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内。
李世民一声厉喝:“够了!”
这声怒喝如雷霆般在殿内炸响,瞬间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群臣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得一颤,纷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唯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激烈争论带来的紧张与压抑。
李世民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他目光冷峻地扫视着殿下群臣,心中五味杂陈。
朝堂上关于太子的激烈争论,就像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他的心间。
虽未当场做出决定,但百官的话语,尤其是对太子势力扩张的担忧,犹如一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李世民喘不过气来。
待众人退朝后,偌大的太极殿只剩下李世民一人。
独自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朝堂上的激烈交锋。
太子在辽东擅自发行纸币,这一行为已然触动了国家财政的根基。
而大力推行新政,破格提拔新人,更是让一股新的势力在辽东悄然崛起。
李世民深知,权力如同猛兽,若不加以制衡,必将反噬自身。
他担心太子势力坐大,难以掌控,若真如大臣们所言,太子意图谋反,那便是一场内乱的开始。
不是曾经玄武门之变那样的宫廷政变。
而是整个大唐都要陷入到战争的泥沼之中。
一旦天下生变。
胜利者真的只是会从父子之间出来一个吗。
乱世造英雄,天下群雄必然趁此机会,争相而起。
大唐或是如同曾经隋朝那般,二世而亡。
可是,李世民怎么可能跟李承乾低头。
老子怎么可能跟儿子服输。
——
早朝后,房玄龄回到府邸,径直走向书房。
他的脚步沉重,心中也在思索着今日朝堂之事。
作为朝廷重臣,他太了解李世民的心思了,太子的行为确实引发了诸多隐患,而李世民的迟疑,正是在权衡利弊。
毕竟,太子是国之储君,轻易动不得,但太子势力的扩张又威胁到了皇权的稳定,这让李世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房玄龄此前已暗中派人深入辽东,细致探查太子在当地的情况。
得知太子在辽东进行大规模练兵。
当初的大唐讲武堂,曾经在长安不过五百学子。
而此时于辽东,已有学堂十多所。
单单是在讲武堂的学子,就有数千之多。
太子还囤积了大量的钱粮,粮仓一座座拔地而起,钱库里的金银财宝堆积如山。
之所以会有如此之多的钱粮,是因为太子在高丽,新罗,百济三国大搞贵族审判。
三国之中,几乎九成的贵族被抄家,所有家产皆被没收。
使得太子的内库,早就已经堆满了。
同时,军备制造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兵器作坊内炉火熊熊,工匠们日夜赶工,打造出一批又一批精良的武器,甚至连威力巨大的霹雳火也在大批量制造。
于曾经的高丽王都附近,开设了大量的工厂,单单是匠人的数目,就有数万之多,比之大唐还要多。
这时,房遗直走进书房。看到父亲一脸凝重,双眉紧锁,忍不住轻声问道:“父亲,今日朝堂之上关于太子之事,陛下会如何决断?”
房玄龄微微皱眉,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措辞。
良久,才缓缓说道:“陛下心思难测,但从今日情形来看,对太子已心生忌惮。”
“太子在辽东擅自发行纸币,又大力推行新政,提拔新人,势力渐大,陛下怎能不担忧?”
“皇权至上,任何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因素,陛下都不会轻易放过。”
房遗直点头表示认同,接着说道:“父亲所言极是。太子此举,虽有发展辽东之功,却也触动了朝廷各方利益,引得众臣反对。”
“陛下向来重视江山稳固,如今太子势力的扩张,怕是有些寝食难安。”
“而且,今日朝堂上大臣们的争论如此激烈,各执一词,也让陛下难以抉择。”
房玄龄转身,背着手在书房踱步,继续分析道:“陛下一方面念及父子之情,毕竟太子是他悉心培养的储君,且太子新政在辽东也确有成效,使得当地经济发展,百姓安居乐业。”
“另又担心太子势力失控,威胁到皇权。”
“皇权与亲情,这两者之间的平衡太难把握了。此刻,他心中必定十分纠结,在做决定之前,想必会反复权衡利弊。”
房遗直沉思片刻,说道:“依孩儿看,陛下最终或许会采取措施限制太子势力。”
“只是不知,陛下会如何行动?是直接问责,还是采取更为委婉的方式?”
房玄龄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看着房遗直,说道:“无论陛下如何行动,我们都要谨慎行事。”
“太子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为父已暗中探查了太子在辽东的情况,你且带着这份文书去找魏王。”
说着,房玄龄将记录递给房遗直。
房遗直接过,随后打开翻阅了几下,顿时被里面记载的数字震撼到。
“太子竟已有如此势力。”
房玄龄叹息一声:“太子得天独厚啊。”
这个时候,其实房玄龄心里都有几分埋怨陛下了。
安安稳稳的不好吗。
如果不是陛下偏爱魏王,太子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也不必介入到这皇家纷争中去。
让太子顺利继位不好吗。
如果太子不东征高丽,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状况。
——
李泰得知房遗直来访,心中惊喜万分。
别看得到了五姓七望的支持,可李泰也清楚,哪怕是扳倒了太子,要想顺利继承太子位,真正需要依靠的,还是房玄龄。
毕竟五姓七望的势力,主要是在地方上,影响不到父皇的决定。
能够影响父皇决定的,也就那么几位了。
李泰明白,舅舅长孙无忌是靠不上的,长孙冲跟晋王的关系都传成这样了,届时舅舅长孙无忌肯定会反对他。
不过还好的是,除了房玄龄,现如今父皇身边的褚遂良,也站自己这边了。
对于房遗直的到来,李泰很重视。
这相当于房玄龄释放的一个信号。
平时一些事情,都是房遗爱来传达,房家长公子,可从未参与过。
为了表达自己的重视,李泰亲自去迎接房遗直来到书房。
书房内,布置得奢华而不失典雅,檀香袅袅,更添几分静谧。
李泰笑着说道:“房兄今日前来,真是让我这府邸蓬荜生辉啊?”
房遗直不想多聊,直接呈上记录,说道:“魏王,这是我父亲暗中探查的太子在辽东的情况,还望魏王能妥善利用。”
李泰打开记录,越看眼神越亮,兴奋地说道:“哈哈,此乃天赐良机!”
“若能将这份证据呈给父皇,太子之位必定非我莫属。”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再道:“房兄,你我携手,定能成就大业。”
房遗直有些担忧地说:“魏王,此事需谨慎行事。陛下虽对太子有忌惮之心,但毕竟父子情深,若做得太过,反而会引起陛下反感。”
“而且,太子在朝中也有一些支持者,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李泰微微点头,认同房遗直的担忧,说道:“房兄所言极是,父皇与太子的父子之情深厚,若操之过急或手段不当,确实容易适得其反。但如今太子在辽东的势力已然如此庞大,我们必须想出一个周全之策。”
看到文书上的内容,李泰高兴的同时,也有些震撼。
太子在辽东的发展,简直是太过于恐怖了,让李泰感觉到了害怕。
只是一个高丽,就已经这般难缠。
现在太子整合高丽,新罗,百济,又有霹雳火。
比之曾经的高丽,何止强上数倍。
就算是大唐起兵再次东征,太子依靠地势城防之利,恐怕父皇都奈何不得。
只是话又说回来。
李泰巴不得太子就窝在辽东那一亩三分地。
这样大唐太子位,就是他的了。
辽东固守可以,但想反攻大唐,那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的柴令武开口道:“魏王,房兄,我倒是有个想法。”
李泰点点头:“说说看。”
柴令武继续道:“我们都清楚,陛下最为看重的便是大唐江山的稳固。”
“如今太子在辽东势力坐大,又迟迟不班师回朝,未免有自立之嫌。”
“太子已经完成大业,一统辽东,如此大的功劳,却到现在都没有半点班师回朝的意思。”
“这难道不是拥兵自重吗。”
“只要陛下一道诏书,命太子回朝,若太子不回,则陛下自是没了退路。”
“陛下为了大唐江山的稳定,以及皇权的威严,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太子若公然抗旨,那便是公然谋反,陛下只能将其废黜。”
“魏王便可顺势成为太子的不二人选。”
李泰眼睛一亮,道:“不错,如此这般,定然可让父皇罢免太子。”
没什么存在感的房遗爱,这时就开口道:“要是太子听从诏令回朝了呢。”
李泰哈哈大笑。
他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憨憨的房遗爱很是可爱。
“若是太子回朝,这对于本王来说,更是大好事啊。”
房遗爱闻言,摸着后脑勺有些想不通。
见到弟弟这般,房遗直很是无语。
毕竟房遗直在,柴令武便解释道:“若太子返回长安,陛下便没了忌惮,辽东也不能成为护身符,反而成了催命符。”
房遗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是眼神依旧迷茫。
李泰笑着向房遗爱解释道:“太子回朝后,没了辽东的势力依托,在长安他便是孤家寡人。”
“我们便可在朝堂上联合众臣,对太子在辽东的所作所为进行弹劾,列举他擅自发行纸币、私自练兵、大肆敛财等诸多罪名。”
“陛下本就对太子的势力有所忌惮,届时面对群臣的弹劾,必定会严惩太子。”
“如此一来,太子之位还是要落到本位手中。”
最为重要的是,只要太子返回长安。
李泰就不必再害怕太子了。
房遗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得尽快行动。”
“魏王,这份记录就劳烦你通过五姓七望交给褚遂良,让他寻个合适的时机呈给父皇。”
李泰点头道:“放心,本王自会安排妥当。”
——
次日。
太极宫君臣议事。
褚遂良上报:“陛下,臣近日收到一份极为重要的密报,事关太子在辽东的情况,臣反复思量,觉得此事重大,必须立刻呈于陛下过目。”
李世民闻言,心中一紧,示意褚遂良呈上来。
张阿难接过文书,放置于龙案上。
李世民翻看文书查阅。
起初,眉头只是微微皱起,可随着内容的深入,李世民脸色愈发阴沉。
太子在辽东的情况,李世民知晓一个大概。
毕竟李道宗一直有秘密汇报过来。
然而文书上的记载,却比李道宗更为详细。
李世民也想不到,太子竟然势力已然如此庞大。
按照这样的发展下去,太子将会在辽东拥有数万铁骑,更有大量战舰。
加之霹雳火这等攻城神器。
若再发展几年,恐怕还真的能反攻大唐。
届时,可就悔之晚矣。
这个时候,李世民就不得不考虑一个事情。
太子,真的要准备起兵造反吗?
即便是父子情深,可现在太子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经完全证明了其心中所想。
“诸卿也看看吧。”
李世民让张阿难传递文书。
魏征,杨师道,房玄龄,萧瑀,李勣,岑文本几人看完后,尽皆沉默了。
这等情况,哪怕是魏征,杨师道,都不知道应该要怎么给太子说话。
毕竟事实摆在这里。
“散会吧。”
这次,李世民没有再听众人说是什么,而是带着叹息的语气吩咐道。
“是,陛下。”
众人退去后,李世民靠在龙椅上,对内侍张阿难问道:“阿难,承乾,真的想造反吗。”
这次,李世民没有再称呼为太子了。
张阿难略微沉默后,回道:“臣不知。”
李世民长叹一声,而后道:“传诏,太子一统辽东有功,令其三月之内,班师回朝,举办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