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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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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過往如書頁般細細翻過。

    千年以前的回憶逐漸解封,謝折風順着時光長流而下,終于尋到了無情咒落下之時。

    ……

    修士辟谷入道,小成才算是個正兒八經的仙修,大成便已經能獨當一面,而至于渡劫,那便是兩界都能叫上名號的高手。

    仙修從小成期破入大成期之後,必須選好要走的道,大多也在此期間締結本命劍。

    安無雪就是在大成期徹底定了浮生道,南鶴将自己成仙之前于落月峰修行時用的名劍春華贈給安無雪。

    謝折風突破大成期出關那日,安無雪就在他的洞府外守着他。

    青年眉目含笑,雙眸倒映出他身着白袍的身影。

    “恭喜師弟大成,”安無雪說,“大成便要定道途了,我如今修為還不足以給師弟探根骨,師尊和你說了嗎?”

    探根骨并不是随随便便一個修士就能探的。

    南鶴帶謝折風回落月峰之後,曾經為謝折風探過一次。

    那一次安無雪沒忍住問了一嘴,可是南鶴不曾回答。謝折風在一旁,其實沒太在意。

    那時,他覺得他應當是會走浮生道的。

    如今也一樣。

    他搖頭:“師尊還未與我說。”

    但謝折風已經有所決定,不會更改。

    無情一道,鋒銳無雙,包攬衆生萬物,唯獨舍棄私情。

    可謝折風舍不下私情。

    他想,哪怕他是無情道的根骨,他也不會走無情道的。

    可安無雪不知謝折風心中所想,笑意稍減,黯然道:“按你的性子,峰中長輩和師弟師妹們都說,你以後多半是要走無情道的。你……”

    師兄似是躊躇了一下。

    謝折風也在躊躇。

    他想反駁師兄,想說自己早已決定了道途。

    他在猶豫要不要在此刻直言相告,坦言自己不論如何都要選浮生道,是因為對師兄有超出同門之情的心思。

    可若是師兄不願呢?

    他們這麽多年的同門情誼,會不會因為他沒能按捺越矩之心,反而有了嫌隙?

    他自握劍以來,就連一劍穿心謝追的那一刻,都不曾猶豫過,此刻居然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深思熟慮、躊躇不前。

    謝折風只這麽猶豫了一下。

    四方輕風一動,熟悉的仙者氣息覆下。

    安無雪和謝折風盡皆一頓,前後開口道:“師尊。”

    來者一襲青藍長袍,木簪束發,容貌俊美,卻神情平淡。

    分明是他小弟子的大成出關之日,他卻毫無喜色。

    南鶴剛剛淩空落下,居然停也沒停,便往裏走去,只飄來一句:“折風随我入內。”

    安無雪一愣:“師尊——”

    南鶴已經謝折風進屋。

    謝折風只好匆忙說:“師兄,我有一言想同你說,你可否等我片刻?”

    安無雪笑道:“自然,我還等着師弟定下道途呢。”

    謝折風這才轉身入屋。

    他看着南鶴落下結界,鎖住了四方,不解道:“師尊,為何要避開師兄?”

    南鶴回過身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南鶴劍尊當時已經統禦兩界幾千年,還在仙禍之時斬殺了不少大魔濁仙,世間事,少有能讓他露出憂容的。

    可他這時卻嘆了口氣。

    “你倒是看得明白。”

    謝折風不是看得明白,而是一切與師兄有關之事,他總是會多長一份心眼。

    “你初入門時,我便為你探過根骨。”南鶴忽而道。

    他說着,突然拿出了一把劍。

    這把劍剛被拿出靈囊,便送出凜冽寒意,嗡鳴劍吟附上了仙者靈力,劍氣所到之處,盡皆挂上寒霜。

    “此劍名為出寒。是我以蒼古樹幹為本體,附以歸絮海的罡風煉就的靈劍,”南鶴将靈劍遞到他的面前,“它鋒銳淩厲,不沾挂念,最适無情之道。”

    謝折風的師長是天下第一劍南鶴劍尊,他和安無雪入道都會有名劍相贈。

    南鶴成仙前的配劍春華已經贈給安無雪,謝折風的劍,多半是南鶴專門為他重新煉制的,這一點他從未思慮過。

    因此南鶴遞劍之時,謝折風下意識便要接過。

    可他的指尖剛剛觸上劍鞘,便聽到那一句“無情之道”。

    他一愣。

    “師尊,”他問,“我的根骨是無情道根骨?”

    他絕不入無情。

    仙途就算再長,失了對師兄的情念,都不如蜉蝣一瞬。

    只要南鶴點頭,謝折風便會立刻言明自己的選擇。

    可南鶴卻搖頭。

    他的師尊依然維持着遞劍給他的姿勢,在一陣一陣的出寒劍鳴聲中,無悲無喜地和他說:“但你只能修無情。”

    這便是說——他本是浮生道,卻只能修無情?

    此言太過含糊又太過迷惑,謝折風來不及震驚,只能困惑道:“……為什麽?”

    南鶴只說:“接劍吧。”

    仙者哪怕威壓不顯,舉手投足本就帶着壓迫。南鶴更是兩界之尊,習慣了統禦下屬,言辭帶着讓人無法反駁的威嚴。

    可謝折風既不接劍,也不應答,而是徑直跪了下來。

    “弟子想入浮生。”他說。

    南鶴并無愠怒,垂眸看他,又嘆了口氣。

    “你心中有情?”

    謝折風點頭:“我——”

    這種時候,他自然不可能提及安無雪姓名,但他打定了主意不松口。

    他也不明白。

    師尊既然都默認了他是浮生道,卻為何說他只能走無情?又為何準備好了無情道所用的出寒劍,這些年卻從未提及過任何有關入道之事?

    可他根本來不及說一句話。

    南鶴劍尊甚至并不在意他心中到底裝着何人,突然抛劍而起,在靈劍懸浮于空中的那一剎那,驟然結印而出,直接将符文通過謝折風眉心踱入他的神魂!

    謝折風沒由來對那咒術充滿了恐懼,仿佛只要那咒術落下,他便會失去最在意之物。

    可他不過大成初期,哪裏可能抗得了南鶴的法術?

    頃刻之間,他識海一顫,神思一晃。

    模糊之中,謝折風似是聽到南鶴在說:“不論你心悅何人,修無情是為了蒼生——你心中之人也是蒼生。”

    “為了他,為了蒼生,你只能修無情。”

    後來,謝折風只記得,南鶴将靈劍贈與他,替他定了無情道,便因還有仙禍兩界的要事要處理,直接離去了。

    他持劍走出來,發現師兄還站在門前。

    師兄神情之中似是有着難得的忐忑,見着他的身影,便快步上前,頗為緊張地問他:“師弟定好道途了?”

    “嗯,無情。”

    安無雪一怔。

    他似是呆了很久很久。

    謝折風看着師兄這般反應,心中有種莫名的憋悶。

    但他不明白這憋悶之感的由來,便不曾說話。

    許久,只聽師兄又問他:“無情……嗯,師弟确實……年少便有無情之勢。那你先前和我說有話要同我講,是要說什麽?”

    安無雪又挂上了往常那溫潤似水的笑。

    可謝折風卻覺得師兄笑得有些許苦澀之味。

    他皺了皺眉,思索片刻,才說:“我何時說過?”

    “……你同師尊進屋之前,不是讓我等着嗎?”安無雪語氣更是空茫。

    謝折風卻只能搖頭。

    “興許是什麽不重要的事情吧,”他說,“我忘了。”

    ——他全忘了。

    無情咒在那時便已經落下,他忘了自己和師尊在屋內的短暫對峙,也忘了自己其實是浮生道根骨,忘了……

    忘了很多。

    所有不能忘的,不想忘的,都被深埋在無情咒符文之下。

    此後好幾日,謝折風接連不斷收到同門之間的慶賀。

    安無雪不知為何,一直沒來找他。

    他覺得師兄似乎心情不大好,但他不知緣由。

    他又覺得自己好像從前會做什麽,但他也想不到該做什麽。

    如此過了半月。

    同樣的午後,安無雪在竹林練劍修行之時,困困來尋謝折風,咬着謝折風的衣袖,不斷扯着他。

    謝折風沒明白,就這麽被困困扯到了廚房。

    “怎麽了?”他問着他曾經在迷障林中尋了一整夜的靈獸,“是師兄讓你把我帶過來的嗎?”

    困困歪了歪頭:“嗚?”

    片刻之後,小瘴獸将做冰糕的器物全都叼到了他的面前。

    “你想吃冰糕?”

    困困搖頭。

    小家夥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也沒想到謝折風從來每個月給安無雪做一回冰糕,怎麽如今連它提醒了都不知道。

    它氣得跺了跺腳。

    謝折風最後還是做了冰糕——他以為是困困嘴饞。

    可他做完,卻見小東西端着盤子,送到了安無雪面前。

    師兄的劍剛剛砍倒了竹林裏的一片竹子。

    安無雪向來不願摧殘花草,尋常時候練劍,從來都會避開這些,如今這般,顯然還在心情不好。

    可他瞧見冰糕,還有緊随而至的謝折風,面色稍晴,驚喜道:“師弟做的?”

    “嗯,困困來找我讨要,”他說,“我還以為它想吃,師兄便讓它找我。”

    安無雪一愣。

    困困用頭悄無聲息地拱了謝折風一下,像是在怒其不争。

    随後,安無雪輕笑道:“我确實愛吃冰糕,可能困困嘴饞,又見我喜歡,便跑去鬧你了。師弟練劍修行繁忙,不必管它。”

    “嗚嗚!!!”

    “……”

    從此之後,謝折風沒有做過冰糕,安無雪也不曾找他要過。

    直至後來,他有一次途經琅風城,想起師兄提過喜歡吃琅風城的冰糕。

    那時他已經入無情許久,每日裏所思所想,不過修行與蒼生。安無雪待他極好,是他的師兄,是他敬重的同門兄長,僅此而已。

    可他在琅風城外停駐,想起師兄喜愛冰糕,驀地心裏揪了揪。

    他好像有點想看到師兄驚喜的神情。

    于是他買了一盒冰糕帶回落月峰。

    可師兄接過吃了一口,雙瞳之中閃過一瞬間的黯然。

    這黯然被安無雪藏得極好,只有那麽一瞬間的外露。

    可謝折風一直在盯着他,輕巧地捕捉到了安無雪的失望。

    “……師兄不是喜歡吃冰糕嗎?”

    安無雪被他看出,也不窘迫,無奈道:“是啊,但我比較挑嘴,喜歡的不是這一家做的。”

    他放下糕點,擡眸,對着謝折風笑了一下。

    那雙桃花眼一彎起來,便像是春水波瀾,花叢細風,輕柔地拂過人眼前,摸不着,卻暖得很。

    “多謝師弟。師弟能記着我的喜好,我很開心。”

    謝折風看着師兄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失了神。

    他想。

    他好像喜歡上了他的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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