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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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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七

    柔和的夜風吹進窗來, 将兩人的衣袖吹動糾纏到一處。

    打遠處看,少女袖角勾勾纏纏搭上了那塊一匹千金的玄色織錦,散開時還戀戀不舍的在半空搖曳。

    不過它主人的心思正好相反。

    撄寧面上不動聲色, 實則一雙眼都緊張的不會轉了。她腳尖不着痕跡的踮起, 嘴上幹巴巴的敷衍道:“什麽真貨假貨, 風聲太大, 你是不是聽錯了?”

    在宋谏之那雙鋒利的桃花眼眯得更厲害之前, 她腳下抹油, 轉身就跑。

    速度之快, 活像是身後有狗在追着攆。

    地被踩得‘咚咚’響, 像夏天打棗一樣,咚咚咚直往地上落。

    右腳的鞋甩飛了也顧不上。

    可惜她腿腳再利索, 也架不住人家天生的腿長。

    那窗戶分明都高到她胸口了!怎麽連‘飛賊’都防不住?

    撄寧人還沒跑出去兩步, 就感覺後領一緊, 随即一陣天旋地轉,她被人扛麻袋似的扛到了肩上。

    軟乎乎的腰腹就硌在宋谏之硬實的肩膀上, 撄寧只覺胃裏一陣翻湧,如果不是用完膳有兩個時辰了,她肯定要稀裏嘩啦吐這人一身, 以示自己寧死不屈的勇氣。

    她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往外冒着, 屁.股卻已然落到了榻上。

    撄寧動作比腦快, 腦瓜兒還沒反應過來, 人就咕嚕一下翻過身往裏爬了,殊不知徒勞的反抗只會引發獵手更濃的興趣。

    右腳的薄襪剛經歷過激烈的奔逃, 又在被褥上蹭過, 襪口散了幾分,松垮垮的搭在少女腳腕上, 露出她那伶仃一點的踝骨,乳酪似的白。

    宋谏之的目光就落在那截削瘦瑩潤的踝骨上,他沒有及時上手去攔,反而是好整以暇的等人爬過大半張床榻,才不緊不慢的握着她腳踝,将人拉進懷裏。

    “啊……”

    撄寧還沒忘記宋谏之是偷跑出來的,嗓子裏傳出一聲抑制不住的驚呼,剛聽見個音兒,又趕忙捂住自己的嘴。

    如此自覺,倒是方便了壓在她身上的罪魁禍首。

    屋裏只留了兩盞油燈,光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宋谏之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着點難以忽略的笑意。

    “想跑哪兒去?”

    撄寧還在撅着屁.股和惡勢力努力抗争,可不待她爬出去兩步,腰側就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她的骨氣比鐵還硬比竹還直,但被調.教慣了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擅自背叛了主人,不争氣的貼到榻上,軟乎乎的臉蛋也在和床板的鬥争中認輸,半邊臉被擠成了露餡的豆沙包。

    撄寧維持着這個動作呆了幾秒,決定老老實實的認命。

    她頭一回如此痛恨榻上這匹蠶絲廣绫的被褥,它也太滑了些,真是之前有多享受,現在就有多後悔。

    她忿忿的錘了下被褥,與此同時,耳後傳來一陣溫熱的呼吸。撄寧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個t姿勢好像有點危險,于是嗖的翻過身。

    因為動作太快,她光潔的額頭直愣愣的頂到了宋谏之的下巴。

    好一個兩敗俱傷。

    宋谏之垂眸看向被他圈在懷裏的人,視線一寸寸掃過她緋紅的臉頰,感覺像養了只毛茸茸的兔子,正不安分的在他掌心拱來拱去,可憐可愛到叫人心中發軟。

    他眼底被笑意點亮了,說出口的話卻毫不客氣。

    “再不安分,就把你捆起來。”

    後面幾個字壓低了,赤.裸裸的威脅。

    同樣的話,他之前也說過。但那時二人還是清清白白的契約關系,撄寧聽了只是害怕,如今,再不清白的事情他們都幹過了,這份害怕,就摻上了食髓知味的意思,甚至藏着份隐隐的期待。

    這份期待讓她心髒砰砰跳出了聲。

    “我才不怕你。”她小聲回了句嘴。

    撄寧看着面前人凸出的喉結,手非常誠實的摸了上去,甚至還傻乎乎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直到那塊凸起難以按耐滑動一下,她才猛然收回手,并且掩耳盜鈴的把手藏到身後。

    指腹癢得好像被狗尾巴草掃了一下,撄寧悄悄掐了下指腹,想把癢意逼走。她陷入迷蒙的腦袋早忘記了自己方才為何要跑,可晉王殿下顯然沒有輕拿輕放的意思。

    他眼中添了抹暗色,一手游刃有餘的撐在撄寧身側,微挑着眉開口道:“你自己說,還是等我想辦法把實話審出來?”

    這人記性怎麽這麽好!

    撄寧窩在他懷裏沉默一會,感覺自己囫囵個兒被他的目光剖幹淨了,她在當鋸嘴葫蘆和撒嬌賴皮兩個選項上猶豫半晌,最後老實的開了口:“我這幾日一直在想你。”

    她垂着眼,沒察覺到宋谏之的視線,笨拙的解釋:“我仔細想過了,你早就知道泸州的事風險有多大,但你…你還挺仗義的,答應我的都做到了。”

    宋谏之沒有接下她的恭維,語氣平淡道:“即便沒有泸州這樁事,太子也容不下我,遲早要走到如今這一步。我不占據先手,等着被他脅迫麽?”

    向來耐心欠奉的宋谏之,罕見的同懷中人玩起了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把戲:“就這點事,你惦記了這些日子?”

    他低下頭,兩人鼻峰互相蹭了下,近到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不一樣,我知道不一樣。”

    撄寧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嘴裏吐出這一句又不說話了。

    她心裏的那點小九九在宋谏之眼裏跟透明的一樣。

    依着他的行事風格,原本可以選擇那條更順暢更沒有阻礙的路,什麽鹽場,什麽難民,與他有何關系?他從不是心慈手軟的人。

    但他懷裏這個,是再心軟不過的性子,慣來見不得別人受苦的。為了她,他不介意費點心思。

    人生前十九年都在肆意行事的小王爺,不知從哪天開始被人拴住了心思。

    但有牽絆的滋味也不賴。

    心動就心動了,宋谏之心甘情願坦蕩承認,只是他沒想到,慫鹌鹑竟也有試探着出窩的一天。

    他甚至早想好了,撄寧想一直當不開竅的糊塗蛋也沒什麽,左右她跑不了,拴在他身邊,遲早有開竅的時候。

    宋谏之擡手輕輕揪了下她的臉,沒有說話,只眼中泛起微瀾。

    不過,某只鹌鹑出窩出一半又退了回去。

    “不過我也很講義氣,你在宮裏肯定知道吧?”

    撄寧理直氣壯地擡眼盯着宋谏之,下巴高高揚起,一副不容置喙的得意模樣。

    “知道什麽?我是被扣在宮裏,十幾雙眼睛盯着,不是去享福的。”

    宋谏之挑高尾音,沒理會她明晃晃的試探。

    “你肯定知道!”撄寧若是條魚兒,那就是被同一只鈎子釣了上百次,怎麽會蠢到再上他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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