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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祭官跟兔兔表白
衛青檀噙着淚, 整個人抖得實在不成樣子了。
在師尊面前,他一向沒什麽忍耐力,當即就想開口求饒。可舌面被師尊的手指死死壓着, 修剪齊整的指甲如同玉石一般鋒利且冰冷, 近乎是有些無情地戳弄到了嗓子底。
他的嗓子較淺,偏偏師尊手指纖細修長, 戳進嘴裏的滋味委實不好受。衛青檀腿軟到站不穩, 全靠師尊的手臂緊緊橫在他的腰間,将他固定在原處, 無法掙脫。
也幸虧只是師尊的拇指, 若是最為修長的中指, 衛青檀大約能當場把剛剛吃進肚子裏, 還沒來得及捂熱乎的四大碗飯, 通通吐個幹幹淨淨, 沒準還得搭上不少胃液。
只要一想到自己像吃多的大猩猩, 衛青檀就一陣面皮發紅, 覺得那樣子實在太不優雅,太不斯文了!
會讓自己在師尊面前清秀幹淨的形象, 徹底颠覆!
任何人在喜歡的人面前, 都不會願意展現出狼狽不堪的一面。衛青檀也是這樣,所以他的兩只手下意識去扒師尊的手臂, 下一秒就聽見師尊淡漠的聲音:
“把手拿開。”
幾乎是本能反應,衛青檀迅速把手抽開了。就像是神修時, 師尊不許他的手亂動一樣,師尊說會打亂師尊的節奏——雖然衛青檀不是很明白, 師尊口中的節奏具體指的是什麽,但他知道必須得聽師尊的話, 否則師尊給的懲罰他受不了。
事實證明,聽人勸吃飽飯。
乖乖順從師尊的節奏,确實要舒暢且持久很多。
衛青檀幾乎快不能喘氣了,師尊才終于大發慈悲地松開了手,他趕緊捂着喉嚨,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嗓子,舌面,以及被手指骨摩挲到的唇角,都有些火辣辣的疼。一定是流血了,因為剛剛他忍不住咬了師尊一口,師尊吃痛之下,指尖就狠狠戳到了嗓子底。用舌尖舔了舔,沒嘗到血腥味,看來是錯覺。
緩了一會兒,他剛想開口解釋,竟又沒出息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聽見耳邊傳來師尊略有幾分戲谑的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師尊那麽正經的人,才不會嘲笑小孩。
衛青檀吸了吸鼻子,剛想小聲喊師尊。
他可以解釋的,但前提是師尊肯給他解釋的機會。
下一瞬就聽見左欄玉的聲音,遠遠傳來。
看樣子大師兄是不放心衛青檀,所以還是追出來找了,聲音越來越近,腳底踏碎枯葉的聲音在寂靜如水的深夜中,清晰可聞。
衛青檀下意識屏息凝氣。
竟有一種“偷|情”的錯覺,畢竟他和師尊身份有別。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師尊就是他在這個時空沒有血緣關系,不是父子勝似父子的長輩!
萬一要是被人撞破了師徒二人之間的親密舉止,衛青檀覺得一定能上修真界頭條新聞。
消息會插翅般傳遍修真界。
縱然左欄玉是個正人君子,定會守口如瓶。但眼看着敬慕的師叔和偏愛的師弟居然私底下幽會,想來對大師兄來說,也會猶如天塌地陷罷。
察覺到衛青檀的緊張和驚懼,蒼雲秋悄悄施法設了結界。
幾乎是下一刻,左欄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兩人面前,衛青檀的眼睛瞬間睜大,下意識從師尊懷裏跳了出來,一蹦多遠。
趕緊整理形容,衛青檀剛要開口,左欄玉竟如同沒看見他們一般,自顧自往另一個方向尋去了。
衛青檀這才反應過來師尊設了結界,暗暗松了口氣,後背已然被冷汗浸透一片。
他的一系列反應,蒼雲秋都盡收眼底,眸色都深了幾分。
就這麽怕被左欄玉發現他與師尊獨處麽?
即便兩人什麽也沒做,不過只是貼得近了一些,實則被旁人瞧見也無傷大雅。
看來小徒弟到底還是更在意左欄玉呢。
可左欄玉到底更在意從前的衛青檀,還是現在的衛青檀,尚不可知。倘若左欄玉更偏愛從前的衛青檀,那麽現在的衛青檀會難過罷。
一個從小到大,都不被人注意,不被人關心,也不被偏愛的小孩兒,心思定比尋常人敏|感許多。縱然衛青檀表面樂觀豁達,一天到晚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但蒼雲秋知道他是最在意感情的。別人真心待他,他就會真心待人。
可情這一字本身最是難解。
不似物件可以迎來送往的。
縱然再難取舍,終究也必須取舍。蒼雲秋身為一宗仙尊,斷然不會同誰共享道侶,更莫說是一群小輩了。
他從前覺得衛青檀年紀小,為時尚早,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點到為止,心照不宣便是了。如今卻又覺得,徒兒年紀小,觊觎徒兒的那些後生們,一個個膽子倒是真不小。
有些話還是得拆開來,一字一句嚼碎了,塞進徒兒的耳朵裏,讓他聽清記牢。
“不許看他。”蒼雲秋冷聲道,“看着我。”施法将人拽了回來,冰冷的手掌托起衛青檀修長的玉頸,淺淡的眸子深了幾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的。”
“有。”
衛青檀記得很清楚,上回師尊在少祭官面前就曾經說過,自己是他的徒弟。所以眼下他自然而然以為師尊在點明兩人之間的師徒關系。
“您是我師尊。”他被迫仰頭望着蒼雲秋,嘴唇殷紅如血,在月色下閃爍着點點光澤,“我是您的徒弟。”他知道,是他膽大妄為,是他大逆不道,是他以下犯上了……師尊不必時時刻刻點明的,他心裏都清楚。
對師尊來說,三個徒弟中,自己這個後來的,永遠比不上前兩個。
衛青檀從來沒想過要得到師尊的心,也有自知之明。只是希望有一席之地就好。
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
哪怕只是短暫的露水情緣。
也不枉自己穿書一回了。
蒼雲秋額上的青筋都在跳,語氣頓沉:“此前在鬼陣之中……”
“是弟子一時糊塗!衛青檀趕緊解釋,生怕師尊是因為這個,而秋後問斬來了,急急忙忙地道,“我那時就是鬼迷心竅了!一時情難自禁……不不不,是神志不清!所以才做出以下犯上之事!”他硬着頭皮讨饒,“師尊,徒兒以後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一時糊塗?鬼迷心竅?神志不清?
那是蒼雲秋第一次跟人親吻,雖說當時環境險惡,算不得花前月下,但回想起來也覺十分美好。
竟不曾想在徒弟心裏,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既然能跟師尊一時心血來潮,那将來或許也會跟其他人一時糊塗罷?
“除了我之外,你的嘴還對誰一時糊塗過?”
蒼雲秋努力維持着理智,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如水,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萬不想再把小徒兒吓到連夜逃跑,一見到他就哭着搖頭求仙尊高擡貴手放過自己。
蒼雲秋不想那樣。
他總覺得感情之事,應該你情我願才好。
不到萬不得已,誰會想囚|禁強迫自己的心頭所愛?
衛青檀搖了搖頭。
蒼雲秋心情稍緩,但很快就再度被小徒弟的一句話勾起了火。
“師尊,剛剛大師兄找我找得急,我怕他有什麽急事。”言下之意,就是要去找左欄玉。
深更半夜不好好休息,竟然去找左欄玉!
蒼雲秋的目光掃了他幾眼,淡淡問:“你的金蟬衣哪兒去了?”
衛青檀驚訝,師尊怎麽知道自己沒穿金蟬衣?隔着衣服摟了摟腰,竟能摸出來的?師尊好生厲害啊。
他把金蟬衣脫給大師兄了,這話能随便跟師尊說嗎?
可由不得他不說,在師尊近乎是審視的目光注視下,衛青檀根本說不出半字假話。
蒼雲秋眉宇間怒火亂跳,強壓着火氣問:“你當真把貼身穿的金蟬衣給左欄玉了?”
“當,當真。”衛青檀艱難吞咽,還稍稍解釋,“是因為預知夢!在夢裏我看見大師兄替我擋劍了,我特別害怕……怕大師兄會受傷,更怕他為我而死!所以我才……”
蒼雲秋冷笑,冰冷的手指已經握在了他的脖子上,只要用點力,就能把這個不省心的混賬東西掐死了。可他不舍得真的把人掐死,只虛虛用手指攏住他的脖子。
“我,我用法術清洗了金蟬衣!”衛青檀又道,“我是隔着裏衣套在大師兄身上的!”
蒼雲秋再度冷笑,不提預知夢,他還沒那麽生氣!
“修真者做預知夢,預測未來福禍,本就難得,算得上是窺探天機,而正所謂天機不可洩露。你不僅肆意洩露,還強行去做預知夢,甚至強行幹預,你可知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
衛青檀據理力争:“可我當時顧不得那麽多!”
他那時看見師尊離開客棧,去尋陸北辰了,心裏急得不行,生怕師尊有去無回,也怕師尊和陸北辰之間發生了什麽,情急之下才違背師命的。
可面對着師尊時,又說不出口。無端揣測師長,不又是大逆不道麽?
想起當日情形,衛青檀又有點委屈:“總是這樣,在師尊心裏,終究是師兄更重要一些!”
蒼雲秋微微揚眉,旋即正面回答:“不。在為師看來,單純作為徒弟,你與他同等重要。”但若是加上道侶這重身份,衛青檀毫無疑問最重要。
等衛青檀的神情緩和了些,蒼雲秋又道:“你應該已經發現了,預知夢是無法改變的。”
“但我多少還是改變了一些。”衛青檀吸了吸鼻子,“最起碼,我改變了走向。”
“你這叫作擅改因果!”蒼雲秋嚴厲道,“擅改因果的代價,就是消耗你的神魂!”
見衛青檀一下子怔愣起來,蒼雲秋緩和了語氣,但還是很嚴肅地告訴他,“換森*晚*整*理句話說,就是消耗你的生命。你不是很怕死麽?若是神魂消耗過大,你就魂飛魄散了。”
衛青檀只覺得耳邊嗡嗡的。
怪不得他每次做完預知夢,就會特別疲倦。也怪不得自己突然之間,又變得非常能吃,非得把自己肚子填得飽飽的,才肯放下筷子。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的神魂又虛弱了。為了維系身體,所以才下意識多吃點飯。
師尊不說他不覺得怕,師尊一說,他就開始後怕了。
他可是背着師尊偷偷做了好多預知夢啊!
“師尊。”衛青檀小聲道,“我以後不會逞能了,師尊別生氣。”
蒼雲秋搖了搖頭:“師尊不生氣。”
“……”
師尊騙人,師尊明明就生氣了!
衛青檀低頭,不敢再拱火了。
下一刻迎面一條錦帶,便将他的眼睛蒙住了。
“師尊!”衛青檀下意識伸手去扯,嘴裏急急地說,“不要蒙眼睛,我,我怕黑!”
“你之前還說你怕死,怕疼,怎麽為師瞧你分明是什麽也不怕。”蒼雲秋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一點情緒,輕輕拍開小徒弟不安分的爪子,執意把他的眼睛蒙住了。
但這當然不算完。
懲罰他蒙住眼睛,能算什麽懲罰?
蒼雲秋擡起右手,指尖靈光流竄。
照亮了周圍的一小片地,仙尊素來淡漠到平淡如水的眼眸,此刻光明正大地細細打量着小徒兒的衣着,看見他穿着一身豔麗的紅雲錦袍,頭發用一根藍色錦帶半綁着,耳垂上明顯有顏色緋紅的淺淺小孔,分明就是不久之前,小徒兒膽大妄為,再次男扮女裝時穿的耳孔。
嘴上說怕死,幹的卻是找死的事兒。
嘴上說怕疼,連耳孔都敢打。
如此看來,衛青檀分明就是知錯犯錯,一點都不懂得惜命,蒼雲秋擡指輕輕點了點緋紅的耳垂,衛青檀瞬間抖了一下,還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師尊弄疼你了?”
“沒,沒有。”
“沒有你躲什麽?”蒼雲秋擰了擰不聽話的耳朵。
衛青檀的聲音也顫顫的,老老實實回話,“我,我被蒙住眼睛了,很黑,看不見師尊的臉,所以就,就特別害怕,也特別慌。”
邊說邊大着膽子,摸索着要去扯師尊的衣袖。
他倒是希望不管師尊懲罰他也好,寵愛他也罷,都能讓他清楚看見。
黑暗總歸無限擴大恐懼感,像是漆黑的潮水,逐漸将衛青檀圍困其中。
“便是讓你怕的。”蒼雲秋道,“你該慶幸,眼下事情繁多,為師一時半會兒實在抽不開身,否則定要把左欄玉等人一起叫來,好好審問一二,看看你最近都做了什麽事。”
衛青檀剛想說自己可以解釋清楚的,然而師尊似乎今夜沒有閑情逸致聽他解釋。不過輕輕碰了碰他的耳垂,就把他碰得一陣身子發緊,腦子暈乎。師尊吩咐他張嘴,衛青檀就下意識照做,等他反應過來時,嘴裏已經被塞了什麽冰冰涼涼,又圓乎乎的東西。
“唔。”衛青檀本能想咬咬看。
“不許咬。”
然後又讓他擡起頭,衛青檀也照做了。很快脖子上也冰涼涼的,像是被什麽皮質的東西套住了,本能地想去摸。
“不許摸。”師尊這不許那不許的,等把項圈戴到衛青檀的脖子上後,随手就将他變成了小狐貍。
小狐貍嘴裏還叼着一個果子,此刻四蹄着地,脖子上戴着項圈。蒼雲秋拽着他往房裏走,小狐貍不肯,耍賴地往地上翻滾。
蒼雲秋便施法将小狐貍托了起來,抱在懷中。
回到房裏時,陸北辰已經不在了。
窗戶敞開着,屋裏的醋味也消散了。
揮袖把門窗關好,蒼雲秋把小狐貍放在了床榻上,料想着或許一會兒師兄會來,若是被撞見了,反而不好。
遂在周圍設了結界。
等一切都準備好後。
蒼雲秋才盤腿坐至床榻上,還将小狐貍放在了膝上,一邊摸狐貍頭,一邊低聲道:“方才吃了幾碗飯?”
小狐貍嘴裏卡着果子,就嗚了四聲,意思是吃了四碗飯。
蒼雲秋道:“以後還敢不敢不聽師命?”
小狐貍搖頭。
“你自己說該不該罰?”
小狐貍點點頭。
想了想,他乖乖扭過身子,然後兩只前爪曲着,繃直後腿,直接将圓乎乎的狐貍屁股,往師尊手邊送。意思是讓師尊打幾下出出氣。但偏偏他此刻被蒙住了眼睛,找不到師尊的手到底在哪兒。
所以就胡亂找,屁股在師尊懷裏撞來撞去,毛茸茸的狐貍尾巴也掃來掃去的,笨拙又滑稽的樣子惹人發笑。
蒼雲秋忍俊不禁,擡手輕輕摸了摸狐貍脊背上的毛發,從頭順到尾,又從尾逆到頭。
順毛時,狐貍舒爽得尾巴亂搖。逆毛時,那尾巴直挺挺的,後腿都隐隐有些抖。
濃密的毛發之下,隐約可見狐貍尾巴底下藏着兩顆圓溜溜,又毛茸茸的東西。
蒼雲秋明知這樣不好,作為師長不該去摸。
但又覺得實在可愛,像兩顆飽滿渾圓的毛桃。
等蒼雲秋再回過神時,手指已經捏了上去,小狐貍吓得繃緊後脊,尾巴啪的一聲,抽在了師尊的手背上。
但很快尾巴又挪開了,還讨好似的輕輕在師尊的手背上掃。
原以為師尊摸了狐貍蛋,就該消氣了,誰曾想兩只後爪被師尊一把握住,小狐貍嗷嗚一聲,被翻過肚皮,四爪朝天,毛茸茸又圓鼓鼓的肚皮,此刻在師尊幾乎有些狎昵意味的撫摸之下,爪爪哆嗦得更厲害了。
小狐貍揚着頭,不知是難受還是太舒服了,一直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被果子卡住的嘴裏,漸漸淌出涎液來。
每當小狐貍試圖爬走,就會被拽着後爪拖回原位。
到了最後,小狐貍被師尊玩得筋疲力盡,軟趴趴地伏在師尊的膝上,狐貍耳朵也被一根紅色絲帶系住了,而尾巴上也同樣系着一個花結。
嘴裏的果子也在不經意間被咬得稀爛,不敢咽,也不敢吐。
酸甜的汁水就這麽在嘴裏彌漫開來。
冰冷的手指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師尊吩咐他吐出來,小狐貍才把嘴裏的爛果子吐幹淨,下一刻又被塞了一顆新果子。
竟比剛剛那顆果子還略大一點。
接下來,師尊就溫柔地托起小狐貍的頭,與自己額頭相貼。
當衛青檀的神魂再次被剝離出去,出現在黑漆漆的空間裏時,也意味着師尊又要替他修複神魂。
衛青檀好想哭的。
但師尊不允許他反抗或者拒絕,直接施法将他禁锢住,調整成跪伏在地的姿勢。
而這一次,從頭到尾,師尊都沒讓他在上面待過。
師尊說他的忍耐力太差了,修補神魂從來都不是一件單純舒服的事,越抗拒就越難受,讓他放松。
可每當衛青檀才放松一點,師尊就立馬會用行動來讓他繃緊身子,原地劇烈抽|搐。
一來二去衛青檀算是明白了——
放松只是師尊的謊言。
師尊不喜歡松的。
————
夜色已深,自在觀之中依舊燈火通明。
左欄玉找了一大圈都沒找到衛青檀,不知他到底躲哪兒休息去了。
後來薛一臣尋了過來,說師尊傳喚兩人過去。
左欄玉便跟薛一臣一道兒過去了。
好在師尊只是詢問了一些傷員情況,并沒有任何責備之意。見大徒弟滿臉倦色,褚師玄英便讓他先休息一會兒。
左欄玉搖頭說自己沒事,在簡單禀明一番之後,略一思忖,他又道:“師尊,此番天司派遣多名刑首和鷹使,此事雖是越清流蒙騙天司在前,但問劍宗也因此得罪了天司。不知事後天司可會問責?”
褚師玄英道:“你是想問,天司可會因此怪罪衛青檀罷。”
“師尊明鑒!”左欄玉确實就是這個意思,也沒打算遮掩。
“此事交于師長們處理便是,你無須操心。”頓了頓,褚師玄英吩咐薛一臣先退下,待房裏只剩師徒二人之後,他才又問,“欄玉,此前在雲陵時,為師便想問你,只不過當時你因衛青檀下落不明,而黯然神傷,為師沒好多問。如今卻不得不問你一句,你是否對衛青檀動情了?”
左欄玉神情一凜,便知道事事都瞞不過師尊,當即跪地道:“師尊,弟子确實對衛師弟動了情!”
“你師叔可曾知曉?”
“知曉!”左欄玉道,“只不過師叔說衛師弟尚年幼,恐不通情愛。”
褚師玄英問:“那你師叔待他如何?”
“同以往無甚差別。”頓了頓,左欄玉又道,“但師叔不想讓衛師弟因此耽誤修煉。”
褚師玄英略略點頭,示意徒弟起身,定定看了他幾眼之後,不由嘆氣:“你清瘦了許多,這些日子以來,只怕沒少操心勞神。”
左欄玉道:“多謝師尊關心,弟子身為問劍宗的大弟子,自當以身作則,管好師弟師妹們。”
“但也應當照顧好自己。”
話到此處,褚師玄英擡手輕輕貼向左欄玉的額頭,略感受了一番,眉頭不由暗暗蹙起,再看看大徒弟滿眼敬慕,又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再次暗嘆口氣。
總覺得衛青檀配不上左欄玉。
不管是從前的,還是現在的,都只會讓左欄玉操心勞神,費心費力。
“你以後要繼承宗主之位,凡事還是不要太過兒女情長。”褚師玄英告誡他,“你以為的情,或許只是你以為的,不過是鏡花水月夢一場。太過耽溺其中,對你來說并非好事。”
左欄玉不明白這是何意,當即表示,自己對衛師弟真心實意,願為他放棄所有。左欄玉跪下懇求:“望師尊成全!”
看着大徒弟這副癡心不改的樣子,褚師玄英阖眸嘆息,片刻後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
随他去罷。
年輕人總得吃點愛情的苦頭。
——
一夜過後,衛青檀從春|色無邊的夢中醒來。
醒來後就已經變了回去。
身上的紅雲錦袍也換回了竹青色弟子服,身旁放着一個乾坤袋,打開一瞧,裏面存放的東西,都是他之前在雲陵收集的寶貝。
不僅如此,丢失了許久的暗器,此刻就靜靜放在枕邊。已經修好了。
怪不得找不到了,原來是被師尊拿走了。
衛青檀愛不釋手地摸了會兒,随後就戴回了手腕上,但沒找到那六把柳葉飛刀,乾坤袋裏也沒有。
他記得那時,自己飛刀沖向了陸北辰,難不成是被陸北辰拿走了?
衛青檀琢磨着,找個機會問一問。
無須收拾自己,身上幹幹淨淨,一點髒都沒有。
出了房門之後,迎面遇見了元琅,他帶着衛青檀去見了無雙月。
屋裏不僅有無雙月,少祭官也在。
少祭官精通淨化術,所以元琅就請求他幫忙為無雙月修補神魂。
驟然聽見修補神魂,衛青檀的臉唰的一下就燒起來了。
同樣是修補神魂。
少祭官用淨化術,可師尊卻用的房|中術!
昨晚具體修了多久,又用了多少姿勢,衛青檀已經記不清了,後來暈了醒,醒了暈,反反複複被師尊弄暈又弄醒,所以回想起來記憶比較模糊。
只依稀記得自己扯着嗓子又哭又叫的,弄得狼狽不堪,慘兮兮的。
少祭官察覺到他的異常,當即對他用了淨化術。
衛青檀趕緊解釋:“我只是沒睡好!你也累了,就別在我身上浪費靈力了!”
可少祭官還是堅持對他用了淨化術,并暗戳戳将仙尊殘留在衛青檀身上的氣息清洗掉。
一個人身上會殘留另一個人的氣息,并非一定要緊密結|合。
離得太近,曾經共處一室,或者是輸送了靈力,都會殘留一些。因此少祭官并未察覺到異常。
無雙月沖着衛青檀抱拳鞠躬。
衛青檀趕緊去扶,可當他看見一身玄色道袍的無雙月,和一身烏金雲杉的元琅并肩站在一起時,突然之間覺得兩人除了面容不太像之外,身形完全就是在照鏡子!
或許是同樣清俊明朗,兩人眉眼之間竟有幾分相似,但如果不對比着來仔細觀察,倒也看不出來。
“想來你也看出來了。”元琅并沒有打算隐瞞了,“我想若是沒有意外的話,無雙月應該就是我弟弟。”
“弟弟?!”衛青檀驚訝無比。
“是,我曾有一個雙生弟弟,名為元玕,只不過出生時,我父親夜觀天象,算了一卦,算出弟弟命有一死劫,為了避禍,就将他遠遠送出天音閣,挑了一座仙島藏匿起來。只在每年固定的日子裏,才會随母親一起上島探望。”元琅解釋道,“後來元玕趁看守的弟子不注意,擅自離島。後下落不明。我母親因此傷懷,為了彌補缺失一子的遺憾,遂才有了元豐。只不過那時母親因為常年郁郁寡歡,傷了身子,所以元豐的資質才……”
話到此處,元琅看了一眼無雙月,又道:“八年前雲陵之行,我一見無雙月就倍感親切,心生喜歡。初時以為自己……”頓了頓,元琅又道,“後來才知曉其中因由,可當我再想去尋他時,他已然下落不明了。”
原來如此。
怪不得元琅和無雙月會一見如故。
也怪不得元琅這些年一直對無雙月念念不忘。
閣主夫人應該很愛雙子。
所以在起名時,才起為琅玕。形似玉珠的仙樹,珍貴瑰寶。
不得不說,閣主當年算得可太準了。越清流就是元玕命中的死劫。只是越清流到死也不得而知,自己嫉恨了元琅那麽多年,以為是情敵,實則是大舅哥!
若是當初越清流下手晚一些,待天音閣把無雙月認回去了,就以那時無雙月對越清流的信賴和仰慕,日久天長的,或許真就走到一起了,也未可知。
偏偏越清流因為元琅的出現,發了瘋一般地嫉妒,終究生出心魔,害人害己,最後下場凄慘,被自己弄出的鬼陣吞噬殆盡,魂飛魄散。
元琅告訴衛青檀,待這裏打點妥當後,就會帶無雙月回天音閣,見一見父母。
語氣裏已經篤定無雙月就是元玕了。
衛青檀把小金鎖拿了出來,正色道:“所以這個小金鎖原本是屬于無……不,屬于元玕哥哥的,對不對?”
元琅點點頭,解釋道:“這是我與弟弟出生之時,父親命能工巧匠打出的一對小金鎖。但元玕弟弟小時候因為無法跟爹娘生活在一起,就發過脾氣,不願意再戴小金鎖。後來他走丢了,雖又有了元豐,但母親依舊對元玕弟弟念念不忘,一直念着應該有三個兒子才對。”
不過無雙月并沒有收小金鎖,還說既送了你,便是你的。
衛青檀只好又把小金鎖收下了,幾次想開口問問無雙月,為何這些年不想着回家呢。
但又不好開口。
無雙月似察覺出了他的心思,淡淡解釋:“那時我受了傷,喪失了記憶。”見到元琅後,他的記憶就逐漸複蘇了。
複蘇之後,實則也沒打算立即認親。
本想着和越清流解釋清楚,自己對元琅并非他想得那樣,若是師兄不高興的話,他就永遠只是無雙月。
但後來發生了太多事。
越清流。
無雙月只要一想到這個人的名字,神魂就隐隐作痛。
這個名字會像烙印一般,永遠烙在他的神魂上。
無論他是無雙月,還是元玕,都無法忘懷,也無法釋懷。
——
離開之後,衛青檀還是隐隐有些難過。
感慨無雙月真是命運多舛,他不是遇見越清流之後,才是天邊明月,他本身就是明月。
但明月終究是被越清流拉下了蒼穹。這裏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遍修真界,真不知道到時候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
好在元琅一點不嫌棄無雙月的過去,反而把他當成失而複得的寶貝。
這可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聽聞你也是被你師兄從外帶回來的?”少祭官同他并肩走在自在觀中,冷不丁問了一句。
衛青檀點頭,想了想才道:“不過我可不是哪家走丢的小公子,我很普通。”
少祭官搖了搖頭,超出因果,淩駕六道之外,哪裏普通?
“你似乎很喜歡左公子。”
“對啊,因為大師兄對我特別好。”衛青檀不假思索,“我也喜歡你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喜歡,哪怕帶個“也”字,還是打了少祭官一個措手不及。
神情微變。少祭官收斂心神,忽然駐足。
衛青檀不解,也跟着停了下來,仰頭問:“怎麽了?”
“衛青檀。”少祭官聲音很輕,但字字都認真無比,清晰至極,“你可願随我一起回摘星閣?”
“啊?”
少祭官:“我想帶你回家。”
“為什麽?”衛青檀下意識問,很迷茫,并覺得這語氣有些不對勁。
“因為……”少祭官垂下了頭,額間的守宮砂此刻殷紅如血,“你摸過了。”
“碰了就得負責,這是摘星閣的規矩。”他說,“我不想接受神明的洗禮。所以,請你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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