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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孟半煙煮了兩大鍋地菜煮雞蛋, 除了松雲院裏的奴仆們分了些,孫娴心讓丫鬟分了些拿回正院,其餘的就都分給府裏各處, 連西院那邊該送的也送了去。
等到晚間武靖回來時,已經聽說自己大兒媳今天在家做了什麽, 看着擺在飯桌上,自己手邊的精巧瓷碗,和妻子那邊顏色深深的甜湯, 心裏還小小失落了一瞬。
“聽說老大家的今天在府裏分了潭州的特色甜湯,就這個?”
武靖換過家常的衣裳擦了手臉, 坐下之後簡直就是明知故問,還有意拿眼睛去瞄孫娴心, 一副怎麽只你有我沒有的模樣, 看得一旁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偷笑。
“是啊, 老爺一向口淡, 這東西滋味濃氣味重, 怕是老爺不習慣的。”
武靖年輕的時候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即便如今年近五旬, 容貌體态也依舊出色。要不是這樣, 當年孫家清流也不能把女兒嫁進勳貴府裏。
武靖難得主動放低身段,語氣動作裏竟帶了幾分讨好的意味, 這讓原本打定主意不管他的孫娴心又忍不住軟了心腸,讓丫鬟又端了一碗出來。
武靖本是想緩和一下跟妻子的關系, 卻不想實在吃不慣這味道,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皺了眉頭, 又勉強吃了兩口才徹底放棄,放下瓷勺把碗推得離自己遠了些。
“老爺吃不慣這個味道也是尋常, 我小時候也不喜歡。”孫娴心第一次見武靖因為吃食皺眉沒有心中忐忑,不過一口吃的罷了,喜歡便多吃些,不喜歡就不吃。
“第一次,難免有些不慣,以後夫人再做說不定就也跟着喜歡了。”到底是多年夫妻,武靖很敏銳地發現了孫娴心态度上的微妙變化。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反感,也不覺得被孫娴心忽視怠慢,反而覺得這樣比往常自在許多。以往孫娴心處處周到,武靖偏生更願意去謝姨娘那裏,現在孫娴心收起幾分妥帖的心,他又丢不開手了。
吃過飯,照例武靖是要往書房去的。等外面的正事處理完了,或直接歇在書房或去西院,總之回正院來睡的時候最少。
今天不知怎的卻遲遲不動身,弄得孫娴心也沒法做事。只好收攏精神與武靖隔着榻幾相對而坐,“老爺今日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咱們夫妻多年老爺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孫娴心這話幾乎就是怼着武靖的臉,讓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偏這人還裝起傻來,來來回回問了些府裏不痛不癢的事,才突然想起什麽一般沖孫娴心問道:“聽說你下午還把湯送進宮裏娘娘那裏去了。”
“是啊,我們姊妹都是多少年沒回過老家的人,她在宮裏比我更不得自由,往日也不是沒送過,這次還是半煙親自去廚房裏做的,也好讓她嘗嘗侄兒媳婦的手藝。”
孫婵心比孫娴心小幾歲,當年本是要跟着父親伯父一起回潭州的,卻不想一朝被陛下看中,選進宮裏成了妃嫔。入宮近二十年,一路從才人成了德妃,不說寵冠後宮也一直沒跟陛下離心。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一直沒能生個孩子,為此她的那點愛子之情也就全放在自家子侄身上,其中看得最重最心疼的自然就是身子最弱的武承安。
說起孟半煙,孫娴心的心情不免更好了些,武靖見了她這樣也忍不住感慨,“看來這個兒媳婦是真娶對了,不僅長安喜歡你也喜歡,說不定宮裏娘娘也喜歡。”
“那是,難得她是個通透又能幹的人,往後這府裏的大小事情我也能放心交給她,到時候這府裏的人也就消停了。”
孫娴心只比武靖小兩歲,四十三的年紀放在別家府上都是做祖母的年紀了。府裏的事也大多由年輕的媳婦奶奶們管着,也就孫娴心實在沒法子才事事攥在手裏,這幾年早有些力不從心了。
“夫人莫要拿這話來提點我,以前我也是沒法子,長安那身子骨弱得連一陣風都不敢讓他見,府裏這攤子事哪裏又敢讓他操心。”
這話武靖以前也說許多次,但孫娴心見不得他事事偏心武承定,即便有幾分道理聽到她耳朵裏也成了狡辯。
現在西院那邊接二連三闖了禍丢了臉面,暫時老實下來。自己又多了孟半煙這個媳婦,心态漸漸平和不少,丈夫t說的話也能聽得進去了。
“老爺不必與我說這些,府裏的孩子難道就不算我的孩子了。這些年我從未想過把老二老三他們接到身邊養着,固然是心裏惦記長安,分不出心思精力,可未嘗也不是體諒他們母子分離的苦楚。”
“這些年每次長安重病,我就提心吊膽,生怕哪一只眼沒看住人就沒了。由己推人,我也不願讓他們跟他們姨娘分開,倒叫我成了惡人。”
“偏這樣還讓他們養大了心,我長安還沒死呢就惦記着家業,你這當爹的也慣着。
老爺,你難不成真以為長安心裏不難受?我這幾年為什麽處處掐尖要強,我不是為自己,我是為了長安。我不替他争,老爺就更要叫他寒心了。”
孫娴心說起這些心中難免酸澀,向來端莊持重的人也難得示弱幾分,把武靖也看得軟了心腸,登時就起身沖妻子作揖讨饒,老夫老妻的終于也找回幾分昔日的溫存,一同起身去了側間裏屋。
與此同時,難得嘗到家鄉味道的德妃,才剛剛把往自己宮裏來的皇上迎進門,“陛下如何這個時辰過來,也不喚人提前來招呼一聲,臣妾連頭都沒梳,蓬頭垢面的看着不像話。”
“哪裏蓬頭垢面,愛妃這般模樣正是一派自然風流,宮裏這麽多人,獨你有這般風姿。”
當年隆興帝在禦宴上看中孫婵心,第二天就下旨把人接進宮裏來,距今已有二十餘年。從十五歲的小姑娘到如今年近四旬,孫婵心再是絕代佳人,又怎麽可能還如二八年華那般正青春韶華。
只不過孫婵心沒孩子,又向來是個爽利的性子,近幾年皇子們漸漸長大,前朝的局勢慢慢嚴峻起來。
後宮年紀大點的嫔妃有孩子的為孩子打算,沒孩子的也拉幫結派謀劃。年輕的小妃子們又實在聽不明白隆興帝的感慨,只有孫婵心平日裏多自己過自己的,隆興帝這兩年也就越發願意往她這裏來了。
“陛下今日過來,難不成只為了誇我這幾句?稍早的時候我聽宮人回報說陛下今日沒來後宮,才準備早早的歇了。現在您又來了我這兒,說不得那些人明日要怎麽編排我。”
“你啊你啊,這話也是能直說的?”後宮不得随意打探皇帝行蹤,孫婵心就這麽直筒筒的說出來,偏隆興帝還久吃這一套,不但不生氣反而又坐得離她近了些。
“今天聽他們說,你堂姐又托人給你捎吃的進宮了,這滿宮裏也就你們這裏敢這麽着,其他地方別說是要入口的,即便是些擺件頑器,都得小心又小心。”
“陛下放心,送東西來宮門口的是我阿姐的陪房媽媽,接東西的是我的奶娘,我們從小一處長大,要是這世上她給我的東西都信不得,也就沒什麽東西是信得過的了。”
孫婵心才洗過澡身上正熱着,被隆興帝這麽一黏就更加不舒服了。可又不能推拒,就只好裝出一副随意樣子伸手從榻上拿過一個軟枕,抵到隆興帝腰後,讓他不自覺往後仰倒,兩人這才拉開些距離。
“什麽吃的這麽稀罕,還要她巴巴的送進宮裏來。”
“臣妾老家的一種吃食,三月三正好吃的時候。姐姐最近收了兒媳,也是潭州人,她做了來我也跟着沾光。”
皇帝是往孫婵心這裏來尋個清淨,這話也本不過閑聊,卻不想隆興帝聞言突然一挑眉,“是武靖的大兒子,武承安?”
“正是那孩子呢。”隆興帝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孫婵心一時間拿不準他的意思,只能順着話說,“那孩子身子不好在京城都出了名,如今能娶個體貼知道疼人的妻子,我姐姐和我都不知在心裏念了多少阿彌陀佛。”
“這事朕也聽說了,是個商賈人家的姑娘,還跟新昌侯府扯上關系了,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
“陛下聖明,那事臣妾聽說了,但沒仔細問。姐姐只跟我說那姑娘能幹,長安那孩子自己又中意,這事就算成了。長安身子雖不好,可要讓他真看中誰卻也不容易,人活一輩子怎麽活不行呢,還不如順了孩子的心。”
這話不知道戳中隆興帝那根筋,沉默了好半晌才點點頭,“你這話說得任性卻也在理。朕記得當年老四出京,只有一個人去送了他,就是你這個侄兒,對吧。”
孫婵心一聽這話心裏忍不住狠狠跳了兩下,事關皇子她也不管随意接話,只能乖巧坐在一旁看着隆興帝,輕輕嗯了一聲。
還是隆興帝見孫婵心這幅模樣,才反應過來。伸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下,安撫道:“朕沒有怪你侄兒的意思,一個還未入仕的小子,能有什麽別的心思。”
當年老四被疑心勢大要篡位,才被自己一杆子支去南疆。如今幾個大了的兒子各自心懷鬼胎,當年栽贓老四的事也漸漸浮出水面,當爹的這才想起還在南疆戍邊喂蚊蟲的兒子。
有了這一層心思,再想到武承安也就不覺得他混不吝左性了,反而覺得他能雪中送炭,倒是個不錯的。
“朕以往只聽說武靖這兒子身子骨弱,現在也成親了,這身子到底如何了。”
“以往也就拿藥保着,倒是結了這門親以後身子骨看着見好。只是年輕人又剛成親,說不得還要膩歪一陣,好不好的還得再看看。”
孫婵心沒把話說滿,隆興帝也不再多問,只說既然多了個同鄉又懂事的侄兒媳婦,得了閑不如把人招進宮裏來說說話,也不枉人家做些吃的都要專門送進宮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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