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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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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安無雪呼吸一滞。

    這是他的本命劍。

    他每每見謝折風将春華拿在手中,亦或是以春華冷刃對敵之時,總是不願相看,怕自己忍不住以神識馭動春華,将春華拿回手中。

    春華被遞到他面前的那一剎那,他險些直接伸手去接。

    若有機會,他必定是想拿回春華,帶走困困的。

    但顯然——不是現在。

    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四平八穩地說:“謝道友好意,我心領了。但是這把靈劍在謝道友手上,從來不離身,修士本命劍只會聽從主人,人死劍也會一起死,離了劍主,等同尋常凡兵——給我能有什麽用?”

    他沒動。

    謝折風只是幹巴巴地說:“總比手無寸鐵好……”

    安無雪眉梢輕動,方才的緊張反倒消散不少。

    他大致能想到謝折風為什麽這麽做。

    無非是傀儡之術揭露了宿雪這個人可能都是假的,師弟自然會懷疑他的魂魄從何而來。再加上秦微和他說過,謝折風知曉他殘魂消匿于荊棘川,兩相結合……

    這人是在用春華試探他?

    他沒忍住笑了一聲。

    “謝道友,”他說,“此劍對你重要,似乎和你在乎之人有關。我兩次動劍,都險些命喪你手。如今你把他給我,我既不是你口中的那個人,又怎麽敢碰這把劍?”

    他咬死了不是,謝折風除了搜魂,還能如何?

    謝折風仿佛連呼吸都停了,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雙眸之色蒙上了一層霧。

    他卻只是掃了一眼師弟的神色,目光落在自己的本命劍上,一字一頓道:“動劍一事,沒有再三。謝道友告誡,我牢記于心。”

    殺了人後哭喪的是師弟,因為他動劍險些殺了他又要他拿着春華的還是師弟。

    真是莫名其妙,反複無常。

    面前,那遞劍的手似乎輕輕顫動了一下。

    這一下太沒有痕跡,又動得太快,安無雪覺着自己應當是看錯了。

    他面無表情地退開身,錯開春華,又說:“謝道友和裴道友還是快些去劍陣吧,北冥事大。”

    ——北冥事大,确認宿雪身體裏的魂魄到底是不是個和師兄有關的孤魂事小。

    謝折風統禦兩界千年,自然會明白此理。

    但師弟第一時間沒有動彈。

    這人仍然維持着遞出春華的姿态,一雙黑瞳蒙着霧,好似還勾了一層似有若無的紅,直勾勾地看着他。

    “謝春華”的面容和謝折風本人并不相同,但那雙眼睛和謝折風本體一模一樣,黑沉幽深,讓人摸不着底。

    只這麽短短一刻的僵持,安無雪便能想象到若是謝折風本體在此,會是何等神情。

    他盯着師弟的手,眼睜睜看着那只握劍的手逐漸用力到指尖發白、青筋暴起,這才緩緩收了回去。

    他聽到謝折風說:“若有危難,天涯海角符尋我。”

    裴千“啧”了一聲:“兩位悶葫蘆感情可真好。實在不行,宿雪就跟我們去呗,我們三個渡劫期,還怕護不住一個大成?”

    喬吟為難地用劍鞘戳了裴千一下:“裴道友……”

    裴千管這叫感情好?

    她覺得這兩人之間的別扭都要比北冥劍陣還要複雜彎繞多了!

    裴千搖頭:“少城主不懂。”

    喬吟:“……”

    謝折風瞥了裴千一眼。

    他看着安無雪時,眼神幽幽,卻毫無冷意。瞥裴千這一眼,明明面無表情,卻把裴千看得一怵。

    裴千立時不吱聲了。

    “去劍陣。”謝折風說。

    四周靈力一蕩,這三人已然消失在安無雪面前。

    -

    第二十七城劍陣外。

    靈力一陣一陣地蕩出,劍陣被好幾層結界籠罩,自外側看去,裏頭一片朦胧。

    喬吟領路在前,謝折風和裴千緊随其後。

    幾人剛一落地,謝折風卻腳步一剎,身周靈力似有紊亂之兆。

    喬吟一驚:“謝道友?”

    裴千上前,想看看他怎麽了。

    他卻猛地擡手止住裴千。

    困困低吼一聲,趕忙趴在他的肩上,靈力覆上他的神魂。

    可這不過杯水車薪。

    他一直在壓制。

    壓制了太久太久,剛剛在宿雪面前他不敢有分毫不妥,壓制到此刻,紛亂的思緒如蟻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識海中,心魔的千言萬語從進入北冥結界的那一刻起愈發嚴重,似有無數個自己在耳邊作亂。

    那些千言萬語交疊起伏,直至最後,只餘下短短兩個字。

    “師兄”。

    師兄……

    宿雪……宿雪如果只是個和雲堯一樣的傀儡,那宿雪身體裏的靈魂是師兄嗎?

    是他在心魔的左右之下又自欺欺人了嗎?

    如果真的是師兄……

    如果……

    他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卻不敢确認那個答案。

    也不敢接受。

    本來日日在他識海中撺掇他将宿雪認作師兄的心魔此刻反倒說:“那是宿雪。你迷怔了,你只是希望他是師兄而已!”

    不,不是!

    荊棘川師兄殘魂氣息消失無蹤,宿雪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他身邊!

    宿雪之身若是傀儡之身,其中神魂,必是孤魂。

    又有什麽孤魂,能動他心境、誘他心魔?

    心魔卻偏要同他撕扯。

    “那只是宿雪!”

    “宿雪的身體即便是傀儡,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知曉你的軟肋特意捏造出來的和師兄一模一樣的外表!”

    “那不是師兄!”

    那不是師兄……嗎?

    可是……

    如若不是,這千年以來那麽多相似的人,為何只有宿雪真的讓他覺着像?

    如若不是,他哪怕是不忍宿雪頂着那張臉做他人爐鼎,為何他還會将人留在兩界修士都趨之若鹜的落月修行?

    如若不是,他當真會因為對方想擺脫爐鼎印,而費心費力地帶一個大成期來北冥嗎?

    如若不是——心魔當真能借着宿雪之名,動他心境嗎?

    如若是……

    師兄。

    師兄……

    師兄!

    “你根本沒有證據!”

    “都是你的猜想!”

    “你只是想這麽猜罷了!!!”

    不是!

    眉心雪蓮劍紋即将浮現,謝折風立時閉上雙眸。

    識海動蕩!

    -

    落月峰,葬霜海。

    戚循飛掠而至。

    門前,弟子看清來人,抱拳行禮:“戚宗主,北冥出事,仙尊入北冥,不在霜海中。”

    “我一路趕回,聽聞北冥因需要修補劍陣而暫時封閉的消息,沒聽說出事啊?”他皺眉,“而且我能感受到長生仙力湧動,謝出寒不是還在裏面嗎?”

    “戚宗主是仙尊朋友,仙尊從前交代過要事不必瞞着戚宗主,晚輩便直說了。修補劍陣只是對外之言,北冥魔修作亂,仙尊化出化身進北冥探查,本體确實還在霜海內閉關。”

    “魔修作亂!?不對……”

    這小弟子不知曉,戚循是知曉的。謝折風會用到化身,只有可能是怕本體在心魔幹擾下失控,長生仙靈力但凡失控一刻,都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

    謝出寒這是心魔還沒壓下。

    宿雪……不,阿雪呢?

    “我記得霜海上還有一位姓宿的公子……”

    “宿公子随仙尊一道入北冥了。”

    一道去……?

    “那——”戚循嗓音倏地一頓。

    霜海中央,自松林內傳開一道仙者靈力,紊亂非常,毫無收斂地自內向外震蕩而出!

    松柏顫動,飛絮在疾風中簌簌而至,原本絮絮不止的輕風瞬間化作狂風吹來。

    戚循面色一變,趕忙将那弟子往自己身後一拉,雙手結成法印。

    結界立時籠罩住整個霜海,同謝折風自己留下的結界重疊,牢牢網住了這突然起來的靈力暴動!

    好在這靈力暴動只蕩開一瞬。

    戚循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

    “戚宗主!”弟子驚慌道。

    戚循搖頭:“無事。你在外面守着,我進去看看。剛才所見,若是對外提出一言……”

    他回頭,斂下沉肅,對那弟子笑了一下:“可別怪我不客氣哦。”

    弟子面色驟然慘白,猛地跪下:“晚輩自然——”

    話未說完,戚循已入霜海。

    他臉上笑意全然消散。

    想到阿雪……

    他從照水來落月的這一路,仿若烈火炙心,格外難熬。

    偏生來了落月,還是無法見到阿雪。

    他循着剛才靈力躁動之源往裏走,來到謝折風過往八百年來壓制心魔之處。

    結界已被震碎,風雪之中,蓮臺之上,謝折風本體端坐其中,雙眸緊閉,眉頭緊皺,眉心雪蓮劍紋浮現,挂着濃濃黑意。

    “怎麽會這樣……?”

    這分明是心魔大作的預兆!

    謝出寒心魔已被根除兩百年,怎麽如今剛剛複蘇,突然會有這麽大的聲勢?

    這家夥在北冥發生了什麽!?

    風雪倏地更急了。

    戚循心下一緊,顧不得其他,趕忙喊道:“謝出寒!!!”

    言語不過徒勞,風雪愈來愈大,仙者靈力眼看就要再度蕩開。

    戚循顧不得其他,正待沖上前去拼死攔住謝折風的失控,可還未動手,端坐于蓮臺之上的人卻倏地冷靜了下來。

    又是瞬息之間。

    風雪忽停。

    -

    北冥第二十七城劍陣前。

    “師兄……”

    “師兄。”

    “……”

    心魔聲音愈來愈急,越發得意了起來。

    他閉着眼,眼前卻仿佛站着兩個人。

    是師兄抱劍含笑看他的模樣,也是宿雪面色沉靜疏離地避開他目光的模樣。

    心魔仿若藤蔓爬滿他識海,根莖腐蝕了他所有理智,搖晃着他的意志。

    可也正是這一聲又一聲的“師兄”……

    北冥危急,背後之人為禍四海,濁氣之禍隐約又起。

    不論宿雪是不是師兄……

    師兄不會想看到兩界塗炭。

    若宿雪當真是師兄,北冥如此危機,他更該全力解北冥之難,以保證宿雪的安危!

    識海倏地靜谧了下來。

    他緩緩睜眼。

    不過須臾,裴千還在問:“謝道友?謝道友你怎麽了?”

    謝折風無言。

    “謝道友?”

    突然——

    謝折風顫了一下,忽而吐出一大口鮮血!

    喬吟和裴千盡皆一愣。

    他卻擡手,滿不在意地以靈力擦拭血跡。

    “無礙,”他啞着嗓音,說,“進陣。”

    -

    城主府內。

    謝折風等人離去後,剛才沏茶侍奉的童子這才低着頭戰戰兢兢地走進來,手中端着新泡好的溫熱茶水,問:“這位仙師,茶水冷了,我給仙師換一杯……”

    安無雪回過神來,面上恍恍之色稍減。

    師弟化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冷息緩緩消散,他亂成一團的心終于落下。

    他看了一眼那冒着熱氣的茶水,眸光一頓,口中溫聲說:“不必。”

    僅僅兩字,小童居然渾身一抖,雙腿一軟,眼看就要跪下。

    小童手中端着的茶水都在這瞬間往外撒了一些。

    安無雪指尖輕動,以靈力穩住小童,眉眼微彎,問:“我又不是什麽吃人的妖魔,你怎麽如此緊張?”

    茶水在杯中蕩了一下,只漏出幾滴。

    “沒沒沒沒有……仙師,請仙師喝、喝茶……”

    安無雪嘆了口氣。

    “閣下既然來了,卻又逼迫一個沒有入道的小童端來藏了濁氣的茶,自己躲在後面,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小童面色慘白:“仙師,我……”

    “哈哈哈哈哈哈!!!”

    一片靜谧的城主府內突然響起張狂的笑聲。

    來者聲音由遠及近,一個身着黑衣的人影驀地出現在門前。

    “我只是在城外察覺到突然多了幾個修為還能看的仙修,走近一看,居然有一個渡劫中期和渡劫巅峰,比喬吟那個廢物厲害多了。不敢現身,這不,那兩個仙修走了,居然還留了一個……”

    那人負手走近,身周濁氣蔓開,“你這個小仙修倒是有點警惕心。可惜了,這杯茶喝下去,咱們就是同道了,我也不需要動你了……”

    安無雪不言,揮手撇開小童手中茶盞。

    茶盞落地發出一聲脆響,茶水迸開,漏出幾縷濁氣。

    他将那已經吓破了膽的小童拉到自己身後,這才說:“我聽喬少城主說,禍亂第二十七城的大魔出自她本家,沒想到這麽快就見到閣下了。”

    這裏可是城主府。

    哪怕所有渡劫修士都在劍陣旁,這黑衣男子居然能不驚動任何人地破入結界,難怪喬吟同城內所有仙修一道才能勉強支撐。

    “那确實很不巧,但你獨身一人在這裏,實在是大合我意。我正愁他們那幾個渡劫聯手難以對付,有你在手,剛來的那兩個仙修多少會投鼠忌器一些吧?”

    黑衣男子在他面前停步,看着他的臉,露出幾分驚詫之色:“居然還是個美人。”

    安無雪正待動手,聽到他這番話,眉梢微動,道:“所以你是來抓我的?”

    黑衣男子得意點頭:“你要掙紮一下的話,我樂意奉陪。我最喜歡看美人無力掙紮了……”

    他顯然對自己的修為十分自信。

    安無雪不着痕跡地收起指尖已經聚好的靈力,淡淡道:“你莫要傷其他人,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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