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大桥工程开标的那天,下着倾盆大雨,华子建是不可能到招标现场的,不过在此前,华子建还是通过电话询问了王稼祥一些事情,特别是华子建担心车本立会报价过高,对车本立这样的上染,华子建还是心中有些担忧。
不过王稼祥的回答很干脆:“华书记,我找车本立谈过这件事情,他也向我承诺过,这个项目他不求多少利润,只求拿下它,当作自己公司的一个标志性项目来做,为自己的公司树立一个品牌效应。”
华子建听了王稼祥的话,多少有点安慰,说:“希望他可以这样想也这样做,不然事情会让我们都很被动的,这次我之所以不参与到招标中,也是有很多的顾虑的,这样的项目总会让人想入非非,而我作为此项目的变更者,更要回避一下。”
“我理解书记的顾虑,应该问题不大,车本立给我的感觉还是很真诚的,事实上他也知道杨喻义等人可能采取的一些干扰,说起来啊,他比我们还要小心呢。”王稼祥安慰着华子建,但也仅仅是安慰。
“嗯,嗯,那就好,但愿如此啊。”
有了这个电话,华子建在今天招标时候才能坦然。
招标地点设在市招投标中心二楼交易大厅,王稼祥是去了现场,华子建则坐在办公室等待招标的最新消息,车本立能否既合理,又合法地取得北江大桥的工程,这是华子建非常关心的一个问题,从某些迹象上看,这个招标已经演变成了一次隐隐约约的博弈,外面的人是看不懂,但身为华子建和杨喻义两人,都很明白这个道理。
认为车本立会中标的人还真不在少数,今天车本立一进交易大厅,很多人就围过来对他提前祝贺,车本立嘴上说着未开标,祝贺尚早的话,心里却乐开了花。虽然,他报的价格,并不能让他赚到很多钱,但只要能中标,他就高兴,他就认为是成功。
招标还是相当的正规的,分两个阶段,今天是投标,议标,过段时间才能开标确定,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招标在中国,几乎就是个摆设,特别是这种限价招标,作弊的机会就很多了,谁能早点知道标的,最靠近标的,中标的可能性也就最大了。
会议室里经过初次筛选之后,剩下的也就三五家公司,大家静静的递上了密封的标书,在严肃而紧张的气氛中,副市长王树明当着所有招标公司和评标砖家的面,一一的打开了每份标书,开始唱标。
然而,唱标的结果让车本立和那些坚信车本立会中标的人大为意外,韩阳市徐海贵报的价格是是5768万元,竟然低于标底价一万元。
而车本立虽然比标的要低300来万,但显然的,韩阳市徐海贵的报价更靠近标的,这就让形势变得严峻起来,这样的限价招标,并不是以价格多少作为依据,而是看谁更能靠近标的。
唱标之后,现场许多人嘘吁不已,随车本立一起来的几个好友都觉得徐海贵的标书肯定有猫腻,哪能如此靠近标的,这在招标历史上是很少发生的事情。
“别自己标的价低就在这嚷嚷,我的公司在研究标书上是有强大的实力的,能不能靠近标的,那就是要看公司的实力,招标委员会会有自己的看法的。”面对大家的质疑声,徐海贵冷涩的说道。
“徐海贵你厉害,我们走着瞧!”车本立气得脸色铁青,甩手而去。
王稼祥当即用电话把这件事向华子建作了简单的汇报,华子建听了后要王稼祥马上赶到市委,把开标的整个过程向他作详细汇报。
王稼祥匆匆忙忙的走进了华子建的办公室,很详细的介绍了今天招标的情况,最后说:
“从韩阳市徐海贵公司的报价上看,他们应该是早有准备的,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表明他们提前知道了标的价格,但这样的情况还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华子建慢慢的摁息了手里的烟蒂,说:“是啊,只能是怀疑了,但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说清,更不要提什么证据了。”
“就是,看来事情很麻烦,我听招标的砖家的议论好像都是倾向于徐海贵公司,说什么价格过底会出现很多质量问题,说偏离了标的,那就是一种异常。”
“看来啊,车本立这次是遇到对手了。不对,应该说,是我们遇到对手了。”华子建静静的说。
王稼祥看了一眼华子建,说:“您是说那个徐海贵是杨市长的人?是他们专门用来对付车本立的公司?”
华子建点点头:“据说前些天杨喻义带着几个局长到过一趟韩阳市,是不是找徐海贵就不得而知,但这样的巧合还是让我怀疑,假如不是他的人,怎么会标的价和招标价格如此贴近,这不明摆着是背后有人串通好跟车本立对着干吗?”
王稼祥也皱起了眉头:“不过华书记,现在也还不确定谁中标。徐海贵的公司最终会不会中标,要等评标、决标后才知道。车本立出的标价按说还是有些优势的,至少可以节省300来万的投资。”
华子建摇摇头说:“现在很难说了,我预感啊,车本立这次要飞标了。”
王稼祥叹口气说:“徐海贵当时气焰非常嚣张,把车本立气得脸色都变了,我估计车本立很快就会来找您的。”
”找我也帮不上忙啊,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方便干预呢?“
这时,华子建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华子建一看,是车本立打来的,便没接。响了三遍,便没再响了。
“是车本立打来的吧?”王稼祥问道。
“嗯,他肯定是想找我,刚开完标,我还是不见他吧。”华子建摆摆手说。
接着,王稼祥的手机也响了。
“书记,车本立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王稼祥说。
“你跟他说我在开会,约他晚上7点半到上次的茶楼去。对了,你让车本立顺便查查那个徐海贵的底细。”
王稼祥便接了电话,把华子建的意思转告给了车本立。
这里王稼祥刚刚挂断了车本立的电话,杨喻义就带着秘书到了华子建的办公室,名意上是来给华子建汇报招标的情况,实际上杨喻义是来确定最后的招标结果的,对这样重大的项目,他也是很谨慎,知道华子建不吐口,自己定下来也是麻烦。
当然,自己给华子建设的这个局,华子建只怕也无法解套,毕竟这是一个公开的招标,华子建想要用手中的权利来破坏这个游戏规则,那也是有相当大的难度的,除非他敢冒政治风险,不过这一点杨喻义是放心的,他理解华子建,也相信华子建不至于如此的幼稚,要真的那样做了,或许对自己更好。
杨喻义一坐下,就把北江大桥工程开标的事跟华子建说了,在杨喻义说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一脸惊诧的表情,好像徐海贵公司的标价那样的接近标的他事先一点也知道的样子。
“华书记,看来这件事情也只能按招标的规定来办了。”杨喻义最后说。
华子建却岔开了话题,说:“听说车本立的报价很低啊,若真能一下子节省下几百万元资金,也很不错。几百万对任何一个地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杨喻义却淡淡的说:“华书记,我倒觉得质量才是我们这次应该关注的重点,现在很多公司都是用低价招上了标,然后又分包给其他更低级的公司,这样转包下来的结果,就是最近新闻里经常出现的那些豆腐渣工程啊,所以在招标中有个限价,就是杜绝这些问题的出现。”
华子建一时无语,这杨喻义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很多工程也确实是如此操作的,但问题在于,难道高价揽下的工程就不会分包出去吗?难道低价中标就一定会分包?其实问题不再这里,关键的地方是监管机制是否真的做到认真负责。
可是在杨喻义偷换了这个概念之后,华子建也不能找到合适的,有利的理论来反击杨喻义。
王稼祥也感觉到华子建一时难以回答,就赶忙出来干扰一下,说:“杨市长,您觉得最终韩阳市的徐海贵会中标吗?”
杨喻义一笑,说:“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最终决定谁中标是招标委员会的事情,我们就只好静静等待,不便妄加猜测了。不过,站在北江市长的立场,我倒是希望车本立中标,毕竟北省下的几百万元可以为市里做很多事情,问题在于,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规矩,我是不能去干预招标的,对不对。”
“杨市长真不愧是一市之长,处处都在为北江市精打细算。”王稼祥笑着说道。
“稼祥啊,你也知道,这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等哪一天你们像我一样,管着一个市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精打细算了。不信你问问华书记,过去他当市长的时候,没钱了他比我还着急呢。”
华子建看着王稼祥笑了笑,说:“杨市长说得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穷家难当啊。”
他把眼神转到杨喻义身上,说,“不过,杨市长有能力、有魄力,熟悉北江环境,又会精打细算,有他跟我搭班子,我有信心把北江的经济搞上去。”
杨喻义听了这话笑了,说:“华书记您就别取笑我了,我要是有能力的话,就不会蹦来蹦去都还有北江的地盘上了。北江的群众都说,华书记是有着一套农业稳市、工业强市的先进经验,不出三年,北江市一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华子建听出了杨喻义话中那充满了讥讽的味道,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针锋相对的反驳,说:“为了共同的目标,我们一起努力吧,至于这个项目的招标,杨市长,你在好好的思考一下,我们抽时间再细聊吧。”
华子建不想在继续的和杨喻义纠缠了,这个人今天已经把难题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和他说再多,也都是无用功,与其如此,不如自己冷静下来,想一想怎么才能破他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