用的。

    令吉一聽,立刻就閉緊嘴巴,不再說了。

    ……

    謝清崖已經走到謝平安的院子了。

    謝平安不喜歡吵鬧,如今身邊,只有一個貼身伺候的小厮。

    名喚吉祥。

    謝清崖進去的時候。

    吉祥正端着茶水,從後邊的小屋子過來,準備進屋給他家郎君換茶水去。

    謝平安讀書認真。

    除非生病發燒,實在讀不進書的時候,不然每晚,他都要讀到亥末子初才睡。

    這會亥初都還沒到。

    謝平安還能讀一個時辰的書。

    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吉祥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循聲看去,便瞧見一高大挺拔的身影,正從外頭走來。

    院子裏沒點太多燈。

    謝清崖自己也沒提燈。

    吉祥這樣看過去,只瞧見一個高大的輪廓,一時卻看不清來人是誰。

    “誰?”

    他先喊了一聲。

    謝清崖還沒回答,在裏面看書的謝平安,倒是先聽見了,在裏面問:“怎麽了?”&nbsp&nbsp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郎君,好像有人來了,我去看看。”

    吉祥沖人回了一聲之後,就端着茶水過去了。

    等謝平安捧着書,出來一探究竟的時候,就聽到吉祥正驚訝地沖着來人喊道:“王爺?您怎麽來了?”

    謝平安那一句“誰”還沒來得及問出,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他看着出現在院子裏的,那個高大的身影,握着書的手,一點點用力握緊了。

    “王爺,您怎麽也不拿個燈籠啊?”吉祥倒是高興地跟謝清崖說着話,還招呼着人,讓他往裏面喝茶去。

    謝清崖沒說話。

    他已經注意到平安出來了。

    兄弟倆隔着這麽一段距離,遙遙相望,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

    吉祥也察覺到兄弟倆之間的氣氛了。

    其實這些年,誰都知道,他們郎君跟王爺不對付,只是平時兩人很少碰面,吉祥一時高興,便也就忘了。

    此時他一會看看身邊的王爺,一會看看不遠處的郎君。

    正想着該說些什麽,緩和氣氛的時候,就聽前頭郎君先冷着嗓子發了話——

    “你來做什麽?”

    依舊是不待見的冷漠語氣。

    吉祥不知道他身邊的王爺,是個什麽反應,反正他是吓了一跳。

    “郎君……”

    他央求着喊人,生怕這兩位祖宗又鬧起來。

    可謝平安豈會聽他的話?

    最開始,看到謝清崖出現而産生的震驚,此刻已經消失不見。

    此時的謝平安,看着謝清崖的俊臉冰冷,臉上寫滿了不待見。

    只有握着書的手。

    不知是何緣故,依舊緊緊握着,未曾松開。

    謝清崖看着他,沒有立刻說話。

    他已經有很長一陣子,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他這個弟弟了。

    每次被他用那雙厭惡的眼睛看着,謝清崖便會下意識回避開他的視線,只想逃離。

    就連剛才,走向這座熟悉院落時。

    他的心裏,也不是沒産生過猶豫和退怯。

    看着遠處那個滿臉戾氣和不爽的少年,謝清崖的心裏寫滿了自責。

    謝平安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也看不到,謝清崖此時眼中的哀傷和自責,他只看到了謝清崖望向他的目光。

    不知道他在看什麽。

    但光看着他、不說話的謝清崖,令謝平安更加惱火,心裏的無名火也因此燒得更旺了。

    不知道謝清崖要做什麽。

    謝平安見他遲遲不語,直接冷着臉喊道:“吉祥,送客!”

    說罷。

    他便緊攥着手裏的書,準備進屋去。

    “郎君!”

    吉祥忙喊了一聲。

    王爺好不容易過來,他希望他們能好好談談。

    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聽到身側王爺開口了:“謝平安,我們聊聊。”

    然後他就看到,剛才還準備進屋去的郎君,忽然停住了腳步,側過身、皺着眉,朝他們這邊,再次看了過來。

    而身邊的王爺,則朝郎君那邊走了過去。

    吉祥下意識,想跟過去。

    又怕打擾他們說話。

    想了想,最後還是留在原地,沒敢過去。

    “聊聊?”謝清崖已經走到謝平安面前了,少年的臉上依舊寫滿了不歡迎。

    但謝清崖這次,卻沒有因為心中的怯弱,而躲開。

    他直視着眼前的少年。

    眼見少年英眉越來越皺,最後撇開臉,沉着嗓子跟他說:“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

    卻也沒走。

    顯然是在等着謝清崖往下說。

    謝清崖知道他不喜歡看到他,也就沒有繼續拖延,他看着他說:“長寧的事,我會解決,你好好讀書,別去沾惹。”

    “你會解決?”

    謝平安被這句話刺痛,猛地轉回頭。

    他直視着謝清崖的臉,不知道想到什麽,怒火再次充斥于他的心中,他忽然沖着謝清崖喊道:“你這些年,解決過什麽事?你整天渾渾噩噩,醉生夢死!弄得我們家不成家!你來解決?”

    “謝清崖,你能解決什麽,啊?”

    憤怒、委屈……

    各種不平的情緒,此刻全部一擁而上。

    謝平安紅了眼睛,他用力丢掉了手中的書,忽然,他大步上前,一把攥緊了臺階下謝清崖的衣襟。

    另一只手。

    則高高舉起,欲往人臉上砸去。

    “郎君!”

    吉祥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

    他臉都白了,連忙跑了過來,就連茶水晃出,杯子掉落,也顧不上了。

    但還沒跑到兩人身邊。

    謝清崖就伸手先把人揮退了。

    “別過來!”

    他的聲音因為脖子處的壓迫,而顯得有些嘶啞。

    之後,他繼續看着,眼前這個雙眼通紅的少年,與他啞聲說道:“我對不住你和長寧,我欠你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他說着閉上了眼睛,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顯然是不準備反擊,任他出氣。

    謝平安看着他,他那張與謝清崖有幾分相似的俊臉,因痛苦和氣憤而略顯扭曲。

    他粗喘着氣。

    幾次想把高舉的拳頭往人身上砸去,就像從前一樣。

    但最終,謝平安還是松開了手。

    他一把放開了謝清崖。

    謝清崖因此往後趔趄了兩步,被跑過來的吉祥連忙扶住。

    “咳、咳。”

    脖子被衣襟禁锢了太久,有些難受。

    謝清崖低着頭,咳嗽着。

    “王爺,您沒事吧?”吉祥看着他擔憂不已。

    謝清崖沒說話。

    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他繼續朝前面的少年看去。

    謝平安一點點彎腰,撿起先前被他丢在地上的書,他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他壓抑着。

    最終卻還是沒什麽效果,索性不再理會。

    謝平安拍了拍書面上并未沾染的塵埃,聲音同樣嘶啞:“我現在不會對付他們。”

    “我知道自己現在什麽能力。”

    他是想過要動手。

    但對付和長寧一樣的女娘,有什麽用?

    保不準還會讓長寧感到不安。

    再說,她畢竟還要在屈家讀書,難道日後,要讓她繼續,以另一種形式,被人孤立嗎?

    難道他也要讓那些人,害怕長寧嗎?

    至于他們的父兄——

    他倒是想。

    但他也知道,他現在還沒這個能力。

    與其鬧到最後,一敗塗地,還惹得長寧難過,還不如謀而後動。

    他總會長大。

    總有一日,他會讓欺負他們的人,全都跪在他們的面前求饒!

    而在此之前,他會更加努力地往上爬。

    謝平安抻着一股子勁,梗着脖子,和面前的謝清崖說道:“所以你不用跑來跟我說這些。”

    “我知道該怎麽做。”

    “你與其擔心我,倒不如對你的妻子好一些。”謝平安看着謝清崖說,“長寧很喜歡她,如果你不想她日後再難過,就對人好些。”

    他言盡于此。

    “我要看書了,你可以走了。”謝平安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謝清崖看着他的背影。

    本能張口,可話到嘴邊,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看着少年進去的身影,謝清崖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

    他低着頭,沒有說話。

    廊下燈籠照出來的光,拉長了謝清崖的身影,燈籠搖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一明一滅。

    吉祥還在他身邊,滿臉不安。

    看不到王爺臉上的神情,吉祥擔心不已:“王爺,我們郎君他……”

    他本想替他家郎君說話,張口,卻成了個鋸嘴葫蘆。

    他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只能急得滿臉通紅。

    他是怕王爺生氣。

    不過這個,他倒是多慮了。

    謝清崖早就預料過這樣的場景,說真的,那一拳頭沒下來,反而令他吃驚。

    “沒事。”

    謝清崖沙啞着嗓音,跟吉祥說:“進去照顧你家郎君吧,有什麽事,就跟……”

    他沉默了一會,才接着說:“昌豐他們說。”

    吉祥連聲答應。

    謝清崖重新往前邊的屋子看去。

    已經看不到謝平安的身影,謝清崖卻看了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吉祥想送他。

    被謝清崖攔住了。

    沒讓他送,謝清崖自己出去了。

    吉祥只好止步于原地。

    待目送王爺離開,吉祥方才無奈地回過頭。

    才回頭,就瞧見他家郎君,正站在靠近院子的窗子處,望着他這邊。

    又像是在看更遠的地方。

    離得遠。

    他看不到郎君臉上的神情。

    想張口喊人的時候,那面窗子處,便又沒有他家郎君的身影了。

    轉瞬即逝。

    那速度快得,都讓吉祥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

    這日之後。

    長寧照舊去屈家的女學上學。

    屈家三姐妹這幾日則不在。

    她們,連帶着她們的父親,都被屈老處置了家法。

    屈家家法森嚴。

    如今她們都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

    至于其餘四戶人家,也都寫了拜帖、送了貴重的禮物,意圖登門拜見徐端宜。

    徐端宜自不會自作主張。

    她問過謝清崖的意思。

    沒見。

    也沒收禮物。

    但幾日之後。

    這幾戶人家的主君,竟都被人在朝中彈劾,這事,徐端宜最初是從她表嫂口中得知的。

    “被彈劾了?”

    這日。

    徐端宜跟她表嫂出來逛街。

    舅母生辰在即,她今日是與表嫂一道出來選購禮物的。

    這會東西都已經選購好了,她們坐在珍寶齋的二樓廂房,一邊喝茶說話,一邊在等人包裝好東西。

    彈劾這事。

    便是她們閑話時,明氏與徐端宜說起的。

    冷不丁從表嫂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徐端宜自是吃驚,而吃驚之後,她的心裏也跟着湧起一股擔心。

    她怕這事是謝清崖所為,更怕旁人知曉。

    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徐端宜也不敢貿然露出端倪,只能繼續問身側的表嫂:“表嫂可知是誰彈劾的?”

    “你不知道?”

    明氏倒比她還吃驚。

    徐端宜一聽這話,心裏自是更為不安起來。

    難不成還真是謝清崖?

    正要說話時,徐端宜便又聽她表嫂說道:“是那位李文高李大人,我還以為你知道呢。”

    這卻和自己所想不同。

    徐端宜怔了怔:“李文高?”

    她記性好,自然記得這人是誰,便說:“翰林院的李大人?”

    明氏看她這副模樣,便知,端宜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也是。

    她跟南安王那個關系……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明氏想到那間,明顯不是夫婦共同住的屋子,就打心裏為端宜感到難過。

    她自是不會說那些“你家王爺沒與你說嗎”這樣的蠢話,免得害端宜傷心,便繼續與人說道:“這李大人,如今可不是翰林院的人了,我聽你表兄說,這位李大人如今已經進順天府衙了。”

    窗子開着。

    能聽到外頭的車水馬龍,和各種吆喝叫賣聲。

    明氏握着一盞茶,喝了口後,在端宜驚訝的注視下,接着與人說道:“聽說是那位李大人自己要求的,翰林院的老大人幫着舉薦,姑姑也同意了。”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她是知道些八卦的。

    “這李大人,一去就直接被封作通判了,這可是直接跳了兩級呢,可見這老大人對他的看重。”

    “怪不得外頭都在傳,這老大人想把自己的孫女,許配給這位李大人。”

    李文高榜眼出身,之前在翰林院任正七品編修一職。

    而這順天府的通判則是正六品。

    入仕還未一年,卻能連跳兩級,的确可見其不一般。

    不過徐端宜還是不明白。

    這李文高好端端的,為何要彈劾這四戶人家。

    還正好就是這四戶。

    難不成,真就這麽巧,這四戶人家同時得罪他了?還是,他知道了一些什麽?

    徐端宜想不通。

    明氏卻不知道徐端宜在想什麽,她還在旁邊感慨着:“但這話又說回來,能在翰林院當值的,誰又會去順天府衙那樣的地方呢?這李文高,倒的确是個人物。”

    她倒是不知道。

    這李文高究竟為何去順天府衙。

    若不是他這次接連彈劾了四人,她都不知道,這朝中還有這樣的人物。

    不過她為何知曉這事,卻還是因為端宜的緣故。

    她也是與夫君聊天的時候,才知道,這李文高這次彈劾這四人,起因竟是因為端宜。

    她也是那時才知道,這李文高當初竟被端宜救過。

    可以說,若不是因為端宜當初的施以援手,這偌大的京城,根本不會有他李文高的一席之地。

    別說高中榜眼了。

    恐怕早在去年,這人就已經卷包袱離開了。

    不過這事,要真說起來,還是因為那南安王。

    聽說這李文高入順天府衙的第一日,這南安王就不在府衙之中。

    他平日浪蕩慣了。

    又因其身份貴重,其餘府衙的官員,也都不敢評判他們這位頂頭上司。

    可李文高是什麽人?

    他不畏強權,一來知曉自己這位頂頭上司不在,自然就派人出去找了。

    一打聽,便知曉。

    這南安王竟然是去鬧事了。

    順天府衙,掌管并執行京城的一切政令,宣導教化、和順人心。①

    通俗點講。

    那就是統管一切大小事務,最重要的就是百姓的安保問題。

    李文高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想好好施展下拳腳。

    沒想到這第一把火,就這麽燒起來了。

    李文高得知他這頂頭上司鬧事,不僅沒有跟其餘官員似的,要為他遮掩,反而直接大張旗鼓帶着人,去找謝清崖了。

    原本他是打算,直接收拾自己這個頂頭上司。

    沒想到去了才知道,這四戶人家做的事。

    明氏簡單與徐端宜說了下這事的起因,說完之後,便一臉無奈地看着徐端宜,說她:“你啊,就是太好脾氣,那些人這麽欺負你那小姑子,你既出面幫人了,為何不把那些人好好收拾一番?”

    “倒惹得他們拿着雞毛當令箭。”

    “你家王爺那脾氣,本就不是個能壓事的,沒得他又因為這事跟你不對付。”

    明氏說到底,還是擔心這個。

    但徐端宜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面,她還在李文高彈劾這件事情上。

    她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所以李大人是因為這個,彈劾了他們?”

    明氏也沒多想,點了點頭:“便是因為這個。”

    其實當日,還鬧出點周折。

    那些人被南安王鬧事的時候,其中有人說了一句“嘉順長公主已經出面作罷這件事了,王爺又何必不依不饒?”

    恰是這句話,直接燒到了李文高的頭上。

    這李文高,一向敬仰徐端宜,便是下定決心來這順天府衙,有大半原因,也是因為當日徐端宜說的那番話。

    也因此,看着那些人家拿着徐端宜的話,如此叫嚣。

    李文高自然不能忍。

    當場就直接冷着臉,訓斥了過去,說了句“嘉順長公主心善,不與你們計較,你們倒好,不知悔改,還敢如此嚣張!”

    于是這一把,本該燒到謝清崖頭上的火,就這麽燒到了這四戶人家頭上。

    隔日。

    李文高便上書彈劾了這四家。

    也就有了明氏與徐端宜說起這番話。

    徐端宜聽完之後,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這事竟就這麽巧?

    但聽下來,好似的确沒什麽奇怪之處,一切都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怎麽了?”

    明氏問她。

    徐端宜聞言,便也收攏了自己的思緒,沖明氏笑了一下:“沒什麽,就是沒想到這事,會是這樣一個結果。”

    她簡單一句之後,又問明氏:“那這事,可有處置的法子了?”

    徐端宜本以為這事鬧到這樣,頂多也就是被訓斥懲戒,或是罰些月俸。

    沒想到——

    “其中兩位大人,被罰了半年的俸祿,還有兩位,怕是要被罷官收監了。”

    “什麽?”

    徐端宜眨了下眼,有些沒想到:“怎麽會這麽嚴重?”

    明氏雖是內宅婦人,但平時常與自己夫君聊起這些事,自然也要多知道一些。

    她沒隐瞞,跟徐端宜簡單說了句:“這兩人,底子都不幹淨,被那李文高一彈劾,竟也有禦史臺的人出面彈劾他們。”

    “才知曉,他們這些年私下沒少貪污。”

    “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他們這次也算是栽了。”

    這樣的事,明氏見得多了,随口說完,也沒多想。

    倒是這時,門外傳來她貼身婢子的聲音:“夫人,長公主,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

    明氏嗯一聲:“知道了,去把馬車牽來。”

    等婢子領命前去,明氏便又轉過頭,與徐端宜說:“今日逛得也差不多了,走吧,回去了。”

    她也不好出來太久。

    徐端宜應聲說好。

    不管心中作何想法,她面上卻是瞧不出什麽。

    明氏自然也沒看出什麽,與她一道下樓的時候,也只是叮囑了一句:“這李文高,雖然如今是順天府衙的人,但他背後有老大人,便是有整個翰林院,可以說這李文高是拿了尚方寶劍來的。”

    “你跟你家王爺說一聲,這陣子就別惹是生非了。”

    “真要鬧出個什麽,這李文高,可不會看在他是他頂頭上司的份上,就從輕發落。”

    明氏搖頭:“我瞧他那個架勢,以後這順天府衙可有的熱鬧了。”

    她說這些,自然不是為了謝清崖着想。

    但端宜如今畢竟是南安王妃,夫婦一體,她總得為端宜着想。

    這樣想着。

    明氏又實在是有些心疼她。

    這南安王,從前是意氣風發、青年才俊不說,可如今,他早就成了個人憎狗嫌的性子。

    除了那一張好面貌,還有什麽出挑之處?

    就連自家妹子被人欺負了,也只知道鬧事。

    半點沒有謀算。

    就這樣的人,她如何放心,端宜與他過一輩子?

    婢子們拿着東西,跟在她們身後,明氏則挽着徐端宜的手,邊走邊說:“我前幾日進宮見姑姑了。”

    “姨母如何?”徐端宜忙問。

    她自那日回門日後,就一直被各種事情纏繞着,無多少閑暇時間,心裏也有些擔心,怕姨母知道雪芙的事,也怕自己難以面對姨母。

    被姨母瞧出些什麽。

    因此這陣子,她也沒敢去宮裏。

    “姑姑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你尋個時間,記得去宮裏看看她。”明氏握着徐端宜的手說。

    徐端宜點點頭,說好。

    姑嫂倆邊說,邊往停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王爺,是王妃!”此時長街上,喬裝過的令吉,忽然壓着嗓音跟身側戴着帷帽,同樣喬裝過的男人說了一聲。

    謝清崖循聲看去。

    透過薄薄的黑色紗簾,果真瞧見徐端宜和她那位表嫂,從一間珍寶齋出來。

    雖然喬裝後,又戴着帷帽。

    但謝清崖還是怕人認出來,正準備策馬離開的時候,就聽那明氏說道:“端宜,我聽姑姑的意思,她并不介意你喜歡別人。”

    “什麽?”

    這冷不丁的一句,讓徐端宜有些沒反應過來。

    卻讓原本準備策馬離開的謝清崖,忽然握着缰繩,慢了下來。

    他今日一身江湖草莽的妝扮,自然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明氏聽到有馬蹄聲過來,也不過是随便掃了一眼,便蹙着眉收回了視線。

    她繼續與徐端宜說道:“那南安王,要是真對你不好,咱們就不要他了,換個夫君。”

    “這京城,喜歡你的人那麽多,他謝清崖算個什麽?”

    明氏是真的打心裏,盼着徐端宜,能有個疼愛她的夫君。

    徐端宜卻是被她這話,弄得哭笑不得:“嫂嫂,你說什麽呢?”

    明氏瞪她:“我還不是為你着想。”

    “你從來有什麽都不說,我和姑姑也是怕你受了委屈,左右這樁親事,結也結了,真過得不好,就分開,想來朝堂那些人,也不會再多說什麽。”

    “到時候,我親自給你物色個好的!”

    明氏越說越激動。

    徐端宜卻是又好笑又無奈。

    她是真沒想到,嫂嫂也會說這樣的話。

    正想說話的時候,徐端宜忽然感覺到,前面,好似有人在看她。

    疑惑擡頭。

    徐端宜便瞧見一個身穿黑色勁服的男人。

    男人一副江湖好漢的打扮,戴着鬥笠,身上還背着一把大刀,紗簾遮擋着他的臉,徐端宜看不清,只隐隐窺見男人一把絡腮胡。

    似乎沒想到她會看過去。

    原本不知為何駐足的男人,忽然回過頭,很快,他與他身邊的人,就打馬離開了。

    馬蹄揚起塵埃。

    徐端宜望着他離開的身影,沒說話。

    倒是明氏,見她一直看着一處地方,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卻沒瞧見什麽。

    “端宜,你瞧什麽呢?”

    徐端宜:“沒什麽。”

    她說着便收回視線,心中卻隐隐覺得那個身影,瞧着好似有些熟悉。

    但她也沒多想。

    不過經此一事,明氏倒也沒再揪着那個話題,繼續與徐端宜說了,只在臨別前,細細囑咐人,讓人千萬別受了委屈不說。

    真有什麽便換個夫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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