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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太好了,岑梓白還活着。我沒殺人,我不是殺人犯。”
“聽,他爬得好快……”
……
其實甘棠燒得都燙手了,說點胡話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于槐想。
然而在甘棠沙啞而神經質的咕哝中,于槐還是不由自主地往黑漆漆的井裏多看了幾眼。
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甘棠……該走了。”
于槐收回了視線,然後伸手探向了甘棠。
想着不管怎麽說想把人帶走再說。
可就在那一霎那,于槐的背上,倏然冒出了一層冷汗。
作為一個在村裏頭吃百家飯長大的人,于槐向來都對視線相當敏感。而方才,他無比鮮明地感覺到了……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井底深處,惡毒而陰狠地瞪了他一眼。
“艹——”
于槐猛地打了個寒戰,他跳了起來往外退了好幾步。心跳得幾乎都快要突破肋骨的桎梏直接沖出體外了。
借肉井那麽深,那麽大的雨灌下去連響聲都沒有,裏頭除了甘棠剛才投下去的新鮮屍塊,還能有什麽?!
簡直就像是在嫌于槐還不夠緊張一般,甘棠這時竟然還像是被魇了一般,竟然直接将手撐在了井邊,整顆頭都快要埋進井裏去了。
“……什麽?你說什麽?”
于槐聽到甘棠喃喃問道。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貫徹心扉。
于槐全身汗毛倒豎,也顧不了那麽多他一把抓住了井口邊上那個渾渾噩噩,已經快要神志不清的甘棠,然後頭也不敢回,屁滾尿流一路狂奔下了山。
*
“¥#@%……”
“沙沙……”
……
于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于神經過敏還是真被吓瘋了。
下山的那條路,他在精神極度緊繃的狀态下,總覺得好像真的有什麽東西一直在濕漉漉泛着腐潮腥氣的樹叢裏,遠遠地綴在自己的身後。
然後,跟着他們一起下了山。
——不可能。
于槐咬了一口舌尖,疼痛感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
就算是借肉井裏真有什麽東西也不至于來得這麽快。就算是,張二叔當初也是第二天才回了村子。
……所以哪怕是岑梓白死而複生,也是明天的事情了。
這麽自我安慰了好一會兒,于槐才緩緩定下了心神。
好在離開了借肉井之後,被他一路拽下山的甘棠,看着也恢複了些許神智。
至少,少年一直保持着沉默,下山時雖然也沒耽擱,嘴裏更是沒有再重複那些“借肉井裏有東西在爬”之類的鬼話。
就這麽一路無言,于槐和甘棠總算是在天亮前,踉踉跄跄回到了封井村。
黎明前的封井村依然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中。
于槐帶着甘棠避開了村裏養了狗的人家,悄無聲息地重新摸回來家。甘棠的房間裏還是他們之前離開時的模樣。用一片狼藉來形容都算是往好裏說了。
櫃子,牆上,還有地板上,布滿了岑梓白留下來的血跡。
那尊銅制的神像如今正歪歪斜斜躺在微微發黑的血泊中,一只手臂已經歪了。
于槐瞅着那尊滿是血跡的神像,心裏微微打了個突。
真是很不吉利……
那種感覺相當強烈。
幸好,于槐之前照顧自己的瘋老爹已經非常有經驗——後者在發起狂來的時候,甚至會在自己家的各處塗屎。以至于于槐在處理污物這塊已算是個專家,估摸着封井村裏就沒有比他動作更利索的人了。
于槐沒耽擱時間,撐着最後一絲力氣,他直接讓甘棠脫下了身上因為分屍而沾滿血跡的襯衫。
然後就打來了水,伏在地上就開始擦拭起地上的血跡。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又另外撕了幾張床單,指揮着甘棠把從房間到院子裏的地也都抹了一遍……
就這樣忙活完後,天邊已經隐隐約約泛起了魚肚白。
而這時別說是甘棠,就連于槐都已經搖搖欲墜,累到臉色慘白。
甘棠盯着他,眼睑已經因為高燒,已經燒得通紅,連帶着就連眼珠子裏也滿是細密的紅血絲。
“接下來怎麽辦?”
少年小聲問了一句。
“燒掉嗎?”
他指了指于槐腳邊用來擦拭地面和家具,沾滿血跡的布制品。
“廚房裏的竈,是燒明火的。”
甘棠說。
于槐搖了搖頭。
“一大早的就燒火,平白讓人看了心裏犯嘀咕。”
他解釋了一句,
然後補充道:“有更好的辦法處理這玩意。”
說完,他就領着甘棠一路去了龍王潭。
站在岸邊,于槐猛地一個用力,就将那一大包沾了血的東西遠遠地抛了出去,落在了水潭裏。
最開始的幾十秒,那團布只是随着漣漪微微晃動,漂浮在平靜的水面上。
甘棠瞪着因為極度疲累而有些模糊的眼睛瞪着它們,然後就看到,水面上驀地泛起了一陣詭異的波紋。
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水面之下緩緩移動……可他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
随即,只見水潭上一陣水花四濺。
下一秒,原本飄在水面上的,那些帶血的床單和衣服,都已經消失不見。
仿佛只過了一瞬間,湖水就再一次恢複了原有的寂靜。
甘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再想起自己曾經一無所知就那樣大喇喇坐在水邊玩水,不由一陣膽寒。
“那到底是……”
“都說了,這裏頭有龍。”
做完這一切之後,于槐看着也像是長舒了一口氣,就連聲音都比之前輕松許多。
随後,他脫力地踉跄了一下,背靠在大樹上,緩緩坐了下去。
“接下來,就只看你那個朋友……什麽回來了。”
提及因為借肉儀式而即将回來的那個人,于槐語氣變得有些凝重。
“只要人還活着,問題就不大把——”
正說着,男生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有東西在看着他。
于槐很确定這一點。
曾經在借肉井井口感受到的瞪視再一次襲來。
他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冷汗,整個人甚至有點頭暈。
于槐瞳孔緊縮,看向自己面前的甘棠。
“你——”
你又覺得什麽不對嗎?
他剛想問甘棠是不是看見了什麽,就發現面前的少年目光看上去竟然有些發直。
甘棠睜着眼睛,目光直接越過他的肩頭,落在了于槐身後不遠處的草叢中。
“糖,糖伢子?咋了?你,你看到什麽了?”
于槐咬着牙,鼓足勇氣問了一句。
聽到這句詢問,甘棠的眼珠輕輕顫動了一下。
“沒什麽。”
良久,于槐才聽到甘棠回答道。
只是少年的聲音又幹又啞,明顯就是唬人。
到了這一刻,于槐一反而被吓過頭,反而變得有點力氣了。
他幹脆心一橫,直接抽出了腰間的刀——就是之前曾經一刀一刀劈開岑梓白的那一把——然後便是鼓足勇氣,猛然回頭一把将柴刀抛了出去。
雪亮的刀刃在灌木叢中來回劃了好幾下,不少枝枝葉葉都被他直接切了下來。
然而透過影影綽綽的樹影,無論是于槐還是甘棠,這一刻都沒能看到什麽可怕的玩意兒。
至少,于槐沒有。
“走吧。”
于槐收了刀。
“好。”
甘棠點了點頭。
他和于槐都沒有再提起任何關于剛才發生的事情……雖然,甘棠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冷汗正順着額角慢慢滑落。
高燒讓他身體滾燙,可他整個人卻一直冷得直發抖。
他咬着嘴唇,并沒有告訴于槐……
自己剛才好像看見了一條手臂。
蒼白的,切面鮮紅的手臂。
正像是蛇一般蜷縮在草叢裏一動不動。
然後,就在于槐揮刀的那一瞬間,那條手臂便像是某種靈活的草蛇一般,呲溜一下沒入了樹影深處。
*
等到甘棠和于槐離開龍王潭回到封井村,去往自己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的大亮。
一夜奔波,分屍,跋涉……
于槐顯然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對于此刻的他來說也無甚重要。
把甘棠送到門口,于槐已經路都快走不直,只能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嘟哝了一聲。
“接下來的事……我……還再查查資料……”
然後,男生便搖搖晃晃離開了。
甘棠看着于槐離開時的背影,目光稍顯有些凝滞。
也許是因為平時在城裏就有熬夜的習慣。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于瘋狂,這一刻的他身體已經疲勞到了極致,精神卻異常亢奮。
甘棠長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一點,這才推開院門,小心翼翼地将身體擠了進去。
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畢竟外婆這個時候也有可能已經醒來了。
正準備蹑手蹑腳回自己房間時候……甘棠的動作卻停住了。
他看向自己家院子,感覺到血液正在逐漸變冷。
他看到了一整行滿是泥點子的腳印,正從自己家院子的門檻處往住人的房間內走去。
沿着那一條濕漉漉的腳印一路向前,甘棠很快便站到了緊閉的房門前。
怦怦……
怦怦……
他的心跳在這一刻逐漸加快,而當他把手搭在門把手上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喉嚨裏也泛起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甘棠隐隐預感到了,如今站在房間裏等他的會是……
“嘎吱——”
伴随着門栓細微的聲響。
他的門被推開了。
一道模糊的影子正站在窗口微弱泛白的微光之中,一動不動。
個子高挑的男生肩膀耷拉,頭頸低垂。
房間裏原本已經被打掃過了,稱不上一塵不染,卻也勉強算是幹淨。
可這時地面卻再一次被泥濘潮濕腳印弄得髒兮兮的。原本萦繞在房間裏的漂白水味,如今也被一股說不上來的腥臭味給替代。
甘棠的心此時已經接近負荷極限。
他拼了命地眨眼,想要看清那個人,眼前卻像是籠着一層紗。
“岑,岑梓白,是你嗎?”
他聽到自己喉嚨裏擠出了一道氣音般的詢問。
可那“人”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窗口,沒有給予甘棠哪怕一絲回應。
甘棠強忍着胸口騰然升起的恐懼,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兩步。
靠得近了以後,甘棠無比清晰地嗅到了,那人身上那股鮮明而刺鼻的,帶着泥土和腐屍般的臭氣。
男生全身都是渾濁的泥水,一直滴滴答答往下淌。
淺色的瓷磚地板上,很快就彙集成了一層泛着黑紅色的污跡。
“岑梓白?你回來了,你,你感覺怎麽樣?”
甘棠遲疑地又問了一句,聲音抖得厲害。
也就在這個時候,男生終于緩緩轉過了頭。
然後,男生幹癟空洞的眼窩,便那樣映入了甘棠的視線——黑洞洞的眼窩,就像是精美瓷器上被人粗暴敲出來的大洞,在那張俊美慘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突兀而詭異。
一些渾濁的泥沙随着男生的動作溢出了眼窩,慢慢淌下他的臉頰。
之前甘棠在搬運時屍體時,力氣太小,以至于屍骸的眼睛裏,也灌進了不少山道上的泥水。
男生身上的味道是徹徹底底的屍臭味。
作者有話說:
為啥于槐越寫越像攻……還是家政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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