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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該死,你也該死
衛青檀聞聽此言, 右眼皮突突地跳。
一心一意只想趕緊遠離是非之地,所以他這回直接輕輕拽了拽玄衣少年的衣袖,催促他趕緊帶自己離開。
可下一瞬, 李家的門生們嗖嗖嗖的, 從二樓的四面八方一躍而下,幾乎只是瞬息之間, 就已經如潮水般, 迅速無比将二人包圍住了。
李承歡則是呵斥那些凡人趕緊離開,或者用鞭子趕回房裏, 卻也沒傷人——他只是輕狂, 到底還是有分寸的, 要是誤傷了凡人, 麻煩可就大了, 畢竟此地是雲陵, 不是他們春山。
不過話說回來, 就是在他們春山, 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傷害凡人。
再混賬,再風流, 再嬌縱任性, 也不能無視祖師爺定的規矩——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押送到天司受審。
陸北辰越看那抹藍影,越覺得眼熟。下意識追出幾步, 站在樓梯口細瞧。剛看出兩分眉目來,就聽嗖嗖嗖的聲音——李承歡興奮極了, 一張張黃符從二樓甩了下來。
貼在花樓的四面八方,連房頂和地板都不放過。
大有一副不抓到這兩人誓不罷休的架勢。
饒是李家的門生們各個都不是吃素的, 一時間竟也沒在玄衣少年手裏讨到半點好——他甚至都沒召法器,一手護着衛青檀, 一手輕而易舉就擋開了左右夾擊而來的劍刃。
衛青檀看得真真切切,這個龍傲天手勁奇大無比,竟只用兩根手指,看似輕易一夾,竟生生震得長劍當場斷成幾段!他來不及震驚且感慨龍傲天的神力,耳邊就傳來更密集的符咒打落,以及刀劍流竄的唰唰聲,被靈光刺得根本睜不開眼。
只好貓着腰,各種躲閃,生怕被人看見他的臉。
李承歡見狀,就笑罵道:“這個女人!都這種時候了,還躲躲藏藏,如此見不得人,我倒要瞧瞧你是何方神聖!”
再度呵命道:“抓!先抓那個女的!出了事算我的!”
衛青檀暗暗咬牙,只恨自己出門之前,怎麽不去跟師尊讨張瞬移符——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瞬移符也不一定能跑得掉。李承歡剛剛往四面八方撒下來的符紙,就有圍困空間之力。想來饒是神蹤不定的摘星閣弟子,竟一時也跑不了罷。
不過很快,李承歡的話就給了衛青檀當頭一棒。他道:“好啊好啊!看來這個女人對你很重要!事已至此了,你還不忍丢下她獨自逃跑!”
衛青檀驚訝。
所以說,對方就是在空間被圍困之中,也能走得掉。只是帶着自己這個“廢物”,才跑不了的。
明白過來之後,他剛要開口。
頭臉就被一副玄色袖袍遮掩住了。
“莫怕。”小石頭對他說,“我會保護你。”
衛青檀愣了愣,覺得這聲音很耳熟。下意識一仰頭,頸窩就冰涼涼的,伸手一摸,居然是小石頭發冠上垂落下的珠子。
漆黑的細繩中間串着一顆豔麗的珊瑚珠。一直藏在烏發中,難怪衛青檀沒注意到。
“快,上縛靈網!”李承歡見門生們不是對手,當即大喊,“務必把這兩人抓住!”
衛青檀聽見“縛靈網”三個字,兩邊的眼皮都開始狂跳了。縛靈網實際上就是縛靈繩的加強版,用幾十條縛靈繩以特別的手法,緊密編織成網。一般都是用來對付高階妖獸,或者惡鬼邪神。
鮮少會用在人身上。
用縛靈網活捉他倆,真是大材小用了,也虧得李承歡想得出來。
陸北辰覺得不妥,眼皮子一直跳,直覺告訴他必須趕緊阻止才行。
心念一動,他立馬提劍上前,厲斥一聲:“住手!”
因為氣勢很足,那些個李家的門生竟愣了愣。氣得李承歡破口大罵:“一群飯桶!聽他的作甚?給我抓!快抓住他們!”
他還嫌這些門生笨手笨腳的,竟直接飛下二樓,一腳踹開一個門生,扯住縛靈網,曲指念咒。
咒畢。
縛靈網瞬間膨脹如氣球,其中風刃如刀,氣流如洪。兜着靈風,在十幾個李家門生同時施咒之下,自上而下,向大堂中央的兩人劈頭蓋臉罩了下來!
衛青檀勉強掀開一絲眼縫,就看見頭頂靈力流竄的漆黑大網,如同漩渦一般,即将吞噬他倆。
這下不出手看來是不行了!
再畏畏縮縮躲在小石頭身後,只怕兩個都跑不了!
罷了——禍到臨頭了,躲是躲不過去的了!
衛青檀悄悄躲在人後,豎起兩指,低聲召劍。嗡的一聲,水仙劍憑空出現,他才剛握到手裏,就聽頭頂傳來撕拉一聲——驚訝擡頭,一雙修長纖細的雪白玉手,就這麽硬生生破開流竄的靈力和鋒利的風刀,直接将縛靈網一撕兩半!
直接徒手撕縛靈網!
這這這不是龍傲天,這是什麽?!
咕嚕一聲。
衛青檀握着劍柄,艱難地想,自己繞了那麽大一個彎子跟龍傲天體面地提了分手,幸好沒被撕成兩半!
“水仙劍?!”
這下陸北辰是徹底認出來了,當即面容都猙獰起來,眉宇間黑氣流竄,一邊大喊“住手”,一邊飛身上前,沖過去踹開繼續施法結陣的一個李家門生。
徑直走到了李承歡面前,揪着他的衣領,大聲喊:“我讓你住手!你耳朵聾了嗎?!”
“別用你的髒手碰我!”
李承歡見縛靈網被人徒手撕毀,又氣又惱,感覺被人落了顏面。可他又不傻,已經暗暗猜測出對方的身份了。不僅不畏懼,反而更興奮——如果真抓到了少祭官,那不比名列天榜還刺激?
從此往後,他李承歡的大名,可就要響徹摘星閣,響徹神殿,讓諸多摘星閣弟子如雷貫耳!
“全部不許退!先抓那個女的!”李承歡反手推開陸北辰,興奮到原地亂蹦,一邊發號施令,一邊傳送靈鴿出去,他興高采烈地說:“有好戲看了!老爹,速來!”
李家的門生短暫地被反噬的靈力所灼,旋即在少主的吩咐之下,再度擺開隊形,重新捏指結陣。
這些人是李家最精英的門生,專門保護少主安危的,尤其不久前少主差點被人打殘,李家主心疼兒子,怕兒子再出事,就命這些人貼身保護,誓死護住少主。
哪怕以命獻祭,也不會猶豫半分!
叮的一聲。
衛青檀劍柄上懸挂的金鈴響徹全場,以他為圓點,金光如潮水般向四面八方火速蔓延,頃刻之間就在周身結出了結界。
陸北辰本來很擔心衛青檀的安危,此刻一見他劍上的金鈴,瞬間瞳孔驟縮——這是師尊的金鈴劍穗,怎麽會系在衛青檀的本命劍上?
旋即,他暴怒!
好啊,這個混賬東西,居然敢偷師尊的東西!
少祭官同樣也察覺到了,略顯驚愕地回眸。
就看見原本嬌嬌弱弱,一直藏在他背後的女修,竟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持一劍。
劍穗璀璨,金鈴清響。
燦燦金光映照在衛青檀濃妝豔抹的俊臉上,竟是一副妖邪禍世之相!
少祭官驚疑,捏指測算,暗窺天機,卻突然驚覺,此人不在因果之中——他不是這個時空的生靈!
幾乎是同一時刻,李承歡趁其不備,發狠地狠狠一鞭抽了過來,尾梢正中少祭官的面部!
漆黑的面具,咔喀一聲,碎裂了。
在碎裂下墜的碎片中,真容逐漸顯露出來。
豐神俊朗,面如冠玉。雖年輕,但竟隐隐有幾分悲憫蒼生的神性。
衛青檀一時有點看呆,比起對方的五官,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那顆守宮砂吸引了,像是有魔力一樣,勾着他瞧。
他知道這樣不好,立馬慌慌張張把目光撇開了。
“哈哈哈,我就說嘛,普通弟子怎麽可能如此神勇,不僅能赤手空拳打了我家那麽多門生,還能徒手撕縛靈網!”李承歡得意大笑,很顯然高興壞了,本來年紀就不大,一得意忘形起來,就張狂到不知天高地厚了。大言不慚地道:“摘星閣少祭官!你今日落我手上了吧?”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少祭官身形一錯,就露出了一直藏他身後的人。
“你你你!”李承歡又驚又氣,瞪着大眼都結巴起來了,滿臉難以置信地問,“怎麽是你?!”
衛青檀不知該怎麽辦,已經被“少祭官”三個字,震得說不出話。
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是樹下相逢,少祭官捧着他,給他修複翅膀。一時又是今夜,他跟龍傲天體面分手。他還大言不慚說,自己喜歡少祭官!
舞到正主面前了,好丢臉!
最後……他腦子裏的畫面,定格在了一雙沒有一點神采的眼眸上。
“衛、師、妹!”陸北辰磨着後槽牙,一字一頓擠出這三個字來。左手攥緊拳頭,發出咯噔咯噔的響。
如果衛青檀只是小蝴蝶,他毫不懷疑陸北辰會生生把他捏碎,捏爛!
“誰讓你穿女裝出來的?混賬玩意兒!”李承歡氣得跳腳罵他,活脫脫就是一副夫君抓到奸的架勢。邊脫外裳,邊大步流星往衛青檀身邊沖,大呼小叫,“回家!你跟我回家!!看我怎麽收拾你!!”
少祭官只是一擡手掌,憑空就施下一道結界,擋住了李承歡。他不解此話,回眸望向了青青。
“我跟他沒關系!別聽他胡扯!”衛青檀知道事到如今,自己的身份瞞不下去了。心一狠,牙一咬,剛準備坦白從寬。
哪知二樓就傳來越清流的笑聲:“哎呀呀,好熱鬧啊!”
剛剛大堂裏打得天翻地覆,他都沒露面,一聽到“衛師妹”,瞬間就出來了。
此刻灼灼目光,躍下二樓,精準無比地釘在了衛青檀身上。越清流撫掌,連聲道:“好啊,好啊,真是仙尊教養出的好徒弟啊!”
“你是仙尊的弟子?”少祭官問,“你姓衛?”
根據摘星閣弟子打探來的消息,仙尊座下只有兩個弟子:一個是仙門的後起之秀,陸北辰。
一個就是近日名震雲陵,跟琵琶仙手妙音女娘糾纏不清的衛青檀!
答案已經顯然易見了。
未經世事的純情少祭官被騙了,被騙得很徹底。他灰白的眼眸中,銀光流竄,霜雪凝聚,翻湧了數重之後,又漸漸恢複成了素日的一汪死水。
末了。他撇開了臉。
衛青檀自知理虧,低了低頭,不敢去看少祭官的眼睛。
只是忽然想起了方才把自己推出房門的那個青年——他一直懷疑,此人就是當年,年僅十七就名列天榜第一,卻又下落不明的天縱奇才無雙月!
當即什麽也管不了了!
飛身就上了二樓,徑直往越清流的房裏跑。
身後傳來越清流不緊不慢的調笑聲:“怎麽了?突然對我如此熱情啊?”
衛青檀不理他,進去之後就開始翻找。
可他找遍了整個房間,卻什麽也沒找到。不僅是那個青年,連之前被越清流玩弄的小倌,也一同消失不見了。
屋裏還殘留着黏膩的氣味。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越清流臉上笑容不減,緩步向他靠近,以眼眸為媒介,再度對衛青檀施以幻術,言語誘|惑,“乖孩子,告訴我,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不要看他的眼睛!”
樓下傳來少祭官的聲音,随即就是李承歡的聲音,聽起來非常氣急敗壞。
“氣死我了!靠!賤人!!說!你跟衛青檀到底什麽關系?他為什麽男扮女裝跟你逛花樓?是不是你逼他的?說啊!!”
以及什麽,“我?你還敢問我是誰?我是他沒名沒分沒過門的夫君!!”
衛青檀應聲避開了越清流的眼眸,刻意不同他對視。
可越清流的幻術,不僅可以通過眼眸,還可以借用其他媒介,甚至是聲音。越清流施法設下幻陣,将衛青檀困在裏面,用蒼雲秋的聲音,問他:“青檀,告訴師尊,你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衛青檀緊緊握劍,咬破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絕對不能被越清流的幻術迷惑!
假的,假的,通通都是假的!
“青檀,怎麽不睜眼看師尊呢?你不是喜歡師尊嗎?”越清流繼續引|誘他,輕輕地說,“你喜歡師尊,想要師尊,是不是?那就睜開眼睛,師尊讓你看個夠。”
輕輕往衛青檀面頰上吹了口氣。
衛青檀抖了一下,立馬揮劍而去,随即聽見了師尊痛苦的悶哼。他立馬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己一劍砍傷了師尊的肩胛!
鮮血直接潑了出來,淋透了雪衫!
明明知道這是假的,師尊那麽厲害,絕對不可能被他所傷。可因為幻象太過真實——也或許是關心則亂,衛青檀手一哆嗦,命劍嘭的一聲墜地。
金鈴落地發出清響。
衛青檀短暫恢複了兩分清醒,剛彎腰準備拿回命劍,可是劍卻消失不見了。
無論他怎麽摸索,就是摸索不到。
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的。
衛青檀找不到劍了,也找不到金鈴劍穗了。下意識摸向脖子,卻也沒摸到金鎖和玉簡!
他嘗試着喊少祭官,喊陸師兄,可是沒人理他。
就開始跑,可是跑了很久,依舊像是在原地打轉。
衛青檀年紀還小,他本來就不是正兒八經的修真者,不過就是個來自于異世界的孤魂。
即便很努力保持冷靜了,可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在眼眶裏滴溜溜打轉。感覺像是被整個世界抛棄了。
怎麽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但他沒有哭,一直忍着。
他才不要掉眼淚呢,否則越清森*晚*整*理流看見了,肯定高興壞了。
“我不怕你!”衛青檀攥緊拳頭,大聲道,“你困我一時,困不了我一世!”
沒人理他。他又道:“師尊不會不管我的,他肯定會救我!”
還是沒人理。
衛青檀咬了咬牙,繼續道:“你敢傷我分毫,我師尊一定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周圍傳來越清流的笑聲。但他只是笑,就是不說話。笑了很長時間,他才道:“衛青檀啊衛青檀,蒼雲秋到底是不肯放過我,還是不肯放過你啊?你怎麽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呢?”
“你什麽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你心裏最清楚不過!”越清流嗤笑一聲,字字如刀如刃,冷冷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動情動到你師尊身上了!”
衛青檀臉色驟變。
他一直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啊。更何況,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對師尊到底是不是那種感情。
他只是喜歡師尊,想依賴師尊,有時候很想跟師尊親近親近,或者是撒撒嬌,只是有心沒膽而已!
“我沒有!”他大聲道,“你少胡說八道!”
“真是死鴨子嘴硬!”越清流打了個響指,周圍的空間立馬扭曲起來,旋即浮現出畫面,如走馬燈一般,團團盤旋在衛青檀周圍。
他道:“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吧?我特別精通幻術,極擅長控制人的心智。此陣名為剖心陣,你在陣中看見的畫面,就是你心底最深處的欲|念!”
伴随着最後一字吐出,剛剛還盤旋不止的畫面,逐漸停止。
就這麽明晃晃地暴露在了衛青檀眼前!
畫面上,師尊抱了他。
師尊摸了他的頭。
師尊做飯給他吃。
師尊教他練劍!
師尊手把手教他寫字。
……
師尊吻了他!
師尊脫了他的衣服!
……
他和師尊穿着喜服在拜堂!
他和師尊……上、床、了!
畫面上,衛青檀眯着眼睛,像小貓一樣,往師尊臉上舔。
還有更多,更不堪入目的畫面。雖然很多只是模糊不清的影子,隐隐綽綽如同水墨畫般,但突出的腹肌,結實的臂膀,以及豐盈的臀部和深陷的腰窩,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越清流越看越驚訝,越看越興奮,雖然只是模糊的影子,但他可是風月老手,什麽姿勢沒試過?什麽體|位沒見過?
就算只是一晃而過的虛影,也能浮現連篇。
“啧啧啧,看不出來嘛,你小小年紀的,心思倒是活絡……”
越清流明明知道,此陣會無限擴大人心底的欲|望,貪財之人會更貪財,貪|欲之人會更貪|欲!
哪怕就是拉個慈悲為懷的和尚進來,也保不齊能在此地大殺四方。
但偏偏就是要騙,要吓唬一個處世未深的小孩兒。
越清流調侃他:“你平時也會看春|宮圖嗎?還是天賦異禀,無師自通啊?”話雖如此說,他的目光卻落在那些師徒日常相處的畫面上。
眼底情不自禁閃現出一絲溫情,看着畫面上蒼雲秋在給衛青檀梳頭發,木梳穿過烏發,一梳到底。恍惚間想起,自己曾經也給師弟無雙月梳過頭,束過冠。
不僅如此,他也曾經握過師弟的手,教他寫字,教他畫符。那時師弟好小,手也好小,白嫩嫩的,他攥松了,怕小手滑出去了,攥緊了吧,又怕攥疼了他。
也曾經在樹下同師弟一起練劍。
還有更多,比衛青檀想象中的畫面,還要溫情的場景。
“師兄。”小無雙月在喊他。
“師兄,你怎麽去了那麽久啊?我腿都坐麻了。”
“我當然是等你一起吃飯啊。”
“這是我親手做的小木牌,這個是師兄,這個是無雙月。”
……
“我只想一輩子當師兄的師弟。”
“我永遠都是師兄的無雙之月。”
聲音從稚嫩,逐漸變得成熟,又由溫情,逐漸變得陰冷。
“越清流,你讓我覺得惡心!”
越清流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感到非常頭疼和惱恨。
下意識要摧毀那些溫情的畫面,看了就讓人煩!
直到被衛青檀的一聲“這些都是假的”,而驟然拉回現實。
越清流斂眸,遠遠的,定定地審視着他,寒聲道:“這些都是你藏在心底的髒!你竟敢不認?那要不要我把這些,都拿到仙尊眼前,讓仙尊品鑒一二,看看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衛青檀自然不敢讓師尊看,但也不願就此入了越清流的圈套。
他只能一遍遍暗掐自己的掌心,努力保持鎮定,還試圖找出越清流的破綻,逃出生天。
可越清流年歲比他大,閱歷比他豐富,又比他實力強悍。就算有破綻,也不是一個少年能找出來的。
越清流用非常浮誇,也非常羞恥的聲音,開始叫嚷開了:“啊,師尊,饒命啊,師尊!”
然後又用蒼雲秋的聲音,沉聲道:“饒你?這不是你自己求的麽?忍着!”
他一人分飾兩角,又哭又叫,又罵又求,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一個無恥至極的變态!
還不知廉恥地模拟着蒼雲秋在床上可能會發出的聲響。低喘的,粗沉的。疾言厲色的訓斥後,又火速變得柔情了。
“乖徒兒,師尊疼疼你,把手拿開……”
衛青檀真的聽不下去了,立馬緊緊捂着耳朵。
可越清流的聲音無孔不入,幻陣在吸入了被困者的驚慌和恐懼後,越演越烈。
頭頂的畫面越生越多,已經到了鋪天蓋地,烏雲壓頂的地步!
如此沉重,壓得衛青檀喘不過氣來。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我沒有!”
衛青檀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那麽的龌|龊!
他也從來不知道,原來他居然那麽想跟蒼雲秋上|床!
“假的,都是假的!”他才不要信,一定是越清流騙他的,一定是!
他從來沒想過,要和蒼雲秋有未來。他也不敢想,誰知道何時就回家了呢?
稀裏糊塗來,再稀裏糊塗地走。
去留都由不得他啊。
“事到如今,證據都擺在你面前了,你還不承認嗎?”越清流笑着問,“你說,如果蒼雲秋知道,你對他居然懷有那種龌|龊心思,他會怎麽待你?”
衛青檀雙手捂耳。
他不想聽,不想知道!
可偏偏越清流非得讓他知道!
“你師尊有多麽厭惡我,還有李家主,柳宮主,就會有多麽厭惡你!”他一字一句,說給衛青檀聽,“他再也不會承認你是他徒弟了,他會廢了你,逐你出師門。往後再也不會見你了!”
衛青檀不理他。
心裏默念一百遍,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師尊才不會廢了他,才不會!
他又不是越清流,李寒江那種卑鄙無恥之徒,也不是柳素衣那種死纏爛打之輩!他什麽都不求,只想老老實實當師尊座下的小徒弟,師尊怎麽會廢了他呢?
一定是騙人的!
“我猜,你一定在想,我又不是越清流,李寒江那種無賴,師尊怎麽會廢了我呢?”越清流笑眯眯地,可他說的話特別殘忍,“因為我們三人都是一宗之主,而且同屬于玄門八家!我們的先祖曾經合力補過天裂,拯救過蒼生,也因此慘然隕落。祖師爺垂憐,便留下了玄門八家的血脈。鄙人不才,靠着老祖宗的封蔭,就算行事出格,仙尊也不能殺我。否則啊,他就觸犯了祖師爺的規矩,淪為八宗重犯,要被押送到天司受審!”
“天……司?”衛青檀愣住。耳熟,但又想不起來。
“對啊,你沒聽說過麽?”越清流道,“一旦被押送進了天司,上了刑臺,就沒有人能自己走下來。饒是仙尊那般人物,只怕也會在天司酷刑之下,修為盡失,筋脈寸斷,淪為廢人一個!”
修為盡失,筋脈寸斷,淪為廢人……好耳熟,好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
衛青檀抓了抓頭發。
“所以,你與我們是不同的。”越清流又道,“你是仙尊的徒弟,他于你而言,掌控着生殺大權!他要你死,你就活不了!”
“……”
“可憐啊,你年紀還那麽小。仙尊也真是的,怎麽就不言傳身教,教教你何為情,為何愛?”頓了頓,越清流冷冷一笑,“哦,我忘了,他本身就無情無愛!木頭一根!石頭一塊!”
衛青檀本能地搖頭。
師尊才不是木頭,也不是石頭!
師尊是人,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就會有感情!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的,你還那麽小呢。不如這樣,我替你保守秘密,好不好?”越清流索性變幻成了蒼雲秋的模樣,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柔聲道,“你跟我罷,當我的爐鼎,我會好好待你的。”
“滾開!”
衛青檀立馬向他揮起拳頭,可一看見師尊的臉,他就打不下去了。
他終于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師尊。
害怕,驚恐,不知所措……此刻都因為在幻陣中,而被越清流無限放大了!
他難受地直想哭,一直咬着牙強忍着。
“你師尊要讨厭你咯!”越清流嘻嘻哈哈的,開始逗弄他,吓唬他,恐吓他。
“他再也不會理你了!”
“他會親手廢了你,打斷你的胳膊,打斷你的腿!”
“他會斥責你心思肮髒,罵你龌|龊!”
“還會當衆狠狠給你幾耳光,疾言厲色罵你不要臉!”
衛青檀不聽,不信。苦苦支撐。
越清流琢磨着,還差點火候,連他師弟無雙月那般堅韌的人,都受不了他在幻陣中的引|誘和挑唆,更別說是本身資質就一般,修為也一般,性格還比較純淨的衛青檀了。
他能忍到現在還不哭出來,已經遠遠超出了越清流的預想。
又往裏添了點油:“早知今日,他會恨自己沒早一點清理門戶!”
“你讓他覺得惡心了!”
“唔……”
衛青檀終于受不住了。
越清流的奚落聲,漸漸跟他爸的罵聲重疊了。
“我要是早知道你不跟我親,我當初就不該要你!”
“我養條狗還知道沖我搖搖尾巴,養你有什麽用?只會花錢!”
“看你就煩!長得跟你媽一樣一樣!”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少吃一頓會死啊!”
然後就是哐當哐當,碗碟家具碎了一地的聲音。眼前一片黑暗。咔噠一聲,落鎖了。
他被關到櫃子裏去了。
慢慢地。
衛青檀蜷縮起來,像小動物一樣,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
“……好了,”越清流蹲到他面前來,擡手輕輕覆在他的頭頂,柔聲道,“乖乖當我的爐鼎罷,看在你師尊的情面上,我會好好待你的。”
可回答他的,卻是衛青檀突如其來的一拳頭。
嘭的一聲,砸在了越清流的臉上,妖豔俊容瞬間變得扭曲起來。
他閃開後,冷冷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甩長鞭,語氣更冷。
“別以為我真的不敢動你!我就不信了,蒼雲秋能為了你,枉顧規矩犯天司!”
衛青檀一拳頭掄下去,手骨都疼。
驟然聽見耳邊傳來破風聲,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越清流又笑了:“知道怕了?那說兩句軟話聽聽?”
“呸!”
衛青檀難得有骨氣,慢慢站了起來,雖然身形搖搖晃晃,腿也哆哆嗦嗦的。可他确實鼓足勇氣站起來了。
越清流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從心底是很喜歡性格堅韌之人的。臉上笑容愈深。
才不舍得,也不敢去打衛青檀。
“臉給我摸摸,我便不計較你剛剛沖我亮爪子了。”見衛青檀還有負隅頑抗的架勢。越清流又道:“否則,我真的會向仙尊揭發你!”
這倒是一下子戳到了衛青檀的軟肋。他僵在了原地。
嗖的一聲。
一支靈箭從天而降,破開幻陣,飛掠而來。
越清流神情驟變,慌忙躲避,可手背還是被箭上流竄的靈力灼傷。
幾乎沒有任何思考,本能地,逃命似的,扭身就隐藏在了幻陣裏。
方才腳下站立的位置,嗖嗖紮落下三支靈箭。越清流嘴角抽搐,神情難看極了。
可忽然想起什麽,猛一擡頭。
但遲了。
蒼雲秋已經入陣了。
頭頂密密麻麻,烏雲般遮天蔽日的畫面,就這麽毫無避諱地暴露在了蒼雲秋面前!
越清流一瞬間慌了,心覺不好,只怕真要害了衛青檀的命!
而衛青檀在看見師尊的那一刻,腿腳一軟,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去。
無力地跌坐在地。
面色煞白到沒有一絲血色。
周圍安靜極了,只有隐隐的靈力流竄聲,像風。
衛青檀的心髒超負荷地狂跳不止,連呼吸都變得無比困難艱澀。
“起來——”
片刻後,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依舊同素日一般清冷淡漠,根本聽不出情緒。蒼雲秋見他起不來了,索性施法将他從地上托起。
旋即,自背後攬着衛青檀,手把手帶着他,拉弓。
靈力瞬間幻化出長箭。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嗖——
“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嗖——
蒼雲秋每念一句清心咒,就帶着衛青檀射|出一箭,直沖虛空中懸浮的畫面。
箭箭直中畫面中的“蒼雲秋”,箭箭爆|頭!
箭過之處,幻陣漸散,濁氣頓消。畫面也随之煙消雲散。
……
漸漸地,衛青檀就不那麽驚慌了,靠在師尊懷裏,雙手都被師尊緊緊握着。
很溫暖。一點都不冰冷。
師尊不是寒冰,不是木頭,更不是石頭!
師尊是有感情的!
“……莫怕,有師尊在,縱然天塌下來,也壓不到你分毫。”蒼雲秋自然也看見了那些隐隐綽綽的人|體水墨畫,但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的。
只不過眼波流轉間,會閃出幾分溫情。
待所有畫面上的“蒼雲秋”,都被射|爆之後,也就代表着衛青檀被幻陣激發起的欲|念已彌。
“為師之前沒教你箭術,現在應該也不算晚。”
蒼雲秋低念一聲,已經在幾近崩潰的幻陣中,精準無比,準确無誤地找到了罪魁禍首——越清流的方位!
“手用力,不要抖。”師尊的聲音一字不落地穿到了衛青檀的耳中。
“下一箭,對準越清流!”
幾乎是同一時刻,虛影中傳來越清流的驚叫聲:“等等,等等!我并沒有對他做什麽!仙尊你……”
嗖——
靈箭已經射|了出去。
越清流慘叫一聲,捂着喉嚨從虛影中滾落出來。鮮血大片大片潑了出來,染得衣領和手掌一片紅。
因為嗓子被射|穿了,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吃力地搖頭。
“現在你還覺得本尊美麽?”蒼雲秋問他,再次對他拉起了弓。
可第二箭還沒射|出去,李寒江就撕開空間,驚見此景,厲聲阻撓:“仙尊萬萬不可!殺他事小,犯了規矩事大!”
蒼雲秋不理他,執意要射|爆越清流的頭顱。
“蒼雲秋!你當真不怕被押送天司受審?”李寒江跳腳,一邊護着死敵越清流,一邊滿臉恨鐵不成鋼地大叫,“去了你就廢了!打一頓算了,你殺他作甚?!”
“他該死。你也該死。”
蒼雲秋依舊冷冷淡淡。
但就是這樣冷淡的态度,卻讓在場所有人感到無比膽寒。
李寒江錯愕了三秒之後,火速調頭就跑。
再不跑的話,他跟他兒子只怕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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