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46章
安無雪眼神一閃。
他勉為其難地笑了一聲。
“謝道友,困困是天生于神魂一道得天獨厚的瘴獸,稀少罕見,在神魂之道上,成年瘴獸堪比渡劫巅峰的神識修為。”
他心底越是慌亂,面上越是沉着,“困困喜歡我,不代表我能養得了此等靈獸。我只是有自知之明,這哪裏算什麽撇清關系?”
他擡手,摸了摸困困的頭。
困困順着他的動作擡頭,乖順地閉上眼。
“我也喜歡它得緊呢。”
他不想再給謝折風就此言說的機會,趕忙問喬吟:“少城主,你剛才說你們正在和渡劫期的魔修僵持,那魔修現在何處?天穹濁氣、城外傀儡,都和這魔修有關?”
“有關,但也說不上是完全有關。此事複雜,我還得去相助劍陣,長話短說……”
喬吟擡手,揮動靈力,聚來幾滴水沾于指尖,在桌上畫出了一個印記的圖案。
正是那些傀儡身上的印記。
“數月以前,城中有一對大成期的修士,女子因誤入險地隕落,同她一起入險地的其他修士将她的屍體帶回來,可她的道侶不願接受,對着那屍體坐了幾日,生生拘下本該四散的神魂,凝了幾片殘魂下來,非要把人複活不可。”
裴千轉着自己的羅盤,優哉游哉道:“此事不算少見,世人多妄念,生死之事看不透者居多,修士壽命比凡人長太多,反而容易陷入此間。待到執念找不到去處,最終都會散去。”
最終都會散去嗎?
安無雪雙拳又攥緊了些。
這一回,他不用看,都感受到了身側的目光。哪怕困困趴在他們當中,那人也在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若是執念找不到去處終會散去,謝折風為何偏偏還要生了心魔呢?
“……是。”喬吟說,“一開始,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可在那修士發妻隕落後的第五天,他突然得到了一個印記——”
她指向桌上正在漸漸幹涸的水跡,“就是這個印記,印記來源一本書冊。書冊之上記載了造傀留魂之法,以天地靈物為根基,可捏出與亡者生前無二的傀儡,将殘魂送入傀儡體內,再落下這個印記,便可将殘魂留于其中。
“用以造傀的靈物越厲害,造出來的傀儡便越能像個活人。”
謝折風忽而道:“此法不必多做解釋,我與宿雪見過。”
喬吟微訝:“居然還有其他地方也流傳了此法?我還以為只是在北冥內流傳……”
“那修士得了此法之後,也不與他人說,自己偷偷摸摸去用了天地靈物捏出來一個傀儡,将他道侶殘魂存于傀儡中,待到他将‘道侶’帶出門,其他人瞧見,這才知道此事。
“那時城主府得到消息,并沒有幹涉,畢竟這是人家自己得來的秘法,靈物也是那修士自己的,哪怕是留着個殘魂和傀儡聊以慰藉,也算人之常情。但是在那之後,有些所需之人得知此事,也去求得此法。”
安無雪低聲說:“那必然一傳十、十傳百了。”
有多少人能抵抗“複生”之誘惑呢?
哪怕這只是一個肉眼可見的虛妄。
他算是明白,城外那些游蕩的傀儡從何而來了。
要在仙修衆多的地方,憑空造出許多沾染濁氣的傀儡,難上加難。
但若是這些傀儡來自的是人們零零散散的執念,而城主府的修士并無設防,那待到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時,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喬吟點頭:“造出的傀儡越來越多,甚至有凡人為了滿足自身執念,花費重金或是極大代價,尋求修士出手,幫他們制造傀儡。
“當時我隐約覺着不對勁,傳音附近諸城,果然發現此法在北冥的範圍內開始傳播。但當時着實說不出哪兒不對。
“直到十幾日前,最早開始制造傀儡用以留存道侶殘魂的那個修士終于發現了問題——那印記有問題,做好傀儡之後,傀儡并不能長久留存,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就需要以注入靈力維持。”
安無雪張了張嘴,險些脫口而出——這不就是和他身上爐鼎印差不多的情況嗎?
只是宿雪這具身體完全看不出傀儡的痕跡,他的神魂完整,并不是區區殘魂,他手上的印記也更加精妙,關聯的是謝折風的氣息。
究其本源,如出一轍。
只聽謝折風說:“即便如此,不過是個失敗的複生之法,為何會到如今這般沾染了濁氣的傀儡到處游蕩的地步?”
“因為大部分如此做的人,根本支撐不住所需靈力供給,又不願毀去傀儡,事情亂成一團。正是這個時候,北冥劍出事了。”
裴千恍然大悟道:“所以是北冥劍陣突發濁氣,濁氣四散,正好城內有許多沒有靈力供給即将腐壞的傀儡,這些傀儡沾了濁氣,濁氣成了他們的生機來源,變成了現在這樣?”
喬吟痛心疾首:“正是。是我等疏忽大意,沒把這種傀儡之法當回事……前幾日劍陣出事,濁氣漫天,再加上渡劫期大魔趁機出手,有的人為了護住傀儡,自己也跟着入魔,也有人不慎丢了性命,傀儡無人看護,追着有生機之物,到處游蕩為禍凡人。連最初用這‘複生’之法的那個修士,因不忍看着道侶殘魂傀儡沾染濁氣,親手毀了他傾盡一切做出的傀儡,因心魔糾纏也沾了濁氣,最終自盡而亡。
“城內亂了幾天,就到了如今這般境地。”
謝折風問:“你可知渡劫期魔修來歷?”
他當年登仙出關,分明肅清了天下妖魔。
若有渡劫期魔修,多半是這千年內入魔的。
“我知道,那大魔與我喬家有舊,一開始是個正統仙修,是之後誤入歧途的。哎……他修了濁氣,修為更勝當年,居然殺了我父親!”
她一手握拳,猛地拍下桌面,神情憤恨。
“他險些将此地都占為己有,好在最後是把他打退了。之後,我等只能設立結界,給凡人和修為不高的修士發放靈符,其餘高手鎮守劍陣。撐到今日,我察覺到有人打開結界入城,差點以為是那歹人的援手,因此才出手的。”
“沒想到裴道友和謝道友都是渡劫期的仙修,這可真是太好了——”
“少城主,”謝折風打斷了她,“聽你所言,那書冊更像是有心人知曉北冥劍陣會出事,因此掐準了時機散播出去,正好在濁氣四散之時發難。”
除去第二十七城,北冥共四十九城,怕都是差不多的情況。
安無雪眉頭越皺越緊。
事到如今,雲劍門滅門致使照水劍陣危難一事,已經不可能是恰恰好了。雲舟不過是一枚棋子,背後之人東撼照水,北亂冥海,不可能是個尋常渡劫期。
那人還知劍陣中事,甚至是一些千年前的往事,難道是當年遺漏的哪個大魔中的佼佼者?
他思慮中,謝折風已然起身:“既如此,劍陣是重中之重。四十九城情況不明,時間緊急,少城主先随我去看一眼劍陣吧。”
喬吟一怔。
她本就是個渡劫修士,老城主被大魔擊殺後,她在風雨飄搖之時撐到今日,并不覺得自己是什麽無能之輩。
可這位初來乍到的謝春華道友不過寥寥幾語,卻讓她生出了一種聽命之感。
仿佛此地不是她說了算,而是眼前的人說了算。
若是旁人以如此姿态讓她引路,她必然會心生不服。但謝折風這麽說,她反倒怕耽誤了時間,急忙起身道:“好,謝道友願意相助,我自然感激不盡。幾位一起來嗎?”
“我本就擅陣道,”裴千說,“自然是要去的。但是劍陣會散出濁氣,修為定力不足之人很可能忍不住修濁入體,危險非常。宿雪只有大成期,不然還是在城主府內等我們先探一探情況再說?”
謝折風不語。
安無雪本想一起去看看——劍陣畢竟是他上一世立下的。
可他轉念一想,謝折風既然親自去,他能看出來的,師弟多半在裴千這個陣道高手的相助下也都能看得出去。
他過去,只會在相處中露出更多難以解釋的破綻,不如留下,還能尋機去細看一下傀儡之術究竟是怎麽回事。
于是他借坡下驢:“裴道友說的是,我去了也是拖後腿。你們去吧。”
裴千笑眯眯地點頭。
“謝道友,你還愣着幹什麽?不是你說的要去看看嗎?快走快走,”他催促道,“我也很想看看劍陣到底是怎麽了。”
謝折風轉過身來,正對着安無雪。
困困飛舞着雙翼落在謝折風肩上,黑溜溜的眸子看來看去。
這人雙手環抱,懷中抱着春華。
倏地,謝折風深深看了他一眼,朝他走近,行至他身前。
安無雪本能後退一步。
只聽謝折風低聲說:“我與裴千必須去劍陣看看,困困因我的……傷,需跟着我。北冥危險,你修為只有大成,獨身一人留在此處……”
這人嗓音越來越低,越說越慢。
他滞了滞,這才接着道,“……不如拿着這把劍,也好護身。”
話音落下,謝折風伸手,将春華遞至他眼前。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