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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半個月後是蘇安的殺青宴。
殺青宴那天晚上,喝醉的蘇安抱着幽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蘇安抹着眼淚哽咽道:“采啊,要是播出來我演得太差被罵怎麽辦?”
幽采安慰他:“沒事,蘇哥你現在被罵,以後你就能被誇進步大了。”
正在傷感的蘇安一哽,悻悻然嘀咕道:“那我還是覺得我拍得還行啊……”
殺青宴那晚不少人同幽采告別,那些人都是跟幽采新交的朋友,是很相熟的劇組工作人員,年紀輕,平日愛說笑,經常給他賽餅幹塞礦泉水,閑着沒事的時候拉着他嗑瓜子聊八卦。
幽采一一同他們告別,宴會上不少人同他擁抱,拍着他的肩膀說以後有機會再見。
幽采同這些人擁抱的時候,嗅到了一股很神奇的味道。
他把這種味道稱為“人味”。
每個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樣,好像跟花一樣,每種花有每種花的味道,很獨特。
不止是味道有很多,人類還是一種很神奇的生物。例如章年和蘇安,明明蘇安之前私底下還同章年鬧得雞飛狗跳,蘇安殺青宴的時候,章年人在忙着錄制綜藝,但卻托人送了花過來。
一段關系鏈接起來似乎很簡單,可斷開也似乎很簡單。
觥籌交錯的殺青宴結束,人聲鼎沸後只剩下殘羹冷炙,幽采扶着有些喝醉的蘇安在包廂休息,再擡頭看的時候,包廂裏的人已經陸陸續續走得差不多。
蘇安摁了摁有些昏沉的頭,喝了一口水,看幽采站在圓桌前發呆,叫了他一聲。
幽采回過神來,看着靠在椅子上的蘇安笑着問他:“想什麽呢?那麽出神。”
仿古中式吊燈下,幽采眼睫渡上一層淺淺的光,目光掠過空蕩蕩的圓桌,想了想慢慢道:“我在想,我跟劇組裏的奇哥他們還會再見面嗎?”
蘇安伸了個懶腰道:“幹這行的,跟着劇組東奔西跑,要是再想碰到一塊合作,估計是挺難的。”
幽采哦了一聲,慢慢地想着很有可能以後都不會見到了。
畢竟人類的壽命太短。
鯉魚精為了躍龍門,閉關都是三五年起步,有時為了尋求機緣,幾十年沒有音信也是常态。
他低頭,鼻翼輕動,有點想記住剛才同那些人類擁抱時身上的味道,但是只過了這麽一會,他便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淩晨,送完蘇安回家的幽采回到自己的家裏,窗臺上的向日葵已經睡着,但他還是放輕了動作,輕輕地關上門。
他蹲在電視櫃前,想要從一排排的花盆裏挑選今晚自己住的花盆,但是挑選了好久也沒挑出來。
幽采打了個電話給裴曜。
電話那頭很快就接了起來,椅子推動和腳步的聲響停頓後是裴曜語氣很輕地問他:“怎麽了?”
幽采蹲在地上,對着電視櫃前的一排排花盆小聲說:“我不知道今晚要睡哪裏,我挑了好久也沒挑出來。”
他自言自語道:“以前我一下就能選出我想睡的盆……”
裴曜在電話那頭聽了一會道:“是睡不着嗎?”
幽采:“好像是。”
他聲音有些低落道:“裴曜,蘇哥說我在劇組認識的那些人以後可能很難見到了。”
幽采從未體會過關系斷開的感覺。
山野裏的花花草草,可能今年春天沒開,但明年春天也就開了,若是今年春天和明天春天都不開,那種子定然是随着風随着河流飄到了某一處地方,生根發芽生長。
即使它們離得幽采再遠,再随心所欲地落到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幽采在心底始終能夠感知到那些生命在生根發芽,那些植物似乎生來就同他有着纖絲萬縷的聯系,能夠讓他時刻感應。
但是人類不一樣。
幽采現在已經快不記得最後擁抱他的女生身上屬于人類的味道是什麽樣子了。
他無法像感知植物一樣感知那些人的存在,他們之前的關系似乎從那個殺青宴結束的那一刻開始正式斷開。
幽采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感覺,他想了好久,才感覺出來心裏有點悶悶的。
裴曜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嗓音又低又輕道:“幽采,有時候人跟人的緣分并不會很深。比如你跟蘇安,你們成為了很好的朋友,到了後面又成為了工作的夥伴,所以你們的緣分很深。”
“但是有一些人屬于萍水相逢,可能在某一段時間裏你們相遇後相處,但是又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分開。”
幽采沉默。
裴曜:“雖然有人經常說緣分這東西都是上天注定,但是有時候也看人為。如果你很覺得和他們相處得很好,以後也可以将他們約出來吃飯聊天。”
電話裏只剩下呼吸的聲響。
裴曜還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幽采悶悶的呢喃。
他喃喃地說:“還好你跟他們不一樣。”
裴曜怔然了片刻,抿了出了個笑,聲音很輕道:“對,我跟他們不一樣。”
他跟幽采之間的羁絆那麽深,感情那麽好,自然不是不能輕易割舍分開的。
幽采蹲在地上,聽着電話裏的裴曜說的話,挑了一個天藍色的小花盆。
他捧着天藍色的小花盆,心想還好裴曜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都是植物,這意味着他們的鏈接永遠都不會斷開。
無論世間滄海桑田、日轉星移如何變化,也總有另一朵油菜花精知曉他的存在。
大概是察覺到什麽,裴曜坐在窗臺前,擡頭望着天空中的繁星,低聲道:“睡不着的話,想去看星星嗎?”
幽采抱着花盆的動作一頓,也擡頭望向窗外。
只可惜城市裏的燈光烘得夜幕裏的雲層發白,只能看見幾點繁星,同山野裏的滿天星河相比相差得太遠。
他站起來,對着電話道:“這裏看不見星星的。”
裴曜輕笑了一聲:“我知道有個地方能夠看見。”
“你要是睡不着的話,我去接你。”
挂斷電話後,幽采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半。
半個小時後。
一輛越野駛過靜谧的大道,行駛到郊外,繞了幾個路口,逐漸拐向僻靜的小道,蜿蜒行駛到一座山的半山腰。
路程很遠,足足開了快兩個小時。
車子停在半山腰一處開闊地,入了秋,山野裏涼得刺骨,裴曜去後備箱找了一間自己的外套,搭在幽采肩上。
“這個地方以前我經常來。”
裴曜指着眼前的開闊地,語氣輕松道:“我試過,車子最多能開到這裏,再往上開就開不動了。”
裴曜伸手去牽身旁人的手:“以前十幾歲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到處去登山徒步,有一次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地方。”
幽采有些怔然。
裴曜:“這個地方離市裏遠,沒什麽人來。我後面因為聽力問題壓力很大,有一段時間很喜歡來這裏,什麽也不幹,就一個人坐着發呆。”
“後來有一天在這裏待到了晚上,發現了這裏能看到星星,很漂亮,所以經常會來這裏露營,待一個晚上。”
裴曜偏頭,駱駝色的沖鋒衣遮住下颚,注視着他,眼裏帶着笑意道:“山頂會更好看,只可惜太晚了,爬上去不安全。”
“春天的時候,這座山的背後會開很多花,我那時花粉過敏還沒那麽嚴重,心情不好的時候經常會爬到山頂,待一個下午。”
他低頭,碰了碰幽采的臉,黑色瞳仁裏滿是溫柔,帶着點笨拙的愛意:“我知道你今晚心情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幹什麽,所以帶你來了這個地方。”
遠處的繁星璀璨如河流,天邊的圓月照得山谷有些亮。
幽采唇動了動,好一會才怔然地慢慢道:“這是我以前待的地方。”
他擡起頭,指着山頂喃喃道:“以前我就在這座山的背後……”
裴曜也怔然了下來。
幽采偏頭望着裴曜,有一瞬間仿佛被拉到幾年前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他在山野裏孤零零地曬太陽,山的另一頭坐着一個穿着沖鋒衣的少年。
風聲回蕩,誰都沒有說話,但卻在機緣巧合下無聲無息地安靜陪伴了彼此那麽多次。
泛涼的夜風浮動起額發,幽采失神,在被倒拉回幾年前的那個午後時,山野間掠過的風聲與蟬鳴都聽不到,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原來他們很早很早前就見過。
那個伫立于山野間孤獨漫長的歲月裏,原來他不是一直都是孤零零一朵花。
在幽采失神的片刻,裴曜回過了神。
他發熱的腦子逐漸冷靜下來,看着幽采,下意識咽了咽口水,絕望地心想壞了。
幽采千辛萬苦從山裏走出來,好不容易在城市裏安定下來。
他連夜開車兩小時把人送回山裏。
還搞什麽浪漫,哪有在人家家後山頭搞浪漫的?
這不,幽采話都不說了。
本來幽采晚上同新交的朋友分開心情就夠煩的了,結果大晚上開車開了兩小時,一擡頭發現自己被送回了山旮旯,指不定得更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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