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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一瞬也未猶豫, 随着劍刃出鞘的金鳴之聲,門簾外爆出一團血花,猙獰的噴灑道藏青蜀錦的門簾上, 只隐約透出一抹暗色。
馬車翻轉, 宋谏之手腕一轉, 欲抽回已折了兩個彎的利劍, 全靠着一副蠻力。他眉目森然, 若不是林中刀劍聲大盛, 定然能聽到劍刃在血肉軀體中的翻絞聲。
蒙面刺客眼中除卻不甘, 還有因無法承受痛楚而生出的恐懼。
宋谏之擡腕抽回尚在滴血的劍, 單手攬着撄寧的腰将人提起,縱身一躍邁出翻倒的馬車。
馬車外, 蒙面刺客的屍首黑壓壓倒了一片, 唯一的活口被十一手中利刃所指, 吞毒自盡了。
宋谏之卻一眼未看,扔掉手中的劍摸上懷中人的後腦, 已然鼓起了一個大包,還好沒有血痕。
小蠢貨。
他在心中暗罵道,眉心擰了個結, 臉色冷的要結冰。
這刺客本事再大也難挨他分毫, 原想着留個活口, 誰知這個平日裏貪吃膽慫的混賬東西, 看他一眼都能吓到臉色發白,關鍵時刻反倒生出股不合時宜的勇猛。推他那一把大約是使了吃奶的勁兒, 将自己磕的分外實在。
宋谏之眉眼間的煩躁之色簡直要溢出來。
“主子, 全都斷氣了。”十一一個個試過刺客的頸脈,回禀道。
有膽量刺殺晉王的, 這撥人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二十死士,不像是真要奪人性命,倒像是血淋淋的警告。
宋谏之眉心未展,他眼鋒一掃,示意十一将提前備好的信交給其中一個下屬。
“快馬加鞭送到定國公府,切記,要親手把信交到他手上。”
那人單膝跪地應了個‘是’,翻身上馬,順着來路跑遠了。
待到外面安靜下來,明笙才顫顫巍巍的從馬車上爬下來,沒走幾步就被地上的碎石絆了一跤,多虧十一将人一把扶住,不然這主仆二人只怕要一齊磕壞腦袋。
明笙瞧着自家小姐不大體面的窩在晉王懷裏,閉着眼一副昏睡的模樣,淺色衣袖上還挂了道猙獰的血跡,她臉色頓時白了,想撲上去仔細看看,又礙于晉王的威壓不敢靠近,急得眼圈都紅了。
“主子,夫人她傷的如何?”還是十一見她焦急,極有眼力勁兒的開口問道。
雖然不知王妃傷了何處,但見自家王爺這幅有氣無處撒的煩躁模樣,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宋谏之壓着眉眼,将懷中人打橫抱起,翻身上馬走在前頭,沒有回答問題,只冷聲道:“收拾好東西去前面鎮上的客棧落腳,你先去尋個大夫到客棧等着。”
十一遞給明笙一個安心的眼神,禦馬先行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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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撄寧再睜眼醒來,已然是進了泸州城內。
清水鎮上的大夫約莫也沒見過撄寧這種情況,檢查完只故t作高深的說了句‘夫人傷在後腦,但未見重創,大約是驟然受力兼之淤血堵塞不能疏解才昏迷過去。’
十一看自家主子低壓的劍眉,十分體貼地當起了解語花,問道:“請問大夫,我們夫人多久才會醒?”
“這不好說。”有個說話客氣的,大夫剛撚起胡子預備擺個譜,餘光掃到他身後的人,分明是一副矜貴的少年模樣,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可現下微壓着眉,一個不耐煩的淩厲眼神掃過來,竟隐隐透出令人膽寒的威壓。
大夫故作高深的話術頓了下,兩人眼神一接,他便知道自己模棱兩可的說法瞞不過眼前人,交代直白道:“依老夫看來是沒有大礙的,受驚血滞最多一兩日就會醒,若是未醒,便只能去州府找大夫來看了。”
“多謝大夫。”
十一恭敬地将大夫送出門,附上診金。
回屋時遠遠瞥見自家王爺冷着臉坐在榻邊,伸手探了探王妃腦後,那表情,說擔憂吧,看着實在不大真心,說嫌棄吧,又算不上。
十分矛盾。
他沒有再回屋,悄悄退出去查探周遭的環境。
直到戌時,撄寧還是沒有轉醒的跡象,宋谏之不願再等。
平日裏能吃能睡能耍賴的小潑皮眼下安安分分的躺在榻上,臉色泛白嘴唇血色全無,真是怎麽瞧怎麽礙眼,他把心底那抹古怪的滋味壓下去,讓十一重新置買了輛馬車,連夜出發去了泸州。
三日的路程他們只走兩日,便見到了泸州城的牌匾。
一路上,撄寧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用膳只能靠明笙給她灌些湯水。
進了泸州城還沒落腳,十一便先行一步去打聽當地最出名的大夫,說來也巧,泸州城內最出名的醫家就是姜家。晉王成婚之前,派他來泸州打探過姜家的底細,故而知曉,這行醫的姜家就是王妃母家。
他們先行到泸州一事并未聲張,為防徒生事端,十一繞路去請了另家出名的大夫。
那大夫隔着厚稠的绛色床簾,仔細探試那只伶仃手腕的脈搏,良久才沉吟道:“受驚事小,依脈象來看,恐是顱中淤血滞塞導致久睡不醒,若只是久睡問題倒不大,只是怕長久壓迫血脈,對身體有損,老夫可以施針刺激穴位,嘗試将人喚醒。”
“幾成把握?”宋谏之腦海中不由自覺浮現出撄寧那個被攥下手腕都要呼疼的委屈模樣,那點拇指甲大小的耐心徹底耗盡了。
大夫收起把脈用的方巾,略一思索回答道:“七成。”
“何時用針?”宋谏之微蹙着眉追問。
“老夫随時帶着針灸的銀針,不過公子最好讓夫人先喝碗參湯,補氣益血,避免在施針過程中閉氣。”
大夫這廂叮囑着,宋谏之心思卻不在他的話上,他側身看向床簾裏窸窸窣窣挪動的人影:“醒了?”
床簾裏陰影忽明忽暗,最後默不作聲的坐了起來,宋谏之剛欲擡手掀開簾子,兩扇簾子就被人猛地一下拉開道縫隙,動作之大,險些将床頂懸挂的璎珞甩到他面上。
宋谏之冷着臉,還未來得及說話,便瞧見床簾中間鑽出個圓腦袋。
撄寧一雙烏溜溜的圓眼睛眨了眨,琉璃珠似的容不下一絲灰,只藏着兩分懵懂。許是動作太猛,她臉頰湧上一點紅熱,白燎燎的日光跌跌撞撞的透進來,宋谏之甚至能看到她面上細軟的絨毛,呆得很,但總歸不再是那副病恹恹的躺屍模樣。
他眉心舒展開來,眼梢微勾,帶了點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怎麽?聽到參湯就醒了?”
大夫手中執着銀針,看到撄寧醒了,不動聲色的松了口氣,看這一行人的派頭,非富即貴絕非尋常人家,若是施針過程中出一點意外,只怕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貴夫人醒了,正好免了施針……”
話音未落,只見那位容色冷清的夫人歪頭看他一眼,讷讷重複一遍:“夫人?”
“不然?”宋谏之半挑着眉看她,還沒來得及讓大夫再把一遍脈,懷裏就鑽了個毛絨絨的腦袋。
撲通,撲通,他極好的耳力能清晰聽到懷中人的心跳,輕微的震顫順着緊貼的身軀傳來,像掌心有只蝴蝶扇動下翅膀,又酥又癢,那股震顫從掌心鑽進胸腔那顆髒器。
少女亂蓬蓬的發髻在日光下泛着不明顯的淺金色,在他胸口蹭了蹭仍未罷休,還要用那雙懵懵懂懂的圓眼睛看他,頰邊綻開一個小梨渦,笑盈盈的喚他。
“夫君。”
大約是她抱得太緊,雛鳥一般,兩只不安分的爪子緊緊攥在他脊背的衣料上,半個身子都畏在他臂彎中,宋谏之只覺呼吸一窒,垂眸正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黑眼珠裏倒映着兩個小小的自己,随着少女湊近的動作逐漸放大。
呼吸糾纏,分不出你我。
他忘了動作,任憑撄寧越靠越近,最後安心的将臉埋到自己頸窩中,又低低的喚了一句:“夫君。”
“不知死活。”
宋谏之聽到自己嗓音喑啞的吐出這幾個字。
下一瞬,他眼尾那點殘存的笑意徹底消失殆盡,神色迅速的冷淡下來。擡手欲将人拽開,又想起她後腦的鼓包,便順其自然的擡起另一只手,握着撄寧薄削的肩頭将她推開。
十分不留情面,若是在平常,撄寧早就被吓得不敢吱聲了。
但她眼下跟未塑形的糖人一樣,既沒骨頭又粘人,被推開了也不肯罷休,扭着身子還要往他懷裏鑽。
注意到面前的人一臉冷淡,她輕輕歪了歪頭,有些不解的把眉毛擰成了兩條毛毛蟲,小聲嘟囔道:“冷,”又伸手指了指宋谏之懷裏,笨嘴拙舌的形容:“暖和,要抱。”
宋谏之壓着眼中黑沉沉的光,逼近她耳邊冷聲道,
“再跟我在這撒嬌賣癡,就剜了你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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