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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鳳寧看着他決絕的背影,眼眶再度發酸。
他總是這樣,好像她只是個逗趣的貓兒狗兒,乖巧便攏過來玩玩,不稱手了便丢開,甚至不值得他多問一句。
鳳寧轉過身,往後一靠,貼着雕窗站穩,默不吭聲。
裴浚在韓玉的伺候下穿戴更衣,坐在東窗下悶出一口氣。
他給氣笑了。
真是長了本事,翅膀硬了。
方才在禦花園玩的盡興呢,擱他這就不舒服了?
李鳳寧若真不舒服,是什麽模樣什麽神色,他還分辨得出。
分明又是吃醋了。
這世上鮮少有什麽事能瞞得過他。
蔣文若這一進宮,宮裏流言四起,太妃的顧慮他不是不清楚,太後那邊的忌憚他也心知肚明,李鳳寧這樣沒有城府的女孩子,聽了風便是雨,心存怨念實在不稀奇。
上次白敲打了。
晾一晾她。
裴浚略坐片刻,重新回到禦書房看折子。
珠簾外的鳳寧聽得裏面傳來動靜,心口又突突直跳。
她是進去呢,還是不進去?
那可是天子,鳳寧心裏對裴浚始終存着敬畏。
咬一咬牙,鳳寧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照舊進去奉茶,茶擱好了,就退出來,不像過去那般守在小幾看書。
鳳寧這麽做了。
裴浚卻始終不曾往她看一眼,仿佛她壓根不存在。
鳳寧一直在外頭候着,直到裏面歇了燈,方回值房歇着。
今夜并無其他女官當值,燈熄下,屋子裏黑漆漆的,只剩鳳寧一人,她抱着膝蓋在床榻上蜷縮着坐了一會兒。
拒絕了他,鳳寧心裏并不好受,像堵了一塊棉花塞的慌。她知道他并不需要她,甚至只要他擡擡眼,有無數女人争先恐後爬他的龍床,她于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哪怕她是拒絕的那個,真正難受的也只是她。
翌日柳海發話,準十八名女官回府合家團聚。
宮裏一下子就空了,就連梁冰也回了府,臨走前,吩咐鳳寧,“你既然無事,便幫我看顧着些吧,怎麽開票,怎麽記賬,你學會了嗎?”
梁冰手裏掌着內庫賬目,每日有人來尋她開兌票,查賬目,她是養心殿最忙的女官。
鳳寧時常跟着梁冰夜值,偶爾幫她打下手,
“姐姐放心去吧,我會幫你支應好。”
這一日便光顧着在西圍房忙了,裴浚知道她在,也沒理會她,鳳寧也不往禦書房湊。
兩個人誰也不搭理誰。
到了下午申時,蔣文若找過來了,“佩佩說後日要在校場舉行馬球比賽,今個兒妹妹陪我去禦林苑騎馬吧?我許久不騎,有些手生了。”
鳳寧也心癢難耐,便應了下來。
到了禦林苑,蔣文若自然而然往禦棚走,守門的将士沒有攔她,不多時蔣文若将那匹小赤兔給牽了出來。
鳳寧看着那匹火紅的赤兔馬,想起那日裴浚教她騎馬,心口一陣發堵。
小赤兔看到鳳寧,朝她一下竄了過來,吓了蔣文若一跳,
“鳳寧!”
她生怕赤兔馬傷了鳳寧,慌忙追過去,卻見那小赤兔在鳳寧跟前停下來,矮着身将頭額往鳳寧懷裏蹭,蔣文若十分納罕,
“它認識你?”
鳳寧看着賣乖的小赤兔心頭讪讪,不舍地收回手,連忙搖頭,“有一回我在此地習馬,遇見過它。”
“原來如此。”蔣文若也沒多想。
這時,小內使幫着鳳寧把小壯牽了過來,小壯在“失蹤”當晚就被找到了,比起小赤兔,小壯就更依賴鳳寧,幾乎是小跑着就來到了鳳寧跟前。
鳳寧雖然也很喜歡小赤兔,可她心裏更疼小壯,她如往常那般憐愛地撫着小壯的額發,“小壯待會兒要争氣哦,別被小赤兔比下去了哦,當然,比下去也沒關系,等咱們長大就贏了他們。”
那頭小赤兔不幹了,看着鳳寧親昵別的馬,猛地叫了一聲。
它雙腳騰空,姿态十足狂妄。
鳳寧大吃一驚,它還有這一面?
不知怎麽就想起了裴浚那張臉。
跟它主子一樣狂妄?
蔣文若這邊只當馬兒不好馴服,馬跟人一般,越有本事越傲慢。
不一會,兩位姑娘紛紛上馬前行。
有了上回的經驗,鳳寧越發能娴熟地駕馭小壯前行,小壯也察覺到主人越來越流暢的把控力,跑得也很帶勁。
小赤兔在跟小壯較勁,它為了顯示自己的能耐,載着蔣文若跟閃電似的往前狂奔,好似要叫鳳寧瞧一瞧,誰更有本事?
這下可把蔣文若給驚豔到了。
“不愧是赤兔馬!”
她勒穩馬缰回望鳳寧,“妹妹,你小心些。”
小壯見小赤兔風一般刮了過去很快超越了它,也不大服氣,拼命地往前追。
鳳寧看着小壯仿佛看到了自己,一面心疼它一面又為它驕傲。
“小壯,好樣的!”
一刻鐘後,蔣文若在一處高坡等到了鳳寧,小赤兔昂揚地立在坡頂,黑漆漆的眼眸睨着鳳寧,滿臉地顯擺。
鳳寧哭笑不得。
第二日姑娘們都回來了,章佩佩讨了太後懿旨,吩咐禦林苑的馬官準備場地。
傍晚姑娘們散職站班時,章佩佩趁機跟裴浚請示,
“陛下,明個兒下午臣女與蔣姐姐在禦林苑打馬球賽,恭請聖上駕臨,順道給咱們提點提點。”
裴浚對馬球賽沒什麽興趣,一群姑娘花拳繡腿,他去看什麽?看李鳳寧挨揍?
“朕公務繁忙,怕是不得空,你們去吧,朕會着人送些彩頭過來。”
他說這話時,溫文爾雅,唇角挂着笑,眼神卻分明透着無情。
章佩佩等人大失所望。
離開前,章佩佩眨着淚眼委屈巴巴讨好柳海,“柳公公,您幫忙勸着陛下,陛下不去,咱們都沒興頭了。”
柳海明白章佩佩的心情,“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勸陛下。”
到了次日午時,裴浚從前庭忙完回來,用膳歇過晌,柳海就開始勸了,
“萬歲爺,您今個兒下午又沒什麽要緊的事,就去瞅一瞅呗,姑娘們盼您如久旱盼甘霖,您露個面留下個彩頭也成啊。”
裴浚這個人絕不是旁人能輕易左右的,但這會兒,他還真就想去了。
換了一身玄色繡金龍紋的曳撒,帶着幾名內侍浩浩蕩蕩來到了上林苑。
柳海先一步遣人把消息送去上林苑,正在馬場準備的姑娘們頓時熱血沸騰。
“太好了,陛下親臨,待會兒咱們好好表現,叫陛下開開眼界。”
開開眼界那是虛捧,至少打得精彩紛呈,不叫他堕了興致。
太後今個兒是被章佩佩硬拖過來的,太後露面,實非等閑,禁衛軍必須派兵駐守,這不也來了不少當值的世家子弟,其中就有章佩佩的親兄長章雲璧,他本是虎贲衛中郎将,又是太後親侄兒,自然是侍奉在太後身側。
禁衛軍連夜圈出一個馬球場,正北搭了一個寬闊的敞棚,又因為皇帝要來,臨時挂上了明黃的帷幔。
裴浚駕到時,看到馬球場內外聚滿了人。
衆人先朝他行跪拜大禮,裴浚道一聲免禮,又上前與太後道安,挨着她老人家落座。
他能來,太後很高興,“今個兒皇帝少說得許個彩頭,給她們助助興。”
裴浚含笑,“那是應當的,彩頭随她們選,朕應下便是。”
十八名女官分成兩隊,一隊章佩佩領銜,一隊蔣文若為首,楊婉原不喜歡這些,将自個兒的位置讓給了蔣文若,她便在太後與皇帝跟前侍奉點心,照應茶水。
裴浚手裏搭着那串菩提子,靠在圈椅裏,往馬球場掃了一眼。
第一眼沒發現李鳳寧。
她不上場麽?
費盡心思學騎馬不就是為了今日馬球賽?
第二眼方看到一道身影慢吞吞從場外駛了進來。
她騎了那匹小壯。
比起其他人,明顯矮了一截。
裴浚沒眼看,把視線調開。
李鳳寧毫無疑問是章佩佩這一隊的,大家看着她有些犯愁。
“鳳寧妹妹,要不你換一匹馬吧?”
鳳寧笑着堅持,“你們別擔心我,我這幾日跟小壯磨合得很好,只有騎小壯我才能打,別的馬暫時不成。”
大理寺卿家的姑娘賀靈芝說道,“佩佩可是下了賭注,今日非要贏蔣文若不可,若叫你拖了後腿,你怎麽跟佩佩交待。”
章佩佩見不得人擠兌鳳寧,立馬吱聲道,
“靈芝不必擔憂,馬球賽可以不贏,但鳳寧必須上場,再說了,打蔣文若而已,綽綽有餘。”
賀靈芝見章佩佩護着李鳳寧也無話可說。
章佩佩這廂掃了一眼身後的姑娘們,揚聲道,“姑娘們,準備好了嗎?”
“一切就緒!”
“跟我上!”
她一馬當先,來到馬球場正中,蔣文若早早駕着馬在對面等候,比起章佩佩架勢十足,蔣文若便顯得從容随意許多。
“妹妹,怎麽個比法?輸贏總得有個說法。”
章佩佩往皇帳方向望去,“太後娘娘給咱們賞了個彩頭,是她老人家封後那日帶過的一支步搖。”
步搖并不打緊,打緊的是這份寓意和榮耀。
蔣文若明白了太後的意思,難怪章佩佩勢在必得。
“不過嘛,”章佩佩突然話鋒一轉,往裴浚那邊挑高嗓音,
“陛下,您今個兒也賞咱們一個彩頭吧。”
立在太後身旁的老嬷嬷往帳前來了幾步,應聲道,“陛下有旨,姑娘們要什麽彩頭提便是,陛下能應允的自然會應允。”
這時,蔣文若與章佩佩異口同聲,
“陛下幹脆将小赤兔當做彩頭吧。”
“請陛下把小赤兔賞給我們。”
二人說完,相視一眼,露出心有靈犀的笑。
章佩佩暗暗咬牙,看來蔣文若也看上了小赤兔。
辍在後頭的鳳寧聽了這話微微愣神。
想起前日小赤兔朝她耀武揚威的樣子,心裏莫名生出不舍。
若是佩佩姐贏了才好,她回頭也能借來騎一騎。
鳳寧這樣想。
于是她輕輕拍了拍小壯的臉,“小壯,待會一定要争氣,不能叫她們小觑了咱。”
小壯鄭重其事點頭。
蔣文若與章佩佩同時選中小赤兔做彩頭,可見小赤兔深得人心。
論理裴浚是不好拒絕的。
太後看着他笑,“早先佩佩提了幾次,說是相中了陛下的赤兔馬,不如今日陛下便襯了姑娘們的意。”
裴浚垂着眼,神色淡漠毫無情緒,默了默道,“倒不是不願意,偏生這匹馬已許了人,不能做彩頭。”
太後微微訝異,那匹馬只夠姑娘家騎,蔣文若又在場,裴浚能許給誰?
可裴浚實在又不是個小氣人,太後也有些納悶。
小內使立即将裴浚的原話傳到了姑娘們耳朵裏。
姑娘們臉色都變了。
“什麽?已許了人?”章佩佩嗓音都拔高了幾度。
蔣文若也很遺憾,遺憾之餘,想起那日小赤兔的表現,又狐疑地往鳳寧的方向瞥了瞥。
鳳寧被“許了人”三字給砸蒙了。
那個人是她嗎?
“往後這匹馬就賞你了。”那人渾不在意地扔下這麽一句。
鳳寧心裏打碎了五味瓶似的,不知是何滋味。
當着章佩佩和蔣文若的面,說這樣的話,顯然是沒打算為了蔣文若毀諾,可事實是,她中秋那夜已得罪了他,他壓根不必遵守諾言的....
他一句“已許了人”便叫她丢盔棄甲。
李鳳寧,你争點氣呀。
她自個兒跟自個兒急了。
裴浚自小習武,目力比常人甚百倍。
遙遙就瞥見李鳳寧亂了方寸。
跟他鬥?
裴浚嗤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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