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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片場有不少人已經隐約猜出時常帶着鴨舌帽和口罩的青年是誰。
圈子裏八卦流傳得空氣還快,即使沒人敢當面談論,但依舊有不少人會時不時裝作不經意回頭偷偷去看片場遠處等着人的裴曜,再壓低聲音小聲跟身邊小聲議論。
幽采在某些方面很遲鈍,但在某些方面有着堪比動物的敏銳,因此經常能聽到很多人對孤身一人坐在遠處的裴曜小聲議論。
所以他把章年留給裴曜,讓章年跟裴曜說話,這樣裴曜就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裴曜沉默,先是心都軟成了一片,随後低聲道:“你以前……經常被人說是孤零零的一人嗎?”
幽采偏頭,純而黑的眸子裏印出他的身影,點了點頭。
他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低頭玩着礦泉水瓶說:“我一直都是一個人呀。”
裴曜心髒忽然像是被大掌抓皺,扼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大掌松開手時帶來酸楚的難受。
他家境優越,父母恩愛,家庭和諧,從小到大身邊從來都不缺朋友陪伴,無論物質還是精神都十分富裕。
因此他無法想象幽采口中的一直都是一個人到底意味着什麽。
年幼的幽采也會是一個人嗎?
上學的時候,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在漫長又遙遠的山路裏嗎?
裴曜唇動了動,嗓音卻有幾分艱澀,始終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髒某一塊鈍鈍地發疼,像是被生了鏽的刀子來回磋磨,胸腔裏像是有一股氣堵着。
這一頓飯吃得很安靜。
平日在吃飯時時常會勸着幽采多吃幾口的裴曜今天沒了聲,坐在座位上長久地沉默。
因為幽采後面對他說:“不過我現在認識了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幽采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彎彎,帶着點歡快和雀躍,随後又自言自語地說:“以後也沒人說我總是一個人了。”
裴曜開始覺得自己卑鄙又惡劣。
他打着跟幽采做朋友的旗號,接近幽采,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不純粹,而一直都是孤零零一個人的幽采接受他的接近再正常不過。
幽采以為的朋友,對他抱着并不單純的心思。
他坦誠率真,會擔心前來探望的朋友在片場孤獨,特地委托了其他人來同朋友說話,把他這個朋友看得很重要很重要。
裴曜被鈍刀子磨得發疼的心又跟着抽動了幾下。
他偏頭,看着正在慢慢吃着可露麗甜點的幽采。
精致食盒裏的可露麗是經典香草朗姆味,小巧可愛,呈現棗紅色澤,朗姆香味很濃。外層烤得薄薄一層,脆脆焦焦,內裏柔軟,一口咬下去口感很奇妙。
這家甜品的店主是藍帶烘焙師,每天慕名排隊的人很多,甜點味道确實很好,就連一向不喜歡在外吃東西的幽采都難得多吃了兩口。
裴曜長睫微微顫動了記下,內心有個聲音冒出來,悄悄蠱惑着說就這樣吧——就這樣以朋友的身份在幽采身邊,他不會懂那些彎彎繞繞。
就好像現在正在吃着甜品的幽采不會知道系着白色絲帶包裝的這款甜點是他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才買到的。
幽采只知道今天帶來的東西味道不錯。
幽采不會有任何的負擔,同時也正因為不會有任何負擔,所以他能夠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幽采身邊。
可裴曜還是覺得對幽采不公平。
他緩慢地從胸腔裏壓出一口氣,長久地安靜凝視着幽采。
倘若幽采有很多朋友,并不缺他這麽一個朋友,那麽他以朋友的身份待在幽采身邊無可厚非。
幽采不會對他産生任何依賴,也不會對他毫不設防。
可如今幽采對他毫不設防,并且固執地認為有了他自己就不再是一個人,把他看得很重要。
他心思不純,卻搶占了先機。
幽采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拭了一下嘴,努力營造出一副吃得很撐的樣子。
實際上食盒也就少了三瓜兩棗,跟貓食一樣。
幽采卻精神抖擻,以為裴曜沒勸他多吃兩口是因為他吃撐的僞裝得很好。
結果一扭頭,看到裴曜望着他,沉默了半晌,才說出了一句:“幽采,我可能沒有你想象得那麽好。”
他動了動唇,像是有些難堪低啞道:“我……其實心思不純。”
“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好。”
幽采怔住。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裴曜。
裴曜感覺到更加難堪了,薄唇抿得緊緊,好一會才狼狽地啞聲道:“我說的心思不純,是指我心裏有所圖。”
“如果你介意的話,我……”
後面的話裴曜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只覺得喉嚨艱澀地厲害。
他知道他這時候應該很紳士地對幽采說如果介意的話,他可以暫時地同幽采保持距離一段時間,直到幽采跟他相處沒有負擔了,這時候他再出現。
但這些話光是在腦子裏轉一圈,裴曜就覺得心裏一陣鈍痛,好像生了鏽的刀子活生生在心頭攪了一遍。
他怎麽樣都開不了這個口,只能狼狽地停住。
幽采愣愣地看着眼前淺灰發色的青年,片刻後,幽采忽然臉有點紅,小聲道:“啊,這樣的嗎?”
他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有些紅,扣着木質食盒的把手:“其實我也有點不好……”
“我出山來找你,也有點不單純的……”
幽采感覺到自己臉頰有些發熱,為自己不單純的目的感到不好意思。
他耳垂也跟着慢慢變紅,小聲道:“我出山前其實也沒有一定抱有不單純的目的,我知道的,不是每一朵花都會碰到合适的對象。”
“但是……”
不是每一株花都願意跟其他一株同類授粉的。
在山野裏,還沒化成人形的幽采只能通過熱愛八卦的鯉魚精口中知道裴曜這朵油菜花精。
那時他只知道裴曜這朵油菜花精在人類中很受歡迎,長得很好看,很多人都喜歡他唱的歌。
但山野中的幽采依舊想象不出這朵同類的形象。他伫立于山野之間,随着微風輕輕搖晃,迷迷糊糊地心想他的同類是一朵什麽樣的花呢?
是像鯉魚精一樣很厲害,還是會像他一樣有些貪玩,總愛吓唬山野裏的蝴蝶呢?
那會的他并沒有抱着一定要跟世間上第二個油菜花精授粉的想法,只是希望自己找到第二個油菜花精,讓自己不那麽孤獨而已。
但是裴曜很好。
幽采有時也會偷偷想,如果裴曜願意跟他授粉就好了。
在幽采看來,授粉這件事無關情愛,只要被彼此吸引便可以授粉。
這個春天可能跟這朵花,下個春天可能就是跟跟另一朵花。
作為一株成了精的植物,幽采沒經歷過授粉,因此會覺得要經歷了一次授粉才算是真正的成熟。
裴曜跟他是同類,相處起來又很舒服,像是曬太陽一樣暖洋洋的,是個再好不過的對象。
幽采抱着這點不太單純的心思跟裴曜相處,如今被戳破,臉頰發熱,紅暈蔓延了一大片。
五分鐘後。
兩個都說自己抱着不單純目的的人坐在一塊,雙雙不敢望向對方。
不遠處,舉着手機正在跟黃勝視頻的蘇安淡定道:“兩點鐘方向,黃勝,你侄子今天依舊發揮穩定,把裴老師臉弄紅了。”
“哦——不對不對!”
躺椅上的蘇安突然一個鯉魚打挺,眼睛爆發出精光,發出一聲鬼叫道:“天殺的,裴老師今天終于扳回了一局。”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侄子臉紅——”
“兩人擡頭了!對視了!媽的——”
“裴老師跑了!”
“草,他把桌子給撞翻了——”
“哦,裴老師沒跑,他只是坐過去,坐到你侄子旁邊,兩人坐在一塊了!”
“我的眼睛就是尺!他們坐那麽近絕對一伸手就能摸到對方的手!”
蘇安精神抖擻地對着視頻那頭的黃勝解說,正激動地等着兩點鐘方向的兩人即将擦出什麽火花,結果下一秒就愣愣道:“他們坐在一塊……彎腰收拾剛才撞翻的桌子了。”
十分鐘後,片場簡易的折疊小桌子重新支好,兩人坐在一塊,臉色發紅。
半晌後,裴曜有些磕磕巴巴地道:“我、我……”
他吭哧吭哧說了半天,最後擡手,捂着發紅發燙的臉龐,磕磕巴巴地小聲說道:“我明天還給你送飯。”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幽采臉也有些發紅,撓了撓臉小聲道:“我吃什麽都可以。”
“對了,我對你目的不單純的話,你會生氣嗎?”
裴曜幾乎要昏頭,心想他又什麽好生氣的——他簡直是求之不得!
好一會,裴曜才吭哧吭哧紅着臉結結巴巴憋出一句話:“不、不生氣,我也不單純……”
幽采偏頭,潔白的耳垂發紅,像是有點害羞,又有點期待小聲道:“那我們要不要慢慢接觸一下?”
“我們生活的地方不一樣,你在城裏,我在山裏,可能會彼此都會有點不适應。”
“我也沒跟其他的試過,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合适。”
“但是我很喜歡你的味道,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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