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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真相
宋簡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他不是敏感多疑的人,所以出現這種奇怪的第六感的時候,他下意識拉住了陸虞的手。
他眸子緊緊地盯着陸虞,想要将他看透,以前的陸虞很好懂,他撒謊會眼睛亂瞟,說話會結巴,無論開心還是難過,陸虞的眼睛藏不住一點情緒。
陸虞有些奇怪,感受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有些惶惶不安,便主動将另一只手覆到了宋簡禮的手背上,問:“怎麽了?”
那雙眼睛再看不出什麽心思了,永遠靜得如一汪死水,再大的風也起不了一絲波瀾。
他以前覺得陸虞什麽事情都寫在臉上不好,可現在看不透陸虞才是最惶恐的。
“沒事,快高考了,桑桑不要有壓力。”宋簡禮說。
陸虞唇角揚得更高,好像是發自內心的笑,“好!我會好好考的!”
五月末的薔薇花徹底進入了花期,牆頭所有的花骨朵都張開了,一朵比一朵明豔。
微風徐徐,兩人的衣擺好像都要糾纏在一起了,夕陽是橙色的,太陽半懸在天際,風吹葉動,窸窸窣窣,旁邊的樹上栖着不少的蟬,叫聲此起彼伏。
卻蓋不過宋簡禮惶恐不安的心跳聲。
陸虞将頭探出大門外,他手扒在門邊對着宋簡禮揮了揮手,“簡哥再見,明天還要一起上學!”
“好。”宋簡禮也揮手。
陸虞繼續說:“不行,禮物只能在高考結束後你在房間偷偷的看!”
他伸了一根手指出來強調。
“那你現在給我不怕我看了呀?”宋簡禮有些不解。
陸虞:“我怕我忘記了嘛。”
“知道啦,快回去吧。”宋簡禮現在聽到“忘記”這兩個字眼就莫名心慌緊張,他讓陸虞快點回去。
現在外面溫度下去了,還在吹晚風,陸虞只穿了一件薄短袖就出來了,所以宋簡禮催促他快點回家裏去。
陸虞這才放心地轉過身往別墅裏面走。
直到陸虞回到了家裏面,宋簡禮才斂眸看向了手裏的禮盒,綁着禮盒的帶子有些發皺,可以看出此前陸虞一定将這個禮物打開又合上了很多次,又或者陸虞綁了很多次,只為了綁出現在這樣好看的結。
宋簡禮的心沉了下去。
桑桑,就差幾天了,就快了。
再等等吧。
——
陸虞小心把門關上,剛從玄關處走近客廳,就看見家裏人都圍在餐桌邊的陸霖星身邊,陸霖星哭得好傷心,如果說以前他的哭鬧是裝出來的。
那現在這次就是發自內心的,他沒有哭出聲,憋得很難受,眼淚嘩啦啦地掉,一張臉全是淚水。
莊寧月給他擦眼淚,溫聲細語地哄着他,陸祥懿也在想辦法讓陸霖星笑起來,說什麽給他買了限量版的樂高做生日禮物,可陸霖星一個也不要。
陸妤寧靠在樓梯邊無聊地打了幾個哈欠,又覺得好像會有一出好戲,于是也舍不得離開。
陸虞走到客廳後,陸謹律和陸城名幾乎是瞬間就将視線放到了他身上來,陸虞渾身顫了一下。
看見了陸虞,莊寧月宛如看見了救星,她對陸虞招了招手,“桑桑,你過來哄哄你弟弟,他就要你來哄他。”
陸虞抿着唇,剛剛見宋簡禮的那點好心情瞬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盡的煩躁。
莊寧月這一月來對陸虞的關懷與照顧不是假的,至少陸虞恍惚的時候,也會想莊寧月是不是真的愛他了。
只是現在幻想又破滅了,因為沒有媽媽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哄一個陌生人。
陸虞以為自己對陸霖星的不喜歡已經夠明顯了,至少莊寧月應該看得出來,或許她本來就看出來了,只是她不會顧及陸虞的感受。
陸虞心緩緩沉下,慢步走到了陸霖星跟前,陸霖星憋着哭聲,就伸出手想要陸虞去抱抱他,安慰安慰他,“二哥,二哥……”
陸霖星抽泣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聲音沙啞還哽咽,見陸虞不為所動,他就主動傾身抓住了陸虞的衣角,仰起頭看着陸虞直掉淚,帶着下位者才有的卑微,“對不起,你,你別不理我,二哥……”
陸虞慢慢将手伸了出去,看起來好像是要将陸霖星摟在懷裏一樣,陸謹律有些羨慕陸霖星,他可以随時随地哭出來,然後來向心軟的陸虞祈得原諒。
陸謹律忍不住上前了半步。
可陸虞最後的手卻搭上了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然後用力去掰陸霖星的手指,用一貫平靜的語氣說:“別哭。”
不是安慰的語氣,就是那種很煩躁,又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憋出來的兩個字,也是了,畢竟是莊寧月讓陸虞來哄陸霖星的。
陸虞還是那麽聽話,只是也不那麽聽話了。
“二哥,你原諒我嗎?”陸霖星也倔,死活不肯松開手,陸虞瘦得厲害,又身體不好,勁也就用不出來,竟然真的沒辦法掰開陸霖星的手指。
他開始害怕,于是更加賣力地用兩只手去掰陸霖星的手指,“我,我不知道,你松開我。”
被一個陌生人拽着衣角,怎麽也掙脫不了,換在誰身上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害怕的語氣不像是假的,加快的呼吸就是證據。
陸霖星手指被對方的指甲扣得生疼也不願意松開,但是看見了陸虞驚慌害怕的神情以後就松開了,陸虞吓得後退了好幾步。
下意識就想逃離這裏。
陸霖星心都要碎了。
莊寧月喊住了他,“桑桑。”
“你們是兄弟,有什麽矛盾可以都可以解決的,媽媽希望你原諒他,好不好?”莊寧月從前不會管家裏幾個孩子之間的矛盾。
因為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鬧不大,對她來說就不算大事。
但陸虞的态度也不好,陸謹律和陸霖星給他說過很多道歉的話了,陸虞還是不肯放下芥蒂原諒,這樣看起來反而是陸虞的不對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陸霖星真的太吵了,陸妤寧在旁邊的笑聲也很吵,這個家什麽時候變得這樣亂糟糟了的?
陸虞的心在這一刻徹底變成了空殼的模樣,他聲音莫名泛啞,“我們不是兄弟。”
他不認識這個人,他也不想要這樣的人做自己的親人。
“你說什麽?”莊寧月站起了身,想批評陸虞的想法是不對的,不能因為吵架就說出這樣傷人的話。
陸霖星卻誤會了,因為他惹陸虞生氣的那天晚上他就說了類似的話,他只當陸虞還在生氣這件事,急忙趕在莊寧月要開口之前打斷了她。
“二哥!二哥不是的,我那天真的是氣話,我沒有不要你做我的二哥,對不起。”他站起身就要往陸虞身邊靠近,陸虞當然不會再讓陸霖星抓住他的衣裳。
所以陸虞就往旁邊躲。
陸霖星哭得更厲害了,腦子都快要缺氧了。
陸虞皺起了眉頭,陸霖星就繼續說:“你都有給我準備生日禮物,你為什麽不原諒我呢?”
生日禮物?
什麽時候的事?
陸虞細想了一下,想起了剛剛他拿着禮盒出門的時候剛好被陸霖星撞上了,所以陸霖星才會這麽以為吧?
為了不讓陸霖星誤會,陸虞解釋:“你誤會了,那個是我給簡哥的畢業禮物,不是給你的。”
“我不聽!二哥!你從前不是這樣的!”陸霖星開始大哭大叫,他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從前的陸虞明明那麽寵愛他。
從前他在學校和同學打了架,陸虞來處理的時候肯定會先關心他有沒有受傷;他逃課出去玩,陸虞也會問是不是因為他心情不好;就連忤逆老師他也會問是不是老師先做了過分的事……
可是換成媽媽來就不是那樣了。
媽媽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說他,會讓他當着那麽多人給老師道歉,她不會關心自己,她只會想用最快的方法解決這件事,所以就算是別人的錯,那也是陸霖星的不對。
他以為媽媽是愛他,可媽媽更愛她的名聲。
而如今甚至每年都會被陸虞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也沒有了。
他不是想要生日禮物,他就是享受被寵愛的感覺。
他要他的二哥,不是現在這個冷冰冰的,看他像看陌生人的二哥……
“我要二哥,你把從前的二哥還給我。”陸霖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家裏全是陸霖星的哭聲。
不,下一秒又多了一道拍手掌的聲音,陸妤寧在旁邊笑着拍手掌,全然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态度,“嗚嗚,陸霖星哭得好慘呀,陸虞你心可真狠呀。”
莊寧月終于受不了了,她起身喊:“慧姨,慧姨!”
慧姨和劉伯他們都躲在廚房不敢出來面對這個修羅場,聽到莊寧月在喊自己,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走了出去,“夫人我在這裏,怎麽了?”
“把小姐的藥拿給她吃了。”莊寧月覺得自己也想吃點藥,她現在的頭疼得像是在牆上撞過了一樣。
說完她又看向陸霖星,“你不要再哭了,哭能解決什麽?”
哭能解決什麽?這話莊寧月對自己說過最多了,陸虞難得有些感觸。
“那怎麽辦啊?二哥不理我了。”陸霖星只知道哭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可以讓陸虞不生氣。
以往莊寧月最在乎的就是陸家在外人面前的名聲,她雖然将陸祥懿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可陸祥懿怎麽說也是外人,這個家最糟糕的一幕讓一個外人看在了眼裏。
莊寧月好崩潰。
陸虞實在沒有觀賞陌生人為了他哭得昏天暗地的心,所以轉身就想往樓上走,但他那個所謂的“爸爸”又喊住了他。
“我有話想和你談談,小虞。”
“我們無話可談吧?”陸虞其實比較讨厭這個自稱他“爸爸”的人,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這個人曾經是他的父親以後,陸虞就莫名地反感他。
雖然不知道在自己忘記之前究竟和他發生了什麽,但自己對那所謂的“哥哥”和“弟弟”都僅僅是疏遠而已,唯獨他是自己連心理都莫名抵觸的人。
陸城名嘆了一口氣,這一月多以來他也不好受,陸霖星老在學校闖禍,一問才知道以前也犯過事,只是去處理的都是陸虞,關鍵這些事他都不知道。
再就是他和陸謹律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明明不會争吵的,陸妤寧偏偏就會跳出來拱火。
但陸妤寧有病,他能怎麽辦呢?以前安撫陸妤寧情緒的人看起來早就不在乎這個家了。
為什麽問不在乎了,現在不就看出來了,這個家亂成一鍋粥,陸虞卻沒有半點想幫忙處理的意思,哪怕去哄一哄因為他而崩潰大哭的陸霖星都不可以。
“你不要這麽和我說話好嗎?之前的事爸爸和你道歉,我是真的希望我們一家人能像以前那樣和和睦睦。
可惜家庭和睦要犧牲的人是自己,讓他和一群陌生人待在這個家一輩子,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陸虞逃避的慣例做法就是抿唇不說話,只要他不想交談,那他們說再多也是無用的,他擡腳從陸城名身邊繞開,徑直往樓上走了去。
陸城名想伸手去拉住陸虞的手,陸虞卻如有了預判那樣,側身躲開了他的手,還回頭瞥了陸城名一眼,神色薄涼又疏離,帶着濃濃的抗拒意味。
直接将陸城名定在了原地。
倒是他在轉角位置的時候,慧姨關切陸妤寧的聲音又飄了上來,“小姐,你先把藥吃了吧。你現在的心率有些不對勁。”
陸妤寧的病說不上是為什麽,很小的時候她也是家裏最可愛活潑的孩子,她就像一個溫暖的小太陽,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莊寧月生下陸霖星不久,陸妤寧就開始變了。
她的心淡漠得好像這個家和她沒有一點關系,她誰都不親近,對陸虞的愛更是少得可憐,總喜歡揭家裏每一個人的傷疤來獲得快樂。
前些天她也有對陸虞說以前的事,多是陸謹律曾經是如何批評他的,或者陸城名是怎樣嫌棄他的,總之她好像很想看陸虞傷心。
但陸虞平靜的樣子卻讓她怎麽也不開心了,于是她就去找其他人的樂子,在陸城名父子倆在一起的時候,不合時宜地提出陸謹律初戀好像已經結婚了的事情,于是一場争吵不可避免地爆發了。
或者剛剛她悄悄和陸霖星說陸虞再也不會愛他了,陸霖星就哭成那個樣子。
可是當現在身邊人都厭煩她,并且在她情緒一不對勁就只知道讓她吃藥,卻不關注她心情的時候,她終于覺得無趣……甚至莫名的心慌了。
以前她這個樣子,他們不是會包容關心她嗎?怎麽現在就這麽厭煩她了呢?在看見哥哥爸爸弟弟,甚至媽媽的視線都在陸虞身上的時候,她就将錯歸給了陸虞。
絲毫不覺得之前她犯病惹事的時候,是陸虞出來安撫她的,也是陸虞讓家裏每個人都關注到她的,她的病不是借口,但陸虞會用她的病讓大家包容她一些。
她将家裏人對她的愛當做理所當然,就算她并不是那麽需要,可她只要感覺到自己被愛就足夠了。
是陸虞搶走了大家對她的關注嗎?很難想象,大陸虞四歲的陸妤寧竟然有這樣天真的想法。
樓下拒絕吃藥的陸妤寧擡起頭看向了樓梯轉角處的陸虞,雙目對視,陸妤寧撅了一下唇角,有些委屈。
陸虞踟躇了一陣,還是轉身下了樓。
他已經習慣對身邊的親人關心了,所以陸妤寧耍性子不吃藥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忍住走下了樓。
他直接忽視掉了樓梯邊的兩人,徑直走到了角落裏的陸妤寧身邊。
“姐姐,把藥吃了吧。”陸虞将慧姨手裏的藥丸接了過去。
一邊的陸霖星哭得都郁悶了,莊寧月幹脆坐在餐桌邊玩起了手機,作為外人的陸祥懿坐立難安,蹲在陸霖星身邊安慰他,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陸虞隐隐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難得管。
好累啊,什麽時候能夠離開呢?為什麽莊寧月現在就突然決定“愛”他了呢?他要怎麽忘記?
關心陸妤寧只是陸虞早已經習慣了對家人好而已,非要說的話,其實陸虞是孤獨的,他還是在乎所謂的親情。
他小時候不懂,長大了就懂了,陸妤寧的病很好治的。
陸妤寧還是很讨厭陸虞,她對陸虞的讨厭也是從他出現在莊寧月肚子裏的那一刻開始的。
但偶爾她又覺得,只有陸虞才是真的在乎她的病,媽媽也只是擔心她的病被被人知道了而已,其實莊寧月肯花心思,她就會發現自己的病也不是那麽難治的。
可她只會讓自己休學一年又一年。
陸妤寧突然笑了一下,她對陸虞招了招手,“陸虞,我想給你說一個秘密。”
陸虞疑惑,卻還是将手裏的藥給了陸妤寧,“那先把藥吃了吧。”
陸妤寧接過藥和水杯,将藥一飲而盡,然後她就擡腳往樓上走了去,陸虞本來就要回房間的,所以也跟着上了樓。
“你住這裏來了,好像是比不過你之前的房間。”陸妤寧推開了陸虞的房間,也不管陸虞的意思,直接就去到了他的房間。
陸虞就說:“在哪都一樣。”
陸妤寧坐到了陸虞的書桌前,将他書桌上的試卷攤開看了看,随後說:“當然不一樣。”
“你之前的房間可是家裏最好的房間了,采光也好,空間也大,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就想住進去了,可惜媽媽說那是你的房間,她剛懷上你的時候可愛你了。”陸妤寧又伸出手從桌上拿了一本書攤開。
陸虞當然不信,因為這麽多年他就沒看見莊寧月對自己的愛。
見陸虞是一副不信的表情,陸妤寧就撚了一縷直發在指尖繞,然後說:“你別不信呀。”
“媽媽懷上我和大哥的時候,還是他們聯姻的那兩年,他們當然還沒相愛,生下我們也不過是為了堵住其他股東的嘴而已,你不知道爸爸有一個初戀吧?”陸妤寧說,
“生下我後爸爸就放下了他的初戀和媽媽相愛了,于是在第四年,媽媽終于懷上了你,你是他們相愛後的第一個孩子,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有多愛你。”
“那時候我四歲,他們為了給你最好的成長環境,就搬家到了這裏來,他們千挑萬選,将最好看的房間給了你,他們每天都翻詞典給你起名字,後來媽媽居然還想學針線給你做襪子。”
“她孕反嚴重也不肯吃一點藥調理,因為她覺得會影響到肚子裏的你成長發育。”
“他們把所有的愛和目光都給了還沒出生的你,毫不誇張的說,陸虞,你曾經是最被期待生下來的孩子了。”陸妤寧說話的時候竟然有羨慕的神情,這是陸虞第一次看見她的眼睛裏除了淡漠以外的違和神情了。
陸虞默不作聲,等着陸妤寧繼續說下去。
陸妤寧就接着說:“可是你好可憐呀,因為早在你被懷上的時候,爸爸消失了幾年的初戀就突然找回來了,他們偷偷見過很多次了,直到你出生後都有聯系,你三歲的時候,有天我聽見爸爸和她打電話說要去咖啡館見她,我就跑去告訴給媽媽了。”
“其實我是故意的,我就想要媽媽看見,看見他和那個女的牽手,知道他們在媽媽剛懷上你的時候就有了聯系。”
陸虞從來不知道在他出生後發生了這樣的事。
他甚至懷疑過自己不是莊寧月親生的,也沒懷疑過帶給他不幸的是他那個“爸爸”。
“自那以後媽媽一下都沒有抱過你了,她不愛你了。家裏找了阿姨來照顧你,我抱你的次數都比她多,從前他們為你精心準備的名字也被媽媽撕毀了,你叫陸虞是因為你是‘多餘’的。”
陸虞伸出手将眼尾滑出來的眼淚擦拭了。
“不過陸虞啊,你知道嗎?爸爸犯了錯,他求媽媽原諒,說他已經斷掉了他初戀的聯系,媽媽居然就原諒了爸爸。”說到了這裏,陸妤寧都氣笑了。
“甚至在當年就懷上了陸霖星,他才是真正從始至終,從懷上到出生都被關愛的孩子。”陸妤寧看着陸虞臉上的眼淚,也有些可憐他了。
因為這樣看起來,陸城名出軌竟然只是讓陸虞不被莊寧月疼愛了,因為莊寧月一看見陸虞就會想到陸城名在她懷孕的時候有了外遇,而他出軌的代價卻給了陸虞去背負。
陸妤寧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給陸虞,也只是因為她看到家裏人為了他變成了那個樣子,她心裏一點也不高興,所以她想要陸虞也不高興。
可是她在看見陸虞不停地掉眼淚以後就後悔了,因為正如她所說的,這個家只有陸虞是在乎她的‘病’,其他人都是害怕她的病被外人知道了。
陸虞沒有哭出聲來,他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也裝不住。
“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哥哥他很聰明,陸霖星他從小就被寵愛,我和你一樣不被他們關愛,所以我就‘生病’了,你不知道吧?”陸妤寧覺得自己的這個方法真的太棒了。
只是從此家裏被忽視的人就是陸虞一人了而已。
陸虞用手背将眼淚全部擦掉,可淚珠還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掉,他有一張乖巧的臉蛋,明明可以被更多人寵愛的,偏偏卻在這樣的家庭生活了十七年。
聽見陸妤寧将這件事坦白給了自己,陸虞啞聲說:“我知道,因為我和你一樣,我也渴望被他們關愛。”
用生病去博得關注的事他早就想試一試了,只是他不夠勇敢,他擔心自己就算是生病也不會被疼愛,事實證明就是那樣,他生病只會被嫌棄。
“我也想過‘生病’來讓他們注意到我,可是後來我真的生病了,他們還是不愛我,所以我和你不一樣,姐姐。”陸虞語氣很平靜,沒有什麽情緒起伏在內,
“其實他們也是愛你的,從始至終,他們不愛的只有我。”因為陸妤寧生病會被關注,只有他會被罵,陸虞聲音沙啞又顫抖,看起來可憐極了。
陸妤寧沉默了很久,好像覺得這是什麽難以理解消化的事情,最後她卻突然崩潰了。
她渴望被家裏人疼愛,所以用了裝病的伎倆去騙了家裏人十多年的關注,陸虞明明也同樣想要媽媽他們的愛,他卻願意配合自己,在她“犯病”的時候讓家裏人都注意到她。
他為什麽要這樣?他明明比自己小呀,他為什麽要這麽懂事?
陸妤寧蹲在地上捂臉嗚咽,肩上被輕輕地搭上了一只手,陸虞将紙巾遞給了陸妤寧,“別哭,姐姐。”
這一幕和童年重疊,她因為被爸爸批評了而躲在外面哭,陸虞也是這樣拍了拍她的肩,遞了一張紙巾給自己,說:“姐姐,別哭。”
明明現在的陸虞應該更難受吧。
陸妤寧後悔自己将這件事告訴給了陸虞,陸虞明明什麽錯也沒有啊。
可她卻因為媽媽不喜歡他,所以也不喜歡他,和家裏其他人一起孤立陸虞,用所謂的“病”做借口,一次又一次地揭開陸虞的傷疤,而陸虞卻從始至終就知道她是裝的!
陸妤寧在陸虞的房間哭了很久,這個家從來就不是外面傳的那樣和睦美好,最關心她的人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可就算這樣他也會在他自己都這麽難受得時候來安慰她。
陸虞太可憐了,他可憐到陸妤寧都想帶他離開了。
可惜陸妤寧做不到帶陸虞離開了,因為第二日回家的時候,陸虞站在玄關口往餐桌看了去,滿屋的人,除了莊寧月和陸祥懿,全是不認識的人。
他們齊齊地看向了陸虞,陸虞當時就被吓到而後退了半步,更是晚飯都沒吃就上樓了。
那時候已經是六月初了,距離高考只有三四天的樣子。
似乎是一種默契,他們不約而同決定在高考前不去打擾陸虞,無論什麽問題,只要陸虞還在這個家,那就可以說清楚。
陸謹律給一家人都訂了去海島玩的機票,他覺得陸虞會忘記自己,或許也忘記了陸城名和陸霖星,他相信這都是陸虞心理壓力太大導致的。
等他高考結束,他們一家人出去散散心,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但在陸虞那個小小的房間,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已經裝載了陸虞的全部。
——
高考結束那天,陸虞拿着準考證走出考場,陽光很刺眼,窗外吹進樓道的微風黏糊糊的。
“終于考完了,我要去把頭發染成紅色的!”
“最後那個英語作文單詞,我記成【職業】了,出了考場我就記起來了,它是……”
陸虞擡起手捂住了耳朵,沒讓所謂的答案跑進自己的耳朵裏。
宋簡禮的考場在二樓,陸虞在四樓,他擠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暈,因為太熱了。
等離開了教學樓,他又想随波逐流跟着人群往校門外走,然後一只手橫空穿過來,拉住了陸虞的手臂。
“陸桑桑,不等我呢?”宋簡禮護着陸虞,沒讓往外走的人擠到陸虞。
陸虞仰起頭看宋簡禮,他眨了眨眼,“簡哥啊,我想去校外等你呢,這裏好多人。”
宋簡禮将陸虞的手牽起來,說:“我知道這裏有一條小路,我們走小路出去。”
陸虞就這樣被宋簡禮帶去了這所學校的另一個門。
這邊是教職工走的大門,但其實這裏旁邊還有一道小門,之前宋簡禮來這裏參加籃球比賽發現的。
“明天是桑桑的生日,你等會兒回去準備一下,晚上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宋簡禮看見陸虞熱得用手給自己扇風,就伸出手幫陸虞擋住了額前的太陽。
陸虞當然沒意見,只是正要回話,手表突然震動了一下,他舉起手表看見是莊寧月打來的電話,臉色變得低沉了一些,“媽媽。”
“桑桑啊,媽媽開車路過蛋糕店,又想起明天是你的生日,你有想吃的口味嗎?媽媽給你帶一個回家。”其實莊寧月說了謊,她不是開車路過,她是專門去的。
陸虞眸珠暗了暗,其實從那件事以後他就不吃生日蛋糕了。
但這又好像是莊寧月第一次主動給陸虞過生日,他又舍不得這點溫情,頓了頓,陸虞回:“媽媽看着買就好了。”
“好,你哥哥他們現在在校門口等着接你呢,你一會兒記得找找他們,人太多我害怕他們看不見你。”莊寧月又說。
陸虞看了一眼身邊的宋簡禮,拒絕:“不用了,我和簡哥一起回家了,你讓他們回去吧。”
“這樣嗎……”莊寧月沉默了一會兒,“行吧,我給你爸爸說一聲。”
她挂斷了電話,給店員說:“就要那款芒果味兒的吧,他應該喜歡。”
她這樣算是在彌補自己之前對桑桑的冷落,也想讓陸虞和他那幾個兄弟姐妹關系緩和一點。
——
那邊挂斷了電話,陸虞才對宋簡禮說:“簡哥,媽媽說晚上她想給我過生日……”
他看起來有些為難。
宋簡禮摸了摸陸虞的頭頂,溫和說:“沒關系,明天也可以。”
“對了!我給你的畢業禮物,你今晚就可以看啦。”陸虞決定抛開眼下的煩心事,因為在宋簡禮面前他是最開心的,他得珍惜這樣的時間了。
宋簡禮突然提了提唇,“要是我說我那天回家就看了,桑桑會生氣嗎?”
“!”陸虞眸子放大了一些,“當然!”
“我還要改掉你的備注,然後一個小時不和你說話!”陸虞別開了頭。
宋簡禮就笑:“這麽嚴重啊?”
“那當然!”
“桑桑想改成什麽備注呢?”宋簡禮逗他。
陸虞當然也沒想好,他就是瞎說的,就算宋簡禮看了他也不會生氣。
“我不告訴你。”陸虞說。
宋簡禮看着陸虞的眼睛,幹淨透明,很漂亮,他勾起唇角,搖了搖頭故作傷心的說:“壞桑桑。”
“诶?我哪有?!”陸虞耳根子一下就變得通紅,為什麽宋簡禮說“壞桑桑”的語調那麽像調情??
宋簡禮笑出了聲,突然拉着陸虞就往校外跑了去,“和我走吧。”
和我走吧,桑桑,我帶你走。
風卷着落葉,在空中打了幾個璇,再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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