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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方惡狼圍攻兔兔
女裝果然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當衛青檀再一次換上女裝, 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時候,總有一種被從裏剝開,把最羞恥的皮|肉都翻過來, 展露給人看的錯覺。
畢竟上回他女裝, 只有師尊,陸北辰, 以及李小狗看見, 其他人未見。哪怕是穿着金蟬衣那麽羞恥的在外頭亂逛,也有師尊的障眼法遮掩。
此刻女裝得非常徹底!
蕭師妹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什麽裙子搭配什麽首飾, 什麽首飾搭配什麽妝容, 什麽妝容搭配什麽樣的香料, 她都很講究的。
但衛青檀這次不是去調戲或者勾引男人, 而是體面又不失禮貌地一刀兩斷!
要是打扮得美美的, 把人徹底迷住了怎麽辦?
張子真很贊同衛青檀的觀點, 還誇他确實長大了, 也長進了。
蕭師妹雖然不情不願,但還是應了衛青檀的要求, 在妝容上越濃豔越好, 越浮誇越好。可讓人頭疼的是,衛青檀這張俊臉, 不管怎麽往濃豔浮誇上塗脂抹粉,都只會越來越美……當然, 也可能是蕭師妹手巧,怎麽畫都好看。
“也不能畫太醜啊, 你們想啊,上回衛師兄是打扮得美美的, 去調戲了人家,才一年不見就容貌大變,換誰誰信呢?”
此話不無道理!
實在沒了法子,張子真上場了!
在經他的妙手回春——辣手摧花之後,衛青檀的臉,還是從前的臉,但就是說不上來的詭異,說不出的……惡心!
面頰通紅如猴腚,甚至還點了一些小雀斑。
要多油膩有多油膩,要多浮誇有多浮誇。
反正不管怎麽說,衛青檀是挺滿意的。
在婉拒了二人陪同的好意之後,他再次狂飲三杯酒,壯着膽子,哆嗦着腿去了。
仙居人多口雜,索性就借口請衆人出去吃飯。
俗話說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回頭大家夥熱熱鬧鬧同桌吃飯,下酒菜那麽一吃,三碗黃湯一下肚,等人醉得七、八分了,他再趁機提分手,不就行了?
仙門弟子都注重顏面,尤其是摘星閣那種清規戒律非常繁多的宗門,更在意名譽。
就算此人不肯分手,酒醉後氣惱要打人,身邊其他弟子在,想來也不會鬧起來。
衛青檀正暗戳戳謀劃着,豈料才出仙居不久,那些摘星閣弟子們突然對着之前單指舉鼎的玄衣少年拱手,之後就消失在了原地。
“哎!!”他急了,立馬要攔。
可是遲了,就跟元豐說的一模一樣,這些人真是神出鬼沒的,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如風似煙,行蹤不定,難以捉摸。
“唉!”
衛青檀嘆氣,只刻就剩他跟龍傲天兩個人了。也不知道龍傲天叫什麽名字——摘星閣弟子的宗袍純黑到底,打扮得也一模一樣,連面具都是一樣的。
完全看不出對方的容貌,只能瞧見一雙淡漠如寒月,明淨如玉璧的眸子。一點溫度也沒有,卻波光粼粼的,像是會說話,非常靈動。鮮活卻也慘淡,像極了擱淺在岸邊,半死不活的魚,呈現出灰白色的魚眼。
真不知道跟這樣的人,該怎麽相處。
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麽,衛青檀全程愁眉苦臉,兩人之間的距離,都能再擠兩個成年男人。
不能跟此人單獨吃飯。
雅間一開,房門一關,空間太私|密了。
談得融洽了,那自然千好萬好。
一旦談崩了,感覺雅間就是他的刑場,要殺要剮,要鞭撻要蹂|躏,感覺都容易。
“那個,嗯……我突然想起來,出門太急,忘記帶錢袋了!”衛青檀開始找借口了,卻沒有勇氣對上此人的眼眸,眼神一直飄忽不定。
“嗯。”對方竟然回應他了!
聲線非常低沉,似乎是刻意如此,不想讓人發現他真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我帶了。”
“……”那意思就是,他肯出錢咯?
衛青檀愁啊,到底該以什麽樣的契機,體面又不失禮貌地提分手呢?
私|密空間肯定是不敢去的,萬萬不敢去。
盡量還是往人多的地方紮。
“我不想去酒樓裏吃飯!”他故作很任性,還兩手掐腰,裝成嬌蠻大小姐的架勢,跺着腳說,“我要去吃路邊攤!”
看對方打扮得幹幹淨淨的,又一直舉止文雅,想來是位清貴公子,而且剛剛那些人還對他行禮了,想必在摘星閣有點身份。
自持身份的仙門名士,當然不會去吃路邊攤了。要是被人看見了,多丢臉啊。
衛青檀想好了,奸懶饞滑浪,起碼他得占一半,讓此人知道自己是個輕浮又嬌蠻的女子,審美差,品行差,惡趣味還多,不值得深交。
但他得把握好尺度,既不能讓對方看出來了,又不能真的惹人動怒,否則自己怕是得挨揍。
“我……不喜人多之地。”
“人多熱鬧啊。”衛青檀故作鄙夷,“你是不是嫌髒啊?”
“不。”
身為摘星閣的少祭官,衣食住行都有專門的人伺候。
他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在路邊吃過東西——不幹淨的,有失體面。
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吐出,衣袖就被人一把拽住了。摘星閣弟子的額頭是禁區,連宗袍也不許外人随便碰的。當即眸色一沉,下意識要揮掌擋開。
可是——往哪裏劈呢?
後頸?後背?肩胛?還是手臂?
這個女修雖然濃妝豔抹,但看得出年紀尚小,縱然不是身形如柳,楚楚可憐,但也是秀拔如竹,纖細清瘦。
他這一掌劈下去,哪怕再怎麽收力,最起碼也會骨裂筋斷。
衛青檀渾然不覺,跟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當街公然拉拉扯扯。
這夠輕浮了吧?
他暗暗沾沾自喜,等着對方抽回衣袖,或者揮開他的手。
可等來等去,就是沒等到。
看來兩人之前就拉過衣袖,應該更輕浮一些才行呢。
于是乎,衛青檀一邊拽着他往人堆裏紮,一邊悄悄攥緊滑溜溜的衣袖,慢慢就摸到了對方的手腕上。
隔着衣袖,一把攥住。
好細啊!
他驚嘆不已。
這下夠輕浮了罷?還不推開他,怒斥一聲“姑娘請自重”?
少祭官的右手,幾次擡起,想往對方的後頸劈去,可烏發掩着的頸子,白淨如冷玉,隐隐散發着香粉氣。
脂粉裙釵,柔弱女子。如何能動粗?
最後又放下了。
不自在,萬分抗拒,不情不願,但又不知該如何抵抗,或者拒絕——師門上下全是男弟子,長這麽大,就沒見過幾個女修,連師門養的靈寵,也都是公的。身為少祭官,自出生起就肩負使命,這也意味着,他沒有自由。弱冠之前,絕不允許離山半步,常年待在摘星閣的靜閣之中,潛心修煉。
與人接觸甚少,更別說是女子。
去年春山問道大會,是他第一次踏出師門。雖看什麽都稀奇,看什麽都有趣,但大祭官耳提面命,不準許他私自行動,甚至不允許他跟師門之外的人接觸——尤其是女修,絕不允許。
可偏偏有個叫青青的女修,不僅人生得美,聲音柔柔的,甜甜的,主動接近他,還當衆給他念情詩。
那時少祭官站在弟子堆裏,幸好戴着面具,要不然通紅的臉,就讓所有人看去了。他表面鎮定,甚至拒絕了那名女修,可沒想到,那女修是個熱情活潑的,居然膽大地同他定下了一年後的“雲陵之約”,甚至都不等他拒絕,就跑開了,留給少祭官一抹燦若春花的笑顏。
事後大祭官得知此事後,拉着他促膝長談了一天一夜,使用淨化術,除去了他腦中的雜念。作為懲罰,罰他面壁了三個月。
少祭官對青青,只有乍見之驚——是驚,甚至不是歡。被淨化之後,連“驚”都沒了。心緒再度恢複了素日的波瀾不驚,死水一潭。
此次雲陵之行,大祭官同樣耳提面命,不允許他跟除師門外的任何人接觸。連臉都不允許被人看見。
要是大祭官知道他私底下尋找青青,并和青青單獨見面,只怕又免不了促膝長談,面壁三月……或許會更久,也或許會有額外的懲罰。
但都不重要了。
少祭官只是想當面親口告訴青青:抱歉,錯蒙姑娘厚愛,在下與你無緣。
僅此而已,再無其他想法。
——
思緒拉回來時,兩人已經拉拉扯扯,擠進了熱鬧中心。
衛青檀緊緊拽着他不放,跟麻雀似的,蹦起來叽叽喳喳,指着人群中央,登臺噴火的藝人,大聲喝彩。饒是人群擁擠,人聲鼎沸,他的聲音如雷貫耳,響徹雲霄。
少祭官覺得耳膜都震得有點疼,幾次想離開此地,卻又被拽得很緊,不得不融入人間的熱鬧繁華。
暗暗施法将擠過來的百姓擋開。
等好不容易出來時,似乎連宗袍上都沾染了些紅塵氣。他低着頭,指尖靈光流竄,不停用淨化術整理儀表。
有些惱,又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哪裏髒了啊?快快快!坐下坐下!”
衛青檀大大咧咧,從背後跳起來,試圖将人按坐下來。
可無論他怎麽蹦起來按,都按不動。這人怎麽脊背直得跟鋼釘一樣呢?
索性也不管他了。
衛青檀叫了兩碗馄饨,美滋滋地吃了起來,覺得味道有點淡,還往裏面加了很多辣油。
紅通通的一片,看起來就非常有食欲。
“你不吃啊?”他吃得狼吞虎咽,辣油糊了一嘴,再加上滿臉的胭脂水粉,看起來真是慘不忍睹。
明顯感覺到對方的瞳孔微微一縮。
衛青檀暗自竊喜。
還當着對方的面,用衣袖抹了抹嘴——蕭師妹說,這套裙子送他了,他不好意思收,就回贈了一顆水系妖獸的妖丹。
“客官,請坐下吃飯,要不然你這,這擋生意啊。”老板走過來一臉為難。
衛青檀連說抱歉抱歉,然後伸手就拽。這回居然真把人拽坐下來了。
“你是不是嫌髒啊?”他又問,在得到對方的搖頭後。衛青檀便道:“那你倒是吃呀。”他看了看那張面具,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馬伸手去摘。
結果當然是被擋開了。
“不可摘。”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情緒,“這是師門規矩。”
“可是不摘的話,你要怎麽吃東西呢?”衛青檀故作苦惱,然後忽然擡手往天上指,故作驚訝,“這是什麽啊?!”
等對方仰頭望去時,飛快抓起一根幹淨的筷子,蘸了點辣椒油,火速往人嘴裏一戳!
“怎麽樣?”衛青檀不等他發火,笑眯眯問,“什麽滋味?”
少祭官猶豫了良久,才吐出一字:“麻。”
“哪裏麻?是嘴唇麻,還是舌頭麻?”
衛青檀說這話時,跟蛇一樣,上半身步步緊逼,往人跟前湊,勢必要輕浮到底,惹人生厭,還矯揉造作地捋了一把耳邊碎發。
少祭官合眸不語。忽想起什麽,猛睜開眼眸,驚問:“這是不是辣?”
“對呀,辣油。”衛青檀很奇怪,“你們平時不吃辣嗎?”
“……”完了,摘星閣弟子忌口舌之欲!
因此,吃的食物都忌油忌辣,最多只放一點點鹽。少祭官身份特殊,自當以身作則,他連鹽都沒嘗過,從小到大吃的都是清水煮菜,或者煮靈草靈花!
所以少祭官根本不知道什麽是“辣”,他只在書上看過,辣的東西吃進嘴裏,嘴唇和舌頭會麻,然後火辣辣地燒。
霍然起身——拳頭攥得咯噔響。
衛青檀吓了一跳,趕緊往後躲,以為他不能吃辣,就給他倒了杯水,哆嗦着推他面前。
哪知少祭官一口灌進去,當即眼神又變了,變得有些朦胧!
衛青檀覺得奇怪,打開茶壺蓋子,湊近嗅了嗅,瞬間臉色也變了——啊啊啊啊,啊啊,這不是白水!是米酒!!!
“對不起對不起!這是酒!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抱歉抱歉……”
道歉的話還沒說完,衛青檀耳邊就炸響了一聲極震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凄厲的驚喊:“這是酒?!!”
“準确來說是米酒啦。”衛青檀揉了揉耳朵,覺得他真是大驚小怪的,但不管怎麽說,自己辣到人家了,就是自己不對。他道:“抱歉啦,我去買糖給你吃,吃了糖嘴裏就不辣了……哎,你去哪兒?!”
話未說完,眼前似陣風吹過。
剛剛還站在面前的玄衣少年,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耶!
衛青檀暗喜,居然這麽容易就把人氣走了,太好了!
他假模假樣的,又哭嚎了幾聲:
“你別走啊,留我一人算怎麽回事?”
“嗚嗚嗚,我好可憐啊。”
……
“你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呸!涼薄負心的死男人!”
然後開開心心坐下,把沒吃完的馄饨幾口就灌進了肚子裏,正要拍拍肚子走人時,才突然想起,自己真的沒有帶錢袋……
一定是換衣服的時候,忘到蕭師妹房裏了。
走肯定能走掉,他再菜再廢,也是仙門弟子啊。
可是小老百姓做點小生意不容易的,都像他這樣吃霸王餐,那人家要不要過活了?
倒是可以用頭上的首飾來抵,可這些都是蕭師妹心愛的首飾,回頭得還回去的,哪兒能随随便便就抵債啊。
衛青檀難為情,但還是跟老板說了實話。老板也是個心善的,讓他幫忙洗洗碗,就算抵了兩碗馄饨錢。
等衛青檀離開馄饨攤時,衣袖都濕|了大半截。正要打道回府,忽聽角落裏傳來哭聲,走過去一看,才發現竟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怎麽哭啦?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衛青檀湊了過去,溫聲細語地哄,“跟哥,嗯,不對,跟姐姐說說,為什麽躲這裏哭啊。”
“今,今天是我弟弟的生辰,我好不容易攢了點錢,給他買了一只蝈蝈籠子,結果……哇!”她突然哭得好大聲。
衛青檀定睛一瞧,竹編的蝈蝈籠子已經被踩扁了。這對小孩子來說,真是天塌地陷了。森*晚*整*理
“好了,好了,別哭,我幫你啊。”他接過了蝈蝈籠子,蹲在小女孩身邊,随手拽了一把野草,三兩下就修補好了。還順便編了一只小蝈蝈塞進了籠子裏。
見小女孩捧着蝈蝈籠子破涕為笑了,衛青檀也很開心。
“笑了就不許再哭了哦,長得這麽可愛,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衛青檀彎着腰,摸了摸她的頭,還跟變戲法一樣,指尖彈出了一只草編小蝴蝶。笑着道:“那個是給你弟弟的,這個小蝴蝶是送給你的。”
等小女孩歡歡喜喜離開後,衛青檀伸了個懶腰,見天色已晚,真的該回去了。
誰知一轉身,就被一抹黑影擋住了去路!
是那個龍傲天!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又站那看了多久!
還真是神出鬼沒的,衛青檀一點都沒察覺到!
“好,好煩啊。”衛青檀結結巴巴地說,“那什麽……我最煩小女孩哭了,我太煩小孩兒了……熊孩子,破小孩兒。”
可他的解釋很蒼白,也很無力。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方才很友善,也很溫柔。
“抱歉。”
“啊?”
“很抱歉。”
“……”
少祭官去洗嘴了,他必須把嘴裏的味道徹底清洗幹淨,否則會被大祭官發現。
到時候大祭官一定會問,到底是誰往他嘴裏灌了辣油和米酒。
他又沒辦法跟大祭官撒謊。恐連累了青青姑娘。
等再回到馄饨攤時,老板是這麽跟他說的:
“你突然走了,那姑娘可難受了,哭喊了好一會兒。明明珠翠滿頭,非說沒錢付,要留下洗碗……我看出來了,她哪裏是想洗碗,分明就是在等你!”
——在等你。
少祭官都離開很久了,耳邊還回響着這句“她在等你”。已經等了一年了,方才又等了那麽久。
竟是個癡情的女子。
“我……有話想對你說。”他的聲音很輕,卻又非常嚴肅,“我等今日再見,已有一年。”
不能再等了,必須解釋清楚。
身為少祭官,天命所歸,職責所在。他的宿命就是以身侍神,永遠留在神殿。
不能白白讓一位妙齡女子,空等他一年又一年。
“啊,不行!!!”衛青檀誤以為他要跟自己表明心意了,吓得手舞足蹈起來,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為何……不行?”
“太匆忙了!也,也太倉促了,我,我還沒有做好準備!”衛青檀大聲道,“你實際上一點都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我了,就一定一定不會說,說那種話了!”
“……”少祭官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對你,已有初步了解。”
熱情,活潑。勤儉持家,不拘小節。癡心重情,還溫柔和善,喜歡小孩兒。
“不!!!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實際上我這個人特別粗俗,就喜歡花花綠綠的裙子,還有華麗的首飾!我還不求上進,只想到處吃喝玩樂!不僅如此啊,我還特別,特別輕浮……”衛青檀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輕浮,想伸手拍拍對方的屁股,但又不敢。
只能紅着臉,一遍遍說自己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總而言之就是配不上對方。
可在少祭官看來,此女真誠。如此敢于承認自己的缺點。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天底下哪有什麽人,真如玉璧一般,完美無瑕?
見對方不為所動,衛青檀急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他問:“對了,我一直沒見過你的臉,也不知你叫什麽名字。”
“小石頭。”少祭官輕吐一句。
“小石頭……”
衛青檀仔細琢磨了一下,沒有印象。感覺聽名字很像路人甲,應該只是摘星閣比較普通的弟子,至多就是某一位師兄。他試探性問,“我怎麽從未聽說過你的名號?”
“中庸之輩,名不見傳。”
太好了,看起來身份不高。為了打消他對自己的興趣,衛青檀又道:“好吧,事已至此,我也不想瞞你了,實際上,我當初看上的,并非是你!”
“何意?”
“我本來是想向摘星閣的少祭官……對,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人稱雪中寒嶺,泓潭玉璧的少祭官!”衛青檀大言不慚地說,“我是聽了他的名號,對他傾慕不已,所以才鼓起勇氣向他表白的!”
“……”
“誰曾想你們都戴面具啊,我看不着臉,一時,一時就認錯了。”
“哦。”
就“哦”?這麽冷淡的?
衛青檀硬着頭皮,又道:“抱歉啊。”
“無妨。”
“那……我們分……分手?”衛青檀艱難吞咽一下,悄悄往後退了退,小聲說,“一刀兩斷,再也,再也不見?”
“哦。”
竟然又是“哦”?他怎麽那麽冷淡啊?
但不管怎麽樣,事情成了。衛青檀暗暗松了口氣,剛擡袖抹抹汗,就忽聽那人問他:“你真的,那麽喜歡少祭官?”
“嗯……反正比起你來,我更喜歡他,畢竟他是少祭官嘛,身份貴重。”
衛青檀毫不避諱地表現出自己“虛榮”的一面,要是換作別人,或許會惱恨,但同為摘星閣弟子,想來這位龍傲天也會明白的,普通弟子怎麽能跟少祭官相提并論?
果不其然,對方沉默了。
衛青檀再次抹抹汗,剛準備告辭。龍傲天又問:“只是因為身份麽?”
“嗯啊。”衛青檀小心翼翼,還反問一句,“誰能不愛少祭官呢?畢竟,我也只是個普通的女人。”
對方再度沉默了。
衛青檀見好就收,趕緊腳底抹油開溜了。
一直跑出很遠了,才暗暗松了口氣。見對方沒有追過來,衛青檀滿意了,嘴裏哼着小曲兒,背着手,蹦蹦跳跳回仙居。
哪知就是這麽巧!
居然遇見了李家人!
李承歡看起來非常惱火,手裏提着鞭子,一路走一路亂抽,嘴裏罵着:“真他媽氣人!老子居然沒打過左欄玉!!氣死我了!!”
“該死的衛青檀!我讓你在外找女人,讓你找!”
嗖啪,嗖啪——
“我讓你背着我玩女人!我打死你!!”
嗖啪——
一邊嘴裏不幹不淨罵罵咧咧,一邊甩得鞭子噼裏啪啦響。所過之處,草木皆遭殃。
衛青檀眼睜睜看着一鞭子下去,地面裂出一條兩指寬的溝壑,頓時艱難地吞咽起來。
眼瞅着李家等人過來了,衛青檀貓着腰,剛準備往另一個方向逃——誰知今天是不是出門忘看黃歷了,就是那麽倒黴!
陸北辰不知為何,攥着劍氣勢洶洶往這邊走,眉眼間黑氣流竄,煞是吓人!
難不成已經知道衛青檀再次男扮女裝,跑去跟男人私會了?
蕭師妹和張師兄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只怕是裴少陽看熱鬧不嫌事大,跑去通風報信了。
這下慘了!
張子真之前還說,當初陸北辰得知衛青檀男扮女裝,掐着他後頸,用劍鞘狠狠抽他!
眼下沒了張子真和左欄玉,甚至連薛一臣也不在……誰又能護得了他呢?
冷汗再度浸濕衣衫。
衛青檀小臉煞白,前有狼,後有虎,眼瞅着就要被雙方夾擊了,忽瞥見不遠處的鼓樓裏,傳來姑娘們招客的聲音:
“公子,進來玩呀。”
他顧不得考慮深更半夜,站滿姑娘的鼓樓,到底是什麽樓。跟受驚的兔子一樣,三蹦兩跳,逃也似的一頭紮了進去。
——
狹路相逢。
李承歡揮舞着鞭子,吊着臉子,陰陽怪氣地道:“呦,這不是陸公子嗎?怎麽,深更半夜,氣勢洶洶地提劍出門,做什麽去啊?”
“要你多管閑事?”陸北辰冷聲道,作勢要走。
李承歡示意門生阻攔。
陸北辰不悅道:“想動手?你确定是我的對手?”喀的一聲,扣開了劍柄,語氣越寒,“你不是想名列天榜麽?我不介意現在就送你上天!”
“陸公子可真是狂妄,我确實打不過你,但你也別當我家的門生都是養來看大門的,他們的實力各個不俗,真要是打起來了,明日陸公子可就上不了比試臺了呢。”李承歡冷嘲熱諷,“要是登不了天榜第一,誰看得起你啊?你是比得過左欄玉的首座弟子身份,還是比得過薛一臣的家世背景?不過就是運氣好些,被仙尊收了去!”
“你嘴可真是賤!”陸北辰收了劍,冷冷一笑,“你最好祈禱,在剩下的兩天比試中,千萬別遇見了我!”語罷就要走。
“等等!”李承歡再度攔他,“我問你,衛青檀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麽他沒去仙府,也不在仙居?”
“你問他,問我作甚?”
“你是他名正言順的師兄!我不問你,我問誰?”
陸北辰突然被他這句話取悅到了。是啊,自己才是衛青檀名正言順的師兄!
什麽左欄玉,什麽薛一臣,又什麽張子真,通通都靠邊站!
就算是元琅,元豐又如何?再如何哥哥弟弟相稱,也終究沒跟衛青檀一起長大!
“我不知。”陸北辰的臉色緩和兩分,但依舊沒有好氣,“再讓我知道,你對衛青檀心懷不軌,我一定會殺了你!”
李承歡嗤笑一聲,渾不在意。反而邀請陸北辰去花樓裏小坐。陸北辰自然不肯。李承歡威脅:“你若不去,我就對外造謠,說那日你我三人,共處山洞,你被我下了藥,然後你我聯手把衛青檀……”
“你敢!”陸北辰咬牙切齒,眉心黑氣流竄,喀的一聲再度扣開劍鞘,“我殺了你!”
李承歡對他比劃了一個邀請的手勢,笑得陰恻恻的:“走,我們進去詳談。”
——
花樓裏到處彌漫着濃郁的脂粉氣。
衛青檀一頭紮進去後,才發現自己走錯了地方——可再想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着陸北辰不知搞什麽鬼,居然跟李家衆人一起往這裏走來。他一急,提着裙子就慌不擇路往樓上跑。
路過的男男女女見他慌張,女的笑罵他跑慢點,別摔着,男的則是作勢摸摸他,試圖占點便宜。
衛青檀一路躲躲閃閃,避開了那些鹹豬手,好不容易躲到了二樓,卻被花樓裏管事的花娘,一把抓着手臂,指着他的腦門罵:
“跑跑跑!你跑什麽跑?趕着投胎是不是?要是沖撞了客人,仔細你這身皮!”
竟沒發覺面孔陌生,反而推搡着他,往一個房門裏送,壓低聲兒道:“小心伺候着!要是伺候不好了,我打爛你這身皮!!”
還塞了堆東西在衛青檀懷裏。
衛青檀稀裏糊塗的,就抱着一堆東西,沖了進去。房門關上的一瞬,李承歡和陸北辰也剛好進了花樓。
聞聽動靜,陸北辰還仰頭瞧了一眼,只覺得剛剛那道身影有些眼熟。
剛要上樓細究,李承歡就攔住他,往另一邊引,笑道:“走,我帶你開個雅間,我們有話慢慢談!”
進了房門後,衛青檀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見層層疊疊的紗帳中,傳來詭異的碰撞聲,還伴随着咿咿呀呀,抑制不住的啜泣聲。
因為有過經驗,所以他瞬間就明白自己是撞見活|春|宮現場了。
下意識調頭就跑。
可随即就被一人擋住了去路——衛青檀差點發出驚叫。
因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越清流折磨淩|辱的那個人!!!
只不過,此刻他沒有披狼皮了,穿了一身不能稱作為衣服的衣服——通身由珠串和金鏈交錯而成,姑且稱作為鏈衣。非常華美,但比金蟬衣還要金蟬衣!
起碼金蟬衣能稍微遮掩,但鏈衣卻什麽也遮不住的!
此刻擋在衛青檀身前,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眸,依舊看不出一絲神采。
既然此人在這,那麽——
似乎為了驗證衛青檀的猜想,下一刻,紗帳遮掩住的床榻上,傳來熟悉的聲音:
“還愣着作甚?把東西拿進來。”
聲音異常沙啞,很顯然玩得很盡興!
冷汗瞬間爬滿了衛青檀的臉!
這下真的,完蛋了!!
被三方夾擊了,除非天神下凡,否則誰能救得了他?
見遲遲未有動靜,越清流察覺出一絲異樣,剛一起身,身下的小倌就嗚嗚咽咽。他就只好再度壓過去,柔情地低喃:“好了,乖檀檀,師尊不走呢。”
靠!!!
衛青檀真的要罵人了!!
這個越清流實在太卑鄙無恥了!!
衛青檀一時不知,和自己同名的小倌,被越清流壓着羞恥,還是被越清流以師尊之名行事,更羞恥!
“再不把東西送進來,你就別活了!”越清流語氣驟寒,完全沒有同小倌說話時的柔情。
衛青檀進退兩難。
進去的話,一定會被越清流認出來,可不進去的話——他又被那個疑似無雙月的男人阻擋了。
也是這會兒,他才發現自己懷裏抱着的,居然都是床笫之歡上用的玩意兒。跟燙手山芋一樣!
衛青檀一根手指豎在自己唇上,滿眼哀求地沖着青年搖搖頭。意思是,讓他不要發出聲音。衛青檀也是昏頭了,青年一點神智都沒有,哪裏看得懂他的手勢?
越清流已經很不耐煩了,伸手挑開了紗帳,震得床頭懸的珠簾叮叮當當響。
就當衛青檀以為,自己真的在劫難逃之時,那個青年眼眸裏竟恍惚間閃過一絲清明,不僅一把将衛青檀推出房門,還順勢接過他懷裏的東西。
就是這麽一推,把衛青檀從地獄,一下子推回了人間。
身後很快就傳來清脆的耳光聲。越清流呵罵:“你就這麽想看是吧?那好啊,你也滾上來!”
再多的就聽不見了,越清流施法設了結界。
衛青檀驚魂未定,僵了好一會兒,才提着裙子慌慌張張往樓下跑——他得跑回仙居,找師尊!
然後躲到師尊懷裏!
這樣才有一點點安全感!
結果跑得太着急了,他太驚恐,太害怕了,也太難受了,腳下踩着裙擺,從樓梯口飛撲下去了。
一陣天旋地轉。
就被一陣風裹挾着,穩穩落地。
大堂裏的男男女女發出驚叫,動靜極大。
衛青檀才落地,一擡頭就看見了龍傲天——不,他說,他叫小石頭!!
“怎麽那麽吵?煩死了!都不想活了嗎?”李承歡罵罵咧咧,從樓上的一間雅房裏踹門出來,手裏的鞭子啪啪亂甩,“老子今晚想殺人!”
一眼就看見了樓下那道玄色身影,李承歡“咦”了一聲,非常震驚,又非常驚奇。恰好陸北辰也出來了。
陸北辰問怎麽了。李承歡道:“怎麽了,你自己看啊,那不是摘星閣的弟子嗎?”
李承歡常年跟在他爹身後,出席各種重大場合。自然見多識廣。當即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撫掌驚道:“好啊,太稀奇啦!摘星閣的弟子居然逛花樓啦!”
衛青檀躲躲閃閃,用衣袖遮臉,藏在龍傲天身後,甚至連話都不敢說,怕被認出聲音,悄悄在他背後寫字:
帶我走。
少祭官身形無比僵直,只覺得背上麻酥酥的——被輕薄了。
見他沒有反應,衛青檀又飛快寫出一句:求你了。
“那人是……”陸北辰蹙眉,目光灼灼盯着大堂中的那抹藍影,總覺得眼熟。
“別讓他跑了!我要看看他到底是誰!膽子居然那麽大,敢逛花樓,真不怕死啊!”
李承歡興奮極了,這下終于抓到摘星閣的把柄了,不管此人是誰,他都要綁了,扭送到大祭官面前,看大祭官還有什麽臉教訓他年紀輕輕,行事放|浪!自家的弟子還不是逛了花樓?
“還有他身後那個娘們,也一并攔住!”李承歡對着門生們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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