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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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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我

    ………

    虞棠快速眨了兩下眼, 懷疑自己聽錯了。

    雖然聽語氣聽不出一貫冷淡之外的情緒,但是怎麽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呢?

    虞棠撚了下手指,心想厲深應該不至于這麽沒有醫學常識, 于是小聲反駁:“光晾着的話, 應該好不了。”

    厲深淡淡擡眼。

    虞棠認真道:“還是得上藥的。”

    厲深:“……”

    虞棠的目光落在厲深手臂上的紗布,不由自主皺起眉, 看這個受傷的面積還挺嚴重的, 一定很疼。

    他有些共情地也攥緊了自己的手腕,接着把厲深看起來這麽冷漠的原因歸結為太疼了, 不想說話。

    “到底是怎麽傷到的?”

    虞棠一面問着,一面自作主張走過去, 彎下腰來檢視厲深手臂上的傷:“傷口這麽長嗎?摔着了?”

    厲深淡淡的神色微變,糾正道:“不是, 是被鑰匙劃的。”

    他接受不了虞棠去幻想自己如何摔一跤的畫面。

    虞棠反應過來, 聲調一高:“故意傷你的?是剛剛在宴會廳大鬧的人?”

    厲深重新合眼:“誤傷。”

    虞棠直起身,頓時有些憤憤:“怎麽這樣啊,怎麽敢傷你的??”

    這簡直有點超出他的認知了,在那個場合,在場的人也都是有頭有臉的,就算長安藥業的渣男找了個情緒不穩定的小情人, 也不至于發瘋到無差別攻擊, 甚至誤傷到厲深吧?

    而且鑰匙那種并不算鋒利的東西, 能劃出這麽長的口子來,那是下了死手的。

    虞棠共情能力實在太強, 頓時都能感受到手臂上被鑰匙狠狠刺破的疼痛感了, 甚至小聲“嘶”了一聲。

    這回他直接半蹲下來,離得近了些仔細看厲深手上的紗布, 試圖通過紗布看清下面傷口的情狀:“這好疼的吧……”

    厲深見他半蹲在自己身前,胸口無意識地觸碰到自己搭在膝蓋上的手,略不自然地屈了屈手指:“別看了,不嚴重。”

    虞棠一臉共情:“消毒了沒有?縫針了沒有?”

    厲深收了收手臂:“沒有縫針,醫生處理過了。”

    虞棠點點頭,深深嘆氣,仰臉看他:“厲董,您真是無妄之災,早知道那個人會這麽發瘋,我就不走了。”

    厲深默了默:“不走,留下做什麽?”

    虞棠想了想,似乎還很認真地在設想:“幫忙按住那個人,人多力量大,或許您就不會受傷了。要麽幫您擋着,也不會傷這麽厲害。”

    厲深微微垂眼,看着半蹲在身前的虞棠,從這個角度幾乎能看到他細密纖長的睫毛,正因為共情自己的傷痛而不住地眨,眉頭也皺得緊緊的。

    聽到他要給自己擋傷,厲深那只距離他最近的手緩緩蜷起。

    默了半晌,淡淡道:“你能保護好自己就夠了。”

    嗓音有些微微的啞。

    虞棠站起身,在斜對過的沙發上坐下,攤開手,抹了抹手心裏的汗。

    厲深擡眼望見:“怎麽,很緊張?”

    虞棠舔了下唇:“還好。”

    其實很緊張。

    上輩子他就是在收到差不多的一條通報受傷的後,父母就離開了他。

    這個記憶塵封太久了,他幾乎都要忘記了。只有每次想到原書裏那個因為威亞設備導致的安全事故的劇情時,他才很偶爾地想起從前的記憶。

    在收到陸路短信的那一瞬間,他竟然有一瞬間跟那個根本不敢碰的記憶完全重合的感覺。

    他不敢深想受的是多重的傷,不敢深想接下來要面對什麽,在那一瞬間腦子裏幾乎空白了。

    直到快到厲深的房間門口時他反應過來,既然不在醫院就不會是什麽嚴重的傷。

    但那時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厲深看着他默默地抹去手心裏的汗,忽然有點後悔讓陸路打電話給他:“……不用緊張,不會有什麽事的。”

    虞棠低垂着眼,默默點了點頭。

    幾秒後,虞棠像意識到什麽似的擡了擡頭:“厲董,您剛剛是在安慰我?”

    厲深薄唇繃緊,沒說話。

    虞棠笑了笑:“好難得,您也會安慰人?”

    厲深瞥開眼,淡淡道:“沒事你就回去休息吧。”

    “噢。”虞棠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那您記得要吃清淡些,不要吃海鮮,要忌口,不要碰水。”

    頓了頓,又說道:“雖然我也不能自作多情說您是為了我受傷的,但是還是謝謝您,不然我的照片現在可能都到處亂飛了。”

    厲深擡眼看向他,重複道:“自作多情?”

    虞棠趕緊說:“我知道您是為了陳氏。”

    厲深:“……”

    放在膝蓋上的手攥得更緊了些。

    半晌無奈道:“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虞棠說:“不是都說陳氏要跟您……”

    厲深微一皺眉,擡手。

    虞棠不敢繼續說了,收聲。

    厲深加重了語氣:“都是謠傳。”

    “這樣啊。”虞棠有些意外,但是聽話,于是表明态度,“我一定不信謠不傳謠。”

    手機響了一下,虞棠低頭看了一眼,見是顧鳴發來的,問是不是有什麽急事,需不需要幫忙。

    虞棠解鎖屏幕打字,厲深擡眼望過來,涼涼問道:“還有工作?”

    虞棠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不,您有什麽需要嗎?我先緊着您這邊。”

    厲深:“……”

    他挪開目光,合上眼,淡淡道:“不需要,你去忙吧。”

    虞棠見他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線條分明的側臉輪廓有些冷冰冰的,心想他剛受了傷需要休息,自己在這打擾也不好,便忙告辭出門了。

    坐上電梯下樓回自己房間,這回虞棠突然覺得這電梯速度可真快。

    跟剛剛上樓時的感覺形成了鮮明對比,那時候真是盯着數字着急得要命,恨不能一秒鐘就到三十二樓。

    虞棠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到八樓時走出電梯,向右拐往自己房間走。

    剛剛怎麽就那麽着急?

    虞棠隐隐覺得,不僅是因為曾經經歷過父母出事的PTSD,可能還有別的什麽。

    或許自己也真得有些……關心厲深?

    畢竟厲深确實是個好人。

    不僅是個好老板,也是個好人。別的不說,這樣在下屬裏全是好口碑的老板已經不多見了。

    如果厲深出了什麽事,真不敢想辰海會怎麽樣,那麽多員工會怎麽樣。

    雖然只是給他當了很短暫的一陣下屬,但是平心而論他對自己真得很不錯,今晚還因為幫自己而受了傷。

    虞棠越想越覺得還是得買點什麽表達一下感謝,只不過厲深這樣的人,估計也不缺什麽了,買點什麽比較合适呢?

    虞棠一面打開自己的房間門,一面接起電話,聽見是顧鳴打來的,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顧着回厲深的話,沒把消息發出去。

    “不好意思有點急事沒顧上。”虞棠解釋道,“你已經回房間了嗎?”

    “回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之後有空聊。”顧鳴問道,“不要緊吧?有什麽事的話我可以幫忙。”

    虞棠立即說道:“沒什麽要緊的。”

    他不想把厲深受傷的事說出去,畢竟他還沒法完全信任顧鳴。

    兩人挂斷電話,虞棠跟張秀菊說了晚安,回房間休息。

    後面兩天是會議的主議程,虞棠參加了部分會議,有些比較核心的沒資格參加。

    這兩天他還時不時向陸路打聽了一下厲深的恢複情況,得到的回複都是還好。

    虞棠在各種新聞裏看到厲深的身影,知道他的日程很忙,出席會議的資料上看,他手臂上的傷藏得很好,如果不是預先知道根本看不出來。

    那天晚上的事似乎也基本上被壓了下來,這兩天都沒有引發太大的熱度,網上相關的消息也很少。

    有時候虞棠結束一天的會議回到酒店,想着去看望一下厲深,卻得知他還有日程沒結束,便沒有上去,連着三天都沒有聯系上。

    過了三天,虞棠已經沒什麽會議要參加了,便約了同樣沒有日程的顧鳴繼續接着之前聊細節。

    這次顧鳴選了個餐廳,說是當地特色。

    當晚陵城下了點小雨,虞棠撐了把傘,打了輛車照着地址過去。

    坐在車上,虞棠百無聊賴地透過車窗往外看。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雨絲斜斜地落在車窗上,把路燈的光線散成五顏六色。

    虞棠懶懶的眼皮忽然一擡,湊到車窗邊仔細看剛剛從對向車道駛過去的一輛黑色商務車。

    似乎是厲深的車。

    虞棠記得這輛車,發生鬧劇的那天晚上陸路就是用的這輛車送他回酒店的,一輛賓利。

    兩輛車交錯,很快就看不見了。

    虞棠努力轉身向後看,透過雨蒙蒙的車窗,發現厲深那輛車沒有在應該拐彎的地方拐彎,反而直行了,也就是說他不是往下榻酒店方向去的。

    晚飯時間了還有日程?還有飯局?

    虞棠轉過身來,心想手上受了外傷還出去飯局,能按規定忌口嗎?不會完全不在意忌口吧?

    虞棠很操心地替他擔憂了一下下。

    很快到了顧鳴發來的地址,虞棠撐起傘下車。

    …………

    “前方行駛兩公裏後左轉……”

    厲深擡眼,對副駕駛上的陸路說道:“給老師發條消息,說我們快到了。”

    “好的。”陸路應道,低頭發消息。

    厲深今晚推了飯局,吩咐去今年剛剛回國在陵城養老的恩師家裏看望。

    這位恩師是厲深從小最敬重的啓蒙老師,姓金,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

    陸路收到回複,擡頭轉達:“金老問您想吃點什麽。”

    厲深說道:“随意。”

    不多時,車子駛進陵城郊外的別墅區內,停在一座中式小庭院前。

    金老坐着輪椅在門口。

    厲深走下車來,加快了步伐:“老師,您怎麽在這等。”

    金老擺手不讓他推,笑道:“不用推,我自己來。”

    接着給他演示,用輪椅輕輕松松走上臺階,進到院子裏:“你看,我開這個比你們開車都快。”

    厲深微微勾起點淡淡的笑:“老師還是很健朗。”

    金老一手操作輪椅,一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攜着他走進屋裏,好一通急切地關懷敘舊。

    一直聊到開飯,金老才意猶未盡地帶厲深去餐廳:“走,今晚都是你最愛吃的。”

    小圓桌上擺滿了精致菜色,厲深扶金老在寬大的太師椅上坐好,自己坐在他手邊。

    厲深給金老夾了塊魚,金老嗔怪道:“給我夾什麽菜,你吃!”

    厲深把魚放在金老碗中,正要給自己另外夾一塊,動作卻忽地一頓。

    金老見他不動:“怎麽了?不愛吃魚了?你以前可是最愛吃魚。”

    厲深說道:“不是不愛吃,是……”

    他微微露出被西裝遮擋得很好的紗布來:“受傷了,需要忌口。”

    金老大驚:“這是怎麽搞的?”

    厲深拉下袖口,安撫道:“您別着急,意外而已,小傷已經快好了。”

    金老緊緊皺眉:“你呀,還是沒照顧好自己!”

    說完,又稍微舒展了下眉頭:“不過還好,你還知道忌口了。我還記得你二十歲那年做手術,哪還管忌口,那時候對自己身體就是太無所謂!”

    厲深溫聲道:“是,老師教育得是。”

    “那不吃這些了。”金老趕緊給他挑新菜,“多吃點排骨,排骨沒事……”

    一頓飯吃完,厲深的碗就沒有空過,直到金老滿意才作罷。

    飯後來到棋室。

    金老慢悠悠地落子,厲深坐在他對面垂眼看着。

    金老看他一眼,慢條斯理道:“想什麽呢?”

    厲深視線微動:“沒有什麽。”

    金老搖搖頭:“你啊,每次遇到棘手的事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別人看不出來,我還看不出來?”

    他擡了擡眉:“說來也是,好久沒看到你有這樣的神情了,得是多大的事讓如今的厲董犯愁?”

    厲深落下一子:“老師取笑了。”

    金老指着那枚棋子:“你看看,都落到這裏了,怎麽如此躊躇不前?”

    厲深垂眼望着那枚棋子,薄唇微微繃緊。

    金老伸出手,指尖落在那枚棋子上:“遇事要緩,卻也不能躲。該邁出一步的時候,也得膽大,否則會留下遺憾。”

    他笑了笑,目光慈愛地望着厲深,意味深長:“事如此,人……”

    “亦如此。”

    ………………

    “味道怎麽樣?”顧鳴問道。

    虞棠點點頭,誇贊道:“味道不錯。”

    顧鳴笑道:“這是我在陵城最愛吃的一家私房菜,本來還擔心合不合你口味。”

    他拿過虞棠的碗給他盛了碗魚湯:“再嘗嘗這魚湯,很鮮的。”

    虞棠低頭喝湯,顧鳴若即若離地一直望着他。

    包間裏空調開得足,虞棠脫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絨絨的線衣,低頭時領口處露出來的鎖骨更加明顯。甚至似乎在某些瞬間,他能看到一顆殷紅的小痣若隐若現。

    顧鳴不自在地夾了點吃的放進口中,卻沒怎麽嘗出味道來。

    他做綜藝導演也有挺久了,娛樂圈裏的很多人都見過,卻從來沒見到這麽好看的人。

    更要命的是,虞棠是那種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有多惹眼的類型,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吃完飯我們去附近的湖邊散散步吧?”顧鳴鼓足勇氣,狀似無意地邀請,“正好下點小雨,湖上風景很好。”

    虞棠喝完湯,擡起頭來,正要回應,忽然手機一震。

    瞥過去看,提示是新郵件。

    本以為是什麽垃圾郵件,虞棠沒在意,一面随手點開,一面說:“湖邊……也可以,正好消……”

    話音猛地一停。

    是厲深發來的工作郵件。

    他還在辰海的時候,厲深有時會用郵箱給他發工作指令。

    虞棠不明所以地點開,發現裏面只有幾個字,以及一張照片作為附件。

    虞棠打開附件,見照片裏只有一瓶擺在桌子上的藥,旁邊是未使用的紗布。

    郵件內容:

    “來幫我。”

    顧鳴見虞棠看着手機不言語,正要詢問,就見他把手機一收,站起身來,說道:“不好意思,我臨時有事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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