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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工作了好幾年, 重回校園,總是讓人忍不住感慨和回味。
對于校慶的邀請,劉旭輝非常重視, 說什麽要自己親自負責接送,周六一早, 他就開車載着林舒一行還有他的女兒來到了榮大的校園。
令人意外的是, 劉旭輝還帶來了白帆,白帆與此前林舒見到時的抵觸和消極厭世全然不同,雖然還是同一個孩子, 但眉眼間已經煥然一新, 既陽光又有朝氣, 見了林舒他們,他腼腆地用手語比劃打着招呼。
劉旭輝笑着解釋:“白帆最近剛開始跟着我女兒學手語,還有些不熟練。”
兩個孩子年齡相近, 雖然沒辦法說話,但比劃間倒也溝通很愉快的模樣。
作為校慶演講嘉賓,劉旭輝只來得及簡單帶大家逛了逛校園,便不得不帶着女兒先行告辭去彩排,王鐵牛雖然不是榮大畢業的, 但他表妹在榮大任職當輔導員, 正在值班,王鐵牛買了點水果興高采烈去慰問值班的表妹了。
反倒是許詩嘉, 雖是榮大法學院畢業的,但對找老同學敘舊似乎興致缺缺, 只是慢條斯理地跟在林舒身後, 漫步在校園裏,偶爾循着林舒的視線介紹下榮大各種建築物的歷史。
榮大前身建校于民國, 不少校舍都始建于當初,因此帶了特有的時代氣息,保留了當初建築的韻味,整座校園既有古典和歷史的厚重感,又有高大寬敞獨具現代氣息的新式教學樓,最美的當數古樸靜谧的梧桐大道,如今梧桐枝葉繁茂郁郁蔥蔥,遮出一條斑駁的林蔭大道。
這是一座極美的校園,充滿了人文的底蘊,這裏曾經是林舒夢想中的學校,高中時,她甚至把對這所高校的憧憬發上過他們高中社區網絡裏著名的表白牆,在一衆青蔥暧昧感情的表白裏格格不入。
為此,林舒也努力過,她的高考預估分數線也遠達到了榮大法學院的錄取線,只是……
林舒看了眼身旁的許詩嘉,發自內心道:“真羨慕你,能上榮大法學院,在這麽美的校園裏度過大學時光。”
許詩嘉掃了林舒一眼,語氣淡淡的:“所以你為什麽沒來?”
林舒愣了愣。
這語氣怎麽聽起來像是問責?
不過很快,林舒就意識到,大略是她的錯覺。
“哦,我就是覺得你成績看起來應該挺好的,連我都考上榮大法學院了,你這樣的分數線肯定能錄取。”許詩嘉飛快地補充起來,聲音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有些不自然,“為什麽你沒來上?”
林舒有些自嘲:“因為我沒錢。”
這下換成許詩嘉愣了愣:“可學校一直有獎學金和助學貸款,不至于會讓你上不起學。”
林舒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但是當時我外婆病了,需要一筆醫藥費,而歷市大學正好在那時來聯系我,只要我填報他們學校,他們願意直接給我一筆一次性獎金,同時可以學費全免。”林舒笑了笑,“我需要那筆錢。”
所以明明分數線達到了榮大法學院的錄取線,林舒最終在填報志願時,選擇了排名次一些但願意給予一筆一次性獎金的歷大法學院。
林舒對歷大法學院并沒有怨言,甚至充滿感激,如果不是因為歷大那年想沖刺法學院的新排名而吸納更優秀的生源,林舒根本就沒有拿到那筆錢的機會。
“那你外婆的病當時好了嗎?”
“好了。”林舒點了點頭,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惆悵,“可惜兩年後,外婆還是離開了我。”
“不過因為這筆錢,外婆又多陪了我兩年,我已經很知足了,只遺憾她沒能等到我工作掙到錢的這一天,也沒能享受到什麽好日子。”
林舒講到這裏,無法避免地回憶起自己大二外婆重病不治去世的情景,那是她人生裏最晦澀的一個夏天,也是她唯一一次找到自己的父親,試圖讨要生活費。
她之前勤工儉學兼職賺的錢,已經在操辦外婆喪事裏耗盡,這才不得不低頭,趁着林詩瑤的生日會,希望能找自己父親要一些生活費應急。
結果這自然是個錯誤的決定,生活費沒要到,林舒還遭受了林詩瑤的羞辱,喝多後更是出現了人生裏最大的錯誤。
總之算是往事不堪回首。
好在都過去了。
林舒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段回憶她一直有意識地去回避,甚至都快自我欺騙自己什麽都沒發生過了。
她看向許詩嘉:“你不去找你的同學敘舊嗎?畢業後聚會都很難得,萬一你們那一屆正好有活動,不用為了陪我錯過了,我一個人走走就可以。”
“哦,他們都沒來。”
這可是榮大規模相當大的校慶。
林舒有點納悶:“一個都沒來?”
“嗯。”許詩嘉淡然道,“所以我也沒人可聊,就盡地主之誼陪你介紹介紹我們榮大校園吧,畢竟你也差點和我成為校友。”
只是許詩嘉的話音剛落,就聽身後傳來一個欣喜的男聲——
“許詩嘉!”
說話的是一個同樣身高腿長的男人,戴着一副金邊眼鏡,挺有精英範,他笑着朝許詩嘉快走了幾步,熟稔地拍了下他的肩:“不是和我說校慶不來嗎?怎麽?結果突然有空來了?”
金逸顯然和許詩嘉很熟悉,對許詩嘉沒來主動找他頗有怨言:“你怎麽回事?法學院的群裏這麽通知這次校慶盡量來參加,除了林茵在坐月子不能來,其他人都來了,都在法學院門口那塊方尖碑雕像下拍合照呢,你怎麽不去?”
這不是也有同學來參加嗎?怎麽說一個沒有呢?
大概是林舒眼神裏的詢問意味太重,許詩嘉清了清嗓子,鎮定自若道:“我不在法學院的群裏,不知道你們來了,以為沒人來。”
“你不在?”金逸有點不信,“我們那屆一共102個人,之前群裏就是102個,是全的啊。”
他拿起手機,結果一看,還真的愣住了:“怎麽現在就101個了?”
許詩嘉冷靜道:“你眼花了,本來就101個,因為我不在。”
金逸還想追問,結果看到了許詩嘉身後的林舒,他看着林舒的臉愣了愣,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們一起來的?這位是?”
既然也是榮大法學院畢業的,說不準也在業內工作,林舒樂于結交同行,她剛笑着想自我介紹,就被許詩嘉搶先一步開了口。
他看了林舒一眼,然後看向金逸,言簡意赅:“林舒。”
除了名字,竟然連自己和他的關系都沒介紹。
金逸的眼神在許詩嘉和林舒之間來回逡巡,他沒有追問林舒和許詩嘉的關系,反倒是莞爾一笑,特別熱情道:“你好你好,我不僅是許詩嘉的大學同班同學,還是他高中同班同學,我們都是榮市三中畢業的。”
榮市三中?
林舒這下有些意外了,她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許詩嘉:“許詩嘉,怎麽沒聽你說過?我也是榮市三中畢業的哎。”
自己竟然和許詩嘉是校友!
要早知道和他有這層關系,林舒職場渣女套路還能發揮出更多招數,還不是靠校友關系,和許詩嘉更進一步拉近了關系,從而使喚起他來更順手了?
真是可惜了!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晚!
然而對于竟然是高中校友這件事,許詩嘉倒顯得沒什麽意外,很波瀾不驚的樣子,反倒是金逸有些意外。
“你也是我們學校畢業的?那你不應該不知道許詩嘉是榮市三中的啊,他高三那個表白牆事件讓他簡直是一戰成名啊。”
高三表白牆事件?
榮市三中的表白牆确實一直是學校特色,最初是榮市三中自行建立的校園社區網站,建立的初衷只是為了方便在學校內進行失物招領、學習資料分享、信息傳遞還有二手交易,只是久而久之,發展出了“表白牆”功能,不少學生通過匿名投稿,向喜歡的人表白,或是分享暗戀心事,好多少年情侶都由這表白牆成就,記錄了很多人青蔥歲月裏的暧昧情愫。
許詩嘉還是上過校園表白牆的知名人士?
自己怎麽毫無印象。
坦白來說,林舒對許詩嘉這個名字就毫無印象,因此從沒想過許詩嘉竟然是自己高中校友。
大概是林舒疑惑的眼神太過明顯,金逸頓了頓,恍然大悟:“啊,許詩嘉高中時候不叫許詩嘉,他叫王衍之,你有印象了嗎?”
“人家上表白牆都是匿名的,只有他,是實名上去投稿的,當時那個投稿一出來,全校簡直炸了。”
金逸顯然是許詩嘉的損友,說起他的往事,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他爸算命說他必須改名,他之前死活不肯改,嫌棄許詩嘉這個名字太女性化,結果表白牆事件一戰成名後,他大概也覺得丢人,正好那事發生的時候是高三畢業的暑假,這才同意改了名,脫胎換骨去了大學哈哈哈哈哈。”
金逸說的有多開心,許詩嘉的臉色就有多難看,他看起來像是想把金逸拖到最近的暗巷裏滅口,要不是礙于林舒在場,恐怕早就動手。
林舒聽到他聲音咬牙切齒道:“金逸你話怎麽這麽多。這些有什麽好說的。”
王衍之……
林舒搜索着腦海裏的記憶。
這是個熟悉的名字。
電光火石之間,林舒終于知道這份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她确實有一個叫王衍之的高中校友,但卻是比自己小兩屆的學弟。
林舒直到大四實習拿到實習工資,經濟狀況才終于好轉,這才有錢做了飛秒手術,在此之前,她都戴着厚重的眼鏡,因為沒錢去正規的眼鏡店驗光配鏡,甚至連這副框架眼鏡,度數都早就是不适配的。
饒是這副眼鏡早就模糊,但林舒為了延長它的使用壽命,防止更嚴重的磨損,除了上課外,其餘時間幾乎不太戴,為此,她除了一起上課的同班同學外,幾乎沒怎麽看清過校園裏的其他人。
她确實完全記不清這個叫王衍之的學弟的臉了……
只記得對方身高腿長,輪廓高大提拔,但平時走路懶懶散散,對一切都不大在意,像對整個世界都毫無興致,氣質游離厭世,家裏似乎很有錢,但身體好像不太好,聽說每次都是豪車接送,還誇張的有保镖和醫療團隊陪護,但大略臉長得也很好,因為光是林舒就目睹過好幾次有女生給他遞情書……
林舒不記得對方的臉,但她終于想起對方的聲音,欠扁的,懶洋洋的,陰陽怪氣又自我感覺良好的——
“你有完沒完啊?是不是針對我?”
“你這個月抓我遲到抓了二十六次了,你是想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嗎?”
“你這樣萬一把我身體氣壞了,你知不知道我家裏有一整個律師團隊能找你麻煩?”
“你抓一次遲到才能拿一塊錢績效吧?我給你一千,你就當沒看見我遲到。”
……
那時王衍之似乎是因為動手術導致聲帶神經有些微損傷,所以說話聲音裏帶了沙啞,但如今仔細回想,如果去掉沙啞,他說話的腔調,确實和此刻許詩嘉那種懶洋洋拖着調子講話的樣子不謀而合……
這一剎那,回憶終于和現實對應。
林舒震驚地望着許詩嘉的側臉。
難道那個王衍之……
林舒心跳如鼓。
雖然看不清臉長什麽樣,沒人提她也早忘了這號人,但唯有一點林舒記得很清楚,高中時候她非常讨厭這個叫王衍之的學弟。
因為林舒成績優秀但家境困難,學校為了照顧她,讓她兼職了學校的紀律委員,幫助記錄遲到的學生,抓到一個算一個績效。
她偶爾也會放走情有可原的學生,但這個叫王衍之的學弟是她絕對不手軟的對象。
因為林舒真的非常非常讨厭他。
讨厭他家境那麽好卻對一切不屑一顧的傲慢,讨厭他擁有這麽多資源還一臉厭棄世界的懶散,讨厭他身上那種明明被世界優待卻還覺得全宇宙都對不起他的理所當然。
林舒太窮了,她必須十分努力,才能過得相對不那麽捉襟見肘。
叫王衍之的學弟卻擁有了一切,然而他不僅沒珍惜,甚至理所當然地覺得任何一切都可以明碼标價,漫不經心地對照出林舒的艱辛。
她過得太苦了,需要一個讨厭的對象去承載自己沒有辦法發洩壓抑的情緒。
王衍之出現了。
他高高在上給林舒标價要買她徇私的那一刻,林舒就決定讨厭他。
王衍之高一的時候,林舒已經高三,雖然只在學校共同待了一年,但林舒一次也沒給王衍之放過水,她甚至因為內心對對方隐秘的讨厭,每次都更關注對方,到後面都有些瘋魔到針對對方了……
除了每次抓王衍之遲到外,林舒還會把王衍之的行蹤出賣給他家裏給請的那群醫護和保镖。
這個讨厭學弟的家人顯然很怕他到處亂跑,并且似乎有什麽定時檢查和診療,為此,王衍之一下課後就必須回家。
王衍之自然絞盡腦汁想要繞開這群跟班私下溜走,可惜每一次林舒都會通風報信,看着他一臉憤恨怨毒地被醫護人員和保镖抓獲回家,是林舒高三最美妙舒坦的瞬間。
有幾次生怕他溜走,在王衍之的保镖趕到之前,林舒甚至會親自抓他把他抓獲後交給他的保镖。
只是林舒舒坦了,王衍之就不舒坦了。他高一一整年,因為林舒,絕對是沒過上什麽好日子。
林舒走在校園裏,即便高度近視,也常常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怨恨目光,不用想,那往往來自王衍之。
如果王衍之就是許詩嘉……
那這個高中校友情說實話還不如沒有……
但很快,林舒恢複了鎮定。
肯定不是。
林舒雖然跳了兩年級,但許詩嘉比林舒還大五歲,所以就算林舒跳級上高三,那時候許詩嘉也該大三了,按照這樣來算,林舒進榮市三中上高一的時候,許詩嘉正好畢業上大學,兩個人完美錯過,不可能在同一所校園裏。
王是個大姓,重名的概率極大,所以很可能林舒既有一個小兩屆的學弟王衍之,又有一個大自己三屆的學長王衍之,也就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許詩嘉。
她抓的肯定是另外的王衍之。
這麽一想,林舒很快冷靜下來,看向許詩嘉的目光也鎮定下來。
哪有那麽巧的事。
因為許詩嘉改名,沒有跟着他爸姓王,害的林舒認錯人,她已經在王衍之這個名字上栽過一次了,哪裏會倒黴到再栽第二次?
林舒不信這個邪。
只是她剛松了口氣,就聽金逸看着許詩嘉的臉,一臉豔羨道:“許詩嘉,你明明比我大了五歲,怎麽能保養這麽好,看着比我還嫩。”
林舒:“……”
不是吧?!
林舒幾乎脫口而出:“你們不是一屆的嗎?”
金逸很無奈:“我和他看着真的一點年齡差也沒有嗎?”
“許詩嘉之前生過一場大病,身體一直不好,所以休學養病了五年,人差點沒了,當時手術還有後遺症,一直在養着呢。他爸找算命先生,說要改名,不過這家夥等到高中畢業才改了名。”金逸酸溜溜道,“之前我對改名能改命這種事嗤之以鼻,但現在發現好像還真的有效,這家夥現在身體好的要命,體質好得像頭牛,身上都是肌肉分明的,線條練的我們這些比他年輕五歲的同班同學自愧不如啊。”
雖然大林舒五歲,但病休了五年,如果林舒不跳級,正好和他同屆,而她跳了兩級,因此正好會比許詩嘉大兩屆……
那麽……
那個天天被自己針對的讨厭學弟王衍之,确實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許詩嘉。
這也太邪門了!
林舒開始意識到,有些事還真是得信邪,有些名字和自己就是不對付,讓人倒黴了第一次,還能倒黴第二次。
不過……
林舒偷偷觀察許詩嘉的表情,他或許并沒有想起自己,都說貴人忘事,許詩嘉當年在學校,被那麽多女生追,就林舒一個為難他,且才同校一年的學姐,想必早就忘了。
更何況林舒在大四做了飛秒,不再習慣性看人眯着眼,也早扔了啤酒瓶底一樣厚的眼鏡,經濟獨立後,更不再穿那些破破灰灰的舊衣服,整個人氣質改頭換面,加之自己這個名字,說普通也挺普通,許詩嘉哪裏會記得。
許詩嘉的反應也很快證明了林舒的推斷。
他似乎根本無意追問林舒是哪屆的,對林舒是他高中校友這件事完全沒有興趣,他不僅沒看林舒,甚至回避了林舒的眼神,雙眼只是惡狠狠地瞪着金逸,像是想把他毒啞。
顯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林舒身上,而是注意力都在表白牆事件上,許詩嘉對這件事如臨大敵,渾身像個刺猬似的緊繃着,像是就算和金逸同歸于盡,也不會讓他有機會說出來。
許詩嘉這個樣子,顯然是不想讓林舒知曉這件事。
然而這反而讓林舒好奇起來。
所以他到底做什麽了?
可惜林舒沒再能有機會得知這個答案,因為許詩嘉在如坐針氈後,終于決定行動,他沉着臉,林舒都沒來得及禮尚往來把自己的名片遞給金逸,許詩嘉就打斷了林舒和金逸建交的進展。
“我和他難得老同學見面,想敘敘舊,就先不陪你了。”
他扔下這句話,便一把把金逸給大力拖走了。
**
許詩嘉絕對有鬼。
這幾乎是金逸被拖走後的第一個反應。
他認識許詩嘉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他這麽氣急敗壞的樣子。
許詩嘉一遠離林舒,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緒,臉色鐵青,對金逸怒目而視。
可金逸根本不怕死,他朝許詩嘉挑了挑眉:“怎麽?你小子終于從你那段失敗的初戀裏走出來,開始往前走了?這麽怕我把你的電子案底抖出來?”
說實在的,金逸很納悶:“你當初表白牆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我們那屆往後別說六七屆,就是之後十屆,王衍之都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她看着比我們小,如果是我們高中校友,聽了你以前叫王衍之,能不知道?”
“難道她比我們小了十來屆?”
金逸轉頭朝林舒的方向瞥了一眼,又覺得林舒看起來沒那麽小,他有些疑惑,但林舒的臉确實令人驚豔,金逸想想自己還是單身,心裏忍不住既豔羨又妒忌,回頭看向許詩嘉,揶揄道:“你小子眼光不錯,這是我們哪個學妹?我總覺得她名字聽着挺熟的,肯定在哪兒聽過。”
許詩嘉表情還是很臭,答的勉為其難:“不是學妹。”
“啊?”
“是學姐。”
金逸呆了呆:“她?比我大?我們的學姐?不可能吧?她長得看起來總之不會比我大的樣子啊……”
許詩嘉面無表情地看了金逸兩眼:“她和你同歲,比我小五歲,但跳了兩級,大我們兩屆。”
金逸這下終于恍然大悟:“你小子挺陰險,找學姐,難怪人家對你這段表白牆插曲一無所知!你那事情鬧的沸沸揚揚的時候,人家都畢業了!”
但很快,金逸又覺得不對勁:“她就算大我們兩屆,對你表白牆事件不了解,也不至于完全不認識你吧?我提了榮市三中她才恍然大悟你是校友,可就算你改了名,你這張臉又沒改,你這種臉說實話一般人見了都忘不掉。”
被人看一眼就忘了,這自然不是什麽光榮的事,許詩嘉臉色也不太好看,但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林舒,聲音倒沒太大的憤怒,像是已經麻木了——
“她那時候高度近視眼,看不清人。”
能有這麽巧?
金逸剛看了一個女性僞裝包裝自己身份詐騙的電視劇,登時有些警惕起來:“許詩嘉,你得冷靜點,這女的履歷會不會有造假?她會不會根本不是我們高中畢業的?包裝成校友只是為了好接近你,然後想騙你錢,甚至最好嫁進你們家?”
金逸壓低聲音道:“她知道你家背景嗎?”
許詩嘉雖然生活講究,但在關鍵問題上其實本人一直很低調。
高中時也是因為他身體不好,才不得不被父母強制帶着醫護團隊和保镖,但即便這樣,他也從沒有和金逸說過他爸是信合集團王延年,金逸原本一直以為他只是家裏比較有錢罷了,直到多年後偶爾撞見他和信合王亦舟在一塊,金逸才得知許詩嘉的身份。
信合集團,那完全和普通有錢不是一個檔次的有錢了。
相比金逸的警惕,許詩嘉看起來完全不在意,他的聲音淡淡的:“知道。”
“她知道你是信合集團王延年的小兒子?”金逸忍不住驚了一下,“那完蛋了,她可不得死命扒拉着你,讓你把你全家引薦給她?”
許詩嘉就不怕這段感情不純粹?
“她要什麽我的引薦?”許詩嘉語氣複雜道,“我爸我哥她都認識。”
金逸愣了愣,這都發展到見家長了?
王延年王亦舟什麽雷霆手段,絕對早調查清楚了,看來這林舒身份肯定是不會存疑了。
金逸好奇起來:“你爸你哥覺得她怎麽樣?”
許詩嘉冷哼了一聲:“贊不絕口。”
正常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能得到自己親人的認可,那是很值得高興的,尤其是許詩嘉這種家庭,要獲得認可并不容易,可許詩嘉這語氣……怎麽聽怎麽怪異。
難道這個林舒是許詩嘉家裏硬按頭給他找的相親對象?所以家人很滿意,但許詩嘉頗有怨言?
但看着又不像……
金逸算是和許詩嘉最熟的高中同學,談得上對許詩嘉有些了解。
他曾經全程圍觀并參與了許詩嘉慘痛的初戀事故,一度對許詩嘉十分同情。
自那次重大打擊後,許詩嘉一蹶不振了一陣子,然後就開始了長達多年的封心鎖愛。
原本金逸都以為他真的要在過去失敗的初戀那棵樹上吊死了,可如今看來,也不盡然。
“我剛剛才發現你小子為了假裝自己對我們班裏的集體活動不知情,竟然飛速退了群,真有你的,就為了號稱自己沒有同學可以聚,好理所當然陪着那個林舒?做戲做全套,許詩嘉你可真行!”
許詩嘉對林舒的态度,顯然不對勁。
林舒沒發現,但金逸認識許詩嘉這麽多年,又同樣是男人,怎麽可能不知道許詩嘉那晦澀眼神的意義。
但又有點微妙,除了喜歡,似乎還有點怨恨。
像是那種又愛又恨。
大部分人有了新的戀情或喜歡對象,總之樂于和朋友分享,但許詩嘉的态度卻很怪異,他像是對林舒不願多提,甚至不想金逸和她結交,但又特別在意,以至于死活不讓金逸說出他高中時的那些故事。
不管如何,金逸有點慶幸,幸好自己眼疾手快,一見不對勁,就止住了話題。
畢竟許詩嘉當年的事,是個女生多少都會介意。
誰會希望自己現在的男朋友,有過那麽一段難以走出來的失敗初戀啊!
如今時過境遷,許詩嘉終于翻篇,可金逸回想起來,還是想笑:“鬼知道你當時怎麽回事,高三暑假我們都畢業了,結果有天晚上你突然給我打電話,喝的醉醺醺的,說你不是處男了。”
大概是提及往事,許詩嘉臉上有點繃不住了:“這都什麽陳年舊事了,不說了。”
“不不不,那次對我沖擊太大了,雖然你是大齡高三畢業生,但畢竟我們是一屆的,我連女生的手都沒牽過,你他媽都不是處男了。”金逸很感慨,“一開始我以為你是找我炫耀的,結果……”
許詩嘉表情看起來像快龜裂了,他終于忍不住,伸手想直接行動上捂金逸的嘴:“你快別說了。”
他越這樣,金逸越是想說:“結果你突然幽怨地告訴我,你被人睡了,女的睡完跑了,把你甩了,什麽話都沒留下,還給你留了一筆錢,各種零錢湊出來的,一共一百一十九塊八毛。”
事情太過離奇,以至于金逸至今都記得這串數字:“一百一十九塊八,就是你許詩嘉初夜的價格。”
金逸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還是想哈哈大笑:“你說你幹什麽不好要去喝酒,對酒精這麽敏感,一喝酒完全失控,你和我打電話抱怨也就算了,我這人嘴緊,不會亂說,頂多單獨笑話你,你幹什麽那天喝多了還要上校園網上表白牆發帖呢?”
榮市三中的表白牆上必須是學校實名認證的在讀學生或是畢業校友才能發帖,但發帖時可以選擇隐身匿名,可惜許詩嘉那天喝多了,失去理智,上去拉拉雜雜發了一堆,卻在發布前沒有選擇匿名。
“你長這麽一張臉,當時本來就是個名人,喜歡你的女生多的要命,結果你上去實名發帖說你不是處男了,被人詐騙了初夜,你知不知道這簡直像空投炸彈?當時全校女生都炸了!你還在那邊自爆拿走你初夜的女生是初戀,暗暗喜歡了好多年以為得償所願結果這樣……你那個語氣真的很怨婦,字裏行間全是控訴……”
許詩嘉死抿着唇,顯然不想說話。
“以後這些事就當沒發生過。”許詩嘉表情有些難堪,但還強撐着維持冷靜的表象,“不要和別人提。”
“那當然,我只想說,幸好你雖然喝多了失控了,但至少沒在表白牆曝出女方的名字,只是和我在電話裏含糊了喊過對方的名字,可惜我當時注意力都在豔羨你破處這件事上了,當時明明聽清了叫什麽,現在回想就是記不起來了,好像是兩個字,叫什麽來着……”
許詩嘉板着臉:“表白牆那個帖子,清理幹淨了吧?”
“清理幹淨了,我讓我的學長給你隐藏掉了,咱們網站的雛形就是他做的,所有數據只有他那邊有備份。”
許詩嘉聽了這話,終于再次松了口氣,他回憶道:“我哥後來也找過那個學長,讓他簽過保密協議,備份不可以流傳出去。”
可惜金逸如今都還很不理解:“其實清理掉有什麽用?你哥真是多花錢了。當時該看的人全看到了,這種事太震撼了,傳播速度以一抵百,後面都過去好幾屆了,大家一提你以前那名字,還能想起那個梗——痛失處男王衍之。”
許詩嘉:“……”
金逸拍了拍胸:“不過你放心吧,你現在要翻篇了,我以後會把這個秘密好好保守,你可以對外撒謊你還是處男。”
許詩嘉非常無語:“有意義嗎?還是說你覺得這麽大年紀還是處男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
“當然有意義。”金逸擠眉弄眼道,“要知道,你當時那事這麽轟動,如今竟然還能找到毫不知情的校友,是有多難得,可得好好保護了。”
自從提起表白牆事件,許詩嘉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他微微皺着眉,輕抿嘴唇:“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關系。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她是誰?她看着不像榮大畢業的,你和她一起來校慶幹什麽?而且你爸你哥不都見過她還贊不絕口嗎?她到底什麽身份背景?”
許詩嘉面無表情地看了金逸一眼:“你問的太多了,知道的多對你沒好處。”
金逸自然是很疑惑,但他有一點直覺是對的,許詩嘉會竭盡所能不讓林舒知道這件事,畢竟事關他的自尊。
事實上,人生裏讓許詩嘉後悔和感到難堪的事幾乎沒有。
表白牆事件算是他生命裏最大的滑鐵盧。
當事情發生後,許詩嘉也沒想過有那麽大的傳播力度,他宿醉醒來已經是第二天,貼吧、論壇裏讨論已然火爆,還有不少猜測“負心女”是誰的。
那是許詩嘉第一次不情不願主動回家求自己的哥哥王亦舟出手,這麽丢臉的事,他實在沒辦法捅到他爸那去,好在王亦舟已經接班,大概許詩嘉鐵青的臉色實在讓人同情,王亦舟憋着笑,忍着沒問,把信合的律師團隊借給了許詩嘉,通過投訴、發律師函等手段,逐一清理了網絡上關于這件事的讨論和痕跡。
也是那一次,許詩嘉收起了自己的不屑一顧,終于同意了他爸要他改名的要求,自此,從王衍之脫胎換骨成了許詩嘉。
畢竟如果不換個名字生活,可能就得換個星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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