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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烈士塔
一場連綿的雨從晚上九點下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上班的時間,還淅淅瀝瀝下着雨。
桑雲窈把寬大的雨衣拿了出來,穿在了身上, 等會在自行車上,前披可以遮前面的車把, 後面的披風部分把小團子蓋了起來。
小團子繞着穿着雨衣的小姨轉了一圈,最後給了評價,“這個雨衣要比蓑衣好, 也比雨傘好。”
雨傘的話只能夠遮蔽一小塊兒天地,在農村常用的蓑衣太過于笨重。
這種近現代的技術結晶讓生活更為便利, 小團子都已經算好了自己鑽進去的位置。
桑雲窈也覺得這個雨衣和四合院裏的電風扇一樣,是這個年代初步工業化的成果, 用料很夯實,一個雨衣的用料等于後世的三件雨衣,應該很不容易破掉。
桑雲窈把小團子放在後座,調整好雨披,騎入了雨簾之中, “出發啦。”
小團子窩在深藍色的雨衣裏, 因為視線被擋住,只能夠看到小姨的腰身,還有被雨水潤濕的地面。
她的小腳踩在腳蹬上,一只手拉着小姨的衣角, 另一只手則是不停地摸着郁金香袖扣。
在拿到了金色的郁金香袖扣以後, 她昨晚上做了一個有爸爸的美夢。
在夢裏, 她夢到了一個黑頭發的男人正在對着鏡子系領帶, 男人的手指修長纖細,手中是一條紋格的領帶。
他身上穿着的也是同色的菱格外套, 他擡手整理衣服的時候,金色帶着玻璃的袖口在水晶吊燈下閃爍。
在夢裏見到了郁金香袖扣,小團子就急得不得了,她有一個感覺,這個人就是她年輕時候的爸爸。
她在心中拼命地想着那人快點回頭,結果男人和人叽裏呱啦說着她聽不懂的話,就是不回頭。
小團子可憐巴巴等了很久,她在夢裏瞪着眼睛,眼睛都發酸發疼了,就是不敢眨眼,就算是夢裏看不清臉的爸爸也好,她想多看一眼。
她出生的時候,爸爸就已經沒了。
媽媽說爸爸很好,葛爺爺也說媽媽很好,偏偏那麽好的爸爸,她沒有見過。
幸好,在夢境結束的時候,男人回頭了,像是透過了層層疊疊的時光對着她笑,這一笑讓小團子清晰地看清楚了男人的面容。
男人的眉毛要比自己的眉更為英挺上揚一些,眼型與自己也不相似,自己的眼睛比較大,而男人的眼眶更為狹長。
他的雙眼皮褶很深,黑漆漆的瞳仁泛着靈光,鼻梁是男子的挺拔,嘴唇的角度是略略向下的,不像是自己總是微微上揚,不過嘴唇的薄厚程度倒是很像,嘴唇的外框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明明男人五官仔細去打量和自己不一樣,但是看輪廓卻很像。
那肯定就是爸爸,是老天爺滿足了她的心願,讓她隔着時空見到了年輕的爸爸。
小團子捏着郁金香袖扣,又想到了昨晚上的夢,不過很可惜的是,夢醒了以後,她就忘了爸爸的臉,只記得一個結論,自己的爸爸輪廓和自己相似,五官是不一樣的。
·
輪子平穩地在地面上轉動着,偶爾遇到了井蓋,桑雲窈都會扭動車把,不讓兩個輪子壓井蓋。
這個點上班的人很多,不過大部分人都沒有條件騎車,巷子裏的人大多是走路去上班的。
車輛飛快地到了巷子口,轉完再往前走一個長長的主街道就是解放軋鋼廠的大門。
走向通往軋鋼廠的這一條主路,路上的自行車就多了起來。
自行車都是亮黑色的漆,是一模一樣的二八大杠,但是上面披着的雨衣是不同顏色,在雨天裏仿佛盛開不同種類的花朵。
小團子縮在雨衣裏,可以看到周圍不停地有輪子在滾動,涼飕飕帶着水汽的風吹在自行車的下半方。
下雨天騎車要比平時稍微慢一點,不過桑雲窈提前出門,還是和平時一樣的時間到了幼兒園。
把雨衣折好,桑雲窈還沒把自家小孩兒送到教室裏,就有一個小卷毛沖了過來。
“卷卷,慢一點。”身後有人追了上來喊道。
裴倦小朋友沖到了桑寶彤面前,目光閃亮地看着桑寶彤,“真的下雨了!”
昨晚上下雨,小卷毛就異常亢奮,他覺得桑寶彤說的是對的!
桑寶彤點頭,小手背在身後:“對啊。書中都說了日暈會下雨,下雨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桑雲窈瞧着自家小孩兒的模樣覺得好笑,不過忍住了,只是眼角微微彎起來愉悅的弧度。
小卷毛追着問道:“那書裏有沒有提,什麽時候不下雨?”
小團子看了小卷毛一眼,搖頭:“沒有提。可能多學一點課本知識就明白了,要不然怎麽會有天氣預報?天氣預報就是觀察氣象總結出來的規律。”
“哇!”裴倦徹底成了桑寶彤的小迷弟,“你知道的真多!”
小團子的心中有一點愧疚,她昨晚上太多的情緒沉浸在二姑的事情上了,都沒有進行學習,她今天要加倍努力才可以,她這輩子最多是在夢裏見一見爸爸,但是如果要是多讀讀書,會不會在讀書的時候在某個時刻和爸爸有相似的感悟?
此時撐着一把小傘的狄晶晶跑了過來,她湊過來,“卷卷,你真笨,我昨天就發現了,彤彤很聰明!我覺得我們三個人裏,她可以做老大!”
狄晶晶指了指自己,拍了拍胸口說道:“我是老二,你是老小。”
小卷毛立即反駁,“我才是老二,我比你大。”
桑雲窈樂滋滋地看着幾個小孩兒鬥嘴。
裴倦的媽媽撐着傘走了過來,沖着桑雲窈笑着說道:“你好,你是小……”她差點說小光頭了,裴倦的母親連忙改口,“你是這孩子的家長是不是?我是卷卷媽媽,昨晚上我們家卷卷就念叨着說,新同學很厲害。”
桑雲窈看着裴倦的媽媽,她發現七十年代真的有很多純天然的美女。
上次見到的陸湘儀是氣質無敵,眼前的裴倦媽媽則是有出衆的容貌,有美人尖,梳着大波浪的發型,穿着是一身天藍色的連衣裙,眉眼精致到讓人覺得是怦然心動的明星。
桑雲窈笑着說道:“我家彤彤是新來的,昨天我就注意到了她新交了朋友。”桑雲窈頓了頓說道,“卷卷媽媽,我還在幼兒園裏當老師,我這會兒得接學生了,就不方便多聊了。”
“好好好。你忙。”裴倦的媽媽連忙說道。
桑雲窈把雨衣折好,轉頭去拿了一把大黑傘,跟着其他老師一起接孩子。
不過桑雲窈和其他老師不一樣的是,桑雲窈見到了一個穿着布鞋的小女孩兒,她直接把人給單手抱了到了屋檐下,沒讓穿布鞋的女孩兒腳面上沾一丁點的水。
桑雲窈的速度很快,把這個叫做球球的女孩子送到了沒有雨的屋檐下,班上的其他孩子也賴着抓住了桑雲窈的褲腿,希望小雲老師把他們抱過去。
遇到了班上的雙胞胎,桑雲窈幹脆地左手抱上一個,右手抱上一個,而于曉曉老師在她的身後撐着大黑傘,好讓桑雲窈把孩子給抱到屋檐下。
這一幕讓幼兒園的園長給看個正着,甚至在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念頭,是不是鍛鋼的一線工人很适合當幼兒園老師,是不是可以多吸納幾個一線工人。
轉念一想到趙紅霞身上,這位也是過了苦日子的,純粹是看有沒有把帶孩子這件事給放在心上。
園長也就熄滅了要吸納一線工人這個念頭。
·
這一場雨從早晨開始一直在下,沒有消停的跡象,所以今天幼兒園都以室內活動為主。
上一次桑雲窈做“蘿蔔蹲”游戲就很适合室內活動,整個幼兒園裏都充斥着各種稚嫩的蘿蔔蹲、菠菜蹲。
小團子蹲得格外起勁兒,這是小姨創造出來的游戲,她賣力地喊着。
旁邊的狄晶晶和裴倦小朋友堅決擁護他們兩人的新老大,三個人的聲音非常有辨識度地響徹在教室裏。
畢竟其他小朋友都有消停的時候,這三個人從頭到尾都是中氣十足。
到了最後一蹲,小卷毛和狄晶晶已經是雙腿打顫,桑寶彤還可以标準地蹲下,成功堅持到了最後。
老師把他們三個人抱到了講臺上。
“我們的彤彤、卷卷、晶晶成功闖到了最後是第一名,他們三個可真棒,我們其他的小朋友要學這三位小朋友,努力奮鬥拼搏,在以後的工作學習裏都力争第一,好為我們祖國的偉大事業做出貢獻!”
王老師抑揚頓挫地表揚三人小組合,而臺下的小朋友們星星眼看着臺上的三個人。
狄晶晶和裴倦兩個小朋友已經成為了小團子的二妹和三弟,堅決地跟随老大的步伐走。在蘿蔔蹲的游戲裏,他們選擇跟小團子一個陣營。
狄晶晶和裴倦發現跟着小團子組隊的好處,不用去反應是什麽蔬菜蹲,只要老大蹲了,跟着蹲就好。
靠着這個辦法,他們三個成功奪得了班上的第一。
下了講臺以後,狄晶晶和裴倦很激動地把這個方法分享給老大,本來以為光頭老大會肯定他們的做法,誰知道桑寶彤皺着眉頭。
小團子教育兩人:“不可以這樣的,要自己反應過來!小姨告訴過我,這個是練反應速度的,可以增強反應能力,下次不可以看着我做。”
小卷毛被潑了冷水,不高興地噘嘴。
狄晶晶一點也不介意小團子的說教,立即說道:“老大,我下次會按照你的話去做,我還可以和你一國嗎?”
桑寶彤點頭,“可以的。”
狄晶晶對着小卷毛做鬼臉,“你要不聽老大的話,就不要和我們一國!”
小卷毛連忙說道:“我聽話的!”
可惡,小卷毛堅決表示不要被擠出三人小團體。
除了蘿蔔蹲、丢手絹,這樣的游戲以外,今天在室內還有一趟手工課。
本周五幼兒園要進行愛國主義教育,選擇的是去爬烈士塔,為了表示對烈士們的敬重,這幾天每個小朋友都要做紙花。
這些紙花會綁在上烈士山的松樹上,也會紮成畫圈、花朵擺放在烈士塔的烈士墓前。
小團子完成了她的紙花任務,她得到老師的準許以後,拿着書本練習本還有筆到一邊的書桌寫字。
她現在寫的是“窈”,一開始她寫這個字會霸占三個格子,現在已經可以做到把這個字壓縮在一個格子多一點的位置。
小團子認真地寫完了一排排的窈字,看着這一排的字,她用手指在最後一個“窈”字上打了勾,她對這個字是最滿意的。
從寶蓋頭,到一撇一捺,到最後的力,所有的字都壓縮在一個格子裏,距離邊框還保存了一毫米的距離。
小團子滿意地欣賞了一遍自己的字,緊接着把窕字也寫了出來。
小姨的名字叫做桑雲窈,這個窈字一般是固定和窕字組合的,意思是形容女子文靜而美好。
小團子把“窕”字寫出來了以後,不由得給自己點頭,這個字也很複雜,寫起來要比第一次寫“窈”字順利得多。
小團子寫着窈窕,而尹老師領着一個上廁所的孩子回到了教室。
把孩子送回到了位置上,尹老師蹲在了小團子的身邊,她看着練習本上的字陷入到震驚的情緒裏。
在這個年齡段雖說有孩子開始識字寫字,但是大多寫得歪歪扭扭,更是沒人挑戰“窈窕”這樣高難度的字。
尹老師的聲音都帶着一點敬畏的意思,“你知道這兩個字怎麽讀嗎?”
“yaotiao。”小奶音字正腔圓地念出這三個字,如果說一開始小團子的發音帶了一點鄉音,她這段時間已經完全糾正了過來。
小團子知道不能吵到其他人,湊到了尹老師的耳朵邊,小聲說道:“尹老師,我小姨的名字就有這個字。”
孩童熱乎乎的氣息噴在尹老師的耳朵,尹老師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驚嘆地說道:“我一直以為你小姨的名字是另一個字,瑤。”
“尹老師,你說的這個字怎麽寫,是什麽含義?”小團子趁機多學一個字。
尹老師把瑤字寫了出來,解釋這個字的含義:“這個字是美好的意思,一般帶了王字旁的字,都和玉有關。”
尹老師有寫了瑜、瑾、珍這三個字。
寫完了三個字以後,尹老師見着搭檔老師使眼色,她就放下了筆。
王老師又發現了一個尿褲子的,這會兒讓尹老師維持秩序,她去帶着孩子換衣服。
尹老師在教室裏繞着圈看班上小朋友的情況。
尹老師也留心桑寶彤這邊的情況,特地在教了幾個小朋友做紙花以後,又繞到了小團子這邊來。
她所寫的四個字,瑤、瑜、瑾、珍,桑寶彤已經各寫了一頁。
這幾個字都相對比較複雜,除了珍字,桑寶彤努力把這個字縮到了一個格子裏,其他的字都出了格子。
小團子認真對着尹老師解釋:“我再努努力,窈這個字,我一開始也是出格很多的,很快就會縮到一個格子裏了。”
“這個字念什麽?”尹老師指着“瑜”字,詢問桑寶彤。
“yu。”
又問了其他三個字,桑寶彤已經都認出來了。
尹老師因為這個緣故,中午在哄睡了孩子以後,特地去找了在休息室的桑雲窈。
·
早晨還是嘩啦啦的中雨,到了午休時間,已經是細密連綿的毛毛雨。
雨水潤着外牆的爬山虎葉片,等到葉片積累足夠了的雨水,根莖搖動,沉重的水珠順着葉片的尖端墜落。
桑雲窈壓根沒注意到外面的風景,她正在做物理題。
牛頓三大定律她到現在還記得,但是應用到具體的題目裏,有時候會靈光一閃,痛快地把題目做出來,更多時候則是怎麽都不知道如何把公式應用在習題裏。
當尹老師過來的時候,她被小木塊和光滑小坡又或者是粗糙小坡之間的運動,各種綁着繩子的小球運動折磨得飄飄欲仙。
桑雲窈等到跟着尹老師去了走廊的窗邊,被涼風一吹,這才徹底從書中世界走了出來。
尹老師笑着對桑雲窈說道:“我算是知道你那個外甥女哪兒有那麽大的學習瘾了,感情是小姨的榜樣作用發揮得好。”
桑雲窈慚愧說道:“還真不是這樣的,其實她比我認真,也比我厲害。”
桑雲窈說的是真話,只可惜對面的尹老師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話。
桑雲窈只得又說道:“彤彤很想自己讀書,所以有時候會帶着一年級的書本到幼兒園裏,她要是不想做游戲了,就看看書,要是尹老師有時間,可以告訴她字怎麽讀,是什麽意思。”
尹老師痛快說道:“要是她有什麽不認識的字,告訴我和王老師,我們兩個會教她。我看她學起來挺快的。”
有了尹老師的這句話,在接下來的三天,桑寶彤的進展飛快,已經把所認識的字擴展到五百之多。
狄晶晶和裴倦兩個小朋友,剛開始還試圖跟上桑寶彤的進度,後來直接狄晶晶放棄了,只做游戲的時候跟着桑寶彤一起,而裴倦則是在家裏較勁。
跟着他的大美人媽媽勉強學會了五十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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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一大清早是個晴天,桑雲窈自己穿上了長衣長袖,帶上了草帽,背上背了一個書包,裏面放着醫用棉花,鑷子,紅藥水等東西,當然也配備了必不可少的糖果。
小團子和小姨是一模一樣的打扮,不過小團子的背包裏面是水,還有來自計文莉阿姨貢獻的零食。
兩人身上得衣服都是一起請巷子裏197號院子的一大媽做的衣服。
小團子的衣服比較寬松,是預留了孩子長大以後的尺寸,而桑雲窈的這件長袖掐了腰不說,還用了蕾絲作為點綴。
桑雲窈本來布票已經用完,周一那天葛家國老爺子送的一大堆錢和票裏,最多的就是布票,桑雲窈就決定利用這些布票走197號四合院一大媽的門路讓她幫忙做衣服。
走197號四合院一大媽的路子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可以幫忙鎮壓賈前進同志。
桑雲窈換了新工作以後,不想讓這位賈前進跑到幼兒園裏獻殷勤,一大媽得了她的好處,總是會多念叨賈前進幾句。
要不然桑雲窈也不會有這樣幾天消停的日子,她一連好多天都沒有見到賈前進了。
阿彌陀佛,繼續保佑賈前進同志和姚聽聽女士兩人走在一起。
找197號四合院的一大媽雖然貴了一點,但是最後出來的成品相當不錯。
聽聞這位一大媽祖上據說是給那些豪門望族做旗袍、西裝的,她給桑雲窈的衣服就做得修身又挺括,明明就是簡簡單單的幾塊布料,裁剪得就是說不出的好。
桑雲窈這會兒上身是嫩黃色的襯衣,襯得她做好防曬的臉格外白皙,下身肥大的長褲也給修改得很合體,她騎車蹬自行車的時候,那一雙大長腿還讓院子裏的姚聽聽多瞅了幾眼。
桑雲窈拉着小團子走出了巷子口,到了廠門口和幼兒園大部隊彙合。
小朋友們按照班級站好,幼兒園所有的教職工也都出動了,每個班上都有老師會扛旗。
于曉曉和桑雲窈搭班了以後,就沒有做過體力活,中午抱着孩子哄睡是桑雲窈做的,現在扛旗也是桑雲窈來負責,她有些愧疚。
桑雲窈見着于曉曉老師又開始情緒內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咱們是革命分工不同。我力氣大,就應該做這個活,我每天中午都有時間看書,也是托了你的福。”
本來那些小木塊、小木球已經忘得七七八八,現在又重新想了起來,桑雲窈甚至覺得,晚點做到自己更不擅長的電流部分,她也可以輕松地搞定。
軋鋼廠的小學生是需要一路走到烈士塔的,對幼兒園的學生沒有這樣的要求,廠裏和公交協調,安排了十多輛公交車,把學生們拉到了郊外的烈士塔處。
半個小時後,老師們清點好了自己班上的學生人數下了車。
桑雲窈走在她和于曉曉老師負責的班級前,把紅色的旗幟扛好。
一聲清脆的哨聲響起,桑雲窈按照吩咐把紅旗揮舞起來。
一面面鮮豔的紅旗展開,鼓舞着孩子們爬山。
在現代讓這麽小的孩子爬山是不可思議的,在這個特殊年代裏,要求從小鍛煉孩子們的吃苦精神,讓他們學習老一輩的革命先烈艱苦卓絕奮鬥。
孩子們爬山的速度可以慢,但是不可以讓人抱着上山,這是代表對烈士們的敬重。
兩旁的松柏樹枝上挂着白色的紙花在微風之中輕輕顫抖,仿佛見到了他們壯烈犧牲以後,換得了這般太平和樂的情形,他們在輕笑着點頭。
桑寶彤的旁邊爬山的是狄晶晶,她因為老見着彤老大帶帽子,狄晶晶也鬧着媽媽買了一頂同款草帽,就連上面也和彤老大一樣會佩帶一朵花。
三個小朋友就像是《三國演義》裏面劉關張一樣,總是緊緊連着的。
這會兒爬山即是如此。
狄晶晶吃着彤彤給她的巧克力威化,“這個可真好吃,你是在哪兒買的,我也讓我媽媽買。”
“包裝紙上有廠商的地址,這個糖只有在百貨商場才買得到。我吃完了以後,就不讓小姨買了。”桑寶彤說道,“這個糖太甜啦。”
小團子本來挺喜歡的,看着小姨覺得甜,她就也覺得甜。
“以前的巧克力太苦了。”小卷毛說道,“彤老大,你好奇怪,怎麽會覺得太甜?”
小團子其實也覺得甜滋滋的挺好,但是想要和小姨看齊,她的雙手往後一背,氣勢十足地說道:“人和人之間是不同的,每個人的味覺都不一樣,就像是你不喜歡吃胡蘿蔔,我很喜歡吃胡蘿蔔,一丁點都不奇怪。”
狄晶晶的眼睛很亮看着自家的彤老大,不住地點頭,“沒錯,我也覺得很甜,我和彤老大是一樣的,就卷卷你奇怪。”
小卷毛撓了撓頭,可以說這兩人理直氣壯讓他也覺得,好像是巧克力威化太甜了一點。
狄晶晶宣布:“彤老大,卷卷,我們比賽看誰更快地上山吧。”
狄晶晶在桑寶彤點頭之後,像是離了弦的箭一樣狂奔上臺階。
裴倦也高呼一聲,“我也要跑了。”
不過小卷毛只是跑了兩三步,就看向了彤老大,“你怎麽不跑?”
小團子不需要跑步,她昨天自己讀了一個童話故事,那個故事叫做龜兔賽跑,她就是那只很有毅力的小烏龜!
而她比那個烏龜要更有優勢,因為烏龜的速度就是很慢,但是她的速度不會慢的。
小團子知道,自己的體力本來就比兩個小夥伴要更大一些,他們這樣狂跑耗費體力,等會就會被她追上!
小團子小手一揮,對着小卷毛說道:“你們跑,等會我肯定追上你們。”
就像是桑寶彤想的那樣,狄晶晶和小卷毛兩人跑上幾十個臺階,就得坐在地上休息,而桑寶彤的眼神堅定,腳步堅定,最後也比兩個小朋友輕松很多上了山頂。
小團子可以做到走走停停,手中還拿了一個掉落的松塔,一邊把玩,一邊看一看累得哼哧哼哧的兩個小弟,一邊往上走。
在山中間風就很涼快了,而在山上微風吹着就更為舒适了。
狄晶晶不顧弄髒自己的小裙子,頭一遭直接坐在地上喘粗氣,“彤老大,你怎麽這麽厲害。”
“肯定是書中講了方法。”小卷毛搶先說道。
桑寶彤點頭:“對,我給你們講龜兔賽跑的故事。”
桑寶彤講完了故事以後,她的兩個小弟也原地滿狀态複活。
他們繞着烈士塔中央的大浮雕轉了一圈,又去後面單獨的烈士墓打轉。
桑寶彤因為認識字,一個個念着上面的名字,還有上面的事跡。
不過說到底五百個字不起到什麽作用,很多時候念得七零八落。
不過小團子的兩個小弟也不認識什麽字,只會用崇拜地眼光看着他們的彤老大。
桑寶彤對自己很不滿意,她覺得她應該多認識幾個字,還有那麽多字不認識。
小卷毛對着狄晶晶說道:“你看,你不認識字,這些都不認得。還是我緊跟着老大的腳步,我認識好幾個字!要不然我做老二,你是三妹。”
狄晶晶跳腳,“不行不行,都說好了,我是你二姐!”
“你本來就比我小,你當時說你更聽老大的話,你才做了老二,你應該是老三!”
“你是老三,我們都說好了的。”
桑寶彤不明白老二老三有什麽好争的,她知道兩個人會為了這個排位至少争執五分鐘。
小團子繼續往前走,她似乎看到了一顆大樹後面有人。
走近了一看,墓前面有一個很瘦的中年女人,她正屈一只腿輕壓在地面上,在給墓碑做清潔。
中年女人的脊背挺得很直,讓桑寶彤想到了祁衛東叔叔。
這個人的面容滄桑苦頓,又讓桑寶彤想到了葛爺爺,這個人仿佛經歷了很多事情似的。
女人的頭皮有一塊兒很大的疤痕,那裏因為受過傷已經禿掉了,沒有再生出頭發來,她另一邊完好的頭發耷拉住受傷的部分,此時被微風一吹,露出了一長條的疤痕來。
是不是很疼?
小團子倒吸了一口氣,用手捂住了嘴。
女人早就注意到了小團子,扭過頭對着桑寶彤友好地笑了笑。
小團子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了女人的笑容,她總覺得有些別扭,就好像見過這樣一張臉,她總覺得這張臉不應該這樣笑似的。
桑寶彤蹲在地上看了一陣女人做什麽。
小團子看到了女人不光是擦墓碑,女人旁邊還有一個小簍子,裏面有很多白色的紙花,女人會把紙花用狗尾巴草的草莖給捆成一小束,放在墓碑的面前。
她的态度很恭敬,用手摸一摸墓碑,就像是隔着時空和人對話。
桑寶彤身邊很快一左一右蹲下了她的兩個跟班。
狄晶晶和裴倦自從認了彤彤為老大,化身為學人精,也蹲着看女人在做什麽。
兩個小跟班很快也發現了這個半禿女人做的事情。
“彤老大,我們一起洗墓碑,給烈士送花花吧。”狄晶晶提議。
裴倦剛剛和狄老二打了口水仗,這會兒又和對方統一戰線了,“對對對,我們要做雷鋒,我們也要洗墓碑!”
桑寶彤點頭,她走到最前面,和中年女人說道:“阿姨,我們三個幫你一起洗墓碑好不好?”
女人見着三個小朋友要跟她一起擦墓碑,笑着點頭:“好。”
她把手中的抹布給分成了三小塊兒,遞給了三個孩子。
小團子在這個時候摸到了女人的手。
剛剛女人挺直的脊背讓小團子想到了祁衛東叔叔,此時女人的手更是讓她想到了祁衛東叔叔。小團子問過叔叔為什麽會這個地方起老繭,祁衛東叔叔說這是槍繭。
“阿姨。”桑寶彤說道:“這是槍繭嗎?”
“槍繭?”女人的眼裏露出一絲迷茫,“什麽意思。”
“就是打槍。”桑寶彤做出了biubiubiu打槍的手勢,“常年打槍,就會留下老繭。”
中年女人沒什麽反應,而旁邊的小卷毛興奮了起來,“哇,打槍,那阿姨肯定是部隊上的。”
中年女人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疤痕,笑了笑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的來歷,真希望我當年為了打仗出過力氣。”
女人失憶,她沒有自己的前塵記憶,後面在給自己起名字的時候,她對馮這個姓氏特別在意,她覺得自己或許是姓馮的,所以後來給自己起的名字叫做馮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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