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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聆聽着摩托車逐漸遠去的聲音,齊骛的身體開始崩解。
一根又一根肥碩而猙獰的觸肢像是毒蛇一般不斷舞動,根本等不及齊骛皮膚表面裂開足夠容納它們直徑的裂口,它們便已經急不可待地直接刺破了人類薄而無用的皮囊徑直鑽了出來。
那些觸肢曾經柔軟鮮嫩如同人類的細舌擔心現在每一根都有遍布虬結的束狀肌肉,肌肉伴随着觸肢的蠕動,被包裹在半透明的皮膚下,不斷膨脹翻滾。
“滋滋……”
齊骛的身體傳來了血肉和筋膜被活生生拉扯開來的聲音,然而他整個人都徹底地崩解成了一大團鮮紅猙獰的觸肢集合體。而每一根觸肢上現在都遍布畸形而令人作嘔的口器。它們就像是章魚觸手的吸盤一般密集但排列卻又格外無序。它們沒有嘴唇,肉色的縫隙之下是一排排細密的尖牙。
“他是我的。”
齊骛發出了刺耳的尖嘯,撲向了面前如同巨大蟲子般蠕動不休的提頭女人。
他飛快地絞緊了女人柔若無骨的手臂,口器內側的牙齒倏然探出啃噬着女人的皮肉,鮮血頓時從怪物的體內噴湧而出——但随之而來的是那些看似已經死去了生命體征的頭顱。
、
當提頭女人放開手時,它們便如同皮球一般砰砰跌落。但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鮮紅的肉芽自它們腐爛的眼眶,耳道和脖頸的斷裂處不斷生長出來。它們就像是被不小心不被踩爆了卵鞘後四散而出的蟑螂幼蟲,肉芽很快生長為細小而敏捷的畸形四肢,舉着頭顱在齊骛的觸須間隙中不斷奔走攀爬,并且用牙齒和爪子開始對齊骛做出反擊。
血肉四濺,殘肢遍野。
齊骛跟提頭女人之間的打鬥很快就将這一小片區域化作了真實的人間地獄。
“啊啊啊啊啊——可惡——可惡——”
被吃掉了小半個身體的提頭女人在狂怒中發出了嘶啞的嚎叫。
它伸展着手臂攀附在每一根扭動變形的觸肢上,指甲不斷摳挖着齊骛自觸肢上不斷生長出來的的眼睛和口唇。鮮血混合着粘液湧出來,将它的指尖腐蝕成了略帶焦黑的枯骨。
女人胸口的女孩立刻哭了起來。
“好痛!好痛嗚哇哇哇!”
與此同時,在女孩另一側的男人頭顱也露出了痛苦的掙紮神色。
“不要這樣,孩子……不要傷害我們……”
男人嘴唇翕合,已經渾濁的眼球中潺潺流出粘稠的黑血。
“我們只是喜歡他而已。”
他盯着已經毫無人形的齊骛不輕聲呢喃不休。
“我們想要跟他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好喜歡好喜歡他太香了……”
“你應該能懂的不是嗎?你也跟我們一樣啊。”
“太香了嘶嘶他實在是太香了好餓啊好想吃了那孩子,想就這樣跟他融為一體,想要讓他永遠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一邊說話,男人一邊發出了奇怪的喘息聲。
齊骛非常短暫地停頓了一瞬,緊接着他開始以愈發兇狠的攻擊,作為對那個男人的回應。
“他是我的。”
齊骛周身無數張嘴在同一時刻發出了咆哮。
“滾——”
伴随着暴怒的騰起,齊骛一口咬掉了那個男人的半張臉,骨頭被包裹在松散的屍體皮肉間被齊骛的口器碾成碎渣。男人原本溫文爾雅的假面具瞬間破碎。一些異常醜惡而畸形的東西從男人頭顱後面漆黑腐臭的空洞中湧了出來。
那是屬于提頭女人的本質。肉芽,眼球,如同昆蟲般的體節與不斷蠕動扭曲的觸須,當然還有那異常危險的棘刺,它們同時湧向了齊骛,擠壓着他,分解着他,在齊骛吞噬提頭女人的同時,它帶有劇毒的肉體也在侵蝕着齊骛的本體……
随着時間的流逝,很快兩者之間體型上的差距便凸顯出來——跟提頭女人比起來,為了顧及自己形象,齊骛是在是吃得太少了。
太少太少了。
就在某個瞬間,齊骛的幾根主要觸肢被提頭女人分散出來的“頭顱”咬住了,他的皮膚瞬間開始變得松軟,粘稠,散發出腐爛的惡臭随即從下層肌肉上脫落下來。
為了避免生物毒素繼續蔓延齊骛不得不反口咬住了那幾根觸肢的根部,然後用力将其連根從自己身體中撕扯下來。
空氣中的血腥氣息變得異常濃郁,劇烈的疼痛讓齊骛的意識有些模糊,怪物的暴怒本能也一點點占據上風。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便很難再回歸人類的狀态了吧……
沒有任何證據,但冥冥中齊骛确實感到了那種不詳的預兆。
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聽到了一陣嗚嗚自遠而來的轟鳴。
那是絕對不應該在此時,在此地響起的聲音。
是摩托車的轟鳴。
*
謝希書回來了。
少年用手卡着前方駕駛的肖天明肩頭,整個人背脊微弓,從後座上直接站了起來。
在他腰側和腿邊都挂着巨大的包裹,也不知道裏頭到底塞了些什麽顯得格外鼓鼓囊囊。
*
看到摩托車上的人影那一瞬,齊骛的身形陡然膨脹開來。
這幾乎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他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提頭女人那令人作嘔的粘稠視線,當然這種企圖完全是無濟于事的。
發現謝希書去而複返的同時,提頭女人已經爆發出了瘋狂的笑聲。
“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
它拱起了背脊,口水漣漣而下,幾乎都要完全無視齊骛就那樣沖到謝希書面前了。
齊骛咆哮了起來,無數根觸肢齊齊彈出将其大半截身體都絞慘在了觸肢之中。
“肖天明——”
與此同時,幾根觸肢晃晃悠悠朝着摩托車的方向探出了頭,細密的眼珠在口器內側翻湧,無比怨毒地盯住了此時正駕駛着摩托車的肖天明。
怪物語氣中的極度憤怒,幾乎快要化作實質的小刀将肖天明一點點切碎。
*
“這tm不關我的事啊啊啊啊——”
風馳電掣中,肖天明一對上齊骛如今早已沒有了正常形态的臉,便絕望地大喊了出來。
“我是被逼的!”
他都快哭了。
“認真點。”
結果,肖天明的話音未落,便感覺到自己的後腰側傳來了熟悉的冰冷刀鋒氣息。
那是謝希書的刀尖。
看着漂亮柔弱纖細,完全是每周一會被校長請上講臺講話的絕對三好學生……謝希書如今垂着眉眼時隐隐透露出來的狠厲氣息,看着竟與齊骛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相似。
“再開近一點。”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面前正處于膠着狀态的戰況,臉色微沉。
肖天明一聽到他的吩咐,眼角真的淌出了眼淚。
齊骛和提頭女人就在他們不遠處,但是随着戰鬥的白熱化兩人都在此刻展露出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恐怖形态。眼前的場景要是拍成電影大概都會因為過度血腥沒法在國內上映。
可謝希書現在卻要求他……要求他再開近一點?
肖天明整張臉都抽搐了:“再開?再看老子就要沖怪物嘴裏去了,那時候我們兩個都完蛋了啊啊啊!你這個瘋子!”
結果剛罵完,肖天明便明顯感覺到自己後腰處又被刀尖怼了怼。
“開到那個怪物……它的身側去。”
謝希書異常平靜地吩咐道。
“……艹!”
肖天明一邊咒罵一邊擰着油門,直接頂着提頭女人無數雙眼睛的凝視就那樣沖了過去。
“好香……”
提頭女人自謝希書出現之後便開始變得格外躁動。
甚至就連對抗齊骛時候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見到謝希書的貼近,它完全不顧齊骛的撕咬,甚至寧願拼着大半截身體都被齊骛絞成了肉醬滋滋掉落,也不管不顧地想要抓到謝希書。
随着無數顆腐爛頭顱的靠近,肖天明的尖叫也越來越大聲。
就在這時候,謝希書直接擡手,朝着提頭女人的身上投擲了一個玻璃瓶。
“啪——”
那東西被無數雙柔軟的慘白的手臂死死抓住了,緊接着便在争搶中被提頭女人自己捏得稀碎。
玻璃瓶裏的深褐色的液體瞬間溢出淌滿了怪物的全身。只不過,那液體對于這樣一只強悍的怪物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的殺傷力。
有那麽一瞬間,提頭女人看上去甚至都那麽一絲困惑。對比起來,謝希書顯然對此場景并不驚訝,根本沒等提頭女人反應過來,他便從自己腰側的包裹裏再次掏出了新的瓶子,一個又一個朝着它丢了過去。
空氣中除了屍體的惡臭和濃稠的血腥味,漸漸又多了一抹濃烈的汽油的臭味。
這期間兩人當然沒少被它蜿蜒蠕動着追捕,大概是因為生存危機近在眼前,徹徹底底激發除了肖天明的求生欲,他的摩托躲閃技術在這一刻已經發揮到了可以去當雜技演員的程度。
當然,一直到最後謝希書也沒有真正被提頭女人抓住,真正的原因還是齊骛。
齊骛仿佛察覺到了謝希書的想法,不管不顧所有的觸肢都死死釘在了無頭女人的身上,淋漓的血水不斷噴湧而出,現場在這一刻仿佛下起了一場人為的血雨。
“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終于,随着謝希書的包裹清空,肖天明看上去也已經完全崩潰了。
“這地面滑成這樣再靠近一次一拐彎我們連人帶車都得滾出去。”
又是一次躲避,肖天明把車開遠了一點,氣喘籲籲地沖着謝希書哭道。
謝希書轉過頭默默看向提頭女人:那個怪物身上現在早已遍布斑駁的汽油,在不斷的追捕和摩擦中那些液體直接在它身下連綿成了一片黢黑的污跡。
“最後一次。”
謝希書目光微凝,對肖天明說道。
“……要不你還是捅死我吧。”
男人看着不遠處那瘋狂蠕動的怪物,沒有動。
謝希書深吸了一口氣。
“我也可以讓齊骛把你給撕了。”
肖天明:“……”
男人目光從提頭女人身上,挪到了那團張牙舞爪完全看不出頭尾的觸肢團。
“你說的,最後一次。”
他喃喃道。
然後再次轉動了油門。
這一次,謝希書對着提頭女人的身體投擲出了手頭最後一個玻璃瓶。
而在投出去之前,他掏出了打火機,點燃了玻璃瓶口懸垂而下的破爛布條。
“啪——”
又是一聲脆響。
随着玻璃瓶的炸裂,提頭女人身上瞬間燃燒了起來。
金紅色的火焰以驚人的速度沿着提頭女人身上遍布的“污漬”不斷擴張,随着火勢的逐漸增大,提頭女人的身體微微慘,仰起頭不受控制地哀嚎起來。它身上的手臂開始瘋狂拍打起身上起火的皮肉,大量的火星随即掉落。
火焰在它身下方的污漬中也開始騰然而起,随後不斷蔓延,最後,蔓延到了之前天橋下,那堆被壓癟的汽車構成的小山上。
“齊骛——”
謝希書沖着齊骛大喊道。
怪物鮮紅猙獰的觸肢沖着自己的小男朋友晃動了一下。
無需多言,此時的他們,竟然有種格外強烈的,仿佛心靈完全相同的感覺。
齊骛猛然間卷起了不斷抽動着身體想要掙脫火海的提頭女人,用力将它摔向了燃燒着的廢車山。
“轟隆——”
就像是算好了時間一般。
在提頭女人撞進去的同時,那裏驟然響起一聲巨響。
謝希書只覺得自己的身體一輕,下一秒整個人便被滾燙的氣浪挾裹着朝着身後飛去。
過于刺目的光讓他眼前一片模糊,氣流飛快地拂過他的臉頰和手腕,帶來了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謝希書落在了地上。
他原本差點撞到路邊鐵質的欄杆,但一條肥軟的觸肢猛然彈出,險而又險地卷住了他。
而同一時刻,車輛爆炸時候引發的巨大的沖擊波,直接讓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天橋直接斷裂。
沉重的金屬架在刺耳的尖叫中倏然倒下,瞬間将還在抵死掙紮的提頭女人死死壓在了天橋之下。
接下來有十幾分鐘,那裏的爆炸聲依舊連綿不斷。
“吃了你吃了你——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媽媽——媽媽救命——”
怪物的尖叫最開始是個聲音尖銳的女人,随後變為了男人。
到了最後,變成了一個幼童凄厲無比的慘叫。
怪物驚人的生命力讓那可怖的尖叫連綿不斷了,但終究漸漸變得微弱。
……
空氣中傳來了濃烈的惡臭。
怪物的軀體在火焰中慢慢蜷縮,焦黑。
然後再也沒有了動靜。
謝希書一直死死盯着那處,一直到這一刻,他才長松了一口氣。
然後他雙膝一軟,頹然地倒在了地上。
“呼……呼……”
他不受控制地急促呼吸着。
原本一直被拼命壓抑的恐懼和緊張好像忽然爆發了出來,讓他身體都不由自主顫抖。
也正是因為這樣一直過了好一會兒,謝希書才意識到,身側的男生,有些太安靜了。
他忍不住轉過了頭。
齊骛的身體依然出于令人發狂的怪物狀态,每一根觸須都顯得格外亢奮,他們就像是痙攣了,一直在抽搐,大量的粘液抑制不住地往外流淌。色彩斑斓的斑紋不斷地在他身上明明暗暗。怎麽看都很……很不對勁。
肖天明此時甚至連靠都不敢靠近齊骛,正哆哆嗦嗦地以手撐地企圖遁走。
看得出來,男人此時正在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從現實來看,他這行為,其實有些多此一舉。因為無論是謝希書還是齊骛,此時都根本沒有功夫去搭理他。
“齊骛?你還好嗎?”
謝希書神色凝重,看着齊骛問道。
“我,我……嘶……我很……好……”
齊骛的觸手上浮現出了一些雜亂的五官。
但無論多麽努力到了最後,男生依舊未能将自己的形态收攏回人類的樣子。
“我需要一些時間……我想……安靜……呆一會兒……”
片刻後,齊骛含含糊糊地說道,然後整個人便不斷蠕動着,慢慢朝着路邊的灌木叢中探去。
看到他這副模樣,謝希書直覺不對。
“你給我等一下!”
說話間謝希書伸手就要去抓齊骛。
結果下一秒,一股刺痛襲來。謝希書瞳孔微縮,只見一根觸手已經緊緊地纏繞上了他的指尖,貪婪地吸吮起剛被自己咬開的傷口。
“我好餓……好餓啊……”
然後,謝希書便聽到齊骛那無比沙啞而痛苦地低嚎。
作者有話說:
齊骛:耶吃老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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