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华怀孕后,感觉头顶上的天都高远开阔了几分。
之前处处与她作对的婆母,如今事事都顺着她。
夫君对她的体贴自是没得说。刚中了解元,不知多少人请夫君去喝酒,夫君几乎全都推拒了,日日留在家中陪她。
侍女们对她的呵护更是无微不至,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琉璃人一般,走路都要一左一右两个人搀扶。
最让江昭华高兴的是,娘家得知她怀孕的消息后,母亲立刻来看望她,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补品,还在段家小住了几日陪伴她!
段家房子小,侯夫人来之后,段谨行主动让出了卧房,自己去书房睡,让江昭华每日和母亲一起睡。
侯夫人看到娇养大的女儿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自然是心疼的。
不过这样的心疼一闪而逝,立刻就被双喜临门的喜悦冲淡了。
段谨行考中解元,让侯爷和侯夫人喜不自胜。
考中解元虽然难得,但还不至于让侯府如此激动。侯爷和侯夫人如此看重,是因为段谨行中解元验证了江昭华的梦!
江昭华梦见段谨行连中三元,段谨行就真的中了解元。
中解元是真的,那么后头的中状元、当丞相、请封一品诰命、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也都是真的!
侯夫人想到女儿后头的好日子,便觉得如今吃这样一点小苦根本不算什么。
侯夫人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发:“昭昭果然得上天眷顾,你的命比娘好。”
侯夫人身份虽高,可夫妻恩爱的日子只有新婚后不到一年,之后侯爷便一个又一个地往家里领女人……
江昭华听到母亲的话,脸上闪过心疼的神色,关切道:“最近家里的姨娘们可还乖顺?”
侯夫人笑着点头:“还算乖顺。”
“乔姨娘大病一场之后,便来替我做事。有她帮忙,娘轻松了不少。”
江昭华听到乔姨娘,立刻想到已经殉葬的二妹妹,二妹妹生前与乔姨娘最是要好。
她不喜地皱紧眉头:“母亲何必与乔姨娘来往?”
侯夫人笑道:“乔姨娘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大病一场后,乔姨娘一直没有养回来,瘦得就像是一副骨头架子。
侯夫人看到她衣袖之下露出的手腕都暗自心惊,一眼也不敢多看,更不必说侯爷这样的男人了。
乔姨娘如今这副模样,是绝对不可能再得宠的,她原先亲近的二姑娘也死了,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不是只能来依附她这个主母?
和如今正值青春、得侯爷宠爱的妾室相比,侯夫人自然要看乔姨娘顺眼多了,更何况乔姨娘是真的能帮上侯夫人很大的忙。
有乔姨娘出主意,根本不必侯夫人费心,就将侯府里其他的妾室通房收拾得服服帖帖。
“乔姨娘还会做药膳,滋味十分不错,我吃了一个月,身子是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夜里总睡不安稳,吃了乔姨娘的药膳之后一觉到天明……”
江昭华听到侯夫人的话,惊讶地睁大眼睛:“乔姨娘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以前怎么从来不知道?”
江昭华如今已经成亲,侯夫人有些话也不必避讳她了:“瘦马出身,总是有几样绝活的,她们自幼就跟着妈妈学这些讨好人的本事。”
这些本事,若是用来讨好侯爷,侯夫人自然容不下她,可如今乔姨娘全都用来讨好她,侯夫人还是相当受用的。
江昭华听母亲这样说,也觉得乔姨娘不错,既不得宠爱,又没有子嗣,只能全心全意地依靠母亲,自然拼命讨好母亲。
侯夫人在段家小住几日,江昭华心情好,连孕吐都好了许多,每日能吃能喝,面色红润。
侯夫人终究无法在段家久住,看到女儿日子过得如此舒心,女婿对女儿无微不至,便回了侯府。
段谨行也被江昭华赶回书院读书。江昭华分得清轻重:“我身体好得很,哪里用得着夫君日日在家陪伴?”
“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夫君快回书院好好读书,我等着夫君蟾宫折桂、连中三元!”
上辈子夫君连中三元,江昭华相信,这辈子夫君定然也能。她可不能因为自己怀孕,日日缠着夫君,耽误了夫君读书。
段谨行推脱了几次,推脱不过,便回到书院读书了。
母亲和夫君都离开了,段家就只剩下她和段母。
段母在江昭华怀孕后,日日对她十分关心……关心过了头,让江昭华心中厌烦。
段母问过大夫怀孕吃什么对腹中胎儿更好之后,日日都让厨房做那些对胎儿更好的食物,送到江昭华房中让她吃。
江昭华很快就吃得厌烦了,可段母还日日送过来,还要盯着她吃下去。
婆母关心她,江昭华不能顶嘴,只能想办法躲开。
很快,她怀胎满三个月,胎儿已稳,也不再孕吐。
江昭华为了躲避段母,便开始频频出门交际。
今日去张家赏花,明日去李家游湖……都是她闺中便熟识的高门闺女,如今成亲后,依旧要常常走动,关系才亲密。
段母不想让江昭华出去:“你如今怀着孕怎么还往外跑?”
江昭华早就想好了借口:“母亲,夫君金榜题名,以后是要去当官的。我提前替夫君交际走动起来,夫君日后就不必为人脉操心。”
果然,段母听说对儿子有好处,便不再阻拦了。
段母也不是真觉得怀着孕不能往外跑,江昭华出门就乘马车,身边一堆侍女服侍,难道还能累着?想她怀孕的时候,挺着大肚子还要走到河边洗衣,走到田间种菜……
女人怀孕哪里有那么娇气?
江昭华出门交际,的确是来享福的。
她早出晚归,终于不用再成天憋在段家的小宅子里,耳边也不再有段母烦人的唠叨。
她和闺中姐妹一起品茗赋诗、赏景作画……仿佛回到了成亲前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样的快乐,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她还比成亲前多了一份快乐,和她年龄相仿的新妇们,会凑在一起说一些闺秀们听不得的悄悄话。
江昭华是几个要好的手帕交中成婚最晚的,以前她们说一些私密的话都要避开她,如今也会当着她的面说了。
“你听说了吗?那位又在四处寻找厨子了,竟连御厨的手艺也看不上……”
“这算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那些南边的果子,连着树枝一起砍下来,装了满满一车的冰,快马加鞭地运回来……”
“比拇指还大的东珠一匣又一匣地送进去……这也就罢了,你们可能猜到,最大最好的东珠挑出来,是要缀在哪里的?”
女人们纷纷猜测:“可是耳坠?”
“定是钗环。”
问出这个问题的女人一脸神秘地摇头:“不是。”
“也不是。”
在众人猜了一通,全都没猜对之后,终于揭晓答案:“那些稀世之宝的东珠,是要镶在鞋子上的!”
众人听到这个答案,全都微微瞪大眼睛。
即使她们都是自幼练习仪态涵养的名门贵女,此时脸上依旧忍不住浮现出各异的神色。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低声说道:“可真是个狐狸精……”
“你们没听说吗?京中有传言,说那就是个狐狸精呢。有一夜大雨倾盆,突然一道闪电照亮宫殿,宫女借着闪电的亮光,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身后露出一条狐狸尾巴……”
胆小的女人已经在发抖了,连忙说道:“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江昭华听了好半天,一直听得云里雾里。
女人们嘴巴凑近耳朵、耳朵凑近嘴巴,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江昭华听得断断续续,直到现在也没听明白她们口中的女人究竟是哪里的。
江昭华从众人极其隐晦的谈论中,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必定不能公然提及……
她将京中的人家想了一个遍,也想不到谁家有如此的财力和权势,可以如此任性地宠爱一个身份见不得光的女人……
江昭华偷偷问身边的手帕交:“你们说得到底是谁?”