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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肌
庫裏南起步, 很快就駛上馬路,倒車鏡裏的少年一直站在原地,直到太遠看不清人影。
季凡靈沒有把江柏星的事情放在心上, 倒是說起:“我好像知道,當年車禍的時候發生什麽了。”
她一句話,輕易就把傅應呈的注意力勾了回來。
男人視線從倒車鏡收回, 面上依舊是不怎麽在意的淡然:“哦?”
“你聽說過羅森橋嗎?”季凡靈說。
“蟲洞?”
季凡靈:“……”可惡, 本來還想裝個逼的。
“差不多吧, ”
季凡靈靠了回去, 含糊道,“有可能當時我本來就沒死, 只是穿越了。”
“誰說的?”傅應呈問。
“陳俊。”
頓了下, 傅應呈想起了班裏這號人:“他有什麽證據麽?”
“沒有,他猜的。”
“這種概率上的可能性沒有任何意義,”
傅應呈扯了下唇角:“蟲洞?他還不如直接說是外星人幹的。”
“……”
季凡靈本來還想給傅應呈一個驚喜, 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冷淡,讓她莫名有點失望, 也不想說話了。
安靜了一會,紅燈閃爍,車輛停在了路口。
靜了幾秒, 傅應呈側目看了她一眼, 語速很慢地開口:“你該不會想用這種無厘頭的猜測, 拒絕我的實驗吧?”
男人漫不經心地指尖敲了敲, 提醒似的:“我們可是簽了合同的。”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季凡靈蹙眉道,“再說, 我也沒完全信他,聽起來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傅應呈看着她的神色, 這才緩了一點:“你最好是。”
過了一個路口,季凡靈憋了會,忍不住還是問:“你說他不靠譜,那你覺得因為什麽呢?”
“坐着想象就知道原因,那是算命的。”
傅應呈冷冷道,“我不搞這套。”
季凡靈“切”了聲:“我看你是想不出比他更合理的吧。”
傅應呈那樣高傲的性子,絕不可能承認自己比任何人差,季凡靈本以為傅應呈絕對會反駁,誰知他破天荒沒吭聲。
黑夜中,男人眉眼很沉。
他的确沒有更合理的猜測,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猜。
……他不敢。
不是只有壞事才會讓人恐懼,好事也會讓人恐懼。
害怕背後全是一場空。
就像是高考出分以後,發現自己高考分數比估分少了五十分的學生,絕對會第一時間複查核分,打無數個電話咨詢,就算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但假如你發現自己的高考分數,居然比估分高了五十分呢?
你絕對不會去核分,不會去探究,不會去追問,甚至不會聲張,別人問起都會遮遮掩掩,直到塵埃落定才敢徹底放心。
假如能就這麽含糊過去是最好的,再好不過了。
為什麽非要問個為什麽呢?
什麽一定要知道原因呢?
接受不就好了麽。
不信是不幸的希望,相信是幸運的惶恐。
……
被命運垂憐的人,沒有資格質疑。
*
翌日,大課間鈴聲一響,數學老師剛走出教室,江柏星就來找季凡靈。
李博文早已司空見慣,默默讓了位子,順道去趟廁所,江柏星對他說了聲謝,坐下來問:“姐姐,我給你講題吧。”
季凡靈感覺自己快被那雙狗狗眼散發出來的熱情刺瞎了:“……”
她對傅應呈可以沒有負擔地說出“我不想學”這種話,但是對着江柏星卻不行。
不管兩人現在多大年紀,她始終覺得自己是姐姐,之前還經常端腔拿調跟江柏星說“再接再厲不要驕傲”這種話。
姐姐哪兒能厭學,姐姐超愛學習的。
季凡靈認命了,耷拉着眼:“你講吧。”
江柏星看向她抽屜裏塞得皺巴巴的一堆卷子:“講哪門?”
季凡靈麻木:“……随便。”
江柏星在她桌肚裏翻了翻,抽了張前兩天考的英語卷子給她講。
季凡靈27分的卷子都被他看到了,臉都丢幹淨了,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這張英語歹考了八十呢。
講完一道完形填空,江柏星突然想起來:“對了姐姐,昨天是傅先生來接你的?”當時江柏星在季凡靈關車門的時候倉促掃了一眼,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哦,他順路。”
江柏星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之前他們在一個地方上班也就算了,有時他在公司看見季凡靈上了傅應呈的車,以為他們有什麽事情要去做。
北宛一中離九州集團那麽遠,怎麽順路?
季凡靈見他表情疑惑,補了句:“我們住得……近。”
江柏星不知道說什麽,慢慢哦了聲,但還是覺得奇怪。
他們不是同學嗎?
誰會深夜十一點去學校接同學放學?
其他人不知道那邁巴赫是誰的,他知道,那是傅先生的。也就是說,傅先生不僅把自己的司機和車給她用,還深夜親自開車來接她?
簡直就好像。
傅先生有什麽天大的事在求她一樣。
江柏星回神的時候,發現季凡靈正看着他。
女孩沒別的意思,就是奇怪他怎麽不說話了。
江柏星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心裏突地跳了下,拉開了點距離:“……啊我講到哪裏了,哦對這個虛拟語氣……”
他提筆在“might have done”下面畫了條線,又頓住了筆尖:“我剛剛想到,這周六下午我們就要決賽了。”
季凡靈想起來之前去江柏星家聽到他籃球隊朋友打來的電話。
“就在我們學校旁邊的體育館……姐姐你要不要來看?”江柏星小心翼翼道。
“好啊。”季凡靈左右沒什麽事。
周六下午的體育館,場地裏早早拉起了“北宛市籃球聯賽高中生男子組決賽”的橫幅。
看臺上座無虛席,到處貼着“比賽第二友誼第一”之類的标語,但湧入的兩校學生還是鬥志昂揚,各占一半,泾渭分明。
季凡靈走觀衆通道進場,瞬間被嘈雜聲淹沒,她有點怵人多的場合,而且讨厭和陌生人坐在一起。
女孩環視場地,注意到不遠處的李博文在跟他左手邊的男生說話,右邊則是個空位。
季凡靈走過去,沖空位擡了擡下巴:“這兒有人?”
李博文見是她,愣了下,搖了搖頭。
季凡靈剛坐過去,明顯感覺李博文往離她更遠的地方挪了挪。
季凡靈:“……”
在學校時他也是這樣,成天畏畏縮縮的。
搞得跟她多兇神惡煞似的。
要不是沒多少空位,她還不稀罕坐這兒呢。
季凡靈有點不爽,但也沒說什麽,就聽見李博文繼續和他左邊的朋友聊天:“牛別吹得太早,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不一定?你們那邊除了江柏星還有誰?撐死了再加個李紹鵬。”
“李紹鵬?”
他朋友很拽道:“介紹你認識認識,我們隊長,高一那年就跟着隊伍奪冠了!”
“他一個人頂什麽用,要看團隊的。”李博文說。
“是嘛?那你們那邊江柏星頂什麽用,不也要看團隊。”男生不服。
“江柏星很厲害麽?”季凡靈湊過來,淡淡插了一句。
李博文肩膀一顫,又往旁邊擠了擠,都快擠到旁邊男生身上去了。
季凡靈:“……”
她忍無可忍地伸手,一把攥住李博文的領子,把他拽回來:“你躲什麽?”
李博文瞳孔縮了下,結巴道:“不,不是……”
女孩睨着他,冷聲道:“說話啊,我欺負你了嗎?我罵你了嗎?我難道是臭嗎?”
李博文臉都紅透了,擡起雙手,結巴道:“沒有,你你你……你很香。”
季凡靈:“……”啊?
她一下子有點尴尬了。
攥着李博文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哈哈哈哈哈——”那男生在旁邊笑得喘不上氣,一把摟住李博文的脖子,對季凡靈解釋道:“這家夥一直都這樣,他恐女,更何況是你這樣兒的。”
季凡靈感到莫名其妙。
她什麽樣兒的?
李博文臉整個紅透了,暗中給了朋友肚子一拳。
“哦對,我是他的初中同學,”
那人笑嘻嘻地自我介紹,向季凡靈伸出手,“我聽說過你,季凡靈,他新轉來的漂亮同桌。”
李博文又給了他一拳。
季凡靈呆住了,僵硬地和他握了下手:“……哦。”
……漂亮同桌?
在這個班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有人誇她漂亮了。
難道現在小孩審美變了?之前可從來沒有過。
女孩不吭聲地坐回位子上,徹底啞了火,壓了壓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
好在很快籃球賽開場,兩方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和加油聲沖散了那點尴尬的氛圍。
兩方隊員進入場地,江柏星穿着紅白色的隊服,一跑進場就左右張望,看到季凡靈的瞬間,咧開嘴高興地跟她揮手。
衆目睽睽,季凡靈沒做什麽反應,倒是那男生扭頭找他揮手的方向:“他在跟誰揮手?女朋友?”
李博文:“跟季凡靈。”
男生:“他女朋友?”
李博文:“……不是,是他姐。”
男生探頭,繞過李博文,認真對季凡靈道:“你弟确實挺強的,可惜碰上了我們李紹鵬。”
季凡靈抿了抿唇,淡聲道:“知道李紹鵬為什麽高一拿了冠軍嗎?”
男生:“……為什麽?”
季凡靈:“因為他沒碰到江柏星。”
男生:“……”
很快籃球賽就開始了,尖銳的哨響後,兩方隊員身形快速交錯,氛圍瞬間緊張起來,籃球在地板上彈跳的聲音密密匝匝敲在人心上。
江柏星确實高挑矯健,但對面李紹鵬也是極有經驗的,八中陣型專門盯着江柏星嚴防死守,少年全靠高速的奔跑和驚人的彈跳才能勉強拉出一兩分,很快又被追平。
比分焦灼上升,漸漸感染看臺上的人。
中途江柏星起跳的時候,跟八中的前鋒撞到了一起,兩人都摔在地上。
江柏星摔破了膝蓋,噴了雲南白藥堅持要繼續打,那名前鋒崴了腳,不得不下場換替補。
這一個插曲讓場上的火藥味不減反增。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都站起來了,不停地吶喊助威。
季凡靈原本只是坐着,但旁邊男生都站起來大喊李紹鵬的名字了,季凡靈憋了一會,忍無可忍,跳起來大喊:“江柏星!加油!!”
女孩的聲音很快淹沒在加油的聲潮裏。
但江柏星還是在間隙中,插着腰,抹了把汗,擡頭看了她一眼。
少年額頭系着大紅的發帶,發帶下濃眉英目,望着她的目光熾熱又明亮。
洶湧的聲潮裏,他做了個口型。
但是季凡靈沒有看懂。
*
終場哨聲響起。
90:93
北宛一中勝!
場上隊員大叫大笑着抱成一團蹦跳,看臺上男生惋惜地拍大腿:“就差一點!一點啊!”
“差三點呢。”
季凡靈平靜地戳人心窩,“也沒有那麽可惜。”
男生:“……”
北宛市籃協副主席親自到場給他們頒獎,獎狀和獎杯歸集體所有,會被陳列在北宛一中的榮譽室裏,金燦燦的獎牌則挨個挂在驕傲的少年的脖子上。
他們在場上合影,江柏星卻脫離了隊伍,一個人單獨跑到看臺邊上。
少年扒着欄杆,揮着手大聲喊:“姐姐!姐姐!!”
季凡靈:“……”
全場的目光又倏地彙聚過來。
女孩頭皮一緊,左右看了看,發現躲不過去,壓着帽子快步走到欄杆前:“怎麽了?”
“你靠近一點。”江柏星說。
季凡靈不疑有他,上半身都壓在欄杆上靠近了。
江柏星擡手,飛快從自己脖子上取下獎牌,墊腳,向前,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脖頸處沉甸甸的向下一墜,身後看臺上的尖叫聲起哄聲向上沖霄而起。
金色的獎牌閃着光芒,在她胸前晃動。
季凡靈愣了下,低頭看去。
江柏星臉龐赤紅,眼神卻明亮堅定:“上次我說那個話,是認真的,姐姐。”
——我的命是你救的。
——沒有你,就不會有我的任何成績。
少年伸手,将她胸前搖晃的獎牌翻到正面:“……包括今天,包括它。”
*
不遠處的身後。
喊江柏星過來合影喊得聲嘶力竭的邊鈞終于是放棄了,他胳膊肘搗了搗旁邊的覃傑:“哎,我說,那真是他姐?”
場上尖叫聲太高,覃傑湊近了,大聲問:“聽不清!什麽?!”
邊鈞提高了嗓門:“你說!他在表白!我都信!!”
覃傑大驚失色:“什麽?!江哥!表白了?!!!”
邊鈞翻了個白眼。
他看向遠處好友趴在欄杆上的背影,墊着腳跟條求摸摸的大狗一樣,如果有尾巴都該搖成花了。
邊鈞實在沒眼看,轉身找別人合影去了。
……
這家夥。
還能再明顯一點嗎?
*
籃球賽打完,隊員們吵吵嚷嚷地去附近的東北餐館聚餐慶祝,江柏星實在是很想邀請季凡靈一起,先征求了隊員們的意見。
沒想到隊員們各個比他還激動,一口一個“沒問題!”“客氣什麽?你姐就是我們的姐!”“早就該介紹我們認識了!”“都懂都懂。”
江柏星茫然:“……不是,你們懂什麽了?”
季凡靈原本不想去的,但她哪能承受住這麽多人熱情地邀請,最後還是妥協了。
等她吃完回家,已經八點多了。
季凡靈進門的時候,傅應呈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男人長腿屈着,膝蓋分開,姿态稍顯放松,冷淡地應着。
見她回來,掀睫無聲投來一眼。
季凡靈換了鞋,洗完手出來的時候,傅應呈已經打完電話了,顯然是已經注意到了,微微挑眉,等着她開口。
“哎,你別說,”
季凡靈掂着手裏的獎牌,自言自語道,“這玩意兒,還挺沉。”
“怎麽還得了個獎?”傅應呈微微彎唇。
他放下手機,走過來,俯身,手指拈起她胸前的獎牌,看清了什麽的字,然後,笑意漸斂,擡眼看她:“……這不是你的?”
“江柏星的。”季凡靈語氣依然驕傲,“他今天參加市籃球決賽,拿了冠軍。”
“是麽,”傅應呈放下獎牌,沒什麽興趣,“你要他的獎牌做什麽?”
“我是要這種東西的人麽?”
季凡靈慢吞吞道,“我不要,是他非要塞給我的。”
傅應呈瞥了她一眼,很輕地嗤笑了聲:“獎牌這種只對自己有紀念價值的東西,送給別人幹什麽?甚至還是個銅制品,賣破爛都不值幾個錢。”
季凡靈:“……”
她內心其實有點贊同他說的話,但一邊掏自己的書包,一邊嘴上說:“你懂個屁。這是有意義的。”
“……你要把它挂在我家裏?”
傅應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微妙地隐着不悅。
“我還能真要他的?”
季凡靈轉了兩下筆,開始寫作業:“下次去他家吃飯的時候,我直接去帶給江姨。”
*
季凡靈晚上本來打算寫兩張卷子,或許是下午籃球賽加油的時候跳得太猛,喊得太大聲,她實在是累得睜不開眼。
八點剛過一點,作業沒寫多少,她就放棄了,丢筆進屋,倒頭就睡。
可能因為頭一天睡得太早,第二天季凡靈醒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睡過頭了,迷迷糊糊眨了幾下眼,才想起來是周日。
窗外鳥鳴啁啾,她抓起手機一看,才早上六點。
雖然想倒頭睡個回籠覺,可惜無論如何睡不着了,季凡靈打了個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間,準備去洗漱。
穿過走廊時,她聽見過道處房間緊閉的房門裏,隐隐約約傳來悶響。
季凡靈還不知道那房間裏是什麽,她一直以為那是個空置的儲藏室,傅應呈家雖然不小,但活動空間極為固定,季凡靈從沒見他進過這個房間,也沒那麽多無聊的好奇心。
她下意識以為是加勒比亂跑,跑進屋裏去了,随手推開門,想把它放出來。
誰知門一推開,季凡靈就僵在了原地——
刺眼的晨光從窗外照進來,照亮這間大約三十平米的健身房,在各種泛着漆光的金屬器具上鍍上一層金色。
側面的牆壁是一整面玻璃,玻璃裏倒映出她面前的那一根單杠。
和單杠上,正在做引體向上的男人。
裸着上身,單穿着一條深色長褲。
季凡靈不知道他是幾點起的,但肉眼可見一層汗,汗滴從繃緊的薄肌上滾落。
從寬闊的肩背,勁瘦的腰腹,一直到長褲下若隐若現的大腿,都因為鍛煉導致的充血而露出流暢內斂的線條。
看見她,傅應呈眼睫動了下,松手,輕松落在地上。
女孩長發披散着,帶着睡意,神情有點呆呆地看着他。
醒了。
又好像沒醒。
傅應呈沒說話,抓起旁邊挂着的潔白的毛巾,草草擦了下汗,将一貫得體的黑發擦出幾分淩亂不羁。
他丢下毛巾,扯了扯唇角,好笑似的盯着她:“這個點怎麽起了,夢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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