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发出去的二十分钟后，裴医生开车到了月租房楼下。
许尘坐上车，车辆朝前行驶，他隔着车前玻璃看向人群愈渐稀少的前路，主动问：“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放心，一个小忙。”裴青侧目朝副驾驶的人瞥去一眼，话锋一转，言语间的讥讽嘲笑毫不掩饰，“难不成你还能帮我什么大忙？”
“帮不了。”许尘被讥讽惯了，即便听出话里的意思也不觉得恼怒，只觉得被冷风轻轻吹了一下。
裴青：“这不就得了？”
许尘沉默没再说话，直到道路变得陌生，他再次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你的问题很多。”
“我想知道等下我需要做什么，提前有个准备，免得把事情搞砸。”
“不会的，你要做的很简单。”裴青的语气很轻松，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漫不经心。
许尘心里的顾虑被打消了些，不管怎么说，裴医生是季晏川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他彻底放下心来。
车最终停在一幢房子前，一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一侧是蜿蜒的小溪。
许尘跟着裴青下车，几乎是走进屋内的瞬间，他意识到不对劲。
‘逃’是他脑海中的唯一念头。
他快步跑着，林子里不知何时藏了一群人，见他要逃，全部冲出来，欲要将他抓捕。
“嗡嗡——”
手机持续震动。
许尘没心思去管，他奋力跑着，忽的，身后响起一阵枪声。
和那天的一样。
好似那天的子弹本就该打在他身上。
许尘身上的伤隐隐作痛，怔神的间隙他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
他警惕望着四周，拿出手机要接听电话，胳膊蓦地被铁棍打了一下。
“嘶！”
许尘吃痛，手里的手机没拿稳，“哐当”落地。
绿色的接通键在手机滑落的一瞬被滑动，电话被接通，“喂？”
许尘双唇微动，求救的话语没能从口中说出，被一双手捂住堵在嘴边。
他挣扎着，却挣脱不开。
按着他的人力气很大，有一个人捂着他的嘴，还有一个人用绳子将他绑住。
顾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慢悠悠的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直接按下挂断。
“怎么看见我就跑？”顾洺垂眸看着跪地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嗡嗡——”
手机又开始震动。
顾洺蹙眉，无奈按下接通，林逸是个执着的性子，不接通的话会一直打，若是一直不接，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电话那端传来林逸的声音：“你怎么给我挂了？”他先抱怨一句，随后道：“钱先在你那儿放着吧，改天我去拿，别打卡里，我卡前两天还被我爸冻结了。”
迟迟听不到回应，林逸不悦道：“怎么不说话？”
顾洺给那群人使了个眼色，许尘被拖拽着拖进屋内，他看着绝望惊恐的许尘，唤出林逸的名字。
“林逸。”
“嗯？顾洺？”
“退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这次轮到林逸沉默了。
顾洺说：“我本来就没想和你订婚，你也没那么喜欢我不是吗？前阵子的报道，大家都说和你接吻的是我，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心里清楚。”
他自认为语气足够平和，他跟这位小少爷讲话从来不敢语气过硬。
却不知又是哪句话哪个字惹得这位小少爷不满意，对他冷嗤一声：“顾洺，跟我退婚的前提是，你把从我这儿得到的，都吐出来。”
“你以为你谈合作为什么这么顺利？你真以为你在生意场上吃得开？”林逸也说不清到底是哪个字惹到了他，反正他就是不痛快。
他一字一顿的：“退婚的事，该考虑的不是我，是你才对。”
说罢，挂断了电话。
“哐——！”
顾洺摔了手机，走向屋内。
他承认起初被林逸人畜无害的外表所吸引，倒不是真心喜欢，只是觉得天真温柔好拿捏，能拿捏住林逸，就等同于拿捏了林氏。
没想到林逸并不像外表一样柔弱乖顺，无意间觉察到之后，他便想全身而退，可林逸真就看上了他，颇有一种‘他越反抗越兴奋’的病态感。
他不喜欢林逸这种的。
他喜欢好拿捏的。
比如许尘。
许尘什么都没有，没有靠山、没有背景、没有足够强大能与他抗衡的能力。
就算是发脾气，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病弱的猫朝他挠爪子，不疼，还觉得有趣。
而且，这只猫马上就没有爪子了。
比起有强大靠山并不乖巧温顺的林逸，一无所有的许尘更对顾洺的胃口。
或者说，更能满足他的掌控欲。
他喜欢什么样，就能把许尘变成什么样；他想要许尘做什么，许尘就必须做什么。
顾洺走进屋里的时候，许尘已经被注射了镇定剂，静静躺在平板床一动不动。
“要挣扎才有意思啊。”他走过去，轻轻抚摸着许尘的脸，回忆起初见的时候。
那时候他就觉得有趣，明明打不过还要打，弱小却还要反抗最能让卑劣的高位者享受到成就感，拼尽全力的反击他只会觉得滑稽可爱。
顾洺抬眸看着一侧的裴青：“实验多久出结果？”
“一个月。”裴青顿了顿，“但第一次实验很难保证成功，需要不停尝试。”
顾洺说：“放心，即便失败，我也照旧付你三倍的工资。”
裴青的视线落在昏睡的许尘身上，那天许尘离开医院，顾洺就找上了他，顾洺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位新招的‘助理’，并和他谈了个交易。
他喜欢和强者谈交易。
比起许尘，顾洺能给他更多。
况且……许尘确实欠他个人情，这样想着，裴青心里的愧疚感顿时消散。
他拿出实验记录本，记录注射药剂后许尘的身体状况。
【5月29号】
各项体征没有变化。
【6月3号】
体内激素发生波动。
【6月14号】
激素回归正常，应加大剂量。
【6月29号】
未发现腺体，第一次实验失败。
【7月29号】
未发现腺体，第二次实验失败。
【8月29号】
未发现腺体，第三次实验失败，许尘身体体征变得虚弱，实验暂停一天。
【9月30号】
出现腺体。
【10月31号】
许尘能闻到信息素。
许尘身体体征达到及格线，加大实验力度。
【11月20号】
许尘拥有信息素，信息素为橙香。
顾洺不太喜欢橙子香气，他有些不悦：“为什么是橙香？不是让你把他的信息素变成花香吗？”
裴青解释：“确实有百分之75的概率可以让他有花香的信息素，但还是有小部分概率会变成别的。”
顾洺说：“继续实验。”
【1月13号】
第二次信息素实验，许尘信息素为橙香。
【2月29号】
第三次信息素实验，许尘信息素为橙香。
顾洺看着结果单很是不满，他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他厉声质问：“你怎么办的事！上次不是说这次的概率为百分之97吗？”
“每次实验都会充满不确定，可能是因为他太喜欢橙香了，所以身体根据他强烈的喜好让腺体散发出橙香。”这是裴青唯一能想到的可能。
顾洺不记得许尘喜欢橙子香气，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许尘喜欢什么。
许尘喜欢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喜欢花香。
尤其是栀子花。
所以他要求许尘的信息素必须是栀子花，他问：“因为他喜好而更改实验结果的可能有多少？”
“不到百分之1。”裴青翻阅着实验报告，“大概在百分之03左右。”
闻言，顾洺冷嗤一声，“这么小的概率，多做几次实验就好了。”
他就不信。
许尘这样跟尘埃一样的人，竟能脱离他的掌控。
【4月2号】
第四次信息素实验，许尘信息素为橙香。
【5月6号】
第五次信息素实验，许尘信息素发生变化，目前结果不明显，有待观察。
【5月10号】
检测到许尘信息素为橙香。
【6月7号】
实验出现意外，许尘出逃，信息素实验被迫中止。
“追！”
浓稠的夜色里有人大喊一声，一群人四散开来，没一会儿，林子里传来声响：“发现他了！”
于是所有人都朝林子赶去，欲要将林中的猎物围堵。
许尘快步跑着，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希望不要被抓住，希望能有人来救他。
忽的。
他瞥见山坡下出现的亮光。
是车灯。
身后还能听到那群人追赶的声响，许尘不能大声向开车的人求救，他只能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