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简安擦擦额头上的汗,“也不知道这些花栽种下去什么时候会开花。”
陆早早还在给下面这些土地施肥,指着边上的几棵花卉说:“有的会很快吧,这些唐菖蒲和阿弗雷裸球栽下去后,好像不出几个月就会开花了,不过要看温度和光照了,说不定等暑假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了。”
“好的,但愿如此吧。”李简安种到一半,突然停下自己手中的小锄头,像是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于是很期待地喊了一句她的名字。“早早。”
“怎么了?”陆早早手中的活没停。
“等过段时间我们去种植一棵树苗吧,就种植那种特别高大苍劲的树,还可以在树上挂一些红绸带许愿,就像那种景区的树一样,不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种的,只能承载我们两个人的愿望,多了肯定不行。”
“然后等十年后我们再去看,肯定长得特别高了,干云蔽日,高入云天。如果愿望实现了的话,我们就去还愿。”
“你说好不好?”
李简安在另一头朝她遥遥笑着,天真而浪漫,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于是陆早早也微笑,十年后,多么漫长的词语,像是一眼望不到底,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才能被时间引渡到这个位置。其实陆早早想说,在命运的牵引和安排下,她大概率活不到那个时候,即使愿望实现,她也不能陪同她一起去还愿。
可是陆早早仍旧笑起来,同样笑得天真而浪漫,她用那种十分期盼又甜蜜的声音同李简安许诺。
“好啊,那就我生日的时候去种吧,十年后,回来看看,说不定它长得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繁茂葱茏。”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们”,可能没有我了。
这一片的土不太够用,陆早早低下头忍住心中酸涩,平复完心情后对李简安说:“土好像有点少,我去前面大花园那里挖一点过来用,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拿好篮筐和小铲子,李简安笑眯眯地挽着她的胳膊,已经在构思要买哪一种树苗种,一定要买一株好养活的,不然没等十年后,不出一个月就死翘翘了。
陆早早一边听,一边很温顺地摸了摸她头发。
走到花园处,两人分别蹲在两侧挖土,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黄昏挂在幽蓝的天边,几抹极美的霞光不出一刻钟就染红了整片天际,游荡的浮云四散,像是如火枫叶上的几点白霜。
忽然,一盏灯打过来,轿车停下的声响在门外传来,司机恭敬周到地拉开车门,沈星遥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从车上走下来,身姿绰约,今天去寺庙祈祷参拜,只画了极其浅淡的妆容,依旧难掩灼灼风华。
陆早早仍旧自顾自地在挖土,听见高跟鞋踏在青石地砖上的声音,头都没抬一下。
大概是挖得太用力,手中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质量也不算太好的塑料铲子突然断裂,陆早早十分无语地朝不远处的李简安喊了一句,“安安!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铲子,我的这把坏掉了。”
李简安似乎也工作得十分起劲,压根没有听见,于是又大声喊了一句,“安安!”
大概率是错觉,她觉得正在走路的沈星遥身形突然有些不稳,在原地站定后的背影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僵硬起来,她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朝陆早早深深地望了一眼。
又很快收回去。
不过陆早早并没有看见这一眼,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不一样,她看了看自己篮筐中的土,又看见李简安那一筐满满当当,都快要溢出来了,觉得差不多够了,应该不用再挖了。
于是招呼李简安起身,两个人又回去把剩下的一些株苗栽种完。
李简安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因为打算回去之后和爸爸妈妈出去再过一次生日,陆早早差司机把她送回家,并叮嘱她到家之后发个消息。
一个人吃完晚饭,陆早早又去自己的那片小花园里望了望。
天已经完全黑透,只露出一丝幽深灰暗的蓝,夜晚有风吹过来,吹得那一小片土地中的植株微微摇荡起来,绿色的枝叶更加清透翠绿。
洗完澡,陆早早从浴室出来,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去找吹风机,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连声震动了好几下。
除了李简安没人会连续发这么多条消息,陆早早从床上捡起手机,插上吹风机电源,戳进消息页面,想看一下她到底有什么急事,要连发这么多条消息,但随便一想也能猜到,大概率在讲些废话。
出乎意料,并不是李简安,是赵嘉敏的。
对方连发了四张照片,还附带了几句话。
【五一放假问了之前一些同学,不过大家现在也没什么联系了】
【那时候还太小了,都没保存下什么照片】
【到处打听了一下,就只有这几张了】
【希望对你有用】
是很小很小时候的照片,大概是八岁左右,那时候的自己大概不跟赵嘉敏是同一个班级,弄到这些照片肯定问了很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陆早早非常诚恳真挚地道谢,并表示这些照片很有用,如果对方有时间的话,希望能请她吃一顿饭。
陆早早觉得内心已然算得上平静,然而点开这些照片,手还是有些颤抖,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狂跳,像是要冲破胸腔激烈地奔跳而出。
照片上的自己相比现在而言很稚嫩,但是唯一不变的是,都很普通。
应该是某次春游的照片,陆早早在一群孩童之间,很平静又很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人跟她说话,但陆早早并不过难过,因为脸上是很坦然的表情,为自己能跟一群人出来春游而感到隐秘的高兴。
四张照片,其中有三张照片都是这次春游照。
还有一张,是在一张很有名的景点前的合照,每个人都很开心,自己也不例外。
越看反而内心越沉静下来,因为陆早早眼下已经能确凿的肯定一件事——她记忆里的自己没有经历过这一次春游,否则会记得很多年。
她所记住的,是永远一个人度过的小学、初中、高中,然后在大学毕业那年孤零零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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