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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觀葉陣外。
歸絮海中。
仙者靈力同妖魔之力相争,整個海面波濤洶湧,大雪同浮冰相吻。
曲忌之手持法印,周身靈力比這翻天的海浪還要洶湧。
——布陣匆忙,陣法籠罩範圍極大,他根本沒有靈脈或是大量靈石可以供給如此大陣。
眼下全靠他自己的靈力撐着。
他雙眸緊閉,眉頭緊皺。
安無雪尋到南鶴之時,曲忌之驟然悶哼一聲。
裴千正在護持結界,以防謝折風與容姬之間的争鬥幹擾到曲忌之。
可他剛扔出符文,回過頭去,卻瞧見曲忌之嘴角挂着血,連雙耳都流下血來。
這……
這分明是消耗過大正在燃燒自身精血的架勢!!
裴千一愣,趕忙掠步回到曲忌之身邊,喊道:“怎麽回事?”
曲忌之手中法印流轉不停,他稍稍睜眼,沉聲道:“首座應當是見到南鶴劍尊了。”
“那不是——”那不是好事嗎?
裴千嗓音一滞。
觀葉陣是因果大陣,并不是幻陣。
其中幻境無數,千葉萬花,不可能是布陣者編織的,而是布陣者根據此時此地此景,往回追尋因果線,重現每一刻的因果。
如此大陣,從前曲忌之布在曲家的時候還好。曲家本就靈氣充足,覆蓋範圍很小,因果簡單。
可此陣覆蓋方位每多百丈,其因果便複雜萬倍。
姜輕和曲問心合作,布下籠罩北冥第一城的幻境,歷時不知多久,消耗了曲家幾千年來的底蘊,還有姜輕這些年挖空靈脈得來的磅礴靈力。
眼下,曲忌之卻只有自己一人。
而這一次的觀葉陣範圍,籠罩整個琅風城和大半歸絮海,其中還直接涉及當年的天下第一劍南鶴劍尊。
安無雪和南鶴每交談一息,其中因果便更複雜幾分,靈力消耗極大。
曲忌之再這樣下去,必然要獻祭自身壽數,甚至……傷及性命。
裴千不過怔愣了片刻,曲忌之連眼角都開始滲血。
“我去琅風城喊人!”他轉身便要走。
曲忌之卻喊住他:“沒用,來不及挪靈脈了,尋常修士不懂陣法門道,無法助我。”
“那我助你。”
“你助我,頂多就是用我們二人一起根骨盡碎,換我一命——這樣的一人和兩人,區別大嗎?”
裴千不假思索:“總比沒有好!”
“你若敢傾注你的靈力進來,”曲忌之嗓音已經愈發虛弱,語氣卻不容拒絕,“我即刻撤了陣紋。”
“撤了陣紋觀葉陣就破了!首座要是沒來得及問清南鶴劍尊有關妖魔骨的一切怎麽辦!?”
“我會助首座立觀葉陣,是因為只有破了姜輕此局,追溯因果,才有可能重開仙途。我從來不是什麽心懷蒼生之人,你不是很清楚嗎?”
裴千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你想讓我登仙破無情道,但那時候你命都沒了!!我登不登仙你看得到嗎?我就算對你動心又有什麽用?你人都沒了!!!你這麽聰明的人,這筆賬算不來嗎?你有病嗎?”
曲忌之點了點頭。
裴千:“你——”
但他确實不敢動手相助了。
曲忌之言出必行,這人當真幹得出來随時撒手的瘋事。
幾句話的功夫,曲忌之面色愈發蒼白。
他手中控制着大陣的法印流轉得越來越快,四方靈力激蕩不已,連裴千立在他們周圍的結界都被裏外夾擊的靈力沖碎。
曲忌之又是悶哼一聲,雙手不住地顫動起來。
裴千急道:“曲忌之!”
對方不理他。
裴千卻已經能感受到曲忌之身周靈力波動在逐漸減弱。
他甚至看到對方發間陡然出現了幾縷白發。
再這樣下去……
“他不會松手的。”
戚循嗓音自後方飄來。
裴千立刻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紅衣男子以靈力鋪于海面,穿過暴戾的風雪和瘋狂的靈氣,掠步而來。
裴千雙眸一亮:“戚宗主可有什麽辦法?”
戚循擡眸,望了一眼正在阻攔雪妖的謝折風。
他最終目光落在銀光流轉的陣紋之上。
他肅然問道:“阿雪入陣了?”
“姜輕也入陣了!”
“……原來是他。”
戚循喃喃道。
裴千已經急得不行,戚循卻一改莊肅之色,從容地笑了一下。
“戚宗主,這種時候別笑了吧!!!”
戚循折扇一開,行至曲忌之身邊。
他說:“裴城主,我笑的是曲氏機關算盡,最後自己應了自己的卦。北冥曲家精通蔔算之道,合全族之力為他做的蔔算,不可能出錯。那一卦,你怎麽忘了呢?”
裴千微怔。
他自然不可能忘。
他之一生,都因為那一句而天翻地覆。
——“曲家子,命定一劫,無情有情”。
曲氏收養他替曲忌之應劫,最終不僅沒用,反倒讓他成了曲忌之的劫。
戚循說:“他如今便是為了你,才不松手的,他更不會讓你相助。因果有定數,命中劫難該來的躲不掉,曲氏費盡心思也是徒勞,此劫還在。”
“眼下……此劫便應驗了。”
曲忌之又吐了幾大口鮮血。
他白了戚循一眼,滿不在意地擦掉嘴角鮮血,袖袍染血,飄蕩在風雪中。
法印顫動了一下,他卻繼續加注靈力。
他烏發已經白了一半。
心頭精血燃燒,再這樣下去,便是折損壽數,最終連根骨都會碎裂。
但他毫無懼怕之色。
“戚宗主倒是看得明白,”他瞥過眼來,“但是你說得對,命中劫難無可躲避。我知道我在應劫,我也清楚我不會選擇別的路。”
裴千實在氣極:“你讓我幫你會怎麽樣嗎?我并不在意修為根骨,根骨盡碎成為一個朝生暮死的凡人也好,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時。
曲忌之手中維持陣紋的法印猛地一晃,驟然被戚循攝入手中。
他本就愈發虛弱,突然被戚循以全盛之力劫去法印,根本毫無阻攔之力。
“戚宗主什麽意思?陣紋不穩,首座在裏面不僅得不到答案,還有可能遇到危險——”
他話語一停。
只見戚循瞬間将自身靈力注入法印,周圍陣紋比先前曲忌之維持之時還要穩固!
四方靈力大盛,戚循眨眼間面色蒼白。
他居然一點都沒有猶豫,自毀根骨,以畢生修為注入觀葉陣,用一人之力,撐住了這泱泱大陣!!
尋常仙修就算耗盡修為,也只是修為盡跌,對陣法的用處也不大。
可他是渡劫巅峰的千年修為,又自毀根骨,短時間內如同靈脈洩堤,觀葉陣瞬間得到大量靈力支持,完全恢複平穩!
裴千扶着曲忌之,怔怔道:“你……你這是……”
戚循滿不在意地輕笑一聲。
“曲小仙師,你運氣好,這一劫,我替你擋了。”
“……我與你無情無份無冤無仇。”
“自然與你無關。阿雪入陣了,此陣不能在他達成目的之前破碎,你二人都是渡劫後期,即便合力也未必能撐得住浩浩大陣。千年前我對他拔劍,欠他至今,我該替他鋪路還他這份虧欠……”
他嗓音一滞,同方才曲忌之一般,七竅溢出鮮血!
裴千和曲忌之甚至已經能夠探到,戚循的修為正在朝渡劫期以下跌落……
這人卻笑着說:“希望他能找到想找的答案吧。但是兩位,看在我幫你們擋了這一次無情劫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
“不用告訴阿雪我來過。”
“他并不想再見到我。”
話音落下。
戚循閉上雙眸,手中靈力瘋狂湧出,彙入觀葉陣中!
風雪落在他的肩發,卻已經瞧不見雪絮。
——他轉瞬白頭。
-
觀葉陣內。
安無雪同南鶴視線相撞。
觀葉陣的幻境驟然從遠處的歸絮海開始坍塌。
——陣中人意識到此間虛假,幻境開始崩塌。
安無雪尋的是千餘年前力壓仙門的南鶴仙尊,是劍法陣道皆為大家的曲聞道。
只一眼,對方便已經看出虛妄。
曲忌之布陣之時早已想到這一點,因此不惜将觀葉陣範圍籠罩大半歸絮海,為安無雪争取時間。
幻境自四方崩塌,但布陣之人似乎刻意用大量靈力維持幻境,崩塌的速度并不快。
從歸絮海破碎至城主府,安無雪還有一刻的時間。
他手持春華,一步一步走到南鶴面前。
四方修士還有年少的他都不曾發現他的到來,唯有南鶴神情平淡地望着他,好似這過往時光只凝固在他們二人的身上。
他聽到熟悉而又久違的嗓音傳來:“多久了?”
他嗓音滞澀:“快……一千三百年了。”
他們之間,相隔着仙禍數百年的紛亂,跨越千年的盛世。
近乎一千三百年。
南鶴眼眸輕轉。
他從始至終沒有任何訝然之色,古井無波的黑眸倒映着安無雪的身影,卻也只有安無雪的身影。
春華輕顫。
安無雪聽到春華的劍鳴聲,手中春華卻十分安靜。
他瞧見了師尊手中的春華。
那時他還沒到大成期,春華還是南鶴劍尊的配劍。
兩把過往與當下的春華相映。
師尊的面容千年無改,他分明記得很清楚,可他親眼看着對方,卻又覺得十分模糊。
眼前之人不僅是力壓兩界的南鶴劍尊,也是折劍破道的曲聞道。
熟悉,陌生。
“……你還沒有成仙。”
安無雪苦笑一聲。
這便是他和謝折風的師尊。
無情無偏私,嚴厲,肅穆,在意的從來只有蒼生、修行。
仙禍末期他和謝折風必須扛起兩界重擔的時候,他曾經如同凡人思念逝去的長輩一般,很懷念南鶴。
和妖魔鬥法後,休憩的夢中,他還會夢到師尊教他和師弟修行的過往。
那時他有很多話想和這個他唯一的長輩說。
如今……如今卻是無話可說了。
“師尊,我自一千三百年後而來。仙禍終了于幾百年之後,在那之前,我與衆仙修在四海臨城立劍陣,替代天柱,師弟——謝折風……”
南鶴稍稍回眸,看向少年身影:“我确實想收他為弟子。”
“師弟繼任仙尊位,登仙清肅天下妖魔。”
“我死了。”
“是,你死了。”
幻境中的歸絮海已經完全坍塌。
琅風城邊沿開始破碎。
世人大多畏死,擁有越多之人,越害怕死亡與湮滅。
可南鶴立于兩界之巅,卻對自己的隕落并不驚訝。
他只平淡地說:“琅風天柱已毀,四方天柱皆斷。天道有缺,不修魔者,非勘破生死道至極致,無法登仙。這孩子天生妖魔骨,卻根骨有劍意,為魔,禍亂天下,為仙,俯瞰蒼生。他修魔能一路坦途,修仙,便是十步九劫。如此艱難,若成——天道也攔不住他。”
“可妖魔骨是他天性,他沒死在天雷下,妖魔骨便不會被天雷所除。這會是他躲不開的業障。他剔除妖魔骨了嗎?”
“還是說……這就是你逆流千年來尋我的原因。”
南鶴果然知道!
他不僅知道,除了對姜輕藏起的另一半妖魔骨一無所知,南鶴連後事都猜得完全不差!!!
師尊為謝折風選無情道、下無情咒,果然是為了壓制妖魔骨,讓謝折風走一條截然不同的仙途。
這一盤棋,姜輕在下,南鶴也在下。
四方崩塌之勢越來越快,安無雪趕忙問:“師尊,師弟身上的妖魔骨只有一半,還有一半仍在雪妖族長老容姬的身上。姜輕為了從因果線中尋回濁仙秘法,将容姬封印千年,至師弟登仙之後方才被喚醒。姜輕以妖魔骨逼我尋出濁仙秘法登仙,妖魔骨和劍骨如今是師弟之身,是他的全部,無法在師弟未死之前毀去,若妖魔骨合二為一,後果不堪設想,弟子想問剔骨之法。”
南鶴聽到“姜輕”二字時,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神居然稍稍閃動了一下。
他怔愣片刻,手中,千年前的春華劍輕顫。
這把靈劍是姜輕送他的第一把劍。
也是他幾千年仙途,常伴身側的名劍。
——他想起姜輕,神識不自覺勾連上了春華。
安無雪方才一直都在努力穩着心神。
他知曉時間越緊急,他越不能慌亂。
可春華嗡鳴的這一刻,他急忙催道:“師尊?”
姜輕已經追入觀葉陣中,對方能感應春華,若是已經尋來,此刻怕是知曉他在哪了!
姜輕擅長因果陣道,若是尋到此處,多半有辦法中斷此間幻境!
沒時間了。
南鶴被他一聲呼喚扯回神思。
“沒有辦法。”他的師尊說。
“……什麽?”
“根骨被廢能活命,卻從無不傷性命剔骨的說法。這孩子既已登仙,依你所說,雙根骨已經是他的全部,在因果既成的一千三百年後,妖魔骨之局已成,他無可選擇,無路可走。”
安無雪心底一沉。
怎麽會……
怎麽會?
連南鶴都沒有辦法了嗎?
難道他真的要依姜輕所想,不論如何,都要重現仙魔二立的仙禍嗎!?
“師尊——”
“無雪。”
南鶴打斷了他。
幻境崩塌已至眼前,漠然清冷的嗓音一如當年:“我還是浮生道之時,無法登仙,問遍北冥仙長,才知我道心不順,選錯道途,半步登仙之境已經是我修浮生道能走到的極致,若想登仙,唯有改道。”
“我做了幾次嘗試,都無法斬斷我與他的因果。”
這裏的“他”指的是誰,南鶴沒有說清,安無雪卻能聽清。
曲聞道曾經創造無情咒,壓制心中情念,以此來嘗試能否直接轉修無情。
可無情咒只能壓情意,不能斷因果糾纏,劍在而因果在,因此曲聞道最後才選了折劍破道。
南鶴眸光淡然。
“……在破道之前,我曾故意引走他,獨自一人嘗試引動過浮生道天劫。”
……什麽!?
師尊居然在浮生道之時便想過強行登仙!?
不……這時候師尊和他說這個幹什麽?
“師尊,陣外危急……”
南鶴卻只是搖了搖頭。
安無雪對此格外熟悉。
他小時候學劍,待不住的時候,南鶴不會罵他,只會這般輕輕搖頭。
仙長威嚴甚重,無聲地搖頭,便讓他收了所有心思,專心聽下去。
一如現在。
他一愣,下意識沒了追問之心,安靜地聽南鶴接着說:“浮生道窺見天地七情,此道仙修引動登仙雷劫的那一刻,便可感知四方天柱,插手天道。引動登仙雷劫的那一剎那,我自命不凡,覺得天道任我更改幹預。我想從中看到能否将浮生道這條路走到底,我曲氏擅蔔算,我便以蔔算之法,于天柱之中,算我未來因果。”
浮生道仙修哪怕還沒登仙,只要引動登仙雷劫,便可擁有連通天柱之能了嗎?
“未來因果……師尊看到了什麽?”
幻境崩塌至城主府。
南鶴身後,過往中,少年的安無雪和謝折風已經被虛無吞沒。
“我看到未來兩界妖魔橫行,我已無情大成而登仙,率領落月高手,征戰四方,斬妖除魔。”
安無雪瞪大雙眼。
這說的不就是當年仙禍嗎?
幻境崩塌至南鶴身後。
他娓娓道來般,嗓音無悲無喜:“我覺得那是不可對抗的因果天命,我注定無法浮生大成,對抗天劫只是徒勞。于是我即刻破道,收回登仙之意。”
“登仙雷劫退去,我從此走上無情。”
安無雪雙唇微動,萬千言語于心間,卻不知該如何言說。
他的面前是他曾經最尊敬的師長,也是辜負妖修狠心絕情的曲聞道。
橫跨千年未來現在過往,他的師長同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堅信因果既定無可更改,所以我放棄了。”
“我‘今日’才知,我之放棄,才是因果既定。”
安無雪雙瞳微顫。
話音落下。
正值此刻。
安無雪身後傳來一陣靈力波動。
幻境崩塌的邊緣,有人持劍而入。
琅風城最後的長風吹來,吹動南鶴劍尊的衣擺。
碎發拍打着他的額間,他看着安無雪的方向,卻沒有在看安無雪。
他在望着安無雪的身後。
那雙從來沒有人間七情的雙眸之中,突然盛滿繁蕪。
長風忽停。
幻境崩塌。
千餘年前的曲聞道化入湮滅之中,四方歸于黑暗。
過往如方才那陣摸不到尋不回的風,再也觸不到蹤跡。
安無雪沒回頭。
姜輕在他身後,閑話家常般同他說:“他真是永遠都是那樣。我記憶裏是那樣,落月峰的仙尊是那樣,幻境之中千年前的他也是那樣。你說,我若是早來一步,是能聽到他一句對不起,還是得春華劍鋒帶着殺意刺來呢?”
安無雪回過身去。
他瞧見姜輕嘴角挂着笑,雙眸之中卻只有悲涼。
“哦,對了,”姜輕恍惚了一下,“差點忘了我為何要在這裏,我好像來遲一步,沒聽到他和你說了什麽——曲聞道有應對之法嗎?”
他這般問着,好似他們還沒有撕破臉一般。
安無雪卻也沒有出手,在觀葉陣剩下的一片虛無之中,搖頭道:“沒有。”
姜輕譏笑一聲:“那首座打算怎麽辦呢?”
安無雪不言。
幻境破了,生死門現。
可他進觀葉陣的目的已經達到,他如今只需一會布陣之人感應到陣中情況,撤回陣法。
他還在回想南鶴所說的那番話。
登仙,天柱,因果……
姜輕踏着虛無,緩步行至他的面前。
……又在打量他。
“姜道友,”他說,“你我都清楚,在此地動手沒有意義,你殺不了我,我殺不了你。你若當真無聊,生死門就在前面,你可以趁着陣法未破,入生門尋下一處幻境。曲聞道負你,你便當面去找他。”
姜輕輕輕搖頭,嘴角噙笑道:“找他幹什麽呢?”
“世人喜歡尋負心人诘問,是因心有不甘,身懷困惑。可我如今勝券在握,也并無執迷。”
“若說遺憾,那也不是沒有——他死得太早,瞧不見我最後還是比他棋高一着。”
他說着,又往安無雪跟前走了一步。
“飒”的一聲。
安無雪反手握着春華,劍鋒橫亘于他和姜輕當中。
姜輕不得不停下腳步,嘆氣道:“我又不會在此時動手。哎,首座,曲聞道可否和你說過……你其實很像曾經的他?”
安無雪一愣。
師尊和他……?
開什麽玩笑。
“你覺得很荒謬,對嗎?”姜輕已經看出他心中所想,“因為你不曾見過曾經的他。”
曾經的他。
曾經的曲聞道。
浮生道的少年天才,出生便站在修真界的雲端,從不明白什麽是瓶頸。
兩界修士終其一生無法到達的境界,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他會在冥海岸邊日日夜夜地練劍,也願意孤寂地在寒桑崖旁等待花開。
還會在被陪伴身側的妖修親吻之時,無措至面頰通紅。
“曲南鶴是我畢生之敵,但我确實懷念曲聞道。我以前很喜歡你碰春華的時候,就是因為我總能看見曾經的他。”
安無雪握劍之手未動,攔在他與姜輕之間,蓄勢待發。
姜輕凝望春華,說:“你那師弟,謝小仙尊就不一樣了。他可真像曲南鶴,清冷無情,萬事不擾。我很讨厭他。
“但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總以為是你迷失在前,你覺得是你先對師弟動心,耽誤師弟前程,但我每每通過春華感知到你們二人之事,看得一清二楚,他才是主導之人。
“這麽有意思的事情,你居然一無所知。哎,更像曾經的曲聞道了。我實在忍不住,”姜輕歪了歪頭,挑眉看他,“在我隐瞞身份剛認識宿雪的時候,我有時學着謝折風曾經與你相處的方式,想看看你的反應,也想讓你放松警惕……”
安無雪眸光倏冷。
“……可惜啊,我還是被你懷疑了。”
這片虛無的空間突然開始晃動。
——觀葉陣要維持不住破碎了!
剎那間,春華猛地向前攻去!
姜輕往後一退。
破碎之中,安無雪沉聲道:“這世上人各不同,誰也不像誰。我會因師弟所作所為而心軟,是因為那是師弟,而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麽。”
觀葉陣徹底崩塌。
雪妖缥缈的歌聲傳入耳中。
姜輕擡劍擋着春華劍氣,靈力相沖,風雪撲面而來,被靈力送往四方。
安無雪接連後退幾步,有人自後方接住了他。
“師兄。”謝折風的嗓音格外沙啞。
他劍骨和妖魔骨相争,渾身劇痛,神魂撕裂般痛苦,衣袍之上滿是冰雪化作利刃割出的口子。
可他沒問他尋到一線生機與否,見到安無雪同姜輕交手被靈力沖飛,便只顧着輕柔地接着他的師兄。
兩人落在一個浮冰之上。
姜輕随之而落。
“既然曲南鶴也束手無策,”這人悠然道,“那麽,首座,你該做出選擇了吧?”
“我确實決定好了。師尊沒有剔骨之法,但我從他之所言中,看見了另一條路。”
姜輕一愣。
不遠處便是歸絮海岸邊,琅風城邊界。
謝折風阻攔容姬許久,已經退無可退。
舉世大雪延綿兩日,天穹陰沉,見不着日光。
容姬化于風雪中,輕輕地歌唱着。
“轟隆——”
一道悶雷聲驟然傳來。
姜輕面露震驚。
謝折風神色突變,雙眸混沌之色都被這悶雷驚走許多——他比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這是什麽!
他趕忙擡頭望去,只見劫雲瞬間積累在他和安無雪的正上方。
他已經登仙了。
那這劫雲是……
“師兄……!?”
安無雪引動了登仙雷劫!
仙修登仙之路已絕,此時引動雷劫,無異于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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