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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
陳俊終于急中生智, 勉強想出一個解釋。
陳俊:“王老師,是、是這樣的,季凡靈同學手腕扭了, 痛得厲害,我就想摸一下看看嚴不嚴重……”
王老師将信将疑,陳俊瘋狂使眼色, 女孩只好擡起手, 沒什麽感情的棒讀:“好痛……”
王老師:“……”
她捏了捏女孩的手腕, 感覺沒什麽太大問題:“下次身體不舒服, 就去校醫院,知道了嗎?”
季凡靈垂着眼:“知道了老師。”
“快去吧。”王老師把她打發走, 等她離開, 又轉頭,極為嚴肅道:“陳老師,再怎麽說, 也應該跟女同學保持距離。”
陳俊有口難言:“是是,是我沒注意, 下次絕不會了。”
*
次日,陳俊沒來上課,物理課被臨時換成了語文。
季凡靈不知道他什麽情況, 也登不上q|q, 臨時找周穗要了陳俊的微信號, 加他好友, 問他怎麽回事。
Jun:【發燒了……】
Jun:【可能是昨天驚吓過度。】
關我屁事:【……這麽虛?】
Jun:【怒/永遠別說一個男人虛。】
關我屁事:【我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關我屁事:【否則的話。】
關我屁事:【我認識很厲害的律師。】
Jun:【當然, 這種事情我誰都不會說。】
Jun:【但你現在住哪?身份怎麽辦?還有生活費呢?】
關我屁事:【少操點心吧。】
關我屁事:【躺着去。】
關我屁事:【別搞得像我欺負你似的,陳黛玉。】
很快就是為期兩天的摸底考。
考前那天放晚自習, 夜色已經深了,校園裏依然亮滿了燈光,從教學樓往外走的那條路通透明亮,吵吵鬧鬧。
一起走出校門的時候,江柏星一如既往拎着季凡靈的書包,可能是因為即将第一次和季凡靈一起考試,異常興奮,連帶着他那群朋友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期待起來:
“季姐這次打算考多少分?”
“七百!絕對考七百!”
“七百哪兒夠我們季姐考!七百二!”
“七百三!”
“七百五!”
“突然有人能壓江哥一頭了,我都有點期待了怎麽回事嘿嘿嘿。”還有人陰邪冷笑。
江柏星笑道:“少在那挑撥離間,我姐壓我不是正常的麽。”
季凡靈在旁邊跟着走,欲言又止,悶不做聲。
到了校門口,幾個男生看見停在路燈下的那輛黑色邁巴赫,一個個兩眼發直:“天,什麽時候這車能讓我摸一下。”
“季姐等我畢業了去你們家當司機行不?”
“季姐,你家是不是有一地下車庫的車?”
“邊少不也大戶人家,邊少家有邁巴赫麽。”覃傑用力摟着邊鈞的肩膀。
邊鈞哭笑不得地擺手:“真沒真沒,這車頂配能買十個我家寶馬。”
“我的遺願已經出現了,”覃傑沉思,“死前我想坐這輛車兜一次風。”
季凡靈聞言愣了下,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你來坐一下?應該沒事。”
“不了不了,”覃傑連連擺手,“我一身臭汗,該把你的車坐臭了。”
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說要考前放縱,去小吃街買燒烤當夜宵。
江柏星慣常節約,這種加餐都是不去的,季凡靈拉了下江柏星的背包:“我跟你說個事。”
江柏星立馬停下腳步:“你說。”
季凡靈等其他人稍微走得遠一點,偏頭看着路邊的垃圾桶,艱難啓齒:“我成績,沒你想得那麽好。”
江柏星愣了下,立刻道:“你不要有壓力,真的!姐姐你很久沒上學了,如果是我,第一次考兩百名,不,”他故意往後說了很多,“四五百名,都很正常啊。”
季凡靈:“……”
算了。
跟這種天才小孩根本說不通。
摸底考完是周五,晚上沒有晚自習,江柏星又邀請季凡靈去他家吃飯,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季凡靈也不好拒絕,臨走又被盛情難卻地揣上一大包江姨手工自制的零嘴。
周一很快就到了。
北宛一中的批卷速度向來遙遙領先,一個周末,批卷、謄分、排名全部完成。
高三老師就算生病也不可能離崗太久,陳俊也回到了工作崗位,偉大的人民教師甚至周末還帶病把卷子改了。
他看起來明顯瘦了,原本因為過勞肥而發起來的腮肉都消了一圈,說話都有點氣虛。
大課間一過,各科課代表就陸續抱着卷子回來發。
江柏星是數學課代表,發數學卷子。
季凡靈:“……”
女孩沉默着往座位底下縮了縮。
很快,她餘光看到江柏星愣住了。
少年擡頭,隔着兩組的距離,茫然地看了眼季凡靈,又低頭看了眼成績,似乎還是不敢相信,翻來覆去地掃了眼試卷,眨了眨眼,這才慢慢走過來。
季凡靈不斷挑開筆蓋又按上,反複挑開,反複按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江柏星走到桌前,愣愣地遞出卷子:“姐姐。”
季凡靈一把奪過試卷,根本沒看分數,直接皺巴巴地塞進桌肚。
江柏星咽了下口水,幹巴巴地安慰:“……可能沒發揮好吧,沒關系的。”
女孩偏過臉,眼睫微顫,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嗯了聲。
江柏星呆呆地走遠了,好像還在沖擊中。
季凡靈等他走遠,才掏出卷子瞄了一眼。
27分。
草。
難為她這次很努力地全蒙上答案了。
很快季凡靈也知道了江柏星的成績,數學147,單科他們班最高,總成績略退步,全班第二,但依然穩居年級前二十。
季凡靈,全班倒一,年級872名,不是倒數第一……因為有缺考的。
當天晚上,季凡靈第一次沒等江柏星,晚自習鈴聲還沒響,她直接拎着書包從後門走了。
太丢臉了。
雖然她從來也沒說過自己學習多好,全是江柏星自己誤會了,但當年确實是她先忽悠的小孩兒,哪曉得他就奉為真理。
之後的幾天,季凡靈基本不跟江柏星說話,江柏星來找她,她就避開,見機行事和無聲溜走的能力她早就在和季國梁的相處中完全掌握了,分明在一個班裏,江柏星卻根本連她影子都抓不到。
這天晚自習快結束的前半小時,教室裏全是趕作業的沙沙聲。
從辦公室回來的杜菁菁走到最後一排,俯身小聲跟季凡靈說:“陳老師喊你去辦公室。”
季凡靈有些奇怪,但還是起身去了。
辦公室裏只有陳俊一個人,因為病沒好透,他嗓子有點啞,擡頭說:“關下門。”
季凡靈關了門,走近了,熟練地給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下:“幹什麽?”
陳俊忍不住前傾身子,仔細打量着她的臉:“我其實當時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跟季凡靈七分像。”
季凡靈:“……剩下三分呢,你瞎?”
“……”說話才是十分像。
“我這幾天仔細想了一下,”
陳俊眼底一片青黑,嚴肅道:“對你身上發生的事情,有一點猜想。”
季凡靈愣了兩秒:“……什麽猜想?”
陳俊咽了下口水:“首先,能不能讓我,碰一下你。”他還在惦記這事兒。
季凡靈:“……”
季凡靈不懂他要做什麽,伸出了手。
陳俊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眼神迷離地喃喃:“你能想象,這根手指,乃至你整個身體的每一顆基本粒子,都來自于十年前的時空嗎?”
季凡靈:“……啊?”
“每一個粒子都嚴格按照幾何原理被投射進另一個時間,”陳俊小心地撫摸她的手指,像是撫摸NASA造價超過一百億的那臺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一樣,眼裏流露出癡迷。
“神奇……太神奇了。”
他的表情确實并不猥瑣,反而非常的神聖。
……神聖到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季凡靈雞皮疙瘩起來了:“……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态的?”
陳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如果能讓我研究一下你,到時候諾貝爾獎的獎金可以全部給你……”
“想得美。”
季凡靈抽回手,硬邦邦道:“我已經跟別的醫療公司簽過合同了。”
“什麽公司?”陳俊一愣。
“所以你到底看出了什麽?”季凡靈不太想說傅應呈的事情。
陳俊面露遺憾地看了眼她收回的手,沉思了一會,開口道:“我認為你沒死。”
季凡靈:“這還用得着你認為?”
“不,我認為你當年就沒死,”陳俊說。
“死而複生不是道德上的問題,是原則上的問題,比起相信你真的經歷了熵減,我寧可相信你進入了一個高維碎片,聽說過愛因斯坦-羅森橋嗎?”
季凡靈:“聽說過羅森飯團。”
陳俊随手抽了一支筆,在紙上畫出兩個相對着下凹的平面中間相通的細長管道:“你可以通俗地把它理解成蟲洞,一個狹長的超空間管道。”
“所以我穿過了羅森橋?”
陳俊點了點紙張:“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當時你正坐着宇宙飛船穿越旋轉的黑洞軸心。”
“……”
季凡靈小臉垮着:“能說點人聽的話嗎?”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經歷了一個自然形成的蟲洞,沒記錯的話,你死的那天晚上北宛出現了極端惡劣的雷暴,可能就是劇烈輻射和空氣對流引發的結果,你像一粒灰塵漏過空間的褶皺,從宇宙層面來說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彎曲,而對你來說卻是一晃而過的十年。”
季凡靈消化了一會:“我穿越了?”
“是的,可惜你的大腦太低等了,處理不了高維的信息,否則你應該會在一瞬間看到這十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你只是不記得。”
陳俊沉痛扼腕,“這麽美妙的事情,怎麽輪不到我呢?”
季-低等大腦-靈:“……別逼我抽你。”
“對你确實不怎麽美好,我理解,我理解,”
陳俊握拳咳了兩聲,“就這樣,我說完了,全是猜測,不保真。”
季凡靈“哦”了聲,頓了頓:“挺有幫助的,謝謝。”
“不用謝,你要是身上出現了什麽神奇的反應,第一時間告訴我。”陳俊現在看着她都兩眼放光。
“……知道了。”季凡靈站起來。
“哦對,還有,”陳俊叫住了她。
年輕的人民教師蹙起眉頭,打開抽屜,抽出了一張密密麻麻印滿成績的表格,嘆了口氣:“你上次這個摸底考試實在是……”
季凡靈本來還在走近,一聽開頭,轉頭拔腿就跑。
陳俊:“……诶!別跑啊?喂,季凡靈,季凡靈!”
女孩奪門而出,還回頭,很好心地把他辦公室的門給關上了。
陳俊:“……”
真要命。
別的學生再刺兒頭他也能管,季凡靈他可怎麽管?她不踹他都算好的。
不過,就算她父母不在,看她現在的狀況,應該有個很好的親戚在照顧她吧?
陳俊思索着。
實在不行。
就只能按照檔案裏提供的住址,去找她監護人談談了。
*
季凡靈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正好響起熟悉的晚自習放學鈴,一時間各個教室都變得嘈雜起來,桌椅文具的碰撞聲和交談聲一哄而起。
急着回家的同學湧出教室,教室一瞬間就空了大半。
季凡靈走進教室,一眼就看到江柏星背着書包站在她座位旁邊,手裏拎着她的書包。
少年身形瘦高,一米八出頭的個子,頭卻低着,像只做錯事的大狗:“姐姐,我幫你把書包收拾好了。”
季凡靈嗓子有點幹:“……哦,那走吧。”
兩人沒說話,順着人潮一前一後下樓,樓梯嘈雜黑暗,不斷有同學卷着熱風跑着超過他們。
教學樓一樓做了開放設計,放着幾組供人自由休息的木質桌椅,即便這個點了還有人坐在那裏雷打不動地繼續做題。
到了一樓,一直默不作聲跟着的江柏星追上了一步,像是鼓起了勇氣:“姐姐,你能不能不要生氣了。”
季凡靈:“沒有生氣。”
江柏星輕輕拉住她的袖子:“那為什麽躲着我?”
季凡靈無聲抿了抿唇,過了兩秒說:“……你跟我過來。”
她往人少的角落走過去。
江柏星亦步亦趨,緊張地攥緊了包帶。
卻只見面前的女孩慢慢吐了口氣,垂下眼,悶悶道:“對不起。”
對不起?
江柏星瞳孔一縮,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季凡靈別開臉,自覺非常丢人:“當年是騙你的,我成績不怎樣……從來就沒好過。”
想到江柏星還在那麽多人面前吹過她的成績,季凡靈感覺更擡不起頭了。
江柏星足足愣了幾秒。
他張了張嘴,這回眼眶是真紅了,啞聲道:“那又怎樣,就為了這個你跟我道歉?什麽要跟我道歉?”
季凡靈:“……”
江柏星語速很急,好像組織不好語言一樣:“姐姐,你,你救了我的命,你對我做什麽都可以,但是你跟我道歉,我我我我……”少年的狗狗眼騰的一下急紅一圈。
季凡靈臉色變了,左右環顧,壓低了聲音:“怎麽又哭!”
江柏星吸了吸鼻子,手忙腳亂地摸褲子口袋找紙:“沒有……”
季凡靈渾身僵硬。
她本來就怕別人哭,從前有周穗那個哭包就夠可怕的了,現在要她看一個比她還高一個頭的大男生哭,簡直可怕極了。
“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
江柏星深吸了兩口氣,低聲道:“沒有你,就不會有我的任何成績。”
季凡靈耳朵漲紅:“……哪至于?”
“況且,成績不好怎麽了?”
江柏星漲紅着臉,“你只是很久不上學忘了而已,你有不會的題就問我,我給你講,現在就講!”
季凡靈聽了一整天課已經聽吐了,但怕拒絕他他又要哭,只好從包裏掏出卷子,江柏星果然斂起情緒,認真起來:“你不會的是哪一題?”
每一題。
季凡靈随便指了一題填空題,江柏星立刻拉開書包,就着旁邊的木桌,掏了只筆出來跟她講。
他講得很急切,迫切地想證明點什麽。
等他叭叭叭講了一通,擡頭看季凡靈,才突然發現她近在咫尺。
只隔着呼吸交錯的距離。
女孩單手撐在桌上,歪着頭還在看題。
她身後是明亮的燈泡,幾只蛾子撲閃着被燈光吸引,光暈在她毛茸茸的發絲上鍍上一層金色。
睫毛困惑地垂着,投下一小片柔軟的影子。
江柏星攥了攥筆,心裏有個奇怪的角落塌下去,什麽東西變了,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我說得……清楚嗎?”
季凡靈收回視線,不屑地呵了聲:“當然,原來這麽簡單。”
她剛才随手一指,挑中了卷子上最難的概率題,江柏星感覺她沒懂,但不知道為什麽心跳快得講不下去,倉促地收起東西:“那,那走吧。”
季凡靈本來就是為了哄小孩才聽他講的,自然沒什麽意見,還是走在他前面。
江柏星控制不住地垂下視線,看向身前的女孩,從她毛茸茸的發頂看到皙白的後頸。
他從來沒有發現季凡靈其實是個很纖瘦的女生,甚至看起來有點病恹恹的,是需要保護的類型。
他甚至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她。
她是恩人,她是姐姐,她是完美的。
可是就在他看見季凡靈試卷分數,隔着教室看向她,卻發現她倉促地低下頭,紅了耳廓的時候。
在他剛才一仰頭,猛地看清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的時候。
在他發現,他能解開的題,她竟然解不開的時候。
神壇塌了。
她一下子從一個敬仰的神像,變成了一個鮮活的女孩。
她不是完美的。
她也不是無所不能。
——但是在那輛失控的車撞過來的時候,她擋在了他面前。
*
校門口。
學生群四散開,季凡靈習慣性地左右張望着找邁巴赫,過了會才注意到樹下打着雙閃的深色庫裏南。
季凡靈拉開車門,坐進去,看向駕駛位的傅應呈:“你怎麽來了?”
“加班順路。”男人淡淡道。
即便是工作一整天,他也依舊一絲不茍,不經意漏出的疲倦,反而更加凸顯了一種冷淡的矜貴。
季凡靈坐在副駕駛,扣上安全帶,扭頭,奇怪地看了江柏星一眼。
少年不知道在想什麽心思,這才反應過來,把手裏季凡靈的書包遞給他:“姐姐再見。”
季凡靈嗯了聲:“早點回。”
傅應呈指尖點了點方向盤,很輕地蹙了下眉心。
這還是江柏星第一次看到他沒有大聲地喊傅先生好。
倒不如說,他壓根就沒注意到傅應呈。
……因為。
他一直在看季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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