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果真十分喜欢她跳舞。
他不仅要看,还要提意见。
不是对江云舒的舞提意见,而是对她的衣裳首饰提意见。
江云舒在心中默默吐槽,谢凛如果在现代,一定是对“服化道”和舞台布景最吹毛求疵的那种观众!
“你跳的这支是前朝的舞蹈,那怎么不穿前朝的衣裳?春分,将尚衣局里会裁前朝衣裳的女官叫过来。”
“这支舞是华丽富贵之象,衣裳与首饰自然也要华丽富贵才好,你穿戴的太素了。春分,去取首饰册子来。”
“妆容应当再改一改……”
“鞋尖缀满珍珠才好……”
江云舒的衣裳和首饰的库存正在飞速增加,以她瞠目结舌的速度填满了一间又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的发冠都是华丽繁复的风格,只算打造发冠用的金子,就能在京中买下一间五进的宅院。
这间屋子里收的都是珍珠首饰,东珠无价,能在京城边上轻松买下一座有山有湖的园林了。
谢凛挑出最好的东珠,命人缀满她的鞋子时,江云舒已经麻木了。
她甚至觉得谢凛说的很有道理,这支舞最难也最美的地方便是脚尖的动作,东珠缀在鞋子上,比戴在头上更能展现这支舞的美……
她浑然不知,谢凛为她搜集这些珍宝,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更不知道传出去的只言片语,在京中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九千岁身边有了一个极尽宠爱的女人,这个秘密在京中贵妇的宴会中隐秘流传,甚至不少人真的相信她是从山上下来的狐狸精。
江云舒更不知道,嫡姐江昭华已经听说了这个流言。她起初惶恐不已,惧怕九千岁身边的女人是江云舒,听说九千岁在寻名琴之后,又笃定九千岁的女人不是江云舒。
江云舒如果知道嫡姐如此判断,一定忍不住指出她逻辑上的漏洞。
是,她不会弹琴。
但是谁说九千岁遍寻的名琴,一定是给她弹的呢?
江云舒在桂花树下起舞,谢凛在她一旁弹琴。
他弹了一支曲子,摇头,对春分说道:“再寻。”
江云舒一脸无奈,这已经是谢凛嫌弃的第七张名琴了。
谢凛一定是个完美主义者,他或许有强迫症,甚至是偏执型人格……
他对琴乐的苛求,让江云舒压力很大,她的舞真的配得上这么好的琴声吗?
一开始,谢凛召来教坊司的乐师为江云舒伴奏。可他把教坊司的乐师换了一个遍,竟然没一个满意的。
明明江云舒觉得每个乐师都挺好,她在心中吐槽“你行你上啊”的时候……
谢凛真的上了!
谢凛亲自抚琴,弹了一支曲子。
江云舒震惊极了,谢凛的琴音,竟然真的胜过教坊司最顶尖的乐师许多……
“娘娘不跳舞,直愣愣地盯着臣的手指做什么?”谢凛慢悠悠地问道。
江云舒的脸瞬间红透了。
她方才震惊于谢凛这双杀人的手,竟然还能弹奏出如此动人的乐声。不过想到谢凛的手指有多修长灵活,又觉得这的确是一双天生便适合弹琴的手。
一时出神,就忘了将落在谢凛手指上的目光收回来。
“娘娘这样盯着看,可是喜欢臣这一双手?”
江云舒急忙摇头:“不……不喜欢……”
夜里,在秋日新换的青罗帐中,谢凛问道:“娘娘怎么不喜臣这一双手?”
“不喜这样?”
“还是不喜这样?”
江云舒闭上眼睛,不想看谢凛衣冠整齐的模样,更不想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
谢凛沉声命令:“睁眼,看着我。”
“娘娘这双眼睛早已是臣的了。臣让娘娘看哪里,娘娘就要看哪里。”
-
谢凛寻来的第八张琴,终于让他满意了。
从此,江云舒跳舞时,都是谢凛在一旁弹琴。
每当这时,谢凛都不许旁人在场。江云舒跳舞时的模样,他不想给旁人看见。
她跳舞时微微气喘、微汗点点、两颊染上红晕……
最让谢凛移不开眼的,是江云舒跳舞时的专注与沉醉。
这一刻,江云舒眸中倒映的只有桂花树下抚琴的他。
这一方小院,便是他们全部的天地。
天地间只有跳舞的江云舒和抚琴的他。
这是谢凛记忆中从未有过的静谧时光,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桂花树下弹琴与跳舞的两个人。
小院里日日传出琴音,未央宫的宫人们都以为是江云舒在弹琴给谢凛听。
小宫女和小太监们偷偷说道:“怪不得将九千岁迷得神魂颠倒……”
“原来会弹这样一手好琴……”
“今日的琴声越发缠绵了……”
未央宫掌事听到这些话,唇角一勾:“议论掌印的女人,是嫌命长了?”
小宫女和小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求掌事饶恕,不停说日后再也不敢了。
掌事等到他们磕头磕够了,才慢悠悠地喊停:“今日是你们运气好,遇到的是我。若是遇到掌印,你们早就没命了。”
这些小宫女和小太监们没在掌印身边服侍几年,自然没听过他弹琴,都以为那琴音是江姑娘弹的。
未央宫的掌事跟随谢凛十余年,虽然谢凛不喜成人身上的气味,平日里他们鲜少见面,可他知道的毕竟比那些小宫女小太监多……
门扉紧闭的小院里,传出来的缠绵琴音,哪里是江姑娘弹的?分明是九千岁弹的!
掌事心中默默想到,他已有多少年没听到九千岁弹琴了?
算起来也有快十年的光景了……
只是九千岁以前弹琴,都是孤高肃杀之曲。如今竟换了风格,哀怨的、轻柔的、活泼的……今日的曲子,尤其缠绵悱恻。
那些小宫女小太监,都以为江姑娘弹琴给九千岁听,忍不住议论几句。
谁知道竟是九千岁在弹琴给江姑娘听呢?
他们若是知道真正弹琴的人是九千岁,怕不是要吓得晕过去!
未央宫的掌事自认为跟随九千岁经历了诸多风雨,听到九千岁弹这样缠绵的琴音给江姑娘听,心中依旧忍不住掀起惊涛骇浪。
他越是了解九千岁,就越是想不明白九千岁为何对江姑娘如此特别?
他本以为九千岁不会对世上任何一个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