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这回是动了真火。
质问的声量虽不大，却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寒意。
宫内经年的老太监，都从未见过太子殿下这般动怒的模样。
朱允熥吓得一瞬间红了眼睛，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父亲，皇、皇兄做这些都是想让薇儿见娘亲一面，是熥儿求皇兄来偷印玺的，您别怪皇兄……”
“胡闹！你知不知道你娘亲已经去世三年了！”
“你皇兄是有天大的能耐能让人死而复生吗？！你们一个个简直是放肆，胆敢拿亡母当借口求情！”
朱标紧攥着拳头，因为气怒使得额上青筋都迸了起来，双目赤红，整个人像是一头被惹怒的雄狮。
朱标一甩手将朱允熥交给了旁边的锦衣卫，咬牙切齿道。
“看来平日里是孤太放纵你们，竟让你们生出了天大的胆子来！做出这样的事！”
“不教训一顿是不行了，否则来日孤有何脸面去见你们娘亲？！”
锦衣卫头目手上接着朱允熥，一时间尴尬地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当真没见过朱标如此震怒的模样，竟连劝谏都忘了。
朱允熥看着变得有些陌生的朱标，瘪了瘪嘴有点想哭，“父亲，皇兄不会骗人的，他说能让薇儿和娘亲见面就一定会做到的。”
闻言，朱标脸色更黑了，身上嗖嗖嗖地散发着寒气。
“住嘴！”
还敢大言不惭！
借常氏之名诓骗弟妹，若是再不加以制止，日后怕不是重现秦二世的惨剧！
说完这句话，朱标便大步朝着金水河的方向而去。
“随孤去将作监！”
先前朱雄英逃走时，朱标将他逃跑的方向看了个清楚，那边只有一个将作监。
……
因着要和娘亲见面，这一整天朱怡薇都在用心打扮自己，为此还把马皇后和朱元璋都叫了过来。
朱怡薇把一支步摇插在发髻上，侧过头问：“皇奶奶，您看薇儿戴这支红宝石的步摇怎么样？”
马皇后看着朱怡薇一脸慈爱的笑，“好看好看，薇儿今日真漂亮！”
朱元璋也附和了几句，随即和马皇后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打鼓。
也不知大孙最后会捣鼓个什么东西来。
金水河畔，月光倾洒在河面上，泛起粼粼微光。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
天幕暗沉，墨色中夹杂着深蓝色，一轮皎洁明月高悬其上。
马皇后与朱元璋带着朱怡薇等候在周围，过了半晌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马皇后不禁皱了皱眉，“重八，大孙怎么还没来？”
朱元璋但笑不语，低声回道：“谁知道大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不过咱相信他，且等着吧。”
话落，只见朱标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来，身后还带着一众锦衣卫和禁卫军。
朱元璋下意识皱起了眉。
朱允熥见到马皇后老两口在，不禁面上一喜，好像终于见到救星一般，从锦衣卫头目手里挣脱开，忙向着对面跑去。
“皇爷爷，父亲生气了，可是皇兄不会骗人的，他说让薇儿和娘亲见面就一定能做到的。”朱允熥可怜巴巴道。
知道朱标动了怒，要去阻止朱雄英后，朱怡薇瞬间急了。
她提着裙摆不顾会不会弄脏自己最好看的一身衣裳，跑到了朱标面前，一仰头就掉下泪来。
朱怡薇红着眼睛恳求道：“父亲，您别怪皇兄，都是薇儿的错，是薇儿太想念娘亲了，皇兄只是想满足薇儿的心愿而已。”
“薇儿、薇儿好久没见过娘亲了，薇儿好怕哪天会忘记娘亲长什么样子，父亲，求您让薇儿见娘亲一面吧……”
听着朱怡薇这些话，朱标心里发酸，却对朱雄英越发生气。
那个逆子，怎么好意思辜负自家弟妹这一片赤诚孝心！
朱标手掌攥紧，咬着牙说了一句，“薇儿，你娘亲早就去世了。”
朱怡薇愣愣地看着对方。
朱标别看眼不忍去看她的表情，抬高声音喊了一句，“你娘亲早就死了！你们还不明白吗？！”
朱标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朱元璋老两口一跳。
二老是亲手把朱标带大的，也不见他如此失态过，一时间有些震惊。
朱怡薇眼泪停了下来，听清朱标的话后流得更凶，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
“父亲是大骗子！皇兄答应了薇儿今晚可以和娘亲见面的，薇儿肯定可以见到娘亲！”
“薇儿，你能不能懂事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见不到你娘亲的，你皇兄才是在骗你！”
“不会的！”
朱标说这话时并未发觉，一旁的朱元璋面色渐渐黑了下来。
“标儿……”
朱标扭过头，脸上还带着近乎歇斯底里的表情，双眸赤红，“父皇，儿臣知道您要为雄英说话，可若是再任由他这般放纵下去，儿臣就算到地下了，也没脸去见常氏啊！”
语毕，朱标扯开了朱怡薇放在衣摆上的手，向着将作监而去。
朱怡薇不愿意松手，追上去死死搂住了朱标的大腿，“父亲不要去！”
“标儿！”
朱标只当没听见朱元璋的话，可又无法摆脱朱怡薇，怕一个用力伤到她，无奈之下只好拖着她往前走。
“咱叫你停下，你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朱元璋深吸口气，看着仿佛陷入魔怔里的朱标，抬起手掌用力给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异常响亮。
朱元璋打得很用力，垂下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这一耳光将朱标原本混沌的脑子打得清醒过来，怔怔停在了原地。
见状，一众锦衣卫和禁卫军无声跪在地上，一时间噤若寒蝉。
朱元璋将颤抖的手背在了身后，看着朱标喃喃自语道。
“你怎么也跟咱一样这么固执了……”
“你就这么肯定大孙是在利用薇儿和熥儿的孝心吗？你就这么不信大孙？”
将作监。
正老实做着活计的工匠们察觉到宫内的动静后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听说锦衣卫和禁卫军都往奉天殿去了，有刺客混进宫里了！
就在这时，朱雄英一身汗地跑到了将作监。
一把将盖了印玺的批文拍在领头工匠前，“你要的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